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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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明白,用时糊涂,如若小卒过河,横中直撞。相信凭着手中棋子,便能横扫楚河汉界。
一子慰平生。
可杀了个昏天黑地,取了将帅首级,天下何变?
王依旧是王,老叟不过老叟。
终是袖中一抹,车马炮各归其位。
兜兜转转,又是回到原地。
如同此时此刻,林火所学剑法,竟是老爷子所创。这么多年,老爷子未曾教他一招半式,到头来,他还是学了老爷子的剑法。
柳凤泊死了,他是从何学到这剑法,已经不得而知。身化黄土,埋了太多往事离愁。
老一辈的故事,飘散风中,却依旧留下了些什么。
这剑谱,那“万兵冢”中,不知何物,但都是老爷子留下的印记。
孩子降生于世,围绕在父母膝下,循着父母足迹,步步成长。
林火现在,便是这般感觉。与未知之中,抓住丝丝线索,拼凑张张碎片,试图还原,自己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亲人。
他的父亲——许歌。
老爷子还有多少故事,未被人知?
“闻师兄。”林火躬身问道:“不知今日,我是否能够参习剑谱?”
闻天望了一眼天色,缓缓走到山崖边,重拾画具,“我非武科教习,无权限制于你,你若要看,可请自去。”
林火点了点头,望向入林路径。此处只是武科外围,若要看书,还得深入林中。
他正要迈步,闻天却又出声,“不过……”
林火停下脚步,回身去看。
闻天面朝远空,画作不停,“你不是有更重要的事吗?”
更重要的事情!
林火恍然大悟,现在查明越狱真相,才是当务之急。离那“万兵冢”开启,至少还有一年时间,去看那剑谱,自然也不着急。
他朝闻天再施一礼,挎上千磨剑,转身下山。
下山之时,那云路依旧未散,也不知是如何做到。
走过云路,跳过石阶,林火下到“坠辰崖”底,已是夕阳西垂。
日照人影斜,林火朝食堂走去,他之前便与山师阴约定,完事之后,在食堂汇合。
回想今日之事,能够拿回千磨,得知老爷子的消息,对他而言,也不算全无收获。
可对于劫狱一事,依旧是毫无线索。
只能期望,山师阴能寻到门路。
行不多远,便遇到一队三人,皆是面色肃穆,腰挎兵刃。
他们远远便将林火拦下,为首是一高瘦男子,眼中戒备,“这位师弟,还请留步。”
林火不知发生什么,停下步伐,却也暗暗张开手掌,随时准备拔剑。
那男子看了林火一眼,伸手按住剑柄,“师弟不必紧张,我是赵厄尘,乃是遵从虞城教习指令,带队巡查山门。”
巡查山门?
林火心中惊讶,虞教习倒是动作极快,不过早晨之事,现下便组织了山中巡查。
不过,虽然是教习安排,林火门中识人不多,也不敢放松警惕,“不知赵师兄拦下我,所为何事。”
赵厄尘摸着剑柄,答道:“想必清晨之事,师弟也应知道。虞教习吩咐我等,若是见到形迹可疑之人,需得及时巡察。我见师弟有些眼生,便上前问问。还请师弟,不要介意。”
林火明白他们职责,点头说道:“赵师兄恪尽职守,应当如此。师弟叫做林火,乃是今日新进入门,赵师兄不认得我,也是正常。”
“林火?”赵厄尘招了招手,身后那人从怀中掏出小册,开始翻阅。
林火猜想,那应是弟子名册。
翻阅名册之时,赵厄尘依旧捏着剑柄,“不知师弟孤身一人,所谓何事?”
盘查?
林火心中并无不适,他出生贫贱,在龙兴时,也没少被官兵盘查。这赵师兄的态度,可比官兵好上许多。
他便隐去查案不说,照实回答:“我方才从‘坠龙崖’上下来,准备去饭堂。”
赵厄尘点了点头,“可有相熟的师兄?”
林火随意报了几个熟人名称,“我与吕烽师兄,姜杉师兄,算是相熟。”
“花袍和武痴?”赵厄尘眼中露出质疑,“你倒是攀得好关系。这两人门中有名,会与你这新人混在一起?”
