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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三年与酒-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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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光摇摇头:“不用了。”
“若是喜欢,便买一个吧。”刘歆晔笑道,念光想了想,点点头。他牵着儿子走过去,摊前还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背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小丫头一只鞋子掉了,光着脚丫晃来晃去。念光悄悄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正专注地看着什么。
“素素,你看!”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举着两只漂亮的小竹笛,开心地问道,“哥哥,我能买两个吗?”
“可以。”那个少年一手托着妹妹,一手解下腰上的荷包,“容儿,去付钱。”
“二哥,你可不要算错了!小心爹爹打你屁股!”小丫头咯咯地笑起来,小男孩吐吐舌头,就去了。念光看得出神,连刘歆晔和他说话都没理会。
“光儿,光儿?”
“啊?”他回过神来,只听父亲问道:“怎么了?”
“没,没。”念光吱唔着,等他们买完东西,再回头,已经不见人。
“走吧。”刘歆晔见孩子魂不守舍的,有点担忧,念光沉默半晌,问道:“爹,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他想念起母亲还有妹妹了。
“再过些时候就可以了。”刘歆晔安慰着,心里也没底。


第58章 刘玉
“我们到了。”林肃站在最前头,注视着面前朴实的大门,忽然就笑了,“阿玉的家。”
“你呀,正经些,小心人没见到就被轰出来!”何妙雪揶揄他,林肃却摇摇头,叹道:“当真许多年啦,太久了。走吧走吧,我们进去。”
众人不知其中因由,却也听得出这隐约的感情,然而没人真正清楚,那段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的日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一切都没有关系了,尘埃落定,不可挽回,不能回头,就像现在这般,他们只能向前进,无法后退。
来开门的仆役得知几人的来意,仿佛早早便做好了准备,恭恭敬敬带着人就进去了,一路无话。光儿好奇地左顾右盼,这座府邸意外的朴素,除了地方大点,其它真看不出一位侯爷该有的气派,连他们脚下踩着的路,都不及他外祖家一半宽。
“小哥儿,你家老爷这会儿在做什么?”走了一半,林肃忽然发问,前面带路的青年人回答道:“老爷在后头喂鱼,他吩咐我们先带各位客人去休息,林先生若是想去,便自行前去吧。”
“好,那我先过去了。”林肃拉过妻子,嘱咐道,“我去瞧瞧,你帮我看着点,有任何事情及时告诉我。”
何妙雪用余光看了看一旁的陈三年,点点头:“你去吧,我看着,放心。”
林肃这才放心地与刘歆晔几人打了招呼,匆匆过去。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刘玉,但印象中,这座宅子和年少时的定王府没有任何区别,若是猜得不错,他应该走对了方向,能找到那个人,在被打扰前,再说上几句。
林肃走得极快,脚下生风,一个没留神,就被小小地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就跌坐在一个亭子里。外头传来一阵浑厚的笑声,带着浓重的京都腔调,依稀还有关外的风霜之感。林肃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时间真的过去了,摔个跤都会疼上许久,不似从前,打几个滚都没事。
“我说你这个老东西,走路就不能看着点么,若是摔坏了,算你的,算我的?”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健步走来,手里还握着一把鱼食,林肃大笑:“当然算你的,谁让你家地不平,害我摔了?”
“滚你的,尽会占嘴上便宜!”刘玉作势要将鱼食丢过去,林肃抬手就去挡,惹得对方哈哈大笑,“骗你的!”
“滚!”林肃嘴上这般厌弃,面上却也是笑嘻嘻的,刘玉睨了他一眼,道:“走吧,去看看我养的鱼。”
“你居然养得活,稀奇!”
“人老了,这点耐心还是有的。”刘玉注视着他,淡淡地开口,“你也老了,也比以前胖了。”
“没什么心事,自然就长肉了。”林肃走到前面,顺着池边的小路望去,刘玉笑道,“也对,有儿有女绕膝下,结发之妻共白首,谁能比你过得更好?”
