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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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忠信
呈献给读者的是一本关于纵欲成灾者的书,记录了权高位重的政府官员,手执
法鞭的法院院长、公安局长,财大气粗的厂长、经理,杀人越货的车匪路霸,谎话
连篇的骗子,不请世事的中学生,危害杜会的赌棍、嫖客、妓女、毒贩、烟贩、票
贩等形形色色的人物是如何在物欲的诱惑下被扭曲灵魂,走向深渊。他们犯罪背后
复杂的社会症结,二十世纪中国社会广阔的生活画卷在书中尽收眼底。
这本纪实文学真实生动的笔触冷静犀利,所选的案件独特典型,很吸引人。此
书既可作为文学作品欣赏,也可以作为资料保存,但书中主人公们给人留下了许多
沉重的思索。
毫无疑问,这些人的罪恶并非与生俱来,当初,他们大多曾是我们党我们社会
的优秀分子,两袖清风,一身清白。是什么魔力使他们转眼间变成了贪婪腐败、罪
孽深重之人?
西方腐朽思想意识的渗透,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影响,法规滞后,打击不力
等等固然都是这些罪恶产生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发展过程中,一些人目迷五色,耳惑五音,放弃学习,不讲政治,缺乏正确的人生
观、道德观和价值观,在资产阶级腐朽思想和生活方式的冲击下,物欲的引诱和对
糜烂生活的追逐使他们无法抗拒金钱、权力、美色的诱惑。
无法抗拒诱惑,则无法抗拒灾难。于是,这些不甘清贫、不甘淡泊、不甘寂寞
的纵欲者纷纷掉进陷附、坠入欲望。他们的命运结局向我们昭示一种不可抗拒的规
律——权力失去制约必定产生腐败,贪婪而不能自制的人更容易堕落。
书中的罪犯们受法律的惩罚固然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当然也大快人心。但
他们的行径和所造成的社会影响却警示我们:由贪欲引发的职务犯罪和刑事犯罪是
如何危及社会稳定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若不清除,我们的改革大业就会夭
折,社会就要动荡不安。
打击、预防犯罪,我们已无退路。
犯罪是一种长期存在的社会现象,打击、预防犯罪也是我们全社会的责任。深
入持久地开展反腐斗争和打击各种刑事犯罪,强化教育,清除各种社会丑恶现象,
已紧迫地摆在我们面前。因此,在坚持“两手抓、两手硬”,对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要重振广大国民的人生观、道德观、价值观,教育人们,特别
是教育领导干部讲学习、讲政治、讲正气、守法纪,克制私欲,洁身自好,防止类
似案件发生。
基于这个目的,我将这本检察官笔下的社会犯罪报告《检察官手记》推荐给社
会,推荐给广大读者。
但愿这本书能像一道闪电照亮迷途者的心并为其指点迷津。
但愿那处决罪犯的枪声能使贪婪者猛然警醒,使跌入地狱的灵魂呼唤出一个崭
新的生命。
也愿社会的每个人以这本书作为一面镜子,以那些反面教员为鉴,从中吸取教
训,淡泊名利,抗拒诱惑,好好珍惜人生,珍惜生命,珍惜生活,做一个高尚的人,
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注:韩忠信系四川省人民检察院检察长)
目录:
手记之01 “王保长”告状记
手记之02 被高利贷吞噬的高利贷者
手记之03 隧道里挖出一窝贪官
手记之04 法院院长进班房
手记之05 死心塌地
手记之06 捕“虎”记忆
手记之07 山洞中,那两具冤孽的白骨
手记之08 烟贩败走“麦城”
手记之09 成都的票贩子真猖獗
手记之10 “黑色”备忘录
手记之11 “李鬼”大闹草兴场
