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案子-Five Cases-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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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纪樊阳向左边挪动一步让开路,“早餐在桌子上。”
“嗯,等会儿吃。”陆徽走进盥洗室,打开水龙头,弯腰掬了一捧凉水扑到脸上,心脏咚咚咚跳得迅疾,他扶着洗脸池冷静了一会儿,抬手拿起漱口杯接水,将牙膏挤在牙刷上。
纪樊阳坐在餐桌前等陆徽落座,他做了两碗面,面条上覆着两个荷包蛋,还有两杯豆浆。陆徽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夹起荷包蛋咬了一口,软软的蛋黄流出汁液,他满意的眯眯眼睛:“好吃。”
纪樊阳拿起筷子吃了一口,不放心地问道:“今天去看心理医生,你可不能跑。”
“嗯嗯。”陆徽含糊地应着,西里呼噜地吃着碗里的面条。
纪樊阳无奈,心事重重地吃完了早餐,依照惯例陆徽站起身去刷碗。
他们开车到了林华市公安局,陆徽和纪樊阳一同走进大厅,高正诚在大厅里站着。
“高局。”纪樊阳招呼道,他笑起来,“瞧,谁回来了。”
陆徽跟着说:“高局。”
“你回来了。”高正诚的表情说不上高兴,甚至有些郁郁,“去我办公室详谈。”
纪樊阳和陆徽对视一眼,年轻人点点头:“好吧。”
他们上楼进入局长办公室。
“今天凌晨四点,有人在一间出租屋内发现了一具女尸。”高正诚绕到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拉开皮椅坐下,“二队派人去现场,痕检搜集了所有的指纹,鉴定出来全是你的。”
“谁的?”纪樊阳问。
“陆徽。”高正诚回答,他用笔指着陆徽,“你这半个月,去哪儿了?”
“我把他带到局里也是为了这个。”纪樊阳微侧身子,截断高局望向陆徽的视线,“他不记得了。”
“他不……他不记得了?”高正诚有些发懵,“什么叫不记得了?”
“我带他来找心理医生。”纪樊阳说。
“咳……”陆徽拍拍纪樊阳的肩膀,让年轻人往旁边挪一步不要挡住他的视线,“我去看看现场行吗?”
“不行,你是嫌疑人。”高正诚一口回绝,他站起身,“我们去景姗那,魏队知道你回来了吗?”
“不知道。”陆徽说,“我没让纪樊阳告诉其他人。”
“你姐也不知道?”高正诚拉开办公室的门。
“嗯。”陆徽和高局一同走出房间,纪樊阳走在陆徽身后。
一行人来到心理治疗室,景姗正坐在沙发上,她转头看到他们进来:“高局。”
“小景,这是刑侦组组长陆徽,他失踪了半个月,说是不记得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局说,“你来做个测评。”
景姗的视线落在陆徽身上:“好的。”
高局问:“一上午的时间够吗?”
“看情况。”景姗回答,她对陆徽说,“坐下吧。”
陆徽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穿着薄毛衣坐进景姗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那我们下午再来。”高局拽着纪樊阳离开心理治疗室。
“高局,我想留下。”看着高局关上治疗室的门,纪樊阳说。
高正诚叹气:“小景一向不喜欢工作时候有人旁观,况且你在,陆徽会分心。”
纪樊阳思考了半晌,问:“那我能去看看尸体的现场吗?”
“尸体在吴法医那,你先去看看尸体吧。”高局说。
“好的,我这就去。”纪樊阳转身离开。
高局看着年轻人离开的背影,揉了揉太阳穴。
心理治疗室。
“把表摘了。”景姗眼睛很尖,她的眼瞳和陆徽有几分相似,都是清澈和冷淡并存。
陆徽摘下手表,露出手腕处扭曲的疤痕,他笑道:“新纹身,喜欢吗?”
“太丑。”景姗说,“说说你记得的东西。”
“咚咚咚。”
纪樊阳敲敲法医室的门。
“进来。”吴玲雪应门,她抬头,“小纪啊。”
“嗯……我听说昨晚二队发现了一具女尸。”纪樊阳走到停尸台前,“是这具吗?”
