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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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既然帮了这么多。”
“就知道你小子会得寸进尺。”姜杉摇了摇头,“可惜,要是在那文曲阁里,我还有些兴趣。藏在万兵冢里,我要那些个刀枪棍棒做什么?”
强人所难,林火确实做不出来,“那可否劳烦姜兄,带我去那万兵冢?我自己去寻便行。”
姜杉喝了口酒,玩味地看着林火,“看来,这人对你很重要。”
林火点了点头,“这个谜题,正是我养父留下的。”
“你养父可还健在?”姜杉来了兴趣,“我想与他促膝长谈。”
“实在可惜。”林火摇了摇头。
姜杉闻言叹了口气,“真是我之不幸。”
他饮了口酒,缓缓说道:“反正,我不说你也会问别人。我便和你唠叨几句,你现在只怕来的不是时候。”
林火侧耳倾听。
姜杉接着说道:“这万兵冢,乃是九霄一处宝地。九霄有一族‘司空氏’,擅长锻造。历代司空氏名匠,在临死之前几年,都会深入万兵冢中,锻造兵刃,直至身死。最终成品,就会留在其中。”
林火心中惊奇,想不到会有这般由来。
姜杉捏着酒葫,缓缓喝了一口,似是组织语言,“万兵冢周围有一毒瘴,终年不散,唯有每年冬至,会有五日消散。如今冬至刚过,你若要进去,只怕得等明年。”
明年?
林火心中一突,但转念一想,他现在也是无视可做,在九霄呆上一年,揭开老爷子的谜题,也算有个盼头。
“一年确实不算问题。关键是。”姜杉注视着林火的眼睛,“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进入万兵冢。”
从吕烽口中可以知道,想要成为内门弟子,可不是一件小事。
林火咬了咬牙,心中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老爷子,留下了什么。
内门弟子又如何?
林火就不信了!作为老爷子的养子,他不能给老爷子丢脸!
姜杉微微一笑,将双手正在脑后,“那我也就只能,祝你好运咯。”
林火无奈苦笑,又被看穿了。
姜杉哈哈大笑,可笑着笑着,便捏起太阳穴,“哎呦。我这脑袋,宿醉得真是要命,头疼。”
林火摇了摇头,刚刚还神采飞扬,现在又宿醉头疼,他还是搞不懂姜杉这人。
不过,这不妨碍,他对姜杉的好感,“来吧,我们回医馆。你要是死在我身边,那我可真是跳进东海,也洗不清啦。”
两人收起宣纸,笔墨。
往医馆行去。
“对了。”林火突然回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给你付酒钱?”
“这事儿啊。”姜杉勾了勾嘴角,“因为我不仅会窥心,还会算命。”
“我才不信。”林火笃定道。
姜杉摊开手掌,“这事儿还不简单?门主多年未曾离山。这次突然收到飞鸦传书,便离开山门。”
“我见着了那只飞鸦,不是山中纯种。想必是流落在外的门人,自己培养。况且九霄门人,一旦下山,便不再受到宗门束缚,当然也不会得到宗门帮助。只怕是与门主有私交。”
“惹了大事,门主私教,那回九霄避难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会有一人回来,我总会有本事,让他为我买酒。”
姜杉说的极为自信,林火哑口无言,他不就是那个惹祸的人嘛。而且,已经为他买酒,被算得体无完肤。
林火不免想到,这九霄门中,都是些什么怪物。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医馆。
刚入堂中,便见到了红氅。
红氅看也未看姜杉,径直走到林火面前。
林火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南柯姑娘这是做什么?难道是要为方才之事致谢?
林火苦思,应该如何还礼。
南柯姑娘,张嘴说道:“山师阴醒了。”
第038章 绝伦才智过眼烟
夜深沉,月高悬。
山师府邸,红灯满挂。
宾客笑逐颜开,下仆披红挂彩。
大圆木桌,从前厅铺至大堂。
高谈阔论,交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
可不是婚丧嫁娶,也不是贵客临门,家族齐聚,只为少东家安全归家。
山师家,说“家,国,天下”。
无家,何以成国,无国,怎至天下?
