种田之他来自末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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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跟今日的林迟关系不大,不过同样跟生豆角有关,难免就又被人提起了。
话说的越来越过分,不知不觉话题就转到了林迟命中带煞一事上。
陆辞瑜终于挤进人群,就看到早上见面时还好好的少年面朝下躺在冰凉的地上,露在外面的半张侧脸被血糊的看不清眉眼。额上洇洇留下的鲜血浸湿了地上的一片青草,略带枯黄的黄绿色草叶上沾染上鲜红的血迹,十分刺目。
他注意力都放在林迟身上,哪还有心思去听旁人都议论了些什么。
那中年女人还要再打,陆辞瑜忙上前一步站了出来,将径自落下的扫帚一把接下攥在掌心。
女人看着不怎么样,普普通通的,力气倒是不小。陆辞瑜手心火辣辣的疼,不用看都知道定是红了一片。
她拿的不是那种扫地的小扫把,有些像是现代环卫工人扫雪扫落叶的竹制大笤帚。陆辞瑜面上不显,心里暗骂女人的心狠——就林迟那个小身板若是挨了这么一下那还了得?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女人显然未想到会有人中途阻止,她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起初还有人看不下去拦上一下,时间长了也视而不见了。家家都有自己的闹心事,人家管自家的小辈你个外人掺和什么。何况这次是她真真切切的抓住了林迟的错处呢。
顺着那只手臂向上看去,一张未曾见过的面孔现于眼前,女人有些惊讶,脱口问道:“你是谁?”
经过昨晚上今上午的发酵传播,有位虽然落魄但仍满身清华的贵公子要落户在他们阳宁村一事已经可以说的上是人尽皆知了。然而林二伯母昨日恰好与女儿前往邻村探亲,刚刚到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与她村中的老姐妹们交换消息,自然是不知道陆辞瑜这么个存在的。此刻便只能惊诧村中何时来了这班人物了。
陆辞瑜难得卸下了脸上常年戴着的温柔面具,没有答话沉下脸反问道:“未熟豆角颜色翠绿,何况食物口感不对一下就能尝出来。倒是你们,他昨日脸色就有些不对,难道林家一直无人在意反而让他病中做饭倒水吗?”
林二伯母见他一句话就将话题引回了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刚刚升起的打陆辞瑜主意的小心思,匆忙反驳道:“我们村里的孩子,生个病做个饭能怎么样?还不是照常下地干活?难道还要像镇上的少爷们那么金贵,打个喷嚏都要小心伺候着?”
一旁一直抱臂看戏的妇女闻言冷笑:“他二伯娘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们林家二房哪个孩子不是打个喷嚏就要被伺候的金贵主?也就这迟哥儿才是伺候人的那个吧。”
陆辞瑜闻言侧头,说话的女人体态精瘦,一身暗灰粗布衣服,见他看过来冲他点头笑笑。陆辞瑜皱了皱眉,依她之言这孩子在林家似乎过的很不好?
不,不用依她之言,看林迟瘦削的身形及手上密布的老茧伤痕就能明白了吧。
陆辞瑜无心多言,抓着笤帚的手用力往前一扬,林二伯母迫于他的劲力连退几步险些坐在地上,扶住一旁石桌才稳住身形,心底暗暗惊讶他的力气。
陆辞瑜转身,打横抱起地上的林迟。转问刚刚搭话的妇女:“大夫……不,郎中在哪?”