“不是,左边那具。”吴玲雪说,她感觉灵敏地问,“替陆徽来看的吧?”
“……算是吧。”年轻人挪动脚步站在左边的停尸台旁,“查到身份信息了吗?”
“挺好查的,身份证在口袋里放着,姓王,叫王茵茵。”吴玲雪说,“陆组说什么了吗?”
“没有。”纪樊阳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吴玲雪皱眉,“这倒是少见,他找到你的?”
“嗯,昨晚他坐在楼梯间等我,穿着破烂,手腕上有一道挺深的伤痕。”纪樊阳在手腕上比划着,他拍了一下脑门,“对了,他睡觉时开了一晚上电视。”
“你昨晚开电视睡觉,为什么?”景姗问。
“我需要声音。”陆徽的手指开始颤抖,“没有声音我睡不着。”
“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景姗一刻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
“王茵茵,你知道这个人吗?”吴玲雪问。
纪樊阳摇头:“不知道。”
“陆徽知道吗?”吴玲雪问。
“他……”纪樊阳犹豫,“我知道他少年时的一部分事情,但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死者早年离婚,有个儿子,少年时期死亡。”吴玲雪说,“她没有亲人,怎么会和陆组扯上关系?”
“等等……”纪樊阳听着描述有些蹊跷,他多问一句,“王茵茵的前夫姓什么?”
吴玲雪瞟了一眼电脑屏幕:“姓余。”
纪樊阳完完全全地惊悚了,他站直身体:“那个早死的男孩,叫什么?”
吴玲雪说:“余飞洋。”
“余飞洋。”陆徽说,“我童年时期的玩伴。”
“他在你面前自杀。”景姗分析道,“你那时应该就有了应激症状,所以你不喜欢去别人的地盘,不喜欢陌生的地方,不喜欢狭小的空间。你失踪后回来这个症状更严重了,可以推断你又一次被关进了狭小黑暗的房间。”
陆徽幽深的眼瞳看着景姗:“或许吧。”
“PTSD。”景姗说,“暂时判定为这个,创伤后应激障碍,加上急性应激反应。失忆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
第44章 劝阻
高局和景姗在心理治疗室详谈,陆徽被纪樊阳拽到门外。
“死者是余飞洋的母亲。”纪樊阳说,他表情有些紧张,看上去比陆徽还要慌张,“这一切都是针对你的圈套,他们想要你死。”
陆徽沉默了一会儿,问:“余飞洋的母亲?”
“对,王茵茵,她儿子是余飞洋。”纪樊阳说,“我刚从吴姐那儿回来。”
“那就说得通了。”陆徽分析道,“我失忆只是意外,无论我是否失忆,都会被逼上绝路。”
“童年阴影,怀恨在心,亲手了结逼死玩伴的罪魁祸首。”纪樊阳说,“所以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不能参与办案。”陆徽说,“我也没有记忆,我什么都做不了。”
纪樊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他尴尬地站在原地:“我有点不适应自暴自弃的你。”
陆徽轻轻的嗤笑:“多见见就习惯了。”
心理治疗室的门打开,高局站在门口:“陆徽你先回家。”他视线落在正欲张口说些什么的纪樊阳身上,“你和陆徽一起回去,有事联系。”
“我想留在局里。”纪樊阳说。
“不行,你回去看紧他。”高正诚说,“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案子归二队管了。”
“那杨姐和菲菲……?”纪樊阳问。
“跟着二队一起。”高局说,“我不希望有偏见阻碍调查。”
“……好吧。”纪樊阳勉强答应下来。
陆徽皱眉,但没说什么。
年轻人扯着陆徽的胳膊一路走出市局,他们坐进车里,陆徽开口:“纪樊阳,你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纪樊阳扭动车钥匙发动汽车。
“这是我的事情。”陆徽说,“完完全全是我自己的事情,没有你的事。”
“陆徽,你几岁了?”纪樊阳气笑了,“八岁吗?”
