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与酒-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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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刘歆晔正拉着咋咋呼呼的瞿大国师往陈三年的屋子那边跑,几个人跟在后头喊,劝着不要着急之类。刘昭一如既往地带着弟弟妹妹玩耍,他的嘲风在院子里散漫地溜达着,隔着一个池子,他的祖父刘玉坐在亭子里,喂着鱼儿,日仿佛依旧平淡,没有波澜。
人们只是奔着一场重逢,而不曾意识到,那将是离别的开端。
陈三年醒了,穿好衣服,打开门,有风吹来,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倚着门,似乎在积攒力量,他得跨出这一步,不然会让人担心的。
刘歆晔第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可他局促着,没敢上前。
不能用力地去拥抱,陈三年看着太虚弱了。
“悯之,瞿耀回来了,你有救了!”他欣喜地呼唤着,又高兴又心疼。陈三年注视着这个男人,喉咙发痒,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瞿耀走上前,取出那个翡翠匣子,交到对方手上:“打开来看看,我不敢动,怕到时候弄坏了。”
“多谢瞿天师,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陈三年捧着那个匣子,刚刚好的份量,让人动容。
“不客气,应该的!”瞿耀摆摆手,“快打开,我心肝儿说,这珠子有奇效,是当年后土娘娘为了答谢景氏族人特地送的,传言,可以贯通阴阳呢。”
“嗯,好。”陈三年在众人的期盼下,打开了那个匣子。
一枚晶莹剔透的幽蓝色珠子,泛着微光,很美,倒映出一张清俊的脸。不是陈三年,而是完完全全的,另一张陌生的青年人的脸。
里头的人儿笑笑,露出嘴角的两个甜甜的酒窝。珠子渐渐化成了一滩水,又轻飘飘地打起漩涡来,绕过陈三年的周身,从他的眉心钻了进去。
透彻心扉的凉意,陈三年不由地捂住胸口,刘歆晔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住他,手指交握的那一刹,那冰冷的寒气也钻进了自己的身体。刘歆晔面色一白,不太好看。瞿耀有点担心,正欲施术呢,就听见了一个笑声,很耳熟,是那天夜里,那抹执念的声音。
依旧年轻的,饱含善意,他说:“有缘人,你们今生结下的因,只能等到来世得到它的果,奈何桥上相会,再执子之手吧。”
那话音刚落,陈三年便感到那股凉意倏地变暖,很温柔地遍走全身,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血液的流动,真得,活过来吗?
宋朗平静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他什么都听到了,也大概猜到了风海遗珠到底是怎么个存在,他微微勾起嘴角,唤了一声:“瞿耀。”
“哎!”瞿天师对于心肝儿的声音最是敏锐不过,立刻屁颠屁颠地走过来,宋朗拉着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其他人也心照不宣地跟着走了。
刘歆晔撇撇嘴,竟是抱着陈三年,哭了许久。
“心肝儿,你怎么了?”瞿耀很是困惑,宋朗叹了一口气:“怕你打扰人家,跟着我,不要多问。”
“哦——”瞿耀对于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但谁让人家握着自己的小心心呢?不乖乖听话还能怎么样?
林肃的情况就不太好了,被几个人围着,问这问那,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个传说。
“我兄长是救过来了,对吗?”韩怜生最是急切,他和刘歆晔一样,并不知道原来的陈三年只能回到阳间七七四十九日,按照计划,应该是真相大白,送亡魂归位的时候了,但现在,因为刘照云的搅和,情况复杂了许多,林肃一时竟也不知从何处开始解释,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一句:“不太确定,按理,应该是得救了。”
“那就好,那就好。”韩怜生宽下心来,何妙雪没有说话,刘彰选择沉默。
几人散了去,各怀心事。
“心肝儿,你说,陈三年是什么情况啊?活人不像活人,亡魂不像亡魂。”瞿耀和宋朗呆在一颗偏僻的树下,面露忧色。
宋朗平静地说道:“他在完成心愿之前不会有事的,但终归要去往奈何桥,那枚珠子,只是给他们两个留下点印迹,等到来世再重逢吧。”
“这样啊?”瞿耀鼓着嘴巴,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宋朗坏心思上来,捏着他的下巴,将气都给放出来,瞿耀笑着:“好玩吗?”
“好玩啊。”
“那你多玩一会儿。”
“美得你!”宋朗手一松,就被瞿耀抱了个满怀:“嘻嘻,抱一抱。”
“好,给你抱。”宋朗的心情也有些奇怪,说不上来,有点惋惜,也有点庆幸,可事到如今,又能去强求什么呢?
陈三年恢复得很快,没几天就和正常人一样了,几人拜别了淮南候一家,赶赴京城。念光抱着刘昭送他的小包裹,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刘歆晔问他,他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事。
“爹,我以后还能见到爷爷他们吗?”念光低声问着,更确切地说,他还能见到那个哥哥吗?
“能的,我们是一家人。”刘歆晔这么回答他,宽厚的手抚过他的头顶,算是一种安慰。
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彼时的人们这么想着,破碎的情谊,割裂的生活,都可以东拼西凑,重新和好,只要我们用力靠近,就能等到嫌隙彻底消失的那天。
京城安稳,荞儿做得很好,他们顺利地完成了交接,并彻底地攥住了李相的把柄,那个从杨敬府里出来的菜贩子,成为了引爆这场斗争的最后一根□□。
殷时维坐在家里,听着外面传回来的动静,照旧撒了一把鱼食,他看着争先恐后游过来的鱼儿,不禁冷笑:“李亭啊李亭,你也有今天!”
