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家族--检察官手记 作者:谢朝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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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熊熊燃烧起来：“正是这张秀美的脸和她那高雅的气质迷住了胡鹏，否则，胡鹏
早到广州来接我了。现在，这个可恨的女人还要取代我，简直太可恶了！”想着想
着，孟雪从挎包里取出硫酸，缓缓迎了上去。当盂雪正要将硫酸泼向刘晓琳时，她
看到：刘晓琳左手牵着一个4　岁左右的小女孩，背上背着一个男孩，而那男孩正是
自己日夜牵肠挂肚的儿子方方！

　　　　那一瞬间，孟雪的心被强烈震颤了，“刘晓琳背着我的儿子，而让自己的女儿
走路，我怎忍心用硫酸去泼她！”但不把硫酸泼出去，又实在难消心中的怒气。孟
雪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里，直到刘晓琳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她才拿定主意：这女
人对我儿子还不错，单从这一点看，她还有点良心，先不给她泼硫酸，等有机会，
用刀片放她点血，警告一下算了！

　　　　但当晚在一个朋友处听说了刘晓琳的情况后，孟雪不仅动摇了要对刘“放血”
的计划，还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同病相怜之情。

　　　　刘晓琳出生于重庆市万县的、一个农家，1993年高中毕业后嫁给了一个搞建筑
的包工头。包工头只读过三年小学，刘便长期帮丈夫管理账务，应酬谈判、签合同
等业务。由于刘晓琳的全力操持，包工头赚了好几百万元。刘晓琳生下女儿后，包
工头以照顾女儿和父母为由，把刘晓琳留在了家中，自己又找了个17岁的“女秘书”。
后来，“女秘书”怀孕，逼着包工头扯了结婚证。刘晓琳知道后，气得要去告发包
工头的重婚罪。可包工头的父母双双跪下求刘晓琳放过他们的儿子。善良的刘晓琳
只好流着泪含恨在离婚申请上签了字，然后带着女儿流落到了达川地区某县，以卖
水果维持生活。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要进货又要摆摊，实在力不从心，百般无奈的
她只好到酒楼当服务员。一次，胡鹏去酒楼喝多了酒，醉得不省人事，便同人一起
把他送回了家。刘晓琳到幼儿园接女儿时经常看见胡鹏也在接他儿子方方，当晚，
就把无人照顾的方方接到了自己家里。事后，胡鹏见刘晓琳漂亮且有风度，便对其
动了心思，先是以感谢之名请刘晓琳吃饭，后来又常以发廊太忙求刘到幼儿园帮忙
接方方，接触一段时间后，他向刘晓琳挑明心事，并多次说孟雪已同文小刚“耍”
起了，他与孟雪离婚是早晚的事。但刘晓琳却说，自己也遭受过伤害，不愿再去伤
害一个不幸的女人，在孟雪未离婚前，她是不会与胡鹏确定什么关系的……

　　　　知道了这一切后，孟雪痛苦地自问：对这个与自己一样善良一样不幸的女人，
我还挥得起报复的刀片吗？

　　　　第二天，孟雪怀着复杂的心清回到了广州。

　　　　　　　　　　　　救情夫，痴情女坠入深渊

　　　　火车到广州已是凌晨回点，孟雪连给文小刚打了几个传呼都不见回电话，她赶
回与文小刚租住的小屋，发现文小刚口吐白沫，脸色发紫地躺在床上。吓得孟雪哭
着连背带拖地把文小刚弄进出租车送到医院。

　　　　文小刚是注射海洛因中毒。医生说，再晚一两个小时送来人就没救了。

　　　　孟雪听后如五雷轰顶：天啊！文小刚吸毒？接触两个多月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惊惶之中，孟雪眼前不断闪现出电视中那些因吸毒搞得家破人亡的故事和吸毒者痛
苦不堪的惨状。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不是还未脱离虎口又人火坑吗？孟雪决计
马上离开文小刚。

　　　　就在孟雪准备悄悄离开时，病床上文小刚的一阵呻吟唤起了孟雪善良仁慈和极
富同情心的本性。她甚至责怪自己：文小刚吸毒再不对，但在他最需要人帮助时我
怎能扔下他一走了之呢？