林肃摇摇头,试探着:“你儿子们都听话,安度晚年,不也挺好?夫人若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哼。”刘玉的脸色忽然冷下来,将手中鱼食往池里一抛,引得鱼群尽来,他冷笑着,道,“林先生什么时候喜欢管人家家事来了?”
林肃皱眉,半晌,才说道:“夫人的死,我有责任。可是,先王已不在人世,在位的,是他唯一活着的儿子,是你的亲侄儿啊!”
“那又如何?”刘玉轻蔑地笑着,“我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狠得下心,难道会舍不得所谓的侄儿?我兄长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我何尝没有过失去最爱的钻心之痛?恩恩怨怨,有因必有果,不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吗?怎么,这会儿偏就忘了?”
林肃被堵得哑口无言,只是安静地凝视着他,真得不见了,那个纵马扬鞭,对酒当歌的年轻人,的的确确死去了。
“阿玉,来这儿之前,我以为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玉,做事很莽撞,待人很率直。”
“从我被发配陇西开始,你就该意识到这一点了。”刘玉听到他这么酸楚的语气,心里头忽然就软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你难得来,随我转转吧。”
“有哪里好转的,和定王府一个样,不过小了些,能有多少名堂?你不如随我去看看你的小侄儿,人家可是千里迢迢来探望你这位叔叔的。”
“哈哈!”刘玉笑得直摇头,“可以,我卖你个面子,去瞧瞧那个小子!”
林肃连连点头,笑道:“走走走,我带你!”
“这可是我家,你带我?”
“好好好,我说错了,行不行?”
两个人吵吵嚷嚷地就挤到了刘歆晔他们休息的厢房,刘玉抬脚就把门踹开来,正在喝茶的韩怜生吓了一跳,陈三年赶紧过来拍拍他的背。
“哟,哪个是我侄儿?”刘玉眼睛扫了一遍,目光却落在了光儿身上,真像,他眯了眯眼睛,刘歆晔微微一愣,就上前来问好:“王叔。”
念光见状,也上前来行礼,刘玉摆摆手:“免了免了,我就是觉得无聊,过来看看。”说罢,他又看向陈三年,笑道:“这位可是陈先生?”
陈三年也做了个揖,回答道:“侯爷。”
“我家那个不肖子说,陈先生为官清廉,颇具才能,难怪我好友费尽心思想救你!”刘玉笑着,压低声音道,“不过,我是很讨厌这样的人的,真正的君子太少,优秀的小人太多,很容易让人迷惑。”
陈三年明白他所指,便笑道:“侯爷当年艰辛,自然多有心思,如今天下太平,人心归璞,是真是假,多看几眼便知。”
刘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笑道:“算了算了,我就是一介老匹夫,若能看得懂,哪还落得这般田地?”
刘歆晔听他句句针对自己,也不恼,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刘玉又看了看他,再看看孩子,说道:“我儿媳回娘家省亲了,孩子们都跟了过去,等晚上,我儿子处理完事情,就将他们接回来,光儿就有伴了,一起玩吧!”
念光听到这位爷爷唤自己,便应道:“谢谢侯爷。”
“叫什么侯爷,”刘玉指着刘歆晔道,“我是你父亲的亲叔叔,我兄长走得早,你要是不介意,跟着我那几个孙儿叫爷爷吧,可别认为老头儿占你便宜啊!一切都随你!”
刘玉生的健壮,浓眉大眼,声音洪亮,说话时胡子一抖一抖的,光儿有点胆怯,看了站在一旁的父亲,刘歆晔却没有回应,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念光想了想,才点点头,怯怯地叫了一声:“爷爷好。”
“哎,乖孙儿!”刘玉似乎是真的高兴,在怀里里摸了摸,掏出一枚玉珏,道,“来,爷爷送你的。”
念光走过去,接过那枚玉珏,上头系了根红绳,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刘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孩子,道:“戴上吧,爷爷的一番心意。”
念光听话地系到脖子上,说道:“谢谢爷爷。”
“哈哈,不谢。”刘玉竟有点红了眼,道,“好好休息吧,晚上一起吃顿饭。”
“好。”
刘玉摸摸他的头,笑道:“一晃眼都这么大了,我还是你满月的时候,过去喝了点酒。”
念光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踌躇片刻,问道:“爷爷,照云叔叔回来过吗?”
