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案子-Five Cases-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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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飞起来。
陆徽仍能想起那个废旧工厂的味道,记忆犹新,混杂着蝙蝠和老鼠粪便的恶臭,还有血腥味,漏水管道的金属味,腐烂树叶的酸坏味,伴随着夏季蒸腾的热气冲进他的鼻腔,让他反胃恶心。
瞎鸽子安稳的停在长椅上,它或许老了,羽毛不再丰满,翅膀尖也坑坑洼洼的,陆徽撩了一把它的翅膀,瞎鸽子扭转脖子想要叨他。
一个老男人和一只瞎鸽子坐在同一张椅子上,陆徽想,他需要一个专业摄影师,这肯定是一张十分有趣的照片。
太阳西斜,算算时间快到饭点了。
一阵急促有活力的脚步声打断了陆徽的沉思,年轻人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瞎鸽子扇扇翅膀飞走了,陆徽不悦地看向年轻人:“资料看完了?”
“菲菲来了,我出来歇一会儿。”纪樊阳扶着长椅坐到陆徽身旁,独属于年轻人的汗水混着洗衣粉的味道围绕着陆徽。
陆徽盯着纪樊阳:“你真的不适合说谎,我会给高局说不会让你出卧底任务的。”
纪樊阳尴尬地微笑了一下,说:“陆小姐给我打电话了……”
陆徽一脸“早就猜到了”的表情,他站起身:“走,该吃饭了。”
年轻人喘匀了气,亦步亦步跟上陆徽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惯例求留言。
第17章 实验
纪樊阳做好了通宵的准备,陆徽吃完晚饭就回宾馆了。
饶菲菲劝回了杨洁,自己留下帮纪樊阳分担了一半工作。
“上半夜你来,下半夜我来。”饶菲菲说,“旁边有休息室可以歇会儿。”
整理了一些文件的纪樊阳点点头:“好。”
大约凌晨两点,饶菲菲揉着眼睛走进办公室,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去睡会儿吧,我来看。”
纪樊阳跟着打了个哈欠:“那就谢谢了。”
“谢什么,都是陆大魔王的手下。”饶菲菲拍拍纪樊阳的肩膀,有种同病相怜的悲壮感。
纪樊阳苦笑:“是啊,是啊。”他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放到饶菲菲手边,“我先去睡了,晚安。”
“去吧,晚安。”饶菲菲挥挥手,右手撑着额头翻阅文件。
凌晨三点。
陆徽如一道飓风刮进办公室,他“嘭”的一声撞开门,眼中闪烁着精光,像两个探照灯,直直的看向饶菲菲:“纪樊阳呢?”
“呃……?他刚去睡。”饶菲菲放轻了声音,“陆组有什么……”事吗?
话还没说完,陆徽就拐出办公室径直走向休息室,推开门站到一排椅子旁,纪樊阳躺在一排椅子搭成的简易床上睡得正沉。
柔软的碎发轻飘飘的浮在纪樊阳额角,紧紧闭上的眼睛睫毛形成优美的弧线,他长得温柔,纵使睡着了也是散发着无害的气息,像只蜷起来的雄鹿,刚长出稚嫩的鹿角。
然而陆徽不是有同情心的人,他推了一下睡得正香的年轻人:“纪樊阳。”
年轻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椅座太窄,他没办法把自己蜷起来,只能恼怒地嘟囔几个听不清楚的音节。
“纪樊阳!”陆徽捏住年轻人的鼻子,黝黑的瞳仁泛起孩子一样恶作剧的光芒。
差点被憋死的纪樊阳迷蒙地睁开眼睛,看着陆徽的眼神还没有焦距:“……啊?”
“快点起来,我们去做个实验。”陆徽欢快地说,每当他有了新主意就会像现在这样,语调上扬,好似捡到五彩海螺的小男孩。
“不去。”纪樊阳打落陆徽捏着他鼻子的手,眯着眼睛就要睡着。
陆徽皱眉:“我去找个杯子。”他作势就要离开。
听到“杯子”这个关键词的纪樊阳猛地清醒了,他还记得几个月前泼到他脸上的两杯水,他赶忙坐起来:“等等等,醒了醒了。”
陆徽满意地调转脚尖面对纪樊阳:“收拾一下,我们去李家村那个池塘。”
纪樊阳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着胳膊去抓外套:“你想到什么了?”