　　　　孟雪留了下来，精心护理着文小刚。文小刚感激不已，出院后，在自己的左臂
上纹了“Xue　，hove　you”（雪儿，我爱你）几个大字。他说孟雪给了他第二次生
命，非要孟雪马上回去与胡鹏离婚不可，然后他俩结婚，他要报答孟雪一生一世。
这些举动和话语感动了曾多次下决心在文小刚出院后就马上分手的孟雷。她留了下
来。她要再造方舟，帮助文小刚脱离毒海。

　　　　1998年的整个夏天是一个动人的季节。几个月里，为帮助文小刚戒毒，孟雪辞
去了发廊的工作，卖了自己价值5000多元的金首饰，当掉自己的高档衣服，她在蒸
笼般的厨房里为文小刚熬解毒的银耳汤、绿豆汤，想方设法给文小刚弄好吃的滋补
身体，陪文小刚四处散心。为了向文小刚表示自己愿与其生死与共，7　月底，孟雪
还专程赶回川东与胡鹏办了离婚手续……

　　　　然而，孟雪的一切心血都白费了。文小刚的毒瘾屡戒屡发，后来，他竟要求孟
雪让他暂时以贩养吸，今后再慢慢戒掉。

　　　　孟雪明知这是一条危险的犯罪之路，但文小刚的现状使她产生了一种明知不可
为却偏要为的病态心理。她侥幸地想：不一定一贩毒就会被抓住，等文小刚戒毒后，
就坚决不干贩毒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了！

　　　　为了赚更多的钱，1998年9　月，文小刚带上100　克海洛因回到川东某县孟雪家
中进行贩毒活动。不久，广州的毒贩又送来100　克海洛因让文小刚卖。11月下旬的
一天上午，文小刚要出去送“货”，但早上洗碗时，一个好端端的盘子突然破裂。
孟雪觉得预兆不好，便阻止文小刚随身带“货”，她让文小刚先去联系好买主，然
后打电话通知，她再把“货”送去。孟雪计划得很周密，但当她带着20克海洛因出
现在贩毒现场时，还是被几个一拥而上的便衣警察抓住。不远处，戴着手铐的文小
刚一脸惶恐，浑身颤抖地站在那儿。接着，警察在孟雪的家中搜出了70多克海洛因
……

　　　　孟雪知道，文小刚所贩的毒已达到杀头的数量，爱帮助人的性格使她决定救情
人于危难之中。在押解途中，趁汽车颠簸之机，孟雪凑到文小刚耳边说：别怕，就
说那70多克海洛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然，审讯时，文小刚把所有的“事”都推得干干净净，而孟雪则以一问三不
知伴着痛哭流涕对抗审讯。这起重大的贩毒案陷入了久侦不破的窘境。

　　　　　　　　　　　惺惺惜惺惺，“情敌”再造方舟

　　　　进入看守所后，孟雪仍牵挂着文小刚。她担心情夫在审讯时说错了话，担心他
毒瘾犯了受不了那份苦，更操心监舍里的条件、生活太差，把文小刚的身体拖垮了。
进看守所后，孟雪家里每月都给她交400　元左右的费用，但孟雪舍不得自己用，她
让监管干部全转给了文小刚。

　　　　孟雪的“仗义”未能让文小刚及其家人领情。为了活命，文小刚不仅把贩毒的
事全推给了盂雪，还“检举”孟雪是老毒贩子。当初竭力反对儿子与孟雪往来的文
小刚父母则通孟雪家卖房子去“活动”，救文小刚出狱后，他们对孟雪的母亲说：
是你女儿连累了我家小刚，孟雪应当承担这一责任。未达到目的，文小刚的父母恼
怒地拿走了文小刚以前送给孟雪的衣服。

　　　　孟雪知道后，心情恶劣，伤心至极，她柔弱的性格可以承受国情夫而蒙受的牢
狱之灾，可以承受失去自由失去亲人的痛苦，却无论如何也载不动这种无情无义、
恩将仇报的卑鄙行径。她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太虚伪太可怕了：当初，自己同情、
帮助胡鹏，一有了钱，胡鹏就背叛了自己；后来，以赤诚之心对待文小刚，不想又
当了一回救蛇的“农夫”，活在这些薄情寡义的人中间有什么意思。于是，孟雪想
撞墙一死了之，幸好被同监舍的女犯救下。

