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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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留下太多阴影并带来悲剧的母亲产生感情吗?
我只好变换一个话题:蕾儿,当初你是否有过什么理想抱负?蕾儿边擦眼泪边
不以为然地答道:我并不是天生的坏女孩,怎么会没有理想抱负?
父母离异时,蕾儿的去留成了双方争论的最大焦点。邱安无力带两个孩子,吴
雪更不愿接纳这个“贱人”。青儿像一个不值钱的包袱被父母推来推去。在蕾儿无
处可去时,年近七旬的婆婆收留了孙女。她说:营儿,别怕!就是讨口。我也要把
你养大成人!此后的几年间,婆婆为蕾儿撑起了一片光明的蓝天,蕾儿终于有了几
年幸福的童年。婆婆原是教师,她不仅无微不至地在生活上关心蕾儿,还天天晚上
辅导孙女学习,教育她学好本领,长大报效国家。在婆婆的教育熏陶下,蕾儿心灵
深处进发出了最朴素最现实的理想之光: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今后找份好工作!
这也许并不能算伟大的抱负却成了营儿学习的动力。在五年级前,她的成绩一
直处在班里的前几名。老师们都觉得她聪明可爱,很有前途。可惜好景不长,1993
年,婆婆病故,蕾儿头顶那片蓝天顷刻间轰然坍塌,她的“理想之光”也随之烟飞
灰灭。
婆婆去世后,蕾儿又成了一个有爹有娘的孤儿。96年秋天,蕾儿该上初一了,
可她的父亲邱安却为女儿的抚养费、学费、监护等等问题愁肠百结,一筹莫展。他
所在的饮食店效益一天不如一天,常常发不出工资,自己的生活尚且难保,两个孩
子的生存更令他伤透脑筋。他只好把求援之手伸向了蕾儿的姑姑、么姨和外婆。
外婆收留了苦命的外孙女,让她到附近的某厂子弟校上学。学费、生活费则由
蕾儿的姑姑、么姨帮补。
终于可以上学了,雷儿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根本无心学业,常常旷课逃课,
考试老不及格,读了一年书,到校时间不足三个月。
我不明白蕾儿当时的心态,“有了学习条件为什么不珍惜?”
蕾儿长长地叹一口气,冷笑道:看透了,没意思!
小小年纪看透了什么?是什么使她感到没意思?我揣摸着问:是母亲的虐待,
父母的离异使你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重的伤害?是家境的贫困使你的生活过早地蒙
上了忧愁的阴影?还是远离家庭、亲人,寄人篱下的生活使你感到孤独自卑,前途
无望?
蕾儿点点头,说这些原因都有。
“你逃课旷课后都干什么去了?”
曹儿笑笑,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我和几个成绩差的同学经常溜到厂里的舞厅
唱歌跳舞,偶尔还干干“三陪”——陪别人唱和跳,以此换来一顿饭或一包烟。就
是在那段时间,我不仅学会了抽烟,还学会喝酒,一次能喝半斤。有一次,我与另
一个女同学把一个老板灌得钻到桌子下边不敢出来!诈金花、打麻将也是那时学会
的,别看我们年龄小,有时手气好,赢三五百元是常有的事……
我打断了蕾儿绘声绘色的描述,“长期逃课老师不管?”
蕾儿又要过一支烟,点燃后狠吸几口才答道:班主任管了几次管不住,就骂我
们是孬火药,是害群之马不上课更好,最好退学,免得影响其他人。老师这样一说,
我还真想退学,回去给爸爸一讲,不想他说,你已快13岁了,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
读不读随便你。于是,我真的替自己拿了主意,退学证都未办就再也没有去上学。
退学后,蕾儿曾在邱安承包的饭馆里帮忙卖了一阵票,但她生性好动,加上以
前野惯了,在饭馆呆不上一小时就六神不定,如坐针毡,总要想方设法扯谎溜出去
玩。97年5 月左右,蕾儿在外边“晃”时认识了猴子、刘天棒、肥猪等混混,这三
个家伙经常请青儿等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去溜冰或看黄色录相,还以谈恋爱为由,
把畜儿、汪莲、吴莉、程静等带去开房间群居。汪莲等三名少女先后都被猴子等人
糟踏。
我感到很吃惊,问,蕾儿,录相厅允许你们这点年龄的少女进去看黄片?你们
在旅馆里群居也无人管?
