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明朝考科举-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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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长在周太后膝下,做了后宫宠妃权监多年眼中钉,在成化帝面前从未受过宠爱,对前朝臣子来说只是个代表国本、正统象征的太子,终于从东宫走出来,站在御阶上,初初接触到了大明至高的权力。
从此再没放开。
他的身体仍然削瘦单薄,穿着朝服接受百官觐见礼仪时,却已沉稳而成熟,与从前坐在皇位上的天子一般威严端庄。
他在朝上的话并不多,处理政务时也处处依托内阁、请示天子,并不表示出太多自己的意思。但他的眼已看遍了朝中诸臣的心思做派,心中已在计划着该如何启用肯干实事的老臣,改变这暗沉沉的朝堂。
内阁万安、刘吉、尹直三位阁老敏锐地感觉到了改朝换代的气息,上疏宽慰天子好生休养时,也顺便暗搓搓拍了太子一记马屁,说他视朝以来,中外“人心靡不宁妥”。
太子却仍是谨守本份,看过奏疏后全不提出任何意见,只叫内侍依故例摘抄要旨,奉给成化帝阅看。
天子撑着病体回复了这份阁老奏书,却无力再看别人的。接下来两三天,天子只照准了几件依例祭祀神祗的奏疏,将永清、嘉祥两位公主家人争地的官司发给锦衣卫查处,就已耗尽了最后的心力。
八月廿一,成化帝已卧床不能起,也再不硬撑着叫太监往外传“疾已渐减”“卿等少安勿虑”的太平言词,而是把太子叫到床前,教导他为帝王之道。
成化帝临御二十四载,说他有多么忧勤国事自然不算,但他刚登基时确有名君之相,在朝二十余载,也是精通国政,惟是后来不愿意那样勤政了而已。
如今大渐将至,成化帝望着和当年登基时的自己一般充满雄心的太子,忽然忆起当年初做天子时的抱负,不禁抓着太子的手教训道:“我儿要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凡有不决之事先请教内阁先生辈……”
太子跪在床前,感受着这一生中罕有的、也是最后的父爱,用心把他交待的东西记在脑中。
天子最后的清明都给了太子,对邵贵妃、张德妃、郭惠妃、章丽妃、姚安妃……等宠爱的妃嫔却没几句话说,对诸王也只有廖廖几句安抚,便陷入昏沉之中。
二十二日,成化天子驾崩,太子于奉天殿祭告先祖,内阁奉上新制的遗诏,以大行天子之名颁行天下,令皇太子继位登基。
云板声漫漫传至四方,崔燮在翰林院值房里听了,也随着同房的前辈站起来望向紫禁城所在的方向。
成化帝驾崩,从今以后便是弘治朝了。
当初他只把天子当成历史人物攻略,回京那两年甚至还算计着如何利用宪宗和万贵妃之死卖布……
直到他盼望已久的新朝到来,他才意识到那位曾见过两三面的皇帝不只是纸面上的历史人物,他是自己真切见过的、给了自己诸多好处的人,而这个人刚刚过世了。
崔燮眼前蓦然浮现出了那位曾不只一次见过,却从来没能看清其真容的天子,眼睛不觉泛酸,和身旁哀恸的前辈们一起举袖拭起了眼泪。
院中诸人即刻换了素服、黑角带,自转天起皆晨起即诣思善门外哭临,连哭两天,哭罢回去也只能宿在衙门里,不许归家,饮食也不给酒肉。
到第四日,众臣皆换上五服中最重的生麻斩衰,到思善门外朝夕哭临。
思善门外铺满了白中泛黄的凄惨颜色,往日最风流的锦衣卫也是一般惨白。崔燮在众武臣中费了许多力气才找出了谢瑛,他顶着张比麻衣还要苍白的脸,饿得脸颊微削,约么是这一天哭得太久,眼皮都是肿的。但那双眼被泪水洗过,眼神似比平常还要清润,在昏暮之色中安抚般看着他。
崔燮无声地注目于他,却不能回给他一丝笑容,只是缓缓地眨了几下眼,试着传递些连自己都不能说明白的意思。
三日后、再七日后,他们还要来思善门外哭临,只希望他们两人再见面的时候,模样都能比现在好点儿。
第223章