家,安卧居所。
家人,血浓于水。
内堂,与外不同。不设圆桌,单人单案,铺地软垫,可坐可卧。
山师阴今日着一身大红袍,坐在主位下手,垂发如瀑。酒过半巡,红光满面,斜卧软垫,如若慵懒火狐。
主座之上,一人端坐。
白裘披肩,雍容华贵。玉簪束冠,一丝不苟。
约莫五十余岁,脸上却无甚多沟壑。不似商贾,更同贵胄。
此人正是,山师当代家主,山师阴的父亲,山师玉。
堂外喧嚣,堂中歌姬曼舞,舞得却是剑舞。
娇软腰肢摇来摆去,礼仪细剑轻刺慢挥,煞是好看。
众人观舞,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一曲舞罢,舞姬盈盈而退。
家主下手第二位,一中年男人站起身来。
面长目狭,披一黑裘,笑容满面,“家主,对小弟准备的歌舞,可曾满意?”
山师玉举起酒盏,点头示意,“三弟,最是了解为兄心意。”
黑裘也是举杯,却不饮酒,“这可就是家主的不是,今日主角,可是我的宝贝侄儿。我这杯酒可不能与你喝。”
山师玉微微一笑,将酒饮尽,“红袍儿,你看,你可比为父面子大。”
山师阴站起身来,“既然乌云叔叔,如此雅兴,那小侄便却之不恭,与叔叔共饮此杯。”
黑裘唤作,山师云。
自小与山师阴要好,因喜穿黑色,便被山师阴叫做乌云叔叔。
山师云与山师阴,碰杯共饮。
山师阴时刻观察,比山师云慢上一分,方才将酒饮尽,“乌云叔好酒量,小侄比不上啊。”
山师云手中捧着酒盏,笑眯眯地看着红袍,“少年知道尊老,是件好事。不过,若是妄自菲薄,只会寒了众人之心。”
话语不高,但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堂外依旧喧闹,堂内鸦雀无声。
目光尽皆聚焦两人身上。
山师阴眉头微皱,气氛有些不对,“乌云叔,何出此言。”
山师云端着酒杯,微微一笑,走到家主面前,“如同这燕国江山,已到大厦将倾之时,而我山师家蛰伏至今,是时候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了。家主,你说是不是?”
山师玉无甚反应,夹了一片牛肉,纳入口中,“三弟,你醉了。”
“这堂上,醉的不是我。”山师云面带微笑,“醉得是家主啊。”
山师阴豁然站了起来,望向父亲。
而山师玉巍然不动,只是环顾四周,“众位,皆是这般想法?”
无人搭话,气氛凝重。
山师玉抚掌而笑,“你们今日,是要一起反我?当真是好极了,好极了!”
山师云摩挲酒盏,向前一步,“不是反你,是你先负了山师家。”
“我负了山师家?”山师玉并未动怒,淡淡说道:“山师家人人安居乐业,山师家子弟受天下人尊重,山师家名扬四海。贤弟倒是说说,我如何弃了山师家。”
山师云也是不卑不亢,“无错,山师家富可敌国。可你却不愿再进一步。”
山师玉叹了口气,“富甲天下,有何不好?何必如此……”
话未说完,山师云已将其打断,“因为,这是我们应得的。我们去争,并不是为了证明,我山师家独步天下,而是要告诉世人,天下人欠山师家的东西!终有一天,我们会讨要回来!”
不知不觉间,就连堂外欢声笑语,全部停滞下来。
豪言壮语,山师玉不为所动,只是缓缓举起酒盏,慢慢饮尽,“你可知道,为了一家私欲,山师家会死多少人,这天下又会死多少人?”
“小弟最佩服的,便是大哥的仁爱之心。可惜……”山师云眯起双眼,将手中酒杯,猛然掷在地上。
“咣当”一声脆响。
内堂大门洞开,黑甲力士鱼贯而入,驻足半堂之地,驻足乌云身后。
明月隐云后,寒风入堂中。
堂内红绸满挂,红缎随风而舞。
一堂黑甲肃立,腰刀半阖半露。
山师玉望向门外,不曾说话。
“大哥,可是在等唐枫?”山师云挑了挑眉,“这忠心的狗,只怕已挂在钩上。”
山师阴与山师玉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怒火。
“发怒?为何发怒?为了个奴仆?”山师云摊开手掌,“红袍儿,怎么连你也对乌云叔,怒目相视?”