手记之12 夏娃在“天堂”堕落
手记之13 圈套
手记之14 贼和偷赃物的贼
手记之15 绑架,由法官执行
手记之16 可怕的“飞龙帮”
手记之17 巧擒“娄阿鼠”
手记之18 罪恶家族
手记之19 放下你的鞭子
手记之20 阳光下的暴行
手记之21 赌海茫茫
手记之22 回来吧,坐台的女中学生
手记之23 技师的父爱迷失在贼道上
手记之24 捣翻贼们的“多米诺骨牌”
手记之25 “烈女跳楼”引发“新闻侵权”案
手记之26 一个人学生与劳释丈夫婚姻的祭坛
手记之27 一个“伥鬼”的婚姻游戏
手记之28 覆巢之下,那朵花蕾凋谢得好早
手记之29 权、钱、色如“钩”
手记之30 海茫茫,谁能再造方舟
手记之31 叔嫂相恋,那家破人亡悲剧的编导是谁
手记之32 遭遇“强盗”
手记之33 “西藏人”与“英镑”
手记之34 请法律评判
手记之35 “粉”祸
手记之36 一网打尽
手记之37 讨回公道
手记之38 风尘女子难为妻
手记之39 最后再“捞”一把
手记之40 贼道上那对大学法律系情侣
手记之41 检察长在组织保护下撤离
手记之42 贼车“销‘进刑警队
手记之43 决不低头
手记之44 巴山追逃
手记之45 火中取栗
手记之一:“王保长”告状记——一件诬告案的前前后后
“举报信”成为诬告者政治生命的讣告
这是一个极富有戏剧性的结局——数十封举报信寄出后,手铐没有锁住“腐败
分子”的双腕,法律的铁掌却煽在“举报者”的脸上。“举报信”成了“举报者”
政治生命的讣告。1994年8 月,那个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举报者”在铁窗里给
检察官写信说,我认输了,只求别枪毙我。此时他犹如败军之将,只不知他是否还
想得起被他“举报”的“政敌”纷纷落马后,曾有的那份得意……
1994年元旦前后。一封封状告渠县天星经济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党委书记、天
星镇镇长张汝和“贪污、受贿27万元”的信件从中央、省、地的各级领导及人大、
检察机关纷纷转到了渠县检察院。
案情重大,检察官们不敢稍有怠慢。初查秘密而神速地进行。不久,初查有了
结果:信中举报张汝和贪污受贿等问题根本不存在。举报信的署名人均不知此事,
据已查实的情况看,极可能是一个诬告案……
检察官们愤慨不已:“决不能让诬告者逍遥法外,诬告必须反坐!”有关领导
也指示,要竭尽全力把诬告者查出来绳之以法,以示法律的尊严……
诬告张汝和的犯罪分子很快被查出。1994年初春的一天上午,检察院的警车开
到了天星开发区副主任王忠荣的小洋楼前。王忠荣始料未及,一本正经地说:“你
们莫搞错哟。”
“咋嚓”锁下的手铐回答了他。接下来是依法搜查。搜查出的东西使王忠荣狼
狈不已,他把头扭向一边闭上了眼睛。但县电视台的记者却及时摄下了他的罪证—
—数封诬告信的底稿。一大挥已写好地址、姓名的信封。近百份打印、复印、复写
的诬告信。7 万元现金和存款单。六盘全裸性生活磁带。
逮捕王忠荣的第二天,天星镇的几十个村民敲锣打鼓地把“除暴安良”、“惩
恶除奸、顺应民心”的两块横匾送到了检察官们手里,表示出人们对铲除“害人精”
后的愉悦心情。
“王保长”其人其事
在天星镇,说王忠荣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知道,但要是提到“王保长”,谁都
会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他哟。
“王保长”这雅号的得来可追溯到十年前,那时,王忠荣在城西乡当乡长。因
他时常给村民们“松皮”,公、检、法和县委、县府的大院里也就免不了常有被他
打断了手的、打跛了脚的告状者哭哭啼啼。公安局长被哭声激怒了:王忠荣哪像共
产党的乡长,简直是一个王保长!因当地正上映《抓壮了》,“王保长”这官名很
快便传开了。
王忠荣并不计较别人叫他王保长。“乡长和保长本身就是同一个级别嘛”。在
他看来,只要官职不降、威风不减,叫什么还不一样?
