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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24章

小说: 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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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娘,不停痉挛……

    就这样,从下午3 点到晚上7 点,夏新云、王G 边打边审,直到取得了“理想”
的供词才结束了对熊勇的审讯。

    吃晚饭时,罗禄金特别高兴,3 个审讯小组都“战果辉煌”,照这样的进度,
晚上便可大获全胜。他一边在心里暗暗庆贺,一边听那位姓刘的部下讲审讯中的趣
事:“……审讯时‘告花’(某治安员的外员)踢唐宇没踢着,把鞋踢飞了,脚趾
踢在桌子上,痛得他抱脚直乱跳……”

    听到此,有人笑得嘴里饭菜乱喷,有人边笑边叫:“歪的……‘告花’打人是
歪的……”直羞得“告花”无地自容。

    罗禄金用筷头“笃笃笃”地敲着桌子:“格老子,打我手下的人,没得他松活
了的!”说到这里,他举起酒杯道:“来,我敬大家一杯,今晚希望你们再接再厉,
一鼓作气把洒水车等几个理麻完……”说完,他一饮而尽。

    被酒精激发出来的豪壮加倍诱发了凶蛮和疯狂。晚饭后,罗禄金一进审讯室就
对唐厚模边拳打脚踢边破口大骂:“你龟儿洒水车是罪魁祸首,格老子把裤子脱子,
跪倒!”接着,他对夏新云、王G 指示道:“不老实就给我弄,打死他还为国家节
约几百斤粮!”

    为给“国家节约几百斤粮”,夏、王二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用皮带抽打,
用电警棍把唐厚模触得乱滚乱爬;唐被打昏了,他们大骂其装死,提起反铐的手令
其跪下,并将80斤重的石锁压在唐的小腿上……

    夏新云用肉刑逼唐厚模招供后,又用这种疯狂的野蛮去“支援”其他审讯小组。
到审后双的办公室将其鞭打脚踢后,他喝令:“小龟儿,给你夏爷爷跪倒!”唐双
苦苦哀求:“叔叔,算了嘛,我是个学生,才16岁,我错了……”夏新云边用皮带
抽打唐双边恶狠狠地说:“认个错就想算了,没得那么便宜,跪倒!”唐双刚跪下,
夏又喝令:“起来!”刚站起,他又令其跪下。如此反复若干次。

    到另一审讯室,这个29岁的警察又以“夏爷爷”的身份对头上缠满绷带的唐宇
大打出手……

    后来,矿区的工人们回忆说,那天晚上,皮带打人的啪啪声,警棍放电声,被
审者的惨叫声,审讯者的辱骂声直响到深夜12点才停息下来。当晚在附近执勤的干
警张某某、徐某某事后对人说,听到那些声音,我们身上的肉都直发麻,一个劲地
打寒颤……

    2 月11日,熊勇等6 人遭到刑讯逼供。1992年8 月2 日,法医鉴定:唐厚模全
身软组织遭暴力挫伤约5。1 %,熊勇软组织挫伤约2。92%……

                结束语

    亲爱的读者,看到这凶残的一幕,你是感到沉重压抑,还是愤恨不平?或是有
更深层的思考?

    刑讯逼供这种封建法西斯审讯方式是我们社会主义法制决不容许的。然而,侵
犯公民人权,践踏国法的暴行却在阳光下发生了。

    这种暴行的发生意味着什么?达县检察院查处此案时遇到种种阻挠、刁难又意
味着什么?还有那些为这种暴行的开脱、说情、呼号难道仅仅只是一种感情驱使?

    有人劝笔者,不要写这个案子,会得罪人的。

    我说,如果我们的执法队伍中只有罗禄金夏新云那么几个违法者,如果包容这
种野蛮仅仅只是一个感情问题,如果能担保暴行不再发生,如果法制不再停留在个
别人的口头上……我决不愿提起这支沉重的笔去撩开那不忍目睹的一幕。
 
            手记忆之二十一:赌海茫茫

    子夜。凄厉的北风卷着垃圾、灰尘扫过空荡荡的大街,倾诉着不可言喻的悲凉。

    洪福木然地漫步在大街上,任腊月的寒风抽打他那瘦削的躯体。他腊黄憔悴的
脸上挂满了疲惫忧郁,发红的双眼目光呆滞,脑海里一片空白。在那凝固般寂静的
夜空下,惟有那五位数的阿拉伯数字像稀疏的星星在他眼前闪烁。

    10000 元人民币!