成化天子驾崩; 宗室勋贵、文武官员、命妇; 待选办事官、举人监生、吏员、僧道、厢坊里老等人都要为天子服衰二十七日。
官人们白天在部办公时只用布裹纱帽,着素服、腰絰、麻鞋; 散衙回家后仍要服斩衰以示哀思; 禁绝丝竹宴饮等逸乐。即便没有诰命在身的普通百姓男女也要素服十三日; 暂缓嫁娶乐宴。
崔家上下皆尽哀致诚,不仅全家上下连日不见丝竹欢笑声; 连居安斋也在门口及时贴了告示——因大行皇帝驾崩; 新一期锦衣卫连环画暂停发售一个月。
因大行皇帝驾崩,连环画的作者们一连哭临了数日; 不哭时又要拟诏书、讣报、新皇劝进表……晚上还要宿在官衙; 熬得人都脱相了; 哪儿还有工夫开连载?暂停一个月的连环画,让读者节制娱乐,也算为大行皇帝尽哀思了。
自打书斋门口挂上这个牌子,京里顿时多添了几处悲叹哀声; 那些思念先皇好处的人心也更真挚了。
连环画的脚本与原画作者们若知道这点; 心里想必也会感觉十分欣慰。可惜他们连听这消息的工夫都没有; 白天刚朝夕两次到思善门外哭过,晚上回去却还是要顶着烂桃儿似的眼回院干活的。
当天夜里,翰林学士尹直就率众拟出了三篇劝进辞稿件递到中枢。从转天早朝开始,便有文武百官、军民耆老上表劝进,每日进一表,皇太子则要臣民百姓三请劝进; 显够了悲恸孝顺之心才能登基。
登基大典礼部依照成化天子旧例而行,翰林院这边则由尹阁老领着人翻查谥法,替大行皇帝拟上尊号、庙号。
八月二十八,皇太子第三次受劝进表。连着两回“所请不允”“所请不允”后,太子这回终于走完了仪式,不必再辞让,直接传令谕答了一回“无所逊避,勉从所请”。
劝进三次的程序至此走完,然后就是冗长繁琐的登基大典了。
九月初一,太子令谕礼部,择日祭告天地、宗庙、社稷。礼部转天便递上准备良久的即位仪注,定于九月初六正式行典基大典,由司礼监天奉天殿设宝座,钦天监官员告祭天地先皇。新皇于奉天殿丹陛上拜天、拜抚育他长大的慈仁周太后,拜母后王皇后,行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五拜三叩礼。
从此以后,他就是这片江山的主人,他的生母也会被追赠为皇太后,再不会被谁欺凌毒害了。新皇站起身来,看着祭桌上袅袅升腾的白烟,遥想着烈祖站在此处时的心境,心底泛出酸涩甘苦的滋味,却强迫自己保持平和的神色。
与心境。
他如今已是皇帝,不再是宫中茕茕无依的都人子;不再是在皇贵妃阴影下战战兢兢,连其宫中饮食都不敢进的稚弱小儿;不再是被几位才智过人的幼弟威胁着皇位的太子……他是大明江山的主人,一举一动皆为万世垂范,为上位者,不该再计较旁人昔日的冒犯。
他的新朝,该有个清正宽和的朝堂,挽一挽当今的颓唐风气了。
登基大典平缓地结束,转天天子便下旨大赦天下,除谋反、叛逆、谋杀、强盗、恶党、失机等罪无可恕,其余一体赦免。
大赦天下的旨意发下去,从锦衣卫诏狱到各地官府衙门,军卫所流放地都发回了许多旧年囚犯。新朝皇恩从京时照到边塞,如春风迅速吹化罪徒的凄苦,教无数流配犯人感激涕零,深念新朝恩典。
两个月多后,远在福建平海卫的徐氏也接到了这份深厚如海的天恩,和崔家送来服侍她的忠仆小海京一起跪在地上,悲喜交集地庆贺自己今生回乡有望。
可哭了大半天后,徐氏忽然想起,自己已没了夫家,父母这些年也从未寄过一封信,只当自己已死了似的,而儿子如今还在崔燮手里讨生活,怕也养不起她……
原先苦恨流配地日子过得苦,可这么苦着至少有办法活着,回京之后她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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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天子第一道惠政已发出去,而改朝换代的礼仪尚未做完:要为大行皇帝上谥号、尊号、庙号,拟当今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妃、皇后尊号……内阁与礼部陷入了又一轮的奔忙。翰林院这边也忙着拟各种旨意文稿,尹学士与侍读、侍讲学士等人搬出谥法,挑出大量含意嘉美的字眼到朝会上商议。