蕾儿白我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责备我少见多怪。她说:只要给钱,谁会不允
许?又有谁来管?这城里的录相厅、宾馆酒楼都这样,交了钱,你干什么都可以,
被抓住了,大不过罚款了事。
蕾儿的话让人感到阵阵揪心。的确,我们这个城市娱乐场所的“污染”已到了
严重的地步!每逢中午或晚上,随便到酒楼。舞厅、茶室、发廊等娱乐消费场所看
看,你会发现那些乳臭未干的少女们正成群结队地去这些地方“上班”。在阴暗的
包厢里,“祖国的花朵”是怎样在遭受蹂躏、摧残。
青儿就是在这种环境中“下水”的。
蕾儿告诉我,被拐卖后猴子曾对她讲:当初把她们几个少女带到录相厅、旅馆
等地方去“晃”只不过是为了让她们适应环境,其目的则是在蕾儿等人适应并迷上
这种环境后,好将其拐卖到广东操皮肉生意。而这一切,是音儿等少女做梦也想不
到的,当初,她们还觉得请自己吃喝玩乐的猴子等人够意思。所以,听猴子一伙说
广东比达J ;I 更“好耍”,她们信了。猴子说到广东保证能找到挣大钱的工作,
她们便欢呼雀跃地随其去了。到了广东潮洲,猴子等人不但天天带蕾儿等人逛街买
衣服买化装品,还给一种“让人轻飘飘的”烟抽,日子过得倒满舒心。蕾儿以为真
的到了金钱垒造的“天堂”,却不知自己已掉进了罪恶的圈套。过了几天,蕾儿等
人发现不抽猴子给的烟就十分难受。再问他们要,猴子等人却学着广东腔说,小姐
呀,知道这烟多少钱一支吗?一百元啦!里边有粉呀,要抽就到舞厅酒楼陪客挣钱
自己买吧!蕾儿等人这才知道上当,她们不愿干这份“工作”,但又受不了毒瘾发
作的熬煎,只好去“上班”。每天上下班,猴子一伙都到舞厅、酒楼门口接送,把
少女们坐台的钱全部搜走后。才发给她们一支“烟”抽。
开初,蕾儿等人坚持只陪唱歌跳舞不陪睡觉,但猴子一伙嫌那样挣钱太少,强
迫四少女卖淫。汪莲、吴莉不从,从舞厅逃出,结果在火车站被猴子一伙抓住,当
晚就以每人3 万元的价格将两个不满14岁的少女卖给了潮洲附近的农民。蕾儿和程
静吓坏了,但她俩明白,如果不逃走,结果肯定会更惨。“经过一番策划,在汪莲
被卖后的第三天晚上,蕾儿和程静带上当晚坐台挣的钱,躲过在酒楼门口监视的猴
子一伙,从后门溜了出去。这次她俩吸取了汪莲、吴莉的教训,没有去火车站,而
是打的直奔郊外,然后再乘夜班车去了南海市。
到了南海市,蕾儿、程静兜里的钱所剩无几,两人一商议:觉得只坐“素台”
连吸粉都难以维持,反正已“下水”了,不如干脆破了身子“做业务”,挣足了钱
再回达川。决心一下,两人马上到舞厅找客人谈价。一听说她俩才13岁,怕惹出麻
烦,客人们都回绝了。第二天,蕾儿与程静花100 元找人办了一个18岁的身份证,
然后在脸上涂上厚厚的胭脂,使人看不清本来面目。当晚,在一家宾馆里,一个做
五金生意的老板用2 万元买断了蕾儿的贞操。老板离开后,青儿哭得昏天黑地,把
那两万元钱扔得满地都是……
从此以后,营儿“做业务”达到了疯狂的程度,每天都要“做”好几次,每月
收人大多在4 至6 万元。一年多竟挣了近70万元。她手上、脚上、脖子上戴着金光
闪闪的链子,还配了BP机,买了一万多元的摩托罗拉手机。
我感到十分惊奇:你一个做那种事的,买手机干啥?