    昨天,妻子要到郊外巡诊,临行前把他俩一月的工资和几年来的积蓄全交给了
他,并一再叮嘱:快到医院办住院手续,妈的哮喘病不能再拖了。可是,他拿着钱
却鬼差神使地进了那间小屋。几小时后,在啼哩哗啦的麻将声中,10000 元钱全部
“献菜”。

    自“下海”以来,洪福在赌场已小有名气。今晚本想操个大场合,狠狠捞一把
好痛痛快快过个年,但不想桅折船翻,遭此惨败。他慌了,懵了——他实在无法接
受这个现实,怎么会输呢?二十九年的人生旅途他可都是鸿星高照,一帆风顺呀!

    七年前,洪福从省财经学院毕业分到商业局,一年多就被提升为财会科长。接
着有了佳期如梦、柔情似水的恋爱,月老用红绳把如花似玉的儿科医生任玲牵人了
他的生活。一年后,女儿晶晶降临,幸福的家庭更添了无穷的乐趣。那时,洪福雄
心勃勃,才华横溢,不仅把科内的工作搞得十分出色,闲暇之余,还常挑灯夜读,
与笔墨为友。随着他一篇篇作品的发表,人们钦佩的赞叹也愈加热烈。家庭和事业
为洪福支撑起了一个晴朗广阔的天地,他的周围风和日丽,祥云镣绕……

    但,当麻将这个销声匿迹三十多年的“国粹”在一夜之间又被国人崇为时尚,
并成燎原之势时,洪福的生活出现了可怕的断层:写字台上那盏台灯熄灭了,带着
换换脑筋的初念,他结识了“条、万、筒”;接着,上班时他“打一头”后便打道
回府,四处约人“搬砖砌墙”;后来,几元几十元的输赢已不过瘾,“场合”越操
越大。洪福一头扎进赌海,流连忘返。他笃信自己是命运的宠儿,在金钱的较量中,
赵公元帅定会暗中庇护。一上麻将桌,他便“四大皆空”,惟有赢钱的欲火烧得他
眼红耳热。贪婪与才华结合,罪孽便开始在洪福身上孕育。

    终于有一天,老局长用嗔怒而陌生的目光将他曾十分信任的财会科长审视许久
后,拍着桌子骂人了:“洪福,你龟儿子嘟个搞的,接连三个月都把统计表整错!”
原本十分善良贤淑的妻子也“横眉鼓眼”了,家庭里那温馨的柔情渐渐冷却。洪福
头顶那片晴空垮塌了下来,落寂孤独从此便像眼前这寒冷苍茫的子夜紧紧笼罩着他。

    路灯将疲惫的洪福的影子慢慢拉长又缩短,最后完全融人一片稀疏的树荫。他
将脸贴在一棵冰冷的梧桐树上,慢慢闭上了苦涩的双眼,冥冥中,他同妻子关于麻
将的争论又在耳边响起。

    “洪福,为了妈和晶晶,不要打麻将了吧!”任玲的目光里流露出焦灼和哀求,
她不忍心看着丈夫掉进魔鬼的陷阱。

    洪福却学着电视里“老外”的样子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问:“麻将是洪水猛兽吗?
你能说它不是愉悦身心,陶冶情趣的娱乐吗?”他爱使用反问句式。

    “但把它用作赌博时,它便成为罂粟花和鸦片,就好像强身的人参、补血的鹿
茸吃过了量能把人吃死一样!”医生想用药理唤醒鬼迷心窍的丈夫。

    “真有那么严重吗?真那么可怕吗?”洪福本想还说:“难到没听说‘十亿人
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吗?难到那么多人都吃错了药?”但自觉理亏,话到
嘴边又咽了回去。

    任玲仍耐着性子劝道:“我们周围因赌博而夫妻离异,兄弟阅墙,朋友反目的
还少吗?洪福呀,不吸取教训,总有一天你也会赌掉才气,赔光家财,赌出后悔的。”
任玲的话声调不高,却带着无限的凄楚。

