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夏夏-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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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子也愣了,她知道那不可能是季年,但是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移开眼睛,太像了。
她和季青像两个跟踪狂一样盯着白夏,她甚至感觉到季青几次想上前拦住他们,涵子不得不阻止他,在距离十几米的地方默默跟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某个小区里。
“他的精神出现了很大问题。”涵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跟他弟弟季年的事有关。”
白夏记得,他不可能会忘了的,那天季青把他压在身下喊的就是那个名字。
季年去世那年比白夏现在还要小一岁,十五。
他是个很优秀的人,从小就开始弹钢琴,十岁的时候已经拿到了国际大赛少儿组的冠军。他是全家的宠儿,每个人都把他放在手心上捧,包括季青。可是小小的季年一点都不骄傲,反而比其他同龄人懂事得多。涵子和季青算是发小,季年很小的时候就跟在她后面一口一个姐姐,叫得人欢喜得不得了,任谁都想在他脸上亲两口。
季青的父亲早年经营一家娱乐公司,母亲是个歌剧演员,标准的音乐世家,两个儿子自然遗传了他们的优秀基因,在音乐方面表现出超常的天赋。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说着涵子眼睛已经是含泪了,她说的是季年。白夏默不作声地把纸巾递给她。
出事那天季父和季母都出了远门,季青下午有聚会,早早就走了,走的时候季年还躺在床上睡午觉。下午季年给他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季青听到他那头有钢琴的声音,说晚点回去。
可是当他晚上回家的时候,门是开着的,灯是暗着的,房间是凌乱的,他的小王子躺在血泊中,白皙的身躯不着一丝一缕,身上只有大块大块紫青的痕迹。
季青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他害怕自己触摸到的是一片冰凉。
人是救回来了,只是救回来的是肉体,走了的是灵魂。季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笑的季年了。他有时候脾气暴躁到整个屋子都要遭殃,什么都砸;有时候又把自己锁到屋子里好几天不出来,不吃饭不说话,那天以后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话,包括季青。一有人靠近他他就会伤害自己,没人敢再接近他了。
很多个下午季青都跪在他的门口,求他开开门,求他跟他说句话,他多想听他再喊他一声哥哥,可是季年都没有,那道门再也没打开,直到他去世。
季年是自杀,等人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半夜吞药死的。跟季年一起走的是整个家,季母受不了接连而来的刺激跟着小儿子走了,季父一夜垮掉了,季青辍学了,季家的房子卖掉了,公司交给了别人。
那两个□□了季年的人只判了三年。三年,一个家庭,两条人命,四个人的一辈子。季青在法庭上青筋暴怒,他呐喊着,恨不得掐死那两个人,可都无济于事。
他恨,恨每一个道貌岸然的人。他妒忌,妒忌每一个青春年少却都不是季年的人。看到李嘉树和白夏的那一刻,他从来没有那样的渴望过,他们原本也可以过得平淡又幸福。
“年年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涵子又重复了一遍,她忍着忍着也没忍住泪。
白夏想说他很幸福,有那么爱他的家人,张口又止住了,这未免太残忍。
“从那以后,季青。。。。。。就这样了。”涵子擦了擦眼泪,她化了很淡妆,白夏几乎看不出来。
季青开始变得冷酷、嗜血,常和人打架斗殴,有次差点闹出人命,花了很大一笔钱才保出来。那之后季青收敛了很多,涵子以为他想开了,后来才发现他不是变好了,而是把自己隐藏了起来。这远比表现出来更可怕。
“我试图阻止他去找你们,但。。。。。。”
白夏可以理解她的无能为力。
“嘉树和他很投机,他们两个之间有很多我也不知道的事。”涵子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握住白夏渗着冷汗的手,“那天嘉树说让季青去接你,我很担心,给季青打电话他都挂了,再后来他受伤住了院我才猜到了一点。”
“我。。。。。。”白夏想解释他不是有意捅伤季青的,可是一想他还真是有意的。
涵子看出了他的内疚,“这不是你的错。”
她又给白夏报了个号码,让他有事情给自己打电话,白夏存下了。
“你不用总替嘉树着想,虽然他签的是季青的公司,但他现在不掌权,也没多少股份,做不了什么主。”
白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涵子看了他眼,“你不知道?”
白夏茫然地摇摇头,李嘉树从来没跟他说过。
涵子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只好顺着解释下去,“他签的是季青父亲以前的公司,季青有点股份,在B市有点影响。”
白夏这才明白了。季青一开始就不是冲李嘉树去的,是冲自己来的,他给李嘉树找工作是想多些机会接近自己。他把李嘉树签到他的公司下,不过是为了牵制自己。如果自己胆敢反抗他一丝一毫,那么李嘉树会丢掉工作,会“被”毁约,会倾家荡产,甚至永远不能踏入他的梦想之地。
在李嘉树签约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被季青捏在了手里。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涵子问他会不会责怪李嘉树了。
涵子还是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抽出一根,正打算点才看见禁止吸烟的牌子。略带抱歉地冲白夏笑笑,“本来想淑女一次,又没忍住。”
白夏也笑,笑的比哭还难看。
两人的饭几乎没动,她起身,白夏跟着她,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该分别的时候,白夏才听见她说,“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白夏启齿,缓缓道:“谢谢。”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直到坐在回家的车上,白夏都还在想涵子的话,世界上怕是没有人能比他更讨厌季青,可是他又觉得他很可怜。还有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叫季年的人。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沉思,是李嘉树打来的。
那头是李嘉树气喘吁吁的喘息,大概是趁空闲跑来打电话的,“到家了吗?”