“作为军长的儿子,你应该去军队,或者去泡妞。”陆徽说,“而不是委屈的跟我合租还得给我做饭。”
“别教育我应该做什么,我成年了。”纪樊阳转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下功夫说服你自己去吧,混蛋。”
“你有没有一刻,仅仅一瞬间,关心一下你自己。”陆徽说,他似乎将自己即将成为杀人犯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你对你前女友们的耐心,不适合用在我身上。”
“当然不适合,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纪樊阳说。
“不,我的意思是,你越界了。”陆徽试图理清楚界线,“我们是室友。”
“还是朋友。”纪樊阳偏过头,笑得狡黠,“你欠我一个证书。”
“……这是重点吗?”陆徽被气笑了。
“是的,你欠我一个好友证书。”纪樊阳较真道,“回去必须得写。”
“我失忆了。”陆徽耍赖,他挥挥左手,“我还自杀过。”
“你失去了一段记忆,不是全部,如果你忘了怎么刷碗,那咱俩可以散伙了。”纪樊阳说,“还有,你割的是左手腕,不妨碍你写字。”
“你因为我不洗碗就要和我离婚?”陆徽夸张的嚷嚷起来,“天呐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纪樊阳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陆徽偏头,黑黝黝的眼瞳看着纪樊阳忍俊不禁的侧脸,目光柔和了许多。
这一刻,是爆炸之后纪樊阳第一次笑得如此纯然快乐。
“那个穿绿裙子的女孩,你记得吗?”纪樊阳问。
“嗯……你说经常来找你的那个?”陆徽挑眉。
“是经常来找你。”纪樊阳无奈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我说了两次了。”
“我记不住。”陆徽摊手。
纪樊阳瞥了他一眼,嫌弃道:“把表戴上。”
“好吧,好吧。”陆徽戴上手表,遮住左手腕上丑陋的伤疤,“她怎么了?”
“你离开的那几天,她来拜访过。”纪樊阳说,“你想见见她吗?”
“我为什么要见?”陆徽反问。
“大概是……礼貌?”纪樊阳说,他抹了下方向盘,拐进岚山公寓负一层停车场,光线暗了下去。
“礼貌?你能想个更烂的理由吗?”陆徽嘲笑道,他黑亮的眼珠在微光中反射出戏谑和讽刺,“我宁愿在阳台上弹吉他。”
“不,不准弹棉花。”纪樊阳小心地将车停好,拔出车钥匙,“如果你想被人从十五楼推下去,尽管弹。”
“……小阳,阳阳,小太阳。”陆徽的声音转了几个调,直把纪樊阳膈应地狠狠关上车门:“闭嘴。”
“我是个,失忆的自杀未遂的三十多岁的老男人。”陆徽装可怜,“穷得无家可归还被小屁孩威胁。”
“是的,我是黄世仁,你是喜儿。”纪樊阳挥了挥钥匙,“快下车,不然把你锁进车里。”
“扯了二尺红头绳,给我喜儿扎起来。”陆徽关上车门,走到纪樊阳身边,怪腔怪调地哼着,“谁是杨白劳?”
“高局。”纪樊阳毫不留情地编排上司。
他们一同走到电梯门前,纪樊阳摁下了向上箭头的按钮:“我看了你的遗书。”
“哦,那我得重新再写一份了。”陆徽说,“遗书可是要保密的。”
“你把拆迁的那个房子,给了我。”纪樊阳说,他黄褐色的眼睛在微光中闪烁着温润的色泽,“好像我是你的遗孀一样。”
“……你想得真多。”陆徽说,他别过脑袋不看纪樊阳,“我就那么一个大件财产,没别的东西了。”
“朋友之间不存在赠与遗产的关系。”纪樊阳说,“你越界了。”
“你也太小心眼了吧?”陆徽说,“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是么?”电梯门打开,纪樊阳迈入电梯间,陆徽站在他身边:“随你信不信,我随便挑了个名字。”
“哦,那紧急联系人,急诊签字人,代理人,都是我的名字,算巧合?”纪樊阳摁下去十五层的按钮,电梯门关上。
“是的。”陆徽梗着脖子说。
纪樊阳连叹气的动作都省去了,他的手放在陆徽的左小臂:“我只是担心你。”
电梯门打开,一位年轻女性和他们大眼瞪小眼,纪樊阳猛地收回了放在陆徽手臂上的手:“哦,嗨,我的室友回来了,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女孩儿说。
“什么关系?”纪樊阳问。/“对我们是。”陆徽说。
“……”女孩儿后退一步让开道路,“好吧。”
“不,不是。”纪樊阳正要争辩,被陆徽一把捂住嘴巴,他假惺惺地笑道,“改天见。”说着便把年轻人拖走了。
“你故意的。”打开门走进客厅的纪樊阳控诉道,“你个诡计多端的骗子。”
“嗯,我故意的。”陆徽说,“我记得去连港市前局里打了个赌,赌饶菲菲和席君鸿能不能成,我赌的不能,你赌的能。”
“席君鸿去山区做志愿者,这事儿不能下定论。”纪樊阳捂住口袋,“你不算赢。”
“唉……”陆徽竟有些遗憾,“好吧,再等等,我会赢的。”
“你做梦。”
第45章 蛋糕
【“你,你是谁?”