　　　　当孟雪的灵魂在茫茫苦海中迷失方向痛苦挣扎时，1999年4　月的一天，有人来
看她。在那道阴森的铁窗前，孟雪一眼看见是前不久与前夫胡鹏结婚的刘晓琳。尽
管自己也很同情刘晓琳的遭遇，知道是胡鹏主动追刘晓琳，但孟雪心中还是升起了
一股怒火：这女人与自己最恨的男人结婚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她决定拒绝与刘晓琳
会见。

　　　　就在孟雪转身离去时，刘晓琳轻轻喊了一声：雪儿！声音亲切柔和，像在呼唤
自己的亲人。孟雪的心猛一收缩，不由自主地把目光移向刘晓琳，她看到了一双诚
挚而热情的眼睛。孟雪禁不住又想起在幼儿园门口看见她背着方方的情景，耳畔又
响起了儿子那“刘姨给我洗澡、洗衣服，对我好”的称赞声。孟雪有些感动了，她
苦笑着对刘晓琳点点头，然后缓缓走了过去。

　　　　刚说了几句问候的话，刘晓琳便问：“听说你在案子上不配合？那样对你是不
利的！”

　　　　孟雪长叹一声，摇摇头，接下来很久不说话。在伤感的沉默中，刘晓琳在孟雪
的眼中探寻着她的心思。然后，她平缓而充满感情地说：“孟雪，我知道你是个善
良和重情义的人，这很难得。但是，如果像善良的农夫和东郭先生一样去救毒蛇和
狼，那就是善良和重情义的悲哀了。后来，那善良的农夫和东郭先生不是被……”

　　　　“别说啦！”孟雪猛地打断刘晓琳的话。显然，刘晓琳的话触动了她，两行热
泪顺着她的腮滚滚流下……

　　　　当天，孟雪向办案人员交待了案情。6　月底，法院审理了这桩已拖了7　个多月
的贩毒案。开庭那天，刘晓琳买车票带着孟雪的儿子、母亲、哥、嫂等亲人到庭旁
听。休庭时，刘晓琳抱着方方挤进入群，安慰十分伤心的孟雪……

　　　　过了几天，知道孟雪情绪很不稳定，刘晓琳又去看守所看望。见面后，对哭成
泪人一样的孟雪，刘晓琳没有更多的劝慰，临别时才说，雪儿，人生在世难免遇到
些坎坷磨难，要输得起，要坚强些！有个美国人说，一个人可以被消灭，却不能被
打倒。

　　　　孟雪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用明亮的大眼睛深情地望着这个昔日的“情敌”。

　　　　7　月中旬，刘晓琳又去看望了一次孟雪。孟雪的情绪好多了，刘晓琳还未开口
她便叮嘱道：刘姐，这些天我老在想，你是个善良人，对胡鹏，可千万别再像我那
样一味地宽容迁就他，你要管住他两点，一是别让他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打交道
二是别让他赌博……

　　　　刘晓琳被感动了。她把手伸进铁窗与孟雪紧紧握在一起（注：采访时，孟雪说，
她那个花心的前夫还要在小县城里为人处事，所以，不要写他们的真实住址和姓名
；免得给前夫和刘晓琳的生活带来不便。根据孟雪的要求，作者隐去了所有的人名
和他们所在的县名。）

　　　　　　手记之三十一：叔嫂相恋，那家破人亡悲剧的编导是谁

　　　　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这场悲剧中最触目惊心的一幕：1999年9　月29日那个风高
月黑之夜，四川省达州市所辖的万源市丝罗乡个体老板孙代福被人杀死在家中，其
妻罗代沛也被五花大绑并用胶布封嘴，商店的400　多元钱被洗劫一空……

　　　　警方的侦查和民间的猜测初期统统在图财害命的思路下进行，人们查找凶手的
目光也坚定地集中在与孙家有仇或有吸毒赌博等恶习的人身上。然而，2000年4　月
16日，受害人的胞弟孙代平，妻子罗代沛及孙代平的朋友王波一家三口的名字却以
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出现在达州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中……

　　　　亲情、爱情、友情是美好的。但一种纯真的叔嫂之情是怎样在“爱情”的引诱
下演绎成夫妻反目、兄弟仇杀的洪水猛兽的？朋友与朋友的父母又是怎样在“友情”
和“父子之情”的驱使下沦为杀人帮凶？