“乌云叔,说的什么话。”山师阴退到父亲身边,微笑说道:“小侄只是觉得,乌云叔如此做,可曾记得家训,血浓于水。”
山师云挑了挑眉,“谁说我要大开杀戒?”
他张开臂膀,环顾四周,“姓山师之人,皆是我之血亲。只要不与我为敌,我自当重用。红袍儿,我待你如子,惜你才华,下一任家主之位,仍旧是你。我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山师家!又怎么轻贱性命?”
“大哥!”山师云突然深鞠一躬,“只要大哥,在此向在场众人,说一声,您愿意征伐天下,那小弟自当鞍前马后,绝无怨言。若大哥觉得不解气,小弟当堂自刎,那又如何?只要为山师家,搏出个天下,小弟这条贱命,又值几钱?”
“可若是大哥不愿妥协。”山师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你知我为人,绝不会在身边,留下祸患。虽然会背上弑兄恶名,但为了山师家,小弟在所不惜!”
山师玉闭上双眼,仰天长叹,“三弟,你这又是何苦?”
山师云轰然跪下,“请家主争夺天下!”
一声呼喊,满堂宾客一齐跪下,“请家主争夺天下!”
堂内呼完,堂外回响,“请家主争夺天下!”
山师玉脸上未见变化,但是山师阴慌了。
这到底是有多少人?
山师家,难道已尽被说服?
他从小到大,皆是天之骄子,才智远超同龄之人。可他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在来自同族的山呼海啸面前,手心冒汗。
山师玉捏住他的手腕,“不要慌,有为父在。”
山师阴这才稳下心神。
山师云抬起头来,“家主,意下如何?”
山师玉微微一笑,依旧安坐,“明知你要将山师家领向死路,我为何要答应?”
气氛降到冰点。
唯有寒风阵阵,唯有红绸飘舞。
乌云遮月。
山师云缓缓站了起来,面无表情,“贤侄又是如何想?”
山师阴重新泛起微笑,“我只觉得,乌云叔,今晚必定是喝醉了。”
山师云退了一步,瞳孔晃动,似是挣扎。
最后,他深深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走向黑甲。
“杀了。”
宾客朝外散去,山师云隐入人群。
黑甲对山师虹深鞠一躬,铁刀出鞘。
红绸崩断,寒风拂面,月光难明。
黑甲逼近。
死亡,就在眼前。
山师阴心跳加快,只感绝望。
却突然听到一声断喝!
“家主勿怕!唐枫在此!”
第039章 隐语待谁言
人横飞,钢铁围墙,破开缝隙。
藏青儒生,披衣带血,宛若尖刀,刺破黑幕,又似铁锤,轰塌黑墙。
约莫三十人,青衣护院,随枫叔杀入堂中。
枫叔赤手空拳,却如摧枯拉朽,无人可挡。
青衣,黑甲,交织混杂。
怒吼,惨嚎,此起彼伏。
山师阴望向父亲,后者微微摇头。
他知道,此刻上前,也是徒劳。他是执棋的那只手,不是阵中是厮杀的黑白。
“红袍儿,来,坐下。”
手臂被父亲拉着,山师阴坐下身子。
山师玉抬起手臂,环指堂内厮杀,“满眼皆是人杀人,命灭命,你可知为何?”
山师阴点了点头,“因为野心。”
山师玉微微一笑,抚着红袍儿手掌,“人,从古至今,便是如此。想看的更远,于是挺直了脊梁。想拥有更多,所以开疆扩土。”
“登一山,望一山,望眼欲穿。这,便是人。”
“孩儿明白。”山师阴握紧双拳,他将在场宾客,每一个人的嘴脸,记入脑海。
“你呀。”山师玉揉着红袍儿脑袋,“总是明白这个,知道那个。当真解得清楚?人心难测,世事难料。如同为父,庇佑山师家这些年岁,如今却成了拦路的朽木。”
“你乌云叔有大志向,可他还是急躁,须知顺天依时,总有我山师家崛起之刻。”山师玉摇了摇头,“可他却等不及了。搏得是山师家基业,还是他身后那点薄名?”