蕾儿告诉我:有一次,一个什么局的科长“耍”她时,拿出手机炫耀说,这手
机是别人赞助的,如果愿意当他的“三奶”,便赞助给她。蕾儿不屑地说,科长,
别以为你们当官的才能玩手机,姑奶奶只需做5 天业务就可以玩一部更好的手机,
还犯得着给你当“三奶”?5 天后,她果然有了一部308 型的“掌中宝”。
我又问,你挣六、七十万元都做了些什么?
蕾儿两手一摊,一耸肩,都消费了!她说,吸毒每天要用200 多元,长期住的
都是200 至300 元的宾馆,还有买衣服、化装品、吃饭等等……
“你后来为什么要回达川?”
蕾儿一下愤然起来:真他妈的倒霉!去年6 月初,有个家伙与姑奶奶做业务,
不但不给钱,反抢老子8 千多元,还差点要了我的命!真是吓死人。第二天,我就
赶紧坐飞机往回跑……
回达川时,蕾儿尚有5 万多元现金。为了显示自己“衣锦还乡”,她多次宴请
以前那班狐朋狗友,还新结识拉拢了一批“混混”,因一下适应不了无男人的生活,
她花钱养了一个比她大6 岁的“小白脸”。“小白脸”也是个吃喝嫖赌之徒,加之
蕾儿天天到赌场、茶楼去“消费”,不久,钱被挥霍一空。
蕾儿感到无钱的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但她又不愿在本地“做业务”,于是,
便发动那伙小混混去偷——蕾儿的邻居们感到很不理解:不晓得蕾儿那女娃子哪里
那么大的魔力,她只需一个电话,一大群十来岁的娃儿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他们
十分卖力地去为她偷。在外边偷不到,就把家里的钱和东西偷出来供奉蕾儿。那段
时间,到这院子里找小孩的,来向青儿索要被偷钱、物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搅得
整个大院没有安宁。
小混混们偷技不高,大多偷不到什么,有的偷点钱还惹来不少麻烦。蕾儿感到
:光靠一群小混混偷是不行的,还得去抢。有的小混混听说要抢,不免有些怯场:
我们只有十四、五岁,抢得了吗?蕾儿骂道:胆小鬼!抢不了大人还抢不了小孩?
抢不了男人还抢不了女人?
为了“练练胆量”,音儿决定先去“实习实习”。98年8 月18日,蕾儿带上14
岁的“蛮子”、“臭虫”在城里四处转悠,寻找抢劫对象,但一直不敢下手,后来,
“臭虫”说公园门口常有小孩子打电子游戏,肯定好抢。于是,三人乘出租车到了
公园。一下车,果然有几个小孩在打电子游戏,蕾儿一挥手,让“蛮子”和“臭虫”
“上”,两个小混混立即冲上前揪住一瘦小孩,要他把钱交出来。那瘦小孩还未明
白过来,蕾儿已把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架在他脖子上。瘦小孩吓得尖叫起,蕾儿用
刀背狠狠敲打瘦小孩的头并威胁:不把钱交出来姑奶奶一刀捅死你!瘦小孩不敢吱
声了,蕾儿与“蛮子”“臭虫”乘机将其身上的20元钱搜出,然后扬长而去。
初战告捷,育儿“感到很刺激,很过瘤,也很兴奋”。她带着两个“手下”到
麻辣烫摊上共享“战利品”。蕾儿边吃火锅边给“臭虫”“蛮子”鼓劲:这次虽效
果不太理想,但也算是旗开得胜了!今后,大家要勇敢些,多做点大业务。
几天后,见风平浪静,蕾儿再次出动抢劫。吕月27日,她带着几个混混到溜冰
场,经过一番观察,某中学的女学生李倩被蕾儿选为抢劫对象。她走上前拍拍李的
肩膀:喂,姐们儿,借点钱用用!李倩看几个混混围了过来,立刻明白有麻烦,转
身想走,蕾儿抓住她恶狠狠地问倒底借不借!李情反问:我认都不认识你,为啥要
借钱?蕾儿不待其问完,便狠狠地李倩一耳光。李倩也火了,冲上前与蕾儿扭打成
一团。抓扯中,蕾儿的项链被扯断。她气急败坏地大叫:反了!敢扯姑奶奶的项链!