刘玉似乎猜到他想问这个,没有过多的表情,温和地说道:“等我儿子回来,再说吧。”
念光满是不解,刘玉又解释道:“是你照云叔叔的哥哥,你应该叫他,大伯?”
一旁的林肃忍不住笑起来:“彰儿最大,是要叫大伯。”
“哦哦。”刘玉晃了晃神,站起身来,道,“这样,你们歇着,我先去吩咐,好了差人来请你们。”
“你去忙吧,我都熟。”林肃笑笑,刘玉没有和他吵,径直就走了。
陈三年见人走远,这才说道:“淮南候比我想象的和蔼些。”
“陈先生以为他很凶?”林肃像是聊家常般,开着玩笑,“他以前确实很凶,动不动就发脾气,可对朋友又十分好,说到底,太过感情用事,当年才与王位失之交臂。”
“父王很少提到王叔。”刘歆晔接话道,“就算说起,也只是偶尔问问他的近况。”
“能提到才怪!”林肃的笑容有点僵硬,但更多的,夹杂着惋惜,“当初阿玉被发配陇西,他夫人身子弱,又怀有身孕,稍微一折腾,就去了。阿玉悲愤,当时就招集旧部,一路杀回京都,砍了你父亲一刀。”
众人惊异不已。
林肃却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地继续道:“当初所有跟随他的人都被诛杀,阿琦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并上交二路虎符,你父亲才饶了阿玉死罪。”
一片沉默。
“过了好些年,你父亲才将阿玉放回淮南,做了个闲散侯爷。护国公原本世袭三路军权,如今只剩中军,势力大大削弱,阿琦就变得十分小心了,拉党结派,步步为营。”
血淋淋的真相只剩一层薄薄的遮羞布,不能再深入,林肃心里很清楚,便也是点到为止,笑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死的死,走的走,这天下太平,计较太多反而不好。”
半晌,刘歆晔才问道:“夫人的死,是父亲做的吗?”
林肃笑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答案已经十分清楚,无须多言。
陈三年见状,说道:“这会儿找到照云要紧,他还伤着,很容易出事的。”
林肃点点头:“是啊,不要追究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
咸鱼翻身


第59章 刘彰
刘彰对着十方罗刹的雕像,挨个儿跪拜过去,接着,又毕恭毕敬地上香贴符,坐在蒲团上,专心念经。
“大哥。”角落里,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刘彰念完一段,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我痛。”懦懦的,像个孩子。
刘彰不由地心疼起来,柔声哄道:“照云乖,哥哥很快就好了。”
那角落里又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刘彰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刘照云是在前天晚上回来的,浑身湿透,和那年的夜晚一模一样,只是少了点风,少了点雨。刘彰那会儿还在书房整理事务,就听见有人在屋外哭喊,侧耳倾听,才发现那人在喊哥哥。
他披上外袍走出去,就看见一个人锁在廊下,瑟瑟发抖。刘彰看了看那身形,才迟疑地问道:”是照云吗?”
“嗯。”那人连连点头,刘彰心惊不已,赶紧脱下外袍,将人裹住,问道:“怎么变成这样子?抬起头来,我看看。”
刘照云缩着身子,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颤抖着摇头。刘彰皱眉,哄道:“抬起头来,哥哥看看,没事的,吓不倒我。”
刘照云没有动静,刘彰伸手就去扒,对方一下就嚎啕大哭起来,满脸都是血,躺过他的手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上。
刘彰心疼地揽住他,问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哥哥带你去庙里。”说罢,刘彰便将人背起来,准备离开,不想刚走出院子,就差点撞着个人。
“哎哟,你吓了我!”徐霖贞提着个灯笼急急后退,忍不住嗔怪,“大晚上的,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待看清眼前的情况,她又轻呼:“是二叔么?”