“还没,刚才涵子姐来看我了。”
“你自己在那上学我不放心,让他们多照顾照顾你。”虽然是冬天,但李嘉树正在拿着毛巾擦头上的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白夏自己都不曾察觉,每次他跟李嘉树讲电话语气都在不自觉的撒娇。
李嘉树在那头笑了,白夏总是这么说,都快成口头禅了,可在他看来就是小孩子。
“你那边呢?累吗?”
“不累。”他低下声音,对着话筒轻语,“想到你就不累了。”
虽然看不见,李嘉树也知道他是脸红了,他一害羞就不知道说什么话。
白夏在两人安静中听到那头有人在喊李嘉树的名字,随即听到他说,“哥晚上再给你打。”
“恩。”
两人挂了电话,白夏眼前的风景渐渐变得熟悉,快到李家坪了。
他们并没有每天都打电话,短信倒是常有。尤其是在学校的时候,每天通电话简直不切实际。
今年过春节李嘉树没有回来,他一个人坐在咖啡厅蹭wifi和白夏视频,看着窗外繁华的车流,心里空落落的。
视频里白夏裹得厚厚的,给他看家里的雪,雪花明明落在了他的睫毛上,李嘉树却觉得跟落在自己心上一样,轻盈又冰凉。
他撒欢似的在雪地里跑,还故意把雪往手机镜头上洒,发自内心的笑着。
“快回屋,别冻感冒了!”
白夏把手机支在窗台上,远处是放鞭炮的声音,“啊,什么?”
“回屋!”李嘉树没形象地在没人的咖啡厅喊,只有服务员奇怪地看了他好几眼,“别感冒了!”
白夏这才听清了,但是难得下这么大的雪,他又有点不舍得,衡量片刻还是进屋了。
李嘉树在那头夸他听话。
白夏是不想让他担心,又羞于说,随便编造着理由,“我怕手机冻坏了。”
李嘉树听了都快笑死了,嘱咐他多穿点衣服,“怎么不怕自己冻坏了,就记得手机了。”
白夏一进屋就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钻到被窝里,“手机坏了就不能跟你打电话了,也不能视频了,还不能玩游戏了。”
听到他把游戏排到自己前面李嘉树觉得很欣慰。
白夏玩游戏并不上瘾,只是打发时间,总不能一直学一直学吧,脑子都要烧坏了。以前有李嘉树陪自己聊天,不觉得时间难熬,现在李嘉树也走了,他就只能玩玩小游戏了。
说着说着白夏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语气带着委屈又带着期盼,李嘉树知道他是真的想自己,他又何尝不想白夏。只是他也说不准,与其给白夏一个不真实的幻影,倒不如直说。
挂了电话,杯里的咖啡刚好见底,李嘉树结了账走出咖啡点。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是雪花。
B市也下雪了。
他在想明年能不能回去。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现在却望眼欲穿。
没办法,成长总是要以不断失去为代价。
开学后白夏的日子就在一节节政史地中飞速度过,他学的文,倒不是因为他喜欢文科,只是因为他生物太差了,偏科严重。然后在一张张铺天盖地而来的试卷中迎来了高三。
他觉得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小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数着数等天黑,到了真的需要它的时候它又跑的那么快,只得让人拼了命在后面追赶。
高三是白夏想多想点什么也没时间的,他也不怎么和李嘉树发短信了,有时候自己发过去李嘉树没有第一时间回,等他回过来自己又睡着了,第二天才看见。李嘉树没时间他也没时间。
季青还是会过来找他,白夏有时会假装看不见躲掉,不过他不是常来,李嘉树离开以后一共来过三四次。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躲掉的。
“年年。”他上前挡住白夏的去路,强迫他看着自己。
是的,他叫自己年年。
白夏看他的眼神又可恨又同情,他想摆脱季青,又怕自己激怒了他,用和缓的语气道:“我不是季年。”
“别骗我!你就是!”他的目光变得凶狠,白夏吓得往后退,季青才意识到什么,马上柔和了下来,拉着他的袖子,“哥哥的错。。。哥哥不凶你,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白夏害怕极了,他正在把他逼近一条小巷子里,上次发生的一切白夏依然心有余悸。季青去抱他被他躲过了,季青也不恼不怒,只是痛苦地抱着头,嘴里喃语道:“年年不是最喜欢让哥哥抱的吗。。。。。。”
那一刻白夏真的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涵子来的时候白夏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白大褂,是季青的心理医生。
他看到白夏先是一愣,随之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涵子很无奈地向白夏又道谢又道歉。
“他很抗拒心理治疗。”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白夏抬眼看了下那个心理医生,对方也正在看着他,“但是他的情况太严重了。”
涵子明白他的意思,对白夏说道:“小夏你先走吧,我们会处理好的。”