“到时候就知道了。”陆徽洋洋得意地说,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欠揍的气息。
纪樊阳认命地捏捏鼻梁,穿好外套站起来:“走吧。”
他们走出派出所,开着陆徽开来的车前去池塘。
纪樊阳坐在副驾驶,脑袋向下一点一点,活像只磕头虫。
陆徽眼睛亮得吓人,他打开车载音响,巨大的重金属摇滚充斥在车厢内,直震得纪樊阳暂时失去理智。
“把这个关掉!”纪樊阳朝陆徽大吼。
“不!”陆徽唇角带笑,他还降下了四面车窗,于是摇滚音乐散发到车厢外,惊动了周围的居民,或者其他的什么动物。
和陆徽相处,需要惊人的忍耐力,纪樊阳扭小了音量,陆徽较劲般的转到最大,来回几轮,纪樊阳退让了。
终于开到了目的地,在纪樊阳谋划秘密杀掉陆徽之前。
完全清醒的年轻人推开车门,说:“我们会收到一沓扰民罚单。”
“速度足够快,他们看不清车牌。”陆徽说。
“好了,还有超速罚单。”纪樊阳说,表情颓丧,“我们会被高局骂死的。”
“是你会。”陆徽理所当然地说,“我一个中年男人怎么会喜欢重金属呢?”
纪樊阳努力说服自己站在身边的混蛋是他的上司。
陆徽从车厢后排座位拿出一支手电筒:“我们来玩角色扮演,你扮演李//鹏,去站到池塘边。”他指指池塘,“而我,扮演拿手电的人。”他后撤几步站到带有脚印的土坡旁。
纪樊阳跟随陆徽手指的位置,走到贴近池塘的小路上:“这里?”他抬头问。
陆徽打开了手电的最强光,白色的光束照进纪樊阳眼中。
纪樊阳眼中一片白茫茫,眯起眼睛也什么都看不清,恍惚听到陆徽的声音:“走几步。”
他踉跄了几步,没有视觉的情况下,他连方向都摸不清。
陆徽关了手电筒,纪樊阳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
“看看你在哪。”陆徽说。
纪樊阳定神,低头看脚下,他离池塘只有半步的距离,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刚刚多走几步掉进池塘,以陆徽的德性是肯定不会救他的。
他和陆徽还不是朋友呢。
纪樊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赞叹地看向陆徽:“原来这就是凶器。”
“是啊。”陆徽晃了晃手电筒,“凶手是个聪明人。”
纪樊阳突然跑向汽车,拉开车门钻进车里,升起了全部的车窗,并且锁死了车门,他仅仅放下了驾驶室车窗玻璃露出一小条缝隙。
陆徽被纪樊阳猎豹一样矫健的动作弄懵了,他站在原地拿着手电筒看着纪樊阳做完一系列动作。
“陆组。”纪樊阳声音中充满了笑意,“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陆徽一如既往的否定。
纪樊阳发动了汽车:“那我只能一个人回去了。”他挂了倒档,汽车调头。
陆徽茫然地看着汽车离开,他只有一个手电筒,和一个老手机。
纪樊阳的干脆离开让他有点委屈,但傲慢不允许他露出软弱的表情,他拨通了魏从嘉的电话。
“喂?”魏队的声音不大清楚,略微有些沙哑,听得出来是刚从睡梦中脱离。
“我……”陆徽犹豫片刻,决定还是说出来,“我被纪樊阳丢在李家村的池塘边了。”
“哈哈哈哈。”魏从嘉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努力清醒了一点,“现在凌晨四点,你还有三个小时就上工了,加油。”他挂了电话。
陆徽捏着手机,焦躁地围着土坡走了两圈,然后坐在草地上。
凌晨四点的草地,带着露珠显得有些湿冷。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陆徽抬头,纪樊阳降下驾驶室车窗:“陆徽,承认咱俩是朋友我就载你回宾馆。”
陆徽双肩撑起极致的傲慢,他挺直脊梁,说:“不。”
不过三个小时,陆徽觉得自己还是能度过的。
纪樊阳叹气,自从认识了陆徽,他一天中叹气的次数直线上升,他推开车门,走到陆徽身边:“别坐在草地上,地上冷。”他半蹲下,直视陆徽的眼睛,年轻人的眼睛不是纯正的黑色,是黄褐色,如姜黄色的琥珀,“这样吧,你可以随时找我来谈你的新点子,任何时间,怎么样? ”
陆徽没见过纪樊阳这样执着的人,通常人们在陆徽说第三次“不”的时候就会离开,走的远远的,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他,陆徽沉吟片刻,说:“我没有朋友。”
“魏队不是你朋友吗?”纪樊阳问。
陆徽摇头:“不是,是学长。”
于陆徽而言,学长和朋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依赖朋友,却不依赖学长。魏从嘉是个给他帮助的好心人,他们保持着恰好的距离,像两个平行线,他选择性听取魏从嘉的建议,选择性执行,工作上的关系大于生活中的关系。他们之间不分享情感,亦没有其他往来,只有工作和帮助,陆徽心中如明镜,他记着一笔一笔的帐,并且找机会付清。