吵到九月乙卯日,朝中终于议定了大行皇帝谥号,尊谥曰“继天凝道诚明仁敬崇文肃武宏德圣孝纯皇帝”,庙号“宪宗”,也就是后世一般称的“宪宗纯皇帝”。
崔燮在院里听到这个庙号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果然还是明宪宗”,而第二个想法……不用有想法了,麻利儿地跟着典籍去库里翻找这些年的起居注和各色诏诰表章,等着修实录吧。
转过天就是二十七天服衰日满,新天子都要开始视事了,他们做臣子的更得把前一阵子积压的事务翻出来加紧办好。连崔燮这样的新人每天晚上都拖得晚晚的才能散值回家,前两个月悠哉悠哉可以每天偷懒看书的好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要不是《锦衣卫连环画》当初是托给几位作者按着大纲分段写的,这时候还有存稿,他们就得为了给宪宗皇帝举哀,停更个一年半载的了。
崔燮这样的新进人士还不算太忙的,真正忙的是掌院学士尹直、侍读学士徐溥与各位侍讲学士与侍读、侍讲官人。
新登基的这位少年天子不似成化帝在位时那样不爱视朝、不见臣下,登基伊始就恢复了早晚朝,还要重开经筵日讲,每天听讲官授课。既要重开经筵,就要重新安排经筵讲官,按着太子的水准写新讲章,还要叫讲官们练习讲经筵的礼仪。
而新讲官的名单自不能由他们几个侍读、侍讲学士自己凑凑就凑出来,得交由尹阁老这位翰林学士最后定夺。
尹学士打从宪宗驾崩就忙得天昏地暗,连日和万、刘两位阁老住在值房里,也没空出来抓翰林院的内务。直至徐学士递给他新拟出的经筵讲学官名单,看见展书官那行后面方正圆润的“崔燮”二字,他才又惊又悔地想起来——
前些日子拟那么多文书、议那么多礼仪,怎么就没想到叫这个崔燮来添几笔?他一个刚进翰林院的,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用自己特地给他弄出李东阳那样的错处,只消交给他几件表章之类文书叫他去写,随手抓都能抓出满把错误!
他这些日子怎么就忙晕了,轻轻地把崔家小子放过去了?
只这一步之差,这小儿转眼就要在新君面前露脸,往后每月逢三之日就能在殿前展书,定是要比在大行皇帝面前更受宠了!
尹阁老紧紧捏着笔杆,状似自然地说:“崔修撰入院不久,理学未见精深,何可侍奉经筵?我欲先令他参与编修先皇实录,待多读几年书,才好侍奉天子。”
若是个知趣的人,也就顺水推舟,把阁老要剔的人从名单里剔掉了。可惜尹阁老碰上的不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那样肯和稀泥的人物,而是倔强硬直的徐溥。
他不仅不肯动那只笔,反而背出了两个月前高公公传的圣旨,硬梆梆地说:“先皇钦命叫他做展书官,新君登基后又不曾特下诏旨去了他,自然还该叫他展书。”
何况展书官又不管讲学,只管把天子面前讲案上的书展开,用玉尺压住即可,难道还得写出本理学著作才能干?这展书官原就是挑着长得好的少年编修、修撰来干,也没听说过要特意挑年长有资历的呀。
徐溥甚至觉得尹学士有些莫名其妙,双手捧着文书硬递了过去:“下官以为崔燮这个展书官不宜改,别人若有不安其位者,还请大人指出。”
最不该上位的都上了,还有什么要他这个大人改的!尹阁老重重一摔笔,给徐溥甩下一张黑脸,转身离去了。
徐学士浑不在意,回去教训崔燮:“当今是勤学圣明之君,你虽只做个展书官,来日学问精进了,未必不能侍天子读书。回去后随你老师精读经书,放放那写诗作画、风流才子的心——尹学士仿佛不满意你的经义,不肯叫你参讲经筵。”
崔燮跟着前辈们练了半天展书,猛地听到座师尹学士不愿叫他参与经筵,也跟徐学士一般茫然:“我一个展书官……”本职不就是练到把书页翻得跟花式扑克牌一样干净利落吗,怎么又跟经义扯上关系了?