李倩被人拉开后刚要走,蕾儿追上去用事先准备的刀片朝她左脸就是一刀……
事后,法医鉴定李倩脸上的伤为重伤。蕾儿也为自己的疯狂付出了代价。8 月
底,人民法院以伤害罪和抢劫罪判处蕾儿有期徒刑4 年。
采访结束时,蕾儿托我给邱安带信,说她知道错了,求父亲原谅她,去看看她。
她还特意让我告诉邱安:她已被毁了,千万要教育好弟弟小宝,别让他到社会上去
晃,目前的社会环境太容易使人变坏了,尤其是青少年……
费了很大周折才找到邱安的家。门上挂着一把大黑锁。过了两天,我又去了一
趟,铁门仍被那把大黑锁紧锁着。邻居告诉我:女儿出事后,邱安很气愤,也很失
望,他说现在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儿子小宝身上了。而这小宝初中还未毕业就不肯上
学,邱安却说,由他吧,天生一人,必有一路。为了帮儿子走好这“路”,邱安前
不久去了青海打工。他说,他要为小宝趱一大笔钱。邱安走后,14岁的小宝长期
“放野牛”,天天早出晚归,与几个混混搅在一起。邻居叹息说:看来这小宝“进
去”也是早晚的事哟!
没找到邱安,我觉得应找小宝谈谈,尽一点执法工作者教育青少年的职责。可
两次我都未能等到小宝回家。第二次,一热心的邻居带我到小宝常去的地方找,沿
途,我看见一群群的少男少女们或在录相厅“看片”,或在游戏机前如醉如痴,或
叼着烟勾肩搭背地在街上闲逛,或在旱冰场溜冰……当时,我着急地想,这些孩子
的父母怎么就那么放心自己的子女出人这些场所呢?这些孩子该不会像蕾儿那样
“出事”吧……
那天下午,邻居带我找了很多地方,依然没找到小宝。在回家的路上,我心中
不由生出许多感慨:不是说青少年是祖国的“花朵”吗?为什么“花朵”被野草掩
没,被虫害侵袭而没有多少人为其除草灭虫?为什么有那么多父母不关心或不知道
怎么关心自己的“花朵”?邱安真能为小宝踏出一条“路”来吗?假如有一天,他
挣回很多钱小宝却“进去”了,他的钱给谁用?又假设他挣回很多钱却根本不够小
宝挥霍他又怎么办?
邱安,你已毁了一个女儿,应亡羊补牢了!回来吧,邱安,你的儿子需要你!
手记之二十九:权、钱、色如“钩”
命运之神常会对那些胆大妄为之徒发出警告和暗示。早在龚羽西还未任万源市
农村信用联社(以下简称万源市联社)主任前,有自称“半仙”者便预言:此人若
继续在万源搞,40岁左右必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坎子”……
“半仙”的这次预测快被人们忘记时,那“坎子”果然悄悄降临了——并且,
“坎子”还是两道——1996年和1997年,龚羽西两次被调查。但那“坎子”并非
“不可逾越”那么严重,在“自己人”的帮助下,龚羽西毛发未损地轻易跨了过去。
龚羽西信了“半仙”的话,此后,他频频去川西的成都活动,还在成都买下了房子,
准备到那里去“发展”。
不过,“半仙”毕竟只是“半仙”。他未能预测到的是:2000年5 月下旬,当
达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大要案侦查处的侦查员们出现在万源市时,龚羽西生命历
程中第三道“坎子”出现了。
当时,龚羽西在心里恨恨地骂:狗日的“半仙”,不是说只有一道“坎子”吗?
6 月1 日,龚羽西被“请”进了达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9 月15日,达州市
人民检察院决定对商业受贿37。9万元(此案中,龚羽西非法所得46万元,且未合龚
包养6 个情妇和若干“流莺野雁”等费用)的龚羽西移送起诉。200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