这场波及甚广的案子,以李亭自尽,党羽流放画上了一个句号。坊间传闻,李相这么快倒台,是因为护国公率兵堵住了他的退路,不然啊,估计就得上演起兵谋反的戏码了。一时间,殷琦似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可是他在一天早朝中,交出了最后的兵权,并褪下官服,回家养老去了。
刘歆晔私下找他,问了这个人最后一个问题。
“您问我李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殷琦站在池边,眼神一如既往地深沉,“要怎么说呢?年轻的时候,他非常优秀,忠义勇敢,步步为营,正因为他,先王才得以赢下宝座。可您问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清楚,可能他自始至终,只是忠于先王一个人而已,只是那个人而已。他死了,李亭就渐渐失去了最初为之奋斗的目标吧。”
殷琦说着,不知道是否回忆起年轻的那段日子,那段恣意的骄傲的日子。
刘歆晔最终是有些落寞地离开了殷府,回去后,他将殷月尧送出了宫,赏了许多东西,就当是补偿她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可是殷时维不太乐意,他煞有其事地拄着拐杖,站在陈三年的家门口大声嚷嚷,说是要伸冤,可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偏偏挑在了刘歆晔和荞儿都在的日子,声音之大,连隔壁的瞿耀和宋朗都给招过来了。
“哎呦,这还是殷家的翩翩公子吗?”瞿大天师笑着,并没有恶意,殷时维说道:“耗费我姐姐七年的时间,打发点东西就算完了?”
刘歆晔问他:“那你还想要什么呢?”
“要个人。”殷时维指着对方身后的盈江,笑着,“就他。”
“我?”盈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干什么了,就要他?
“我姐姐挺喜欢你的,你就当做牛做马给你主子还债了。”殷时维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别妄想糊弄我,你们的一举一动我可看得清楚。”
刘歆晔轻笑:“盈江的去留,他自己决定,我做不了主。”
荞儿忍着笑:“估计我们的大老爷没法决定了,又怕人家,又喜欢人家,左右为难啊!”
“谁说的,没有的事!”盈江嘴硬,脸却红了,荞儿咯咯直笑,不明真相的,反应迟钝的,站在原地,也禁不住跟着笑了。
殷时维慢慢走过来,从腰包里掏出一方印章来,交到陈三年手上:“物归原主。”
“我的私印?”陈三年有些惊讶,刘歆晔更甚,这东西,当年是被葬在悯之衣冠冢里的呀!
“对。”殷时维勾起嘴角,“当时为了泄私愤,坏了先生的坟墓,对不住了。”
他这么说着,语气里却不带任何歉意,他仍然骄纵,至少在他的君王面前,就是这样。刘歆晔看着他,殷时维从来不肯拄拐,他怕别人看出来自己瘸了一条腿,可现在,他却大张旗鼓地站在你面前,告诉你,你欠我的,现在该还了。
刘歆晔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放弃了,他对这个年轻人了解太少,太陌生,以至于现在不知如何去沟通。
瞿耀就没有那么尴尬了,他笑笑:“既然都来了,那就进去坐坐!”
“你还真拿这里当家了?”宋朗睨了他一眼,瞿耀厚着脸皮,嬉笑着:“都是邻居,我两家感情又这么好,算不得外人!”
“进去坐坐?”陈三年温和地问着,殷时维抿抿嘴:“也好。”
许是时光走得太慢,刘歆晔竟是觉得,这一刻很长,还能更长。
某个深夜,他和陈三年躺在同一个被窝里,细细地数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他握着爱人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很暖,暖到外面皎洁的月光都温热了起来。
“悯之,我这些天一直在做同样一个梦,梦到你呀,站在一座桥头等我,穿着你那年参加殿试的青衫,真好看。”
刘歆晔说着,似乎很困,眼睛有些睁不开,陈三年翻了个身,抱着他,哄道:“睡吧,不早了。”
“嗯。”
他们静静地进入梦乡,点点的灵魂飘散,空荡荡的,被窝里只剩一个人。
没事的,我们会在下一世相逢,你千万记得,留一个海晏河清的人间供我们居住,瓜田李下,梨花和酒,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不要像你这样的,你是最特别的,瞿耀那样的,一两个就好,不然太闹腾了。若是有可能,我们还能一起办个学堂,教孩子们读书,也挺好的。
你大概最喜欢我穿士子青衫的样子吧?
那么,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古早味的原耽今天终于完结啦!真得对不起,很多细节想不起来了,本来埋了些伏笔的,但是由于当年的自己不会撸大纲,导致埋的东西挖不出来了嘤嘤嘤,比如说其实殷时维和韩怜生是有故事线的,一起上阵御敌啊什么的,但是我实在想不起来把这条线插在哪里了呜呜呜呜,另外番外会更新瞿大可爱的身世,还有如果喜欢明确刘陈的小甜饼的话,也会加几篇的,就是希望我别给写成令一个大故事了ORZ
景琛和邹静恒其实也充当了一次背景板呢,在《风海志》的番外里会更新银杏树和风海遗珠的故事,明天上新哦!请多多支持!
最后,新文《穿书系列之我在末日溜丧尸》已经上传啦!希望会有小可爱捧场,你们的收藏就是我更新的动力啦!绝对不会做个坑货的!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