林火微微皱眉,方才观感还算不差,不过这赵师兄这般妄下结论,总是令人不喜。按他话中意思,难道无名小卒,便不能与名人为伍?
见到林火并不答话,赵厄尘似有怀疑,皱眉更紧。正要说话,他身后同伴合上名册,低声说道:“名册上确有其人。”
林火松了口气,他虽不想闹翻,更不想无缘无故被抓。
赵厄尘再次确认,“你确定不曾看错。”
那同伴点头,“不曾看错,林字一栏,最后一个,便是林火名号。”
赵厄尘这才放开剑柄,“方才多有耽搁,还请林师弟见谅。”
林火摆了摆手,“赵师兄职责所在,应当如此。”
赵厄尘松开眉头,“我等还要巡查,师弟还请自便。只是近日山中不宁,还是不要孤身一人为好。”
林火点头称是,抱拳施礼,“那我便先行一步。”
赵厄尘点了点头,双手负于身后,“去吧。”
说罢,便不再去管林火,带着另外两人,朝另一侧走去。
林火继续前行,却听到身后赵厄尘又发声响,“对了。”
林火止步,“赵师兄,还有何事?”
赵厄尘看着林火,眼中似有鄙夷,“下次遇到他人,可别谎称认识武痴花袍。把他俩当做借口,你也得先配得上。”
林火眉头紧皱,右手按上千磨。
“怎么?”赵厄尘挑了挑眉。
气氛瞬时紧绷。
林火按住剑柄,心中念头连转,最终还是松开手掌。
算了,正事要紧,没必要在此处,再起波澜。
林火抱拳行礼,径直转身离去。
身后似乎还有对话,他也懒得去听。若是在龙兴时候,少不得一番拳脚,不过经过这么多事,又与刘策交流过后,他心中沉静不少。
若非辱及原则,他人要怎么说,便让他说去。事实会被话语掩盖,但绝不会消失无踪。
林火赶到饭厅“食为天”时,日轮已藏到山后,只留余光。
入得屋中,亭中已是客满,山师阴一人霸着一桌子,自酌自饮。
林火走到他对面,安坐下来。
山师阴挪来酒杯,为他斟满,“看你样子,全无收获?”
这么明显?林火哑然失笑,满饮一杯,“你呢?”
山师阴夹起一粒花生,纳入口中,“那夜白润喝醉,大失君子风范,你可记得?”
林火一脸疑惑,他不知红袍儿为何提起此事,应声道:“自然记得,那可是与他平日模样,大相径庭。”
山师阴抿了口酒,微微一笑,“后续还有故事,他当晚还骚扰了一位黄裳姑娘,那姑娘可不缺护花使者,白润差点没被人揍,幸好吕烽在他身旁。”
林火也是一乐,“竟然还有此事?”
山师阴又为林火斟满,“有趣的还在后面。白润第二日醒来,听闻自己如此放荡形骸,当场去找黄裳姑娘提亲,说什么要负责到底。你说是不是呆子?”
林火口中含酒,差点呛到,“那结果如何?”
山师阴挑了挑眉,“人家自然不会答应。白润那家伙,此刻还在屋里抄《论语》呢,说要自罚己罪。”
林火哈哈大笑,笑罢,才想起正事,“你今日就打听了这些流言?”
“你当我是那些酒囊饭袋?”山师阴放下木筷,勾起嘴角,“白润与我说,他在黄裳姑娘腰上,见到了……”
“鱼形吊坠!”南柯姑娘拉开座椅,坐在林火身侧。
第062章 舌剑
南柯伸手,为自己倾上一杯香茗,碧绿茶水,余烟袅袅。
林火盯着她白藕手腕,看了片刻,扭头望向山师阴,后者举杯凝思。
两人对视一眼,山师阴抿了口酒。
“南柯姑娘喜欢鱼形吊坠?”红袍儿歪着脑袋,食指绕着发丝,“我方才是想说,那黄裳姑娘,腰上有颗痣。”
南柯姑娘微微皱眉。
山师阴勾起嘴角,“若是姑娘喜欢鱼形吊坠,不妨与这呆子直说,他定然愿意买给你,可你惦记别人姑娘家的东西,就有些欠妥了。”
林火心中叹气,他对山师阴的玩笑,也算渐渐适应。但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唇枪舌剑的事,还是交给红袍儿为妙。
南柯姑娘还以一笑,“山师阴,你太自信了。”
见到南柯微笑,山师阴似是受宠若惊,“能令姑娘绽颜,你就算说我自大,我也答应。”
“真会说话。”南柯姑娘端起茶杯,吹了口气,“如此滑舌,不如……”
南柯姑娘饮了口茶,放下茶杯。
“不如怎样?”山师阴眯眼笑着。
“不如割了下酒!”