那个医生不知道给季青打了什么针,他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只是两眼怔怔地看着白夏。白夏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阳光、帅气、桀骜不驯,现在却是颓废的,狼狈的。
他大概可以明白医生所说的情况严重。
之后李嘉树给白夏打电话的时候问起了季青的事,应该是涵子跟他说的,只是说季青现在精神状况不太好。李嘉树问他怎么回事,白夏不了解情况,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李嘉树听了两句就没听了。
白夏说他在学校的事,李嘉树讲他的生活,鸡同鸭讲似的说了半个小时,最后互道了晚安,挂了电话已经快凌晨两点了,这是他们这半年通的最长的一次电话了。
两个人渐渐没了联系是在高三下学期,白夏已经应付不过来每天堆积如山的卷子,手机多久没消息了他都不记得,他们打给对方的电话像错了时空,永远接不到。
就是那年,李嘉树红了。
那年开春,一部贺岁档电影没红男主没红女主,偏偏红了个主题曲。
白夏是走在大街上听到那首熟悉的旋律才知道的。大街小巷都在放,放的是那首他当时跟白夏说还没想好名字的歌。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他含着泪听完了那首歌,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还是什么。
后来他让同学把那首歌帮他下载到了手机上,没事的时候反复听反复听,总感觉没有那天下午李嘉树给他唱的好听了。
那首歌专辑的封面是白夏从未见过的照片,比他偷拍的好看多了,照片里李嘉树坐在草地上,手里抱着吉他,侧耳低笑。
白夏想起了李家坪,李嘉树拿着吉他给他唱歌,恍惚间才发觉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这件事在演艺圈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对白夏的生活没有半毛钱影响,他还是以前那样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除了手机里多了一首歌以外。
有天课间他趴在桌子上补觉,突然听到这个名字,猛地惊醒,后桌几个女生正在讨论地不可开交,白夏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火了。
李嘉树终于成了千万人的李嘉树,白夏还是李嘉树一人的白夏。
去年高考下了滂沱大雨,前年也是,今年也是阴天,可白夏进考场前却突然放晴了,阳光穿透层云落在考生身上,他抬头,刺得头晕。
不管模拟了多少遍都没用,真的到了考场上还是紧张,白夏也一样,算不上超常发挥,只能说正常发挥。
班上的毕业旅行他没有去,听说去的是之前他和李嘉树去过的那个古镇。那个戒指他一直戴在脖子上,想李嘉树的时候就放到手心里亲一亲。
白夏找好了暑假工,过两天才能去上班。这两天在家里陪奶奶,难免要去买一些油盐酱醋,往外跑的多了,遇见李琴笙的次数也多了。
李琴笙见到他也是一愣,问他考的怎么样。白夏一直觉得她心里是厌恶自己的,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高考。
“成绩过几天才出。”白夏低着头不敢看她。
李琴笙许久没见过白夏了,他上高中以后常住校不怎么回来,碰见了他也躲着李琴笙走,她心里也难受得厉害。
有段时间李琴笙没日没夜地都在想他们的事,要不是他和李嘉树,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我们夏夏成绩那么好,没问题的。”李琴笙是打心眼里喜欢他,“咱们家可算又出了个大学生了,打算报哪儿呀?”
小时候她就喜欢说我们夏夏,说李家和白家不分家,都是一家子。她这么一说白夏更觉得内疚了。
白夏自然是想去找李嘉树的,他估了分,B市的学校有两个能冲一冲,只是李琴笙知道的话恐怕得伤心了,于是白夏抿了抿嘴道:“还不知道,打算等分出来再说。”
李琴笙也没多想,只嘱咐他,“报志愿的时候跟阿姨说,让你嘉林哥给你选选,那小子分不高,倒是会选学校。”
她这是谦虚,当年李嘉林分数接近700,县里第二。白夏点头,冲她勉强笑笑,手里的酱油瓶都快被他按出窟窿了。
“小夏。。。。。。那件事阿姨没怪你。”
白夏身子一抖,他还以为李琴笙再也不愿意提起那件事了,对于她这样要强的人来说,他们做的事简直就是她莫大的耻辱。可是李琴笙说不怪他。
“年轻嘛,谁没做过错事,改了就行。”她说的很轻巧,就像铅笔的痕迹可以被橡皮擦轻易擦去一般,“你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白夏明白她的意思,可是要怎么跟她说呢?要怎么跟这个眼角横着几道细纹,发间已经生出了白发,满心期待着儿子成家立业的中年女人说,我就是想和你儿子在一起呢?
他不知道怎么说,他也不敢开口,李琴笙心脏不好他是知道的。
“我们……已经没联系了。”
李琴笙似乎松了一口气,“阿姨还拿你当儿子看。你和嘉树还可以是好朋友,何必。。。。。。何必非要是那种关系呢!”
白夏失魂落魄了两天就没时间多想了,暑假工是室友帮他找的,寝室有人在一起工作白夏也不觉得多累了。
成绩出来是很快的事,比白夏之前估的分高了十分,李琴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