“嗯。”刘彰点头,“他受伤了,我带他去庙里,父亲那边,你照应一下。”
徐霖贞道:“我陪你过去,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去不方便。”说罢,她就将手里的小绒毯盖在了刘照云身上,四下掖好,轻叹一声:“还好我单独过来,若是被其他人看见,那可得了?”
“事出突然,等照云清醒过来再说吧。”刘彰感到背上的人气息越来越微弱,便愈加慌了神,徐霖贞也不多话,一手扶着自己的丈夫,一手提着灯笼,快步朝庙里走去。
等到了地方,刘彰将弟弟放在西南角的檀木箱中,压上梨花盖,徐霖贞翻出当年剩下的锁链和黄纸符,不由地担心:“这可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去请祖父来?”
“凶多吉少。”刘彰紧锁眉头,“怕是徐公来都无济于事。”
徐霖贞有点无措,刘彰握住她的手,道:“没事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先试试。你寻个时间把孩子们接回来,家里可能要来客人了,我父亲脾气不好,但不会当着小辈的面发火,你让昭儿机灵些。”
徐霖贞轻笑:“放心,你儿子比你聪明,出不了差池的。”
刘彰亲了下妻子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对不起呀,总是让你受累。”
徐霖贞道:“我嫁过来多少年了,这点事情还扛不住?我先走了啊,你小心些。”
“嗯。”刘彰目送妻子出了门,才继续忙活。那箱子里忽然又开始传来呜呜呀呀的声音,就像小时候那孩子整天整夜地哭泣,不会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他的感情。
刘彰跪在箱子边,温和地叫着刘照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说,弟弟乖,哥哥过会儿给你做糊糊吃。渐渐地,周遭恢复了平静。
刘彰开始跪拜供奉的神明,诵念他的经文,周而复始,昼夜不停。直到此时,他终于做完所有的努力,静静地,等着刘照云叫他。可是刘彰等了许久,仍然没有反应,终究是没有办法了。他走到箱子前,小小的,方方的,他的弟弟正蜷缩在里头,遭受着苦难,或许再也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
刘彰忍不住哽咽了,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呀?”
站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去,背后传来一下轻微的叩击声,刘彰顿了顿脚步,道:“哥哥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言尽于此。
刘玉让人摆了满满一桌的酒菜,众人挨个儿落座。林肃坐在老友身边,笑道:“阿玉,你是儿孙满堂啊!”
刘玉看了看自己的儿子,道:“他母亲走得早,只留给我这么个独苗,若是活到现在,还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样呢!”
林肃被噎得不轻,只得悻悻地赔笑,刘彰见状,便举起酒杯,站起身道:“林叔叔,我敬您。您舟车劳顿,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刘玉笑眯眯地问道:“都不先敬你老子?”
一旁的刘昭迅速起身,道:“爷爷,昭儿给您倒酒。”
刘玉笑得合不拢嘴:“罢了罢了,老头儿自己来!”
徐霖贞也出来打圆场,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老爷子心情不好,可陈三年他们有事相求,自然不好多言,刘彰素来孝顺,很少违背父亲的意思,这会儿也只能顺着情势走,一顿饭吃得不尴不尬的。
只有念光游离在饭桌外头,他正专心地注视着对面兄妹三个人,的的确确就是大街上遇到的那几个。原来他叫刘昭,和他父亲真像,念光想着,一口饭送歪了,几粒米就黏在了嘴角。他正准备吃掉,刘昭恰好看过来,念光忽然就不好意思了。
“哦,对了,昭儿,那是你弟弟。”刘玉指了指念光,想了想,道,“小两岁还是一岁来着?”
“一岁半。”刘彰在一旁小声地提醒着,刘玉连连点头:“哦哦,对对对,我都糊涂了!昭儿,吃过饭,就带弟弟妹妹们去玩,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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