    想到这里,洪福禁不住揪着头发直往梧桐树上碰,边碰边声泪俱下:“任玲呀,
都怪我没听你的话哟,钱输了妈的病咋办,我好后悔哟!”转眼间,洪福突然又有
了主意。“不能这样就算了,我要捞回来!”绝望中他抓住了这根稻草,抹掉脸上
的泪水后,他坚定地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第二天,洪福没去上班。那个一麻袋高两麻袋粗的赌友刘矮子在电话里帮他给
老局长请假说:洪福被自行车撞伤,在医院抢救。当老局长心急火燎地带人逐个医
院寻找探望他的财会科长时,洪福正同刘矮子、国产老外、李光头等赌友在“老地
方”疯狂对峙,直搓得昏天黑地。只见烟雾腾腾的小屋里,叼在四张嘴上的烟头像
浓雾中的红灯在不停地闪动,一双双直勾勾的眼里充满了诡诈、猥琐和贪婪,或痉
挛抽搐,或战战兢兢,或抖抖索索的几双手忙乱而机械地拿牌、出牌。小屋里不时
响起掷骰子的响声,“啼哩哗啦”的洗牌声和压低噪门发出的“碰”、“糊啦”的
狂喜声,但这,丝毫也不能冲淡那沉闷凝重的气氛。

    洪福已连赢数盘,可他心里仍怦怦直跳,浑身的血都涌向脑门。在这不论贵贱、
官民同赌的场合,财会科长那雍容矜持的风采早就一扫而光,汗珠顺着紧绷的脸直
滚,几次把麻将搓到了地上。怎能不紧张呢?包里那5000元的赌本是自己中学老师
托他买彩电的钱呀!

    这会儿洪福的手气还不错,要万来万,要筒来简,实在得心应手。当他又一次
摸起一个“三条”时,两眼一亮,变了调的嗓音失声高叫:“自摸!”

    “洪福呀,你龟儿今天翻梢喽!”刚从“里面”出来不久的李光头把30张“大
团结”扔过去时酸溜溜地说。财大气粗的个体户刘矮子也下“粑蛋了”:“洪科长,
手下留情哟,我自杀了要追究你的刑事责任哟!”国产老外把钱数给洪福时差点没
哭出声来。

    洪福一边把到手的钱理好,一边拱手。“‘承让!承让!”心里激荡着一股难
以按捺的快慰。点烟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包里刚赢来的一大叠钱,暗暗算道:几
个小时,就是我两口子一月工资外加一年奖金的两倍,再糊五十盘是多少倍?如果
再自摸几回呢?唉呀,简直是……洪福的二郎腿有节奏地晃悠了起来。

    又是数因过去了,赵公元帅突然起了偏心,牌桌上风云突变:一直未糊过牌,
刚才还把自己那头黄毛揪得乱糟糟的国产老外连连糊牌,战果辉煌的洪福不是给人
“放炮”,就是被人“吃起”。赢来的钱已完璧归赵,帮人买电视的5000元也支付
得只剩两“皮”。他的二郎腿没节奏地乱抖起来。

    又轮到洪福坐庄了,看看手上的牌,除一个发字外,其余都是条子,只差一个
么鸡就能糊牌。他为之一振,暗暗寻思:这一盘东山再起,捞回输的钱就不来了。
他圆睁双眼,紧盯牌桌,屏住气,充满希望地抓起一个个牌,又皱着眉失望地将牌
一个个打掉。后来,他摸一个万字,气得又啪地打出,不料国产老外一把按住,兴
奋地高叫:“糊啦!”惊得洪福呆了。半晌,他才颤悠悠地问:“是不是糊了哟?”
“嘟个不是!”国产老外哗地将牌放倒,大家一看,果然糊了。“真他妈的背时!”
刘矮子、李光头嘟哝着把钱甩了过去。“完了!”洪福把最后两“皮”钱扔过去时,
恨不得一刀砍下自己那只摸起万字的臭手!

    天已很晚了,国产老外想鸣金收军了。但洪福一点儿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刘矮
子挑逗说:“洪科长,你已弹尽粮绝喽,再来就只有赊账了。”“老子家里还有彩
电、组合家俱,赊啥子账!”洪福瞪着红得怕人的眼睛吼。他心横了:不捞回来誓
不罢休!