　　　　这悲剧中的恩怨是非给人们留下了太多太沉重的教训。失职的丈夫成全了叔嫂
的“两小无猜”之情孙代福在兄妹6　人中排行老三，早年在黄钟酒厂工作。比他小
7　岁的妻子罗代沛天生丽质，虽从不刻意打扮化妆，但朴实文雅的风韵中却显示出
一种特殊的漂亮。罗代沛的勤劳贤淑在当地更是有口皆碑。婚后，见公公婆婆年事
已高，她便与丈夫主动负担了供小叔子孙代平读书。每月，她与丈夫节吃省用，总
是早早地将生活费用寄给孙代平，有时手头不方便，她就回娘家借贷从不误给小叔
子寄钱。后来，罗代沛怀孕了，孙代福买了几斤她极馋的桔子，她忍住馋给孙代平
带去了一半。她说，代平正长身体，学习又费脑，可不能亏待了他。

　　　　罗代沛的贤淑赢得了丈夫和公婆的好感。但后来她为孙家生了个女孩，这令丈
夫和公婆痛心疾首。公婆哀声叹气，拂袖而去，以前性格豁达开朗的孙代福对妻子
一下变得“深沉”起来，眉宇间总带着忧郁般的严肃，目光中那不屑一顾的漠视总
是毫不掩饰。他天天去“忙”工作，把家务和带孩子的事全推到了罗代沛身上。

　　　　受到冷落的罗代沛惟独得到孙代平的敬重和帮助。这个外表憨厚老实却善解人
意的小叔子从不叫罗嫂子而称之为“三姐”。1987年初中毕业后，孙代平本可在丝
罗街上打工挣钱，但他见“三姐”实在太忙太累，便主动去黄钟帮着带孩子做家务。
有弟弟帮忙，孙代福就更“忙”了，常“忙”得不归家，留下罗代沛与孙代平相依
相伴。罗代沛在酒厂附近的农民处借了些土地种植饲料喂猪养鸡，孙代福总让孙代
平与罗代沛一起去耕种；罗代沛利用厂里的空闲时间去周围场镇收香菇做生意，孙
代福也派弟弟用自行车接送，甚至连接送罗代沛回娘家的事，孙代福也让弟弟“代
劳”……

　　　　罗代沛在默默忍受丈夫的轻慢和不近人情中渐渐习惯了小叔子成天与自己“鞍
前马后”地出双人对。善解人意的孙代平对“三姐”也越来越体贴入微，殷勤有加。
他从不让罗做重活脏活，用自行车接送罗代沛时，他宁肯自己累得气喘吁吁也决不
让“三姐”下车走路。有时，孙代平回丝罗需要多住些天，他一定会挤时间赶回12
公里外的黄钟为“三姐”劈好柴挑好水后再回到丝罗。

　　　　长期的关爱与呵护难免产生出感情来。讲述这种情感时，罗代沛、孙代平在万
源市看守所两次不同时间的审讯中竟不约而同地使用了“两小无猜”这个词。他们
说，那时，他们如同亲姐弟般的感情的确是纯真无邪的。他们举例说，罗代沛的肾
有毛病，小便频繁，与孙代平在地里干活时常要跑到很远的地方去解便。次数多了，
罗便有些烦，后来，要解小便时，她干脆向小叔子说声“转过身去”，便原地“方
便”起来。十八九岁的孙代平虽觉有点尴尬，心中却从无邪念。

　　　　1990年，医治孙代平肛门处的漏管时，罗、孙二人“两小无猜”的感情发展到
了极至并渐渐开始越轨。那年春天，孙代平在黄钟做了漏管手术后，罗代沛天天为
其洗衣煮饭，端水倒尿，有时还亲自为小叙子擦洗伤口。第一次，孙代平死活不让
“三姐”洗“那种地方”的伤口，罗代沛嗔怒地朝他屁股拍一巴掌说，我是你三姐，
害什么羞嘛！一个月后，孙代平病愈，孙代福让他回丝罗去养一阵。临走时，孙代
平竟有些恋恋不舍了。他眼睛红红的庐音有些哽咽地对罗代沛说：三姐，我不想离
开你！罗代沛一边给小叔子收拾东西一边劝道：弟弟，都快20岁了，总不能老跟着
三姐吧。听话，回去养一段时间再过来。罗代沛一发话，孙代平立即像幼儿园的乖
男孩一样使劲点头。临行前，孙代平脸憋得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