怀中少年额头贴靠在他胸口,额上还未干涸的鲜血在他胸前衣襟上蹭出小小一块红。
女人看他这幅模样,脸上显出几分心疼:“在村北山下,那边就那一座房子很好找。”
陆辞瑜点头道谢,与得到消息刚刚赶来的里正夫妇对视一眼,随后抱着林迟急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里正连忙追上,里正婶婶从女人处得知详情,看见地上一瘫血迹勃然大怒,愤而与林二伯娘对骂起来。
陆辞瑜也顾不得他二人这个模样会被多少人看到误会传出闲话了,怀中少年的气息越发微弱,几不可觉。抱在怀里隔了几件衣服都能感觉到那副身体的炽热温度。陆辞瑜简直把当年被丧尸追在身后闷头逃命的劲都用出来了,一路疾行横跨了小半个村子。
村北侧正靠着陆辞瑜早上刚刚打猎的那座山,正因为临山凶险所以鲜少有人选择在这居住,孤零零的一间小院十分显眼。门口一个白须老翁正在翻转晾晒的草药,见到陆辞瑜这番模样吓了一跳。
老翁也不说话,做了一辈子郎中这种场面见到的也不少了,登时起身推开屋门,指着床道:“快快快放这里。”
老郎中立即着手号腕,手刚一搭上就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陆辞瑜以手拄膝喘了会儿气,感觉自己微微平复后起身走到井边,拎起井上悬挂的木桶开始提水。
他其实是有些自责的。
先前就发现了这孩子的不对,第一日忙了一天分别时忘了说,今早则碍于众人的视线没有说,没想到竟险些害了这孩子的命。
感冒还能烧出炎症呢,他怎么能这么粗心呢。
老郎中刚要叫他去提一桶水,陆辞瑜转眼就将水送到他面前,赞赏的看了陆辞瑜一眼,打湿布匹给他降温。
陆辞瑜低着头,将院中小板凳扯了一个过来,坐在门口看老郎中往林迟身上扎针。
末世里见惯了死亡与分离,按理说内心本应被锻炼的极硬了,但林迟毕竟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一条才仅有十八岁的生命。放在现代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读着大学打着游戏,而不是躺在这样一张床上被冰冷的银针捅来捅去。
陆辞瑜突然摇头。不不不,还是别在现代了。现代社会秩序崩塌,各地乱成一团,逃命还来不及呢,还是这个朝代好。
不过……在这个朝代,十八岁理应嫁人成家了吧。他隐身一旁吸纳学习这朝代知识风俗时见过一个哥儿,看起来比林迟还要小几岁,孩子都有俩了。
我朝古代的姑娘家一般也是十四五就开始寻摸夫君了吧?
明明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陆辞瑜面无表情在那出神。
身侧有人走近,遮挡住了炽热的太阳光线。陆辞瑜抬头看清来人,挪了挪身子将板凳留出来一半,里正一屁股坐下。
“迟哥儿怎么样了?”里正说话的尾音带喘,恐怕也是跑过来的。
“还在诊治。”陆辞瑜抬头示意他往屋里看。
里正也知道自己说了句废话,只是他实在不知该找些什么话题了,见到陆辞瑜的冷漠模样,里正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道:“知道他为什么被起名为迟吗?”
第5章 旧事
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两人互许了终身,待到了适宜的年纪两家便顺势结成了秦晋之好。新婚的二人甜蜜恩爱了一段时日,哥儿嫁过来几个月后就被诊出了身孕。
当时林家长辈俱在,故而还未分家。家中子弟挣的银子都是统一交在公中老太太处的。乡下的哥儿哪有那么多讲究,怀子几个月份下地的、产子没几天月子没做完就下地的到处都是。也就林家的汉子心疼自己的哥儿,吃不饱饭不说还仍要干活。
正逢镇子里家的老爷要造房招工,正赶上农忙时节,价钱比平时多提了近百文。林家的汉子就托人报了名,指望着偷偷攒下些银钱给夫郎置办些东西。
工钱是按照工量算的,十几个汉子都不要命般抢着活干,造完了一处又马不停蹄接着往另一处跑,一天天的忙的团团转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新宅的图纸中途被改动了许多次,宅邸比预计的大了不少,先前备下的青砖石料数量都出现短缺,那家老爷想了想,便让他们这群人直接去山上采石。
一连数日都平安无事,夫郎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直到那日……山上骤降暴雨,林迟的父亲脚滑从采石场边缘滚落下去。一行人冒雨连夜寻人,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找到了满身血污的男人。