近年来,“王保长”越来越神气了:怀揣对讲机,腰插钢弹枪。屁股上吊根电
警棍。一次,一个村民挖水沟时溅了点泥水到他身上,他用枪顶住那村民的脑袋骂
道:老子崩了你!
1988年2 月,王忠荣向合力村11社社长王忠轩借2 万元钱落空后,6 月便罢了
他的社长,并向检察院“举报”王忠轩“有严重经济问题”,检察院查了十多天,
结论是:账务清楚,不存在经济问题。王忠荣岂肯罢休,很快又发现了王忠轩的另
一问题:他家种的小麦不合质量。一天,王忠荣带着30多人将王忠轩家8 分绿油油
的麦苗铲了个精光,之后还罚王忠轩交200 元钱作为铲麦苗人的“伙食费”。1992
年“严打”时,王忠荣也没有忘记“关照”他的这个本家兄弟。一个“煽动村民在
镇建筑工地闹事”(王忠轩当时根本不在家)的罪名,使王忠轩成了公捕大会的
“陪斩”。王忠荣还指示治安员把他送到公安局关起来。吓得王忠轩藏在一个亲戚
家的窑里七天不敢露面……
“王保长”在百姓面前威风凛凛,但在金钱和女人面前却底气不足。村民们说
他见了钱财就眉开眼笑强拿硬要,见了女人就眼直气短浑身酥软。
天星建开发区村民农转非时他大捞了一把;帮人介绍工程他得了“回扣”;单
位装璜时他大做手脚;给人安排工作,他索取了不少钱财。现已查明,贪污受贿的
不是别人,正是王忠荣自己,而且数额要以数万元计。
钱多了,王忠荣自然也就潇洒风流了起来。1993年10月以后,他闹意见不上班,
天天下午都由一位小姐挽着进酒吧逛舞厅,挽他的小姐不仅年轻漂亮,而且一天一
换。连渠县城那班花花公子也自叹不如,“王保长老牛啃嫩草,艳福不浅哟……”
“王保长”的艳福是用他人家庭的灾难换来的:一对亲姐妹为在王忠荣那里争
宠而打得头破血流;一位女士的先生发现自己的儿子越长越酷似王忠荣,一查,自
己果然当了“名誉爸爸”,一气之下与妻子离了婚;另一位先生发现自己戴了绿帽
子,气得挥着菜刀要与王忠荣拼命;还有十多个村民故意让王忠荣出丑,半夜里把
他从一个女人屋里惊出来,害得他跑掉了一只皮鞋就是这么一个贪恋钱财女色的
“王保长”,却偏偏把贪色受贿之类的事情硬栽在他人身上……
为了“鸡头”
1975年,王忠荣由一个小学教师步人政界。此后,他经历了从公社党委副书记、
公社管委会主任到乡长、镇长的辉煌仕途。十多年间,在天星镇那块地盘上,他堪
称官场得意、威风八面,不仅如此,他那幢价值10余万元的小洋楼,各种高档电器,
常叼在他老婆嘴上的红塔山烟,成群的“妻妾”,挥金如土的气派,都足以显示他
这个“保长”在天星镇的首富地位。
但王忠荣说,仅仅满足于这些就太渺小、太没出息了。
他历来就很“自负”。1975年当渠东二小教导主任时,他向上级毛遂自荐:自
己最适合搞全面一点的管理工作。1978年,当上渠东乡党委副书记后,他叹息自己
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后来当了乡长,他仍觉得太屈才,更主要的是,前边
还有个党委书记管着,实在不舒服不自在得很。一次,三杯白酒下肚,他慷慨激昂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屈居他人之下?宁为鸡头,也决不当凤尾……”
他不想当乡长这种“凤尾”了。在村干部会上,他擂着桌子说:莫说一个小小
的乡长,给一个区长、县长老子照样当得潇洒。
虽说如此,但共产党的干部大多是要一级一级提拔的。当不了乡党委书记,就
难以当区长,更别指望县长什么了。
这正是王忠荣多年来的一块心病。
事实上,他早就三天两头地进城找“组织”诉说自己的怀才不遇了。逢年过节
也总不忘记让人把乡上那辆双排座开进要害部门的大院里,亲自把大袋小包的“小
意思”和“心意”扛进自己用得着的人家里。“上边”本来早就答应让他干乡党委
书记,但因种种原因,这许诺迟迟未能兑现。
他失望了,开始不满地窥视着周围,见平级的干部上去了,他炉火中烧。见资
历不如自己的人成了“鸡头”,他更加愤愤不平。愤恨中,他悟出了仕途不顺的原
因是有人挡道。要想上,得先清除这些挡道的障碍!