南柯姑娘骤然发难,一把掀开外袍,右手抽出匕首,抵在红袍儿脖颈之上。
“姑娘!”林火大惊,立马站起身来。
周遭弟子立刻投来异样目光。
“看什么看?”山师阴环顾四周,毫不在意脖上利刃,“没见过打情骂俏?”
周围弟子或是摇头,或是偷笑,慢慢转过头去。
林火按住南柯手腕,“南柯姑娘,有话好说。”
南柯姑娘,脸上似是泛红,“先管好你兄弟的臭嘴。”
“他可管不住我。”山师阴面不变色,依旧饮酒,喉结擦着刀锋,看得林火心中发憷。
“故作镇定。”南柯姑娘一声冷哼,“你在查些什么,当我不知?白润可不止你一个朋友。”
山师阴微微一笑,“原来是你在跟踪我?我虽有察觉,但一直未能发现姑娘踪影,姑娘倒是身手不错。”
“对付你这种纨绔子弟,绰绰有余。”南柯手持匕首,仍未放下。
“我自然不是姑娘对手。”山师阴倒了凉茶,又为南柯满上一杯,“不如我们坐下,慢慢谈?”
南柯哼了一声,收回匕首,缓缓坐下,“我知道你们在查劫狱一事,我也觉此事,必有蹊跷。”
林火急道:“姑娘,此事只怕还有凶险,你何必涉足其中。”
山师阴未理林火,晃着酒壶,淡淡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为何对这事如此上心?”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南柯姑娘抿了口热茶,“想杀我的人,不比你少。”
有人要杀南柯姑娘?
林火心中一紧。
他看着南柯侧脸,只觉越看越陌生。他第一次,开始怀疑南柯姑娘的身份。
她到底是谁?
“我不会问你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毫无意义。”山师阴夹了颗花生,纳入口中,“我原是商人,我只想问,若是让你加入,对我们有何好处?”
“女人之间,总是更好打探消息。”南柯姑娘微微一笑,“比如,我已知道那黄裳,唤作方柔嘉。”
“方柔嘉?”山师阴微微一笑,“又柔又嘉,柔美吉庆,倒是好寓意。只是这名字,我也能打探。”
南柯姑娘淡淡说道,“我知道她现在何处。”
山师阴站起身来,给林火使了个眼色,林火一脸茫然。
山师阴叹了口气,“呆子,跟着南柯大小姐走吧。”
这就谈妥了?
林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
三人结伴,离开“食为天”。
屋外已经黑透,这几日倒是月朗星稀。
三人借着月光,一路疾行。
看不出来,南柯姑娘身手倒是不差。若是往江湖上排,至少也是个二流高手。寻常十来个汉子,还近不得身。
“这是要去哪里?”林火问道。
南柯姑娘解释道:“方姑娘喜爱养花,特别是鸢尾百合。这花不耐寒,忌夏热,很是难养。若是料理不当,只怕未见花开,便是养一年死一年。”
“所以,她每日照料,这个时候,一定在‘幽花径’。”山师阴微微气喘,追上两人步伐,似是有些吃力。
南柯姑娘点了点头,“而且,是孤身一人。”
幽花径,因百花皆可入药,距离医科‘悬壶庐’不远。
源自缓坡之下,一路满布坡顶。
春来之时,漫山开遍,争奇斗艳。最美便是月圆,坐于坡上,卧于花海,观圆盘似玉。
此时尚是冬季,离百花争艳还有些时日。但径中花卉皆需细心照料,若是来年一枝皆无,那可就成了笑话。
可即便隆冬,当三人步入花径,仍被面前景色震撼。
虽不是万朵迎春,也有落英缤纷。
“一品红,仙人指,落脚海棠,虎刺,长寿,鹤望……啧啧啧……”就连见多识广的山师阴,也是赞叹不已,“这九霄,还真是深藏不露。”
“又不是没见过。”南柯姑娘微微皱眉,“别忘了正事。”
山师阴咧了咧嘴,不置可否。
三人不再说话,深入花径,不久便见一袭黄裳,倚树而立。
黄裳仰头遥望明月,月光倾洒笼罩黄裳。
山师阴给南柯与林火,使了个眼色,“我去问问。”
南柯不悦,“你不觉得,姑娘之间,更有话说?”