那天正好是那个哥儿分娩的日子。
他男人坠山的消息传来时,哥儿又急又怕,直接就动了胎气。折腾了整整一夜,几次失去意识,孩子也没能生下来。
男人可能是预感到自己命数将近了,低声求着郎中护住他的命,只要能坚持到再看夫郎与孩子一眼就好。
一行人抬着男人紧赶慢赶,哪怕郎中用出了毕生所学的全部本领,男人的气息也在逐步减弱。
他的意识越来越沉,混混沌沌浑噩不清。
能撑到这种时候,已经是奇迹了。
直到入了村到了家门口,那时还不是里正的里正抬着竹制担架的人跨步入门的一瞬,男人断了气息。
一行人面面相觑,之后屋中传来婴儿的啼哭。他的孩子,在这个时候终于生了下来。
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接生的婆子冲出屋子,嘴里叫着“父子平安”想要报喜,却正正好好一眼见到孩子尸身未凉的另一个父亲。
“后来啊……”里正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来根烟管。刚想放在嘴里,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了看屋中仍在诊治的郎中,低声叹了口气,将烟管重新别回腰上。
“得子本是大喜,谁成想喜事没过就办了丧事,林家的老人死不承认是由于自己的缘故间接害死了儿子。一心将所有过错推到迟哥儿父子身上,认为是迟哥儿生来克亲。”
“他爹爹抑郁交加,月子也没怎么做,落下了一身病根,在那之后没几年就也去了。”
陆辞瑜沉默不语。
他与林迟结识满打满算不过两日,哪怕第一眼相见时对方所处的境地狼狈不堪哭的稀里哗啦的,对方却仍旧给他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林迟的眼睛中有光,他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向往还没有被彻底磨灭干净。
如今得知了他的过往,这份印象反而更明晰几分更多了几分敬佩。
乡下人多嘴碎,背负着克亲名头的人要生活下去不知道要有多困难,七嘴八舌的碎嘴话哪句不是在往心窝子上捅。林迟却如同地表的小草般坚韧顽强坚持到了现在。虽然外表衰弱不堪,骨子里却充满着生机与活力。
不像陆辞瑜。看着年龄不大,外表光鲜明亮的,内里其实已经衰老腐朽一击即碎了。
他和那些末世中的人一样,被那个残酷血腥的世道打磨的死气麻木。
陆辞瑜叹了口气,眼看着老大夫将银针拔出,走到门口擦了擦手。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老郎中抽空扫了他一眼,回问道:“你是他夫君?”
陆辞瑜:“啥?????!”
老郎中一脸不解:“不是你刚才那么着急。”
里正在陆辞瑜身后疯狂摇头,老郎中嫌他闹眼睛干脆转过身去:“这孩子病了好几天了,怎么才送过来?险些就烧出了问题。这段时间不要让他干活,好好卧床修养着,等他养好元气补回来再说。”
陆辞瑜连忙点头,完全没思考到“发烧为什么要卧床不能下地二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和“怎样照顾林迟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两个问题。
陆辞瑜松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题:“诊金……”。
老郎中以为他是囊中羞涩,直接出口打断他:“诊金先欠着吧,有了再说。拿些草药或者闲暇时来这做些活计抵了也成。”
陆辞瑜本意是说回去取银子,没想到老郎中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点头道谢。
里正得到林迟无事的答复,看了看天色提出要走。里正这身份虽然不高,但村中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寻他,也有不少事要做呢。
老郎中点点头:“正好我也要去采些草药,一起走吧。”
陆辞瑜侧头看了林迟一眼,只得起身也道告辞。
老郎中摆摆手:“这位……”里正连忙接道:“陆”。
“这位陆公子,我家中不能无人,迟哥儿身边也需要人随时照顾着,陆公子若是无事不妨在这守一会儿?”
陆辞瑜:……让我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呆在你家中真的好吗?
老郎中似乎是看出了他的表情背后含义。不甚在意道:“老头子家中只有草药,也没什么值钱物件,有何不可?”