陆徽从不欠谁的,也不被谁欠。
纪樊阳倏忽高兴起来,他仿若一个探险家,发现了一片无人踏足的宝地,这些隐秘而自私的小心思他偷偷地埋在心底,他微笑起来,手放到陆徽小臂上:“答应我吧。”
陆徽不耐烦地说:“你把这个弄得像求婚。”他没有甩开纪樊阳的手,从鼻腔中哼出一句话,“先做一个月实习吧,小孩。”
“实习结束的时候,我需要一个证书。”纪樊阳比划道,“这么大,你亲手写。”
陆徽没说话,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走吧。”
“你答应了。”纪樊阳跟在他后面。
“我没答应。”陆徽说。
“你答应了,证书。”纪樊阳争辩。
他们像两个七岁小男孩一边斗嘴一边走到汽车旁,坐上车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被我家芦荟幼稚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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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偷盗
纪樊阳和陆徽半夜回到宾馆补了四个小时的觉,早上八点一同赶到长罗湾县派出所。
陆徽首先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里没有人,资料文件被整齐地分成一沓一沓的,笔记本放在正对门的位置,他走上前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是纪樊阳的字迹,再往后翻到底是饶菲菲秀气的字迹。
“把饶菲菲叫起来。”陆徽说,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笔记,“还有杨姐,一并叫过来。”
“好的。”纪樊阳退出办公室。
陆徽看得很快,基本的信息记得七七八八,他的白板被悬挂在办公室的墙上,拿起笔,他在白板上增添了新的内容。
【李昀】的条目底下多了【父亲偷窃(冤?)】,看着李昀和李卫国条目下的词语,陆徽用笔杆敲打下颌。
不一会儿纪樊阳回来了,身后跟着杨洁和饶菲菲。
陆徽抬了一下下巴:“坐。”
三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陆徽站起身:“李卫国和李昀,倾向于哪一个?”
“李卫国。”纪樊阳说。
“李昀……吧?”饶菲菲犹豫了一下。
“李卫国。”杨洁说。
“说说理由。”陆徽说。
纪樊阳首先说:“李卫国在外打工多年,每个月都往家里寄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发现老婆和别人睡了,没当场气疯已经很不错了,事后杀人实属正常。”
“下一个。”陆徽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李昀还有三个月满十八岁。”饶菲菲说,“他成绩优异,高考考了个不错的学校,他的父亲两年前因偷窃公共物品,数额巨大,被判三年有期徒刑,根据文件记录,这小孩声称亲眼看到了是死者李//鹏偷窃栽赃,后来证实李昀当时在上课没有机会做目击证人,由于他是未成年,作伪证也只是批评教育。”饶菲菲缓了口气,“那么我们就得到了一个敌对的关系,父亲蹲监狱后,他的母亲和李//鹏上床,被李//鹏的妻子闹得全村皆知,母亲和敌人睡了,李昀一怒之下杀了李//鹏属于情理之中。”
“鞋号。”杨洁提出,“那个脚印的鞋号和李卫国一致,而且早上我去李卫国家问他老婆,他老婆说李卫国丢了一双鞋。”
事情突然变得难以抉择,陆徽说:“武器是强光手电,土坡距离池塘约三十米,我和纪樊阳昨晚去池塘边实验了一下,强光在三十米的距离足够令人失明一会儿。”
纪樊阳耸肩:“我差点掉进池塘。”
“痕检的报告出来没?”陆徽问。
其他三人摇头。
没有痕检报告的陆徽像只丢了目标的缉毒犬,他沉吟片刻,说:“饶菲菲说说李昀他爸偷窃的事。”
被点名的饶菲菲打了个激灵,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两年前的偷窃公共财产案,李昀的父亲李文远涉嫌多次偷窃李家村唯一的大型农具水泵核心被抓,李昀作伪证指认李//鹏后因时间对不上而撤下供词,李文远被判三年有期徒刑。自从李文远坐牢,李昀家就陷入了一贫如洗的境地,李昀在学校申请贫困补助金,交不上学费差点被退学,李昀的母亲为了钱做了李//鹏的情妇,因为这个,李昀和他母亲已经冷战一年多了。”
“等等。”陆徽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多次偷盗,去哪销赃?”