    洪福已二十多小时未吃未喝,为节约时间,中午只啃了几块饼干,饥肠辘辘,
使他精神难以集中,加之惨败后那剜心割肺的刺激,更使他烦躁,牌也越拿越糟,
不是东西南,就是三、五、七。随着国产老外他们一次次“糊了”,“自摸”的叫
声,他和妻子苦心经营了五年的家产,倾刻间成了赌友们的囊中之物。

    洪福耷拉着脑袋走出那间小屋时,天似乎更黑更冷。他无力地倚在门框上,呆
呆地望着茫茫夜空,赢钱的美梦连同自己的灵魂,像一缕青烟,正消散在漆黑冰冷
的夜色里……

    对面高楼里不时传出呼哩哗啦的麻将声,一种鸦片瘤发作般的折磨使洪福困兽
样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四岁的小晶晶守在门口,惊恐、焦灼地打量着他。

    “爸爸,不打坏蛋麻将嘛,我不要你去!”稚弱的语音里透出一种不可抗拒的
力量。洪福忍不住俯下身去抱起女儿,茫然而急促地说:“爸爸不去,爸爸戒赌…
…戒赌……”

    他戒赌已半个月了。春节的前一天,一伙赌友拿着洪福那晚写的“借条”强行
抬走了电视和家俱,任玲痛哭一场后,带着女儿和洪福那咳喘不止的老母跑回了娘
家。马年的三十晚上,到处都是耀眼华灯,烟花爆竹纷鸣,可洪福却一个人坐在冰
冷漆黑的屋里。那孤独凄凉使他产生了几多懊悔、忧伤。

    春节后,洪福到丈母娘家,三番五次“检讨”、“保证”产能把妻子接走。几
个舅老馆小姨妹还忿忿地要姐姐“同没心肝的赌棍离婚”。老丈人则怂恿女儿“到
公安局告他个死不改悔的赌徒”。洪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任玲面前,泣不成
声苦苦哀求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样重复了两次后,善良的任玲心一软,终
于回去了。

    那以后,小晶晶自觉自愿充当了家庭警察,专司纠察洪福的赌博事宜。每天,
晶晶都提前离开幼儿班到财会科门口“接驾”。下班后,在晶晶的监督下,洪福犯
人一样往回走,不得越雷池一步,否则,那风波便难免了。有一天洪福外出办事,
晶晶“接驾”时以为爸爸又赌博去了,沿大街哭着到处寻找。洪福刚回家,便被包
围,女儿又哭又闹,骂他是说话不算数的坏爸爸,母亲气得指着洪福直喘粗气而说
不出话,洪福急得诅咒发誓,费了许多唇舌,才算真相大白。

    任玲用心良苦地给丈夫讲了一则古老的故事。她说:1860年,享誉俄国的名作
家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德国巴登沉人赌海,三年输光了所有家财。一天,当穷困潦倒
的陀氏在赌场听到别人谈论自己的作品时,他的良心突然被自己作品中透发的良知
冲击和唤醒,从此脱离赌海,重新开始创作,于是,才有了《魔鬼》。《白痴》等
名著问世……

    任玲的故事使洪福感动得指天盟誓:我要做第二个陀思妥耶夫斯基!若进赌场
就烂手断脚,不得好死!信誓旦旦,其神态庄严,显得真切动人。此后的十多天,
洪福真的没去过赌场,他在戒赌的痛苦中挣扎着。上班时,办公室那啦啪啦的算盘
声与搓麻将的声音如此相像,诱得他惴惴不安,神不守舍。晚上,他强迫自己写作,
但写了很久才发现纸上写满了“么鸡”“三筒”之类,一烦躁,扔下笔摆弄起女儿
的积木,突然觉得那些小木块像麻将,气得他把积木甩得满屋都是。他忍不住要去
“老地方”,刚跨出门,一想起陀氏,又退了回来,心不在焉地胡乱翻书。

    第十六天,他忍无可忍了。“只赌这一次!”半夜,他趁妻子熟睡后偷偷溜进
赌场。不到天亮,他将一张5000元的“借条”留给了赌友。懊悔中,洪福又“成功”
地戒赌两天。

    第三天半夜,在溜进赌场前他自言自语地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再赌就遭五
雷轰顶!”很快,赌友们将写着10000 元总额的几张“借条”装进了衣兜,并通碟
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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