于是,王忠荣将“作风问题”“经济问题”这两支利箭绷上了暗算“政敌”的
弓弩。
首先中箭落马的是原城西乡党委书记罗伟学。某执纪部门的办案人员后来回忆
说:看到对罗伟学的检举,把人吓了一大跳,又是强奸妇女,又是贪污受贿,简直
是十恶不赦了。但查了很久,只发现罗伟学在集体买18根树时,每根少交了3 元钱。
为这事,罗受了处分。1983年罗伟学调动时,王忠荣得意洋洋地指着他的鼻子
说:整你罗伟学的第一个就是我!
那次,王忠荣差点挤上了“鸡头”的位置——“他的人”建议让他主持党委的
工作。但据说后来在决定党委书记人选时,了解他秉性的某领导说:此人虽精明能
干,但欠缺诚恳踏实,政治品质不好,重用会出问题……结果,王忠荣只主持了两
个月党委工作,便被人取代。
但取代他的人很快又因被一举报“查不清的”作风问题“而”滚蛋“了。
也许是为了防止到天星乡工作的书记再有“作风问题”。1985年,天星乡改镇
时,组织部特意选派了全县乡级党委书记中年龄最大资历最老且被公认为作风最正
派的肖成文去当镇党委书记。但这并不妨碍王忠荣的“举报”,他避实就虚,多次
到县里反映:“肖成文老了,跑不动了”,“不下乡还当啥书记!”
这一箭又中要害。不久,人们风传肖成文要调走了。在村干部会上,王忠荣喜
滋滋地说:这次,天星镇的党委书记该姓王了。
1987年冬天,组织部的文件来了,天星镇的书记果然姓王,不过,叫王金阳。
这个结局犹如一盆冰水浇在王忠荣炽热的欲火上。
他“病”了,“不能上班”,只在小洋楼里听人汇报,答复请示,挥毫批条签
字,不断向外发布指示。有人戏称小洋楼是“天星镇第二政府”。王忠荣也因此多
了个“王政府”的雅号。
“王政府”身在小洋楼,却总挂念着“鸡头”的事。不久,一封以解放村文盲
王XX名义发出的“王金阳与解放村党支部书记谢可仲合伙贪污25万元”的“举报信”
寄到了上级领导那里。尽管县纪委调查的结果是:“经查不实”,但王金阳最
终还是被调走了。
这位当初曾雄心勃勃地想在天星镇干一番事业的书记很不服气,要求组织作出
结论并给个说法。一位领导苦笑着说,走吧,老王,不是任何事都有说法的,也不
是任何事都有结论的。谁叫你命中带了个小人呢……
王金阳被小人整“栽”了。1983年以后,天星镇的六届乡(镇)党委书记无一
幸免地全“栽”于小人之手——被“举报”,被调走,被不明不白地“驱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