“树欲千年不倒,更需植根万丈。”
面前厮杀血流,山师玉却慢条斯理地满上一盏酒,“胯下之辱,唾面自干,卧薪尝胆。此为隐忍。”
他又夹了片牛肉,“一鸣惊人,一击毙命,雷霆手段。此为狠辣。”
唐枫杀透敌阵,青衣仅余十人,护在家主身前,与黑甲对峙。
山师玉站起身来,朝红袍儿微微一笑,“红袍儿,可得找个好婆娘,给为父生个大胖孙子。”
山师阴还未反应过来,却看到山师玉转动身边灯台。
软垫之下,竟是一条暗道。
他伸手要抓,却沾不到父亲衣角。
身下一空,山师阴落入其中。
黑甲鼓噪,持刀上前,青衣勉力抵抗。
“唐枫!”山师玉高声喝道:“你也下去!”
枫叔原在杀敌,听闻此言,差点中刀。赶紧打起精神,顶开利刃,退回阵中。
他双拳带血,单膝跪下,“家主说得什么话!我在此处抵挡,该是家主快些下去。”
山师玉将他拉起,推向软垫,轻声说道:“带着红袍儿,躲去九霄。”
“九霄?家主何出此言!与我相比,少东家更需要家主!”唐枫眉头紧皱,犹不愿走,“即便这是家主命令,我也绝不遵从!”
“这不是命令。”山师玉抓住唐枫肩头,“这是一个好友的请求。你我相识多年,只有将红袍儿托付于你,我才放心。”
“家主,我……”唐枫无语凝噎。
面前青衣,已抵挡不住。
山师玉拍了拍唐枫肩膀,“走吧。”
唐枫浑身颤抖,欲言又止,抬拳却又放下,目光游移不定,最终点了点头,跃入坑洞之中,“家主恩情!枫!必当以死相报!”
目送唐枫身形消失,山师玉背转过身,拧动另一侧灯台。
身后坑洞闭合,沙石俱下。
面前青衣溃败,被黑潮掩没。
山师玉嘴角含笑,站在原地,凛然不惧。
黑甲也不上前,只是停在三步开外。
山师云立在堂中,手中捻着散乱红绸,“大哥,事已至此,何必负隅顽抗。”
山师玉看着脚边青衣,伤痕累累,却统统战至最后一息。
投降?
山师玉蹲下身子,为青衣抹去面上血痕,然后提起染血短剑。
提剑在手,家主依旧风度翩翩。
面前黑甲利刃,如同无物。
即便黑云蔽月,月犹自明。
山师玉横剑颈上,语气淡漠,轻描淡写,“山师族人,永生不为,阶下之囚。”
血染白裘,含笑而终。
山师云眼角抽搐,幽幽叹气,“厚葬。”
说罢,他便朝堂外走去,“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红袍儿,别怪乌云叔狠心。”
地道深处,煤灯摇曳,昏暗不明。
山师阴呆立原地,身前已是一片沙土,想必是父亲毁了机关。
回去已经全无可能。
父亲……
依照父亲的性子,此刻……此刻只怕,已经……
山师阴不敢,也不愿再想下去。
“少东家。”唐枫站他身后,抬起手掌,却欲落未落,犹豫不决。
“我没事。”山师阴并未回过头来,他的声音平稳,甚至有些清冷。
仿佛家主的死,与他丝毫无关。
可颤抖的身躯,依旧暴露了他的内心。
唐枫鼻子一酸,流出泪来,伸手将红袍揽入怀中,“少主,你哭吧,哭出来就会好受些。”
山师阴挣开枫叔,缓缓回头,眼眶泛红,却不曾落泪,下唇紧咬,滴出血来。
“我不能哭。”山师阴声音都在颤抖,“我不能为父亲丢人。”
唐枫两行热泪,说不出话。
山师阴跪倒在地,朝着面前黄土,叩了九个响头。
重重落,声声响,洞中回荡。
他已下定决心,总有一日,他会回到这里。
归来之日,整个山师家,都会在他脚下!
红袍站起身来,抹匀嘴上嫣红。俊俏脸庞在昏灯下,明暗变幻,“枫叔,走吧。”
红袍在前,微风轻摆,“我倒要看看,父亲口中‘九霄’,到底有何不同。”
枫叔看着红袍背影,一时回不过神。
少东家似是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