再说他的经义也不是不好啊,他是尹阁老亲自取中的状元门生,嫌不好为什么取他呢?
崔燮琢磨了半天也不得其解,只好回家去问李老师:“我这位座师之意,莫不是嫌我没去给他送过礼?要么我去收拾些文房四宝、新书纸笔,送到学士府上?”
李学士也猜不到尹阁老那九曲十八弯的宫斗心思,迟疑地说:“或许是尹学士对你的期许不止于做个展书官吧?不要紧,我把从前给圣上讲学的讲章整理一套,你回去自家揣摩一二,试着给人讲解。”
万一哪天新皇想起崔燮从前给他讲过学的事,要他讲几句经义,也好有个准备,叫天子听着喜欢。
他们师徒俩翻出李东阳备过的《中庸》《孟子》讲章,又像当初给太子讲学之前似的抱佛脚练讲课,累是累些,师徒俩心里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倒也和乐融融。
而尹阁老与万首辅、刘次辅那边就不怎么和乐了——新皇才脱下衰服,就有个山东鱼台县的小县丞上疏,奏称“先母后之旧痛未伸、礼仪未称”,请追究万贵妃及其亲属万氏人等的罪责。
一个小小的下县县丞竟敢上疏议这件事!
一个小小的下县县丞的奏疏竟能送进京中,递到阁老案头!
一个小小的下县县丞的奏疏竟能叫天子看见,并亲下批示!
这不是一道奏疏,不是一个无知狂悖的小官儿做得出的,其背后显的是天子追究万家罪责的决心!
看透了天子要彻查万家的心,与万家联了宗的万首辅、与万首辅联了姻的刘次辅、被首辅次辅合力引入内阁的尹三辅,心下都有些惴惴不安,且不管朝中事,先各写了一封请乞致仕的奏疏试探天子的态度。
唯在写致仕书时,万首辅与尹阁老心里忽生出了那么点儿灵犀,都忆起了崔燮年轻俊秀得叫人心底发毛的脸。
别是因为想断了他的姻缘想挑他的错把他发配出去,招的这个灾星立见妨克他们了吧?
第224章
凡内阁大臣上疏致仕; 没有不叫皇帝留个两三回的。万、刘、尹三位首辅揣着小心思试探着上了一回书; 新天子当即下诏优抚,不许他们辞官。
刘次辅的心定了。
只要皇上这一次不许他辞官; 他就绝不会再上书第二回 ; 死活也要在中枢拖着; 占着这天下最高的权位。中枢这几十年间来来去去这么多人,哪个不是自己熬不住请辞的?只要他把持得住; 死活不走; 底下那些人再看他不顺眼又有什么用?
他刘棉花的名声也不是白来的!
刘次辅那副悠然气度,也给万、尹两位阁老吃了记定心丸。二人拿自己跟他对比; 一个觉着自己会写小说、能搏圣心; 一个觉着自己比首辅年轻、与先皇恩情更重; 怎么想都比他这个靠关系和脸皮混上来的有资历,应当还能再在内阁安稳坐上几年。
而且这位少年天子似乎并不讲究“一朝天子一朝臣”,反而爱用老臣,刚登基便下旨诏先皇时用过的怀恩太监与马文升、王恕两位老臣回朝。他们俩也是先皇用惯了的老人; 还都刘次辅年长许多; 想必新皇也肯留用他们……吧?
两位阁老明知他们俩的名声与实绩跟那两位被成化帝逐出中枢的铮臣不大好比; 可身在朝中最高位上,谁舍得遽去!
且熬一日是一日。
三位阁老为了给新皇留下好印象,立刻叫人上表奏请追封天子生母恭恪庄僖淑妃为圣母皇太后。
万贵妃仅存的弟弟万喜也被下了诏狱。
万首辅不顾当年联宗之谊,更不顾爱妾与万家的亲戚情份,叫外生亲往谢家递话,要谢镇抚好好审问万喜。万家兄弟这些年贪受贿赂、强占皇庄的累累罪行都要问清楚; 还有当初李东阳上疏弹劾他们借给太子选妃之机强占良家女的事,也得重查!
得像那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