饶菲菲卡了一下,低头翻了翻笔记:“好像没有记录。”
“那些个废物。”陆徽低声骂了一句,“他们随便查查就给人定罪了?!”
饶菲菲不敢说话,杨洁和纪樊阳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怎么认定是李昀他爹偷的?”陆徽问。
“多个村民指认李文远多次在水泵周围转悠,李文远出去打工经常带回来比别的打工者更多的钱,李昀经常穿新衣服。”纪樊阳接上饶菲菲的话头接着说,“而且,李家村的水泵核心确实经常丢,半年写申请报告换了四个。”
“都是哪些村民指认,写下来,查查他们和李//鹏李鹰有什么关系,还有,去查查销赃的地方。”陆徽分配任务,“杨姐和饶菲菲去村里问,问完你们再去一趟监狱问问李文远,我和纪樊阳去找销赃的地方。”他回头看了一眼白板,“给庄泽打电话,今天我一定要看到痕检报告!”
“好的,好的。”纪樊阳连连答应。
饶菲菲歪头问:“陆组觉得是李//鹏偷的?”
“想想之前纪樊阳说的话。”陆徽暼了年轻的女孩儿一眼。
纪樊阳好心地提醒道:“李//鹏得罪了那么多人,失足落水这个简单的理由足以掩盖一切罪行,但李鹰非要翻出来查案,如果不是他恨透了他弟弟,那么就有可能是李鹰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村子里有个痛恨李//鹏的死敌。”
“而且这个死敌抓住了村长一家的把柄,扒出来李//鹏所有做过的肮脏事也要除去他。”饶菲菲接上话,她恍然地点点头,“整个李家村,坚信李//鹏偷盗的恐怕只有李昀了。”
陆徽对于组员的互帮互助没有投注丝毫关切,他不耐烦地催促道:“别磨叽了,开始干活。”
饶菲菲和杨洁出去,纪樊阳简单收拾了一下笔记,抬起头问:“需要带上你的白板吗?”
“我用的时候自然会说的。”陆徽说,他单手撑起坐在桌子上,“我们需要找一家五金店,你去把李军找来,没有谁能比民警更熟悉当地情况了。”
纪樊阳出去找了李军回来,李所长问:“陆组想找什么?”
“一个能销赃的五金店,你了解多少?”陆徽问。
李所长思考片刻,说:“长罗湾统共地方也不大,不如我先去召集民警们开个会问问?”
“多久?”陆徽问。
“中午饭点的时候,十分钟的短会,在餐厅。”李军说。
陆徽颔额:“可以。”
“那行,中午见。”李军朝陆徽点点头后离开。
陆徽低头拨通了沈裴的电话:“喂?”
“干什么?”沈裴没好气的声音出现。
“我找庄泽。”陆徽说。
“你找庄泽给我打什么电话!”沈裴觉得陆徽的神经病越来越严重了。
“痕检我只知道你的电话。”陆徽一副无辜的语气。
沈裴揉了揉额角防止自己立刻爆炸:“你等会儿,庄泽在我身边。”他把手机塞给庄泽。
“陆、陆组?”庄泽的声音传来。
“一天多了,庄泽,我的痕检报告呢?”陆徽的声音压低,阴恻恻的。
庄泽吞了吞口水:“马、马上就传真过去。”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