“陆徽。”
“你是小洋那个同学?”
“算是吧。”】
“陆组?陆徽?”
【“不要杀我。”】
“陆徽!”
【“你这个杀人犯!”】、
“陆徽,醒醒!”
【“求求你不要杀我。”】
“陆徽!”
“别吵。”陆徽勉强睁开眼睛,年轻人担忧的脸庞出现在视野里,他缓下语气,“怎么了?”
“这是个双人床。”纪樊阳指指自己的位置,“你快把我踢下去了。”
“……是你非要和我挤在一起。”陆徽倒打一耙,他收回了伸得老长的手脚,留给纪樊阳一半的位置。
“电视不能一开一整晚。”纪樊阳说,“我们交不起电费。”
“所以你就舍身为GAY。”陆徽摸摸下巴,“很有奉献精神。”
纪樊阳撑起手肘,半倚在床头,打了个哈欠:“随你怎么说。”
“外卖还是做饭?”陆徽歪头问,一双黑亮的眼珠,配上乱糟糟的头发,活活年轻了十岁。
“今天休假,做饭。”纪樊阳看着陆徽的眼睛,调笑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能真的要弯了。”
“奖励你给我做一辈子饭,开心不?”陆徽笑着说。
“咚咚咚。”
“咚咚咚。”
“有人敲门?”纪樊阳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这才九点。”
“我们错过了早餐时间。”陆徽踢了年轻人一脚,“去开门。”
纪樊阳不情不愿地踩着拖鞋走出卧室,路过客厅,他弯腰拾起昨晚陆徽扔在地板上的毛毯,走到门口打开门:“哦……嗨。”
“早啊。”站在门口的姑娘笑容温柔,“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打扰到……什么?没有没有。”纪樊阳后退两步让开道路,“你是来找……”他指了指身后,“他的吗?”
“不不不,我是来找你们的。”女孩慌忙摆手,怕纪樊阳误会似的,“我之前不知道你们是一对儿,还专门来问他的消息……”
“谁来了啊?”陆徽抬高声音问,“宝贝儿?”
“……”纪樊阳眉毛抖了一下,叹气,“你先进来坐会儿吧。”他快步走回卧室,把卧室门关上,压低声音说,“你有完没完了?”
“做戏要做全套。”陆徽耸肩,“有本事你现在出去跟她解释,我们不是一对儿,骗她是因为我不想让她缠着我而你是个心软的圣父。”
“……”纪樊阳沉默,他转身打开门,“你出去招待客人,我去做饭。”
“好的,亲爱的。”陆徽随手套了一件T恤,站起身走出卧室,假惺惺的笑挂了满脸,“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于,于心雨,住十四楼。”女孩羞涩地微笑,“我不是故意向你的男朋友打听你的事情……”
“哦,他没跟我说过啊。”陆徽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眯眯地坐在单人沙发上,“他总是吃点小醋之类的,过后就忘了。”
“听说你,消失了半个月?”于心雨问。
“瞒着他出去了一趟。”陆徽压低声音说,“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哦?”于心雨睁大眼睛。
“我想求婚。”陆徽烦恼地揉揉脸颊,“但他这个人,太敏感了,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做。”
“其实我可以帮你的。”于心雨回答。
陆徽眨眨眼睛,显得纯良无比:“真的吗,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这是最好的道歉礼物了。”于心雨说。
“吃饭了。”纪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