“厨屋中有吃的东西,陆公子若是饿了就自己弄些什么。对了,迟哥儿最好用些清淡的。”
“若是有人找我你就说我去山脚采药了,让他去那寻我。”
话音刚落,老郎中一把拽住似乎还想说什么的里正,将人扯离。
陆辞瑜:……
里正跟着老郎中走远,以为他还不知道陆辞瑜,解释道:“辞瑜是昨日来到阳宁村的,想在此落户。”
老郎中点头:“我知道。昨天去给村东头李家老太太看腿,路上听说了。”
里正:“……这帮人嘴还真快啊。”
“那您刚刚还……”那么问他。
老郎中转头,一个爆栗敲在里正的脑门上:“我说四小子,你当了里正人怎么越来越傻了?”
“你既然认可了那孩子留下,就说明他是个心地良善的。方才我看他抱着迟哥儿冲进来,火急火燎的模样连我都被吓了一跳。迟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两人能结下亲事就好了。”
里正叹道:“我与慧娘何尝不是这么想的。这孩子远道而来孤身一人,在这没有根基,身后也没个叔伯兄弟帮扶,迟哥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我们也能充作外家替他出头。可我看辞瑜这孩子主意正的很,他自己不点头,谁都逼不了他。若是逼急了他反而对迟哥儿有什么意见……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毕竟是林哥唯一的孩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那家人逼入火坑啊……”。
陆辞瑜坐回了小板凳上,盯着床上的林迟出神。
他到现在还没反应明白老大夫和里正是怎么个想法。
所谓的哥儿和男人其实区别仅在于一方能孕育子嗣一事上,然而就是这一点却将他们划分在世俗的清规戒律那一端。
要像个姑娘家注重名节、要时时刻刻注意与人保持距离,一举一动都要极其小心,走到外面要遭到外界的异样目光……明明有的人腹中雄韬伟略不输那些七尺男儿,却只能被拘束在后院的一方天地中郁郁终老。他们也没缺了什么多了什么,却要被平白无故圈定在世人画出的界限中,稍有逾越就会被批/判为时代的异端败坏了风气要被沉塘审判浸猪笼。何其无辜。
林迟的脸色通红,陆辞瑜拿手背探了探,一片滚烫。
他又开始烧起来了。
陆辞瑜匆忙从空间中翻出一个温度计,刚要掀开林迟的被子,手蓦地顿住。
将手伸在被里将温度计夹在人腋下什么的……怎么看都是他在占人便宜耍流氓啊……
陆辞瑜自嘲几声。刚刚才吐槽完这个世界的封建落后,转眼他就也被这股封建思想给同化了。
饶是如此,陆辞瑜仍旧将温度计收回空间,重新翻出了一个口腔式温度计,记下时间出门重新提了一桶水。
他将帕子放到水盆里打湿,草草拧了几下舒展开,转身刚要放到林迟的额头上,就见刚刚还在深深睡着的人此时睁开了眼睛,一双漆黑的眸子正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第6章 识药
见陆辞瑜望过来,林迟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想要扯出一个微笑。
陆辞瑜连忙制止他:“别动!”这孩子嘴里还有个温度计呢,不小心掉出去就不好了。
林迟被他吓了一跳,僵着身子呆呆的看着他,瞪大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陆辞瑜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跟只兔子一样。”
林迟发质极好,陆辞瑜禁不住又摸了几下。
他的状况较之先前已经好上许多了,陆辞瑜掌心带来的温暖触感仿佛仍在头顶盘旋不散,林迟侧过头,静静地将他的一举一动敛入眼底。林家啊二伯一家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抛在了脑后,满心满眼只剩下陆辞瑜一个人。
这般奢侈的时间也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他面前的那个人啊,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幅公子哥的派头,做起事情却也是有模有样。他是个很细心的人,在某些方面似乎有着奇怪的偏执,连手帕的每一扣都要折出相同的大小……
林迟越想越多,眼前人身影突然临近。陆辞瑜将手帕放在他的额头上,调整出一个觉得顺眼的角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背过身用身子挡住林迟的视线,偷偷召出空间中的怀表看了一眼。
体温计的时间到了。
陆辞瑜取出体温计,吓了一跳。
39度多。
这个度数都能烧出炎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