山师阴轻蔑一笑,“你?凶巴巴的姑娘,也算姑娘?”
南柯皱眉,“那也让林火去,你这登徒子,可别唐突了人家。”
“他?”山师阴摇了摇头,“一根木头,他见着姑娘,话都不会说。”
林火大窘。
三人还在争论,面前已有变化。
“你来了?”黄裳似是听到声响,转过身来。原是面带笑意,可她见到林火三人,脸面一僵,“你们是谁?”
“方师姐,不要紧张。”南柯立即挺身而出,“我们也是九霄门人,只是问几句话。”
方柔嘉却不这么认为,她似是怕极,连连后退,“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南柯赶紧解释,“师姐,你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
“不要过来!”方柔嘉抱着胳膊,似是受惊的幼兔,惹人怜惜,“我从未见过你们。你们鬼祟跟踪于我,肯定不安好心。”
她似是想到什么,脸色大变,“难道是你们?是你们劫了牢狱?你们是黑一门的残党!”
山师阴无奈摇头,与林火低声说道:“女人啊,有时候就是不能和她们讲道理。”
“啊?”林火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愣着干嘛?”山师阴挑了挑眉,“先擒下再说。”
林火脑袋发蒙,连连摇头,“我不打女人啊。”
山师阴无奈扶额。
前边南柯已经接近黄裳,她也知道,方柔嘉似是受惊过度。
想来也是,大晚上的,三人尾随一孤身女子,又是这敏感时期,问谁不害怕?
不如先擒下对方,等她冷静下来,再行问话。
想到这里,她已在柔嘉身前两步,突然纵身,一招握腕擒拿,将方姑娘按在身下。
她刚准备再次开口,却听到一声断喝!
“你们在做什么?”
又有三人,儒衫挎刃,从花径来路冒出头来。
林火定睛望去,双眼一眯。
“赵厄尘?”
第063章 战凌乱
南柯将方柔嘉按在身下,林火与山师阴站在一边。
他们同时望向花径入口。
赵厄尘带着两人,快步行来,怒目圆睁,显然已是动怒。
“你们在做什么?”他按住剑柄,声音发寒。
林火观察他身后两人,与拦他时并无变化,应是方才巡逻至此。
山师阴冷眼看着,并未说话。南柯姑娘,似是有些过意不去,赶紧松开手掌,放开身下黄裳。
她也是无奈,若非方才柔嘉姑娘惊慌失措,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理了理思绪,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赵厄尘挥手打断,“你别说话!柔嘉,你先过来。”
黄裳得以逃脱,她揉着手腕,却没叫嚷,只是回头看着南柯。
眼神幽怨,目中晶莹,却强忍眼泪,分外惹人怜惜。
她也没像寻常女子那般哭天喊地,只是盈盈走到赵厄尘身后,屈身万福,“谢赵师兄搭救。”
“可有伤到哪里?”赵厄尘柔声说道。
方柔嘉又不说话,将头撇向一边,只是默默揉着手腕。似是受了极大委屈,却不愿说。
这情景,林火看着,都觉得方才自家三人,是否做得过火。人家不过一个娇弱姑娘,却被如此粗暴对待,实不应该。
赵厄尘见她不答话,急忙抓住她手腕,靠近去看。他脸色一沉,立刻转过身来,寒声说道:“这位红衣姑娘,倒是好大的力气。”
南柯赶忙摇头,“我方才只是将她擒住,并未使多大力道。”
“没使多大力道?”赵厄尘拉住柔嘉手臂,亮给众人,“那这是什么?”
借着月光,众人能够清晰见到,那白藕腕上,映有紫痕。
南柯脸色微变,低声与林火说道:“我真未使劲。”
林火应声安慰,“你说的话,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