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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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火心中火起,拉住王骏衣角,“先生,是这道士盛气凌人,何必道歉。”
王大夫急使眼色,低声说道:“你难道忘了我们为何而来?”
林火心气一窒,但立刻挺直了腰杆,“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古人云,‘予唯不食嗟来之食’。”
王大夫急道,“气节何价?命何价?”
林火微微一笑,“我也要问先生,命何价?气节何价?”
王大夫看着林火,眼神复杂,却没说话。
“你们说完了?”道士指了指地下,王大夫与林火已经踏入石碑之内。
林火瞥了他一眼,拉起王大夫,扭头就走。
“呛”的一声轻鸣,道士已经拔剑在手,“擅闯后山禁地!上至宗可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林火并不理他,径直走远。
忽听得脑后风声起。
剑背轻鸣!
林火一把推开王骏,侧身避让。
扭头,剑锋擦着脸颊划过。踏步,林火身形倒退一尺,“上至宗就是这么教你?暗箭伤人?”
那道士双眼微睁,“小贼,腿脚倒是灵活的很。不过,下一剑就要你跪下求……”
话音未落,木剑已至!
势如雷霆!
一晃!
剑尖正中咽喉!
道士抓紧喉咙,跪地呜咽。
林火木剑一划,剑尖指地,掏了掏耳朵,“你说了什么?”
柳凤泊抚掌而笑,“潇洒!”
第012章 误闯迷踪雾里钻
古语有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弱者群聚,其心先弱。
是故,乐于以多欺少。
美其名曰,谋略。
实则色厉内荏。
弱者,围了过来。
四柄剑,将林火围在核心。
小石头冲进合围,拦在林火身前,双目圆睁,虎视眈眈。
林火摸他后颈,隐隐发烫,心中一紧,赶紧将他推开,“小石头,在一边等着。看火哥教训这些牛鼻子。”
“教训我们?”领头道士缓缓站起,声音嘶哑,“我陶竹,倒要领教一下,你这小贼的高招!”
倨傲道士陶竹进入战圈。
弱者,又加一名。
林火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将他推出包围,自己持剑而立。
陶竹冷哼一声,“怎么,被人一围,话都不会说了?还真是无胆匪类!”
林火耸了耸肩,“知者不言,言者不知。”
陶竹脸色涨红。
林火所言,取自《上至经》,借用上至宗经典讽刺上至宗门人,气焰何等嚣张。
所以,陶竹动了!
主剑起,四剑随,分取首级四肢!
林火蓦然握紧木剑,剑未动,足先行。
剑要快,步伐更快!
和柳凤泊的树枝相比,这些道士的剑……
太慢了!
纵步,剑锋擦肩而过。矮身,再避一剑。碎步连踏,木剑出!
中!
右侧道士撒剑脱手,捂着咽喉,跪倒在地。
左侧剑来,道士耸肩,目标心窝。
知敌所来,断敌所往。
后发而先至!
林火右手一甩,木剑凌空横飞,落入左手。
柳凤泊说,“只用一只手的剑客,就是残废。”
左手剑出!
再中一人!
野兽围猎,以多胜少。
然而,如果被围的是怪物呢?
其心不坚,遇弱而狂,遇强而萎。
弱者,终究是弱者。
道士,怯了!
胆怯,让人畏缩。
畏缩,让剑变慢。
林火回身荡开利刃。手腕轻抖,击晕两人,破围而出。
站着的,只剩林火与陶竹。
林火朝他勾了勾手指。
“算我小看了你。”陶竹没有上钩,他沉寂下来,略微压低身形,“你这般武艺,在江湖上不会籍籍无名。阁下,不准备报上名来?”
林火刚想说话,却感到浑身一紧,无形的气机,遍布全身。他握紧木剑,没有言语。
对峙!
两人都不妄动。
雾气粘在脸上,顺着额头往下淌,溜过眼角。
林火双眼微眨。
陶竹向前挪了半步,“如此身手,却走后山,必定是居心不良。既然你不愿报上名来,那就等我擒下你,撬开你的嘴。”
“就凭你?”柳凤泊在旁观战,挑了挑眉。
“上至宗,师法天地。宗门荣辱,今系我身!”陶竹抬剑上步,“拼得我身死道消,也要留下你们!”
一声断喝,陶竹举剑刺来。
道袍耸动,这剑为夺双目。
林火脚下画圆,侧身半步,抬手要刺。
谁知陶竹手中铁剑竟也画圆,堪堪斩向林火腰眼。
林火再退,那铁剑如影随形。
说来奇怪,陶竹的剑看似极慢,招招画弧,可偏偏来的极快,攻林火所必救。
如同是无形之水,连绵不绝,无孔不入。
林火一边躲避,一边思考对策,耳畔传来柳凤泊戏谑,“善水剑法,学成你这个熊样,真是为祖师爷抹黑。”
陶竹剑势稍稍一滞,林火立刻飞身退出剑围。
林火看向柳凤泊,他竟坐在石碑上喝起酒来,“人家打你,你就只会躲?真是丢我的脸。”
林火脑中灵光一闪。
陶竹再次欺身上前,剑势画弧而来。
这一次,林火一步不退,木剑当胸便刺。
当!
木剑与铁剑相交,竟发出金石之鸣。
林火嘴角微翘,他已找到了对策。
既然躲不掉,那就拼吧!
谁的剑更快?
谁先被捅穿?
剑影穿梭之间,林火竟然感到热血沸腾。
当!当!当!当!
一个交错,仅一弹指,两剑相交四次!
林火还不满足,还能更快!
刺剑!
刺剑!刺剑!
林火放松双肩,刺剑如雨。
陶竹画圆扭转,舞剑如风。
狂风,骤雨!
金石之音响成一片。
林火突然觉得,木剑似是遇到障碍,被一股莫名的风牵扯限制。
路遇阻碍,该当如何?
面前是树,那便刺穿树。
面前是石,那便刺穿石。
面前是风?
那就将风刺穿!
一股热浪自丹田起,涌入双臂,林火感到自己,无所不能!
剑出!风吼!
红枫起舞,山雾奔涌。
这一剑猝不及防,破开陶竹剑围,直奔咽喉而去。
木剑前端,隐隐泛光。
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按住了林火的肩膀。
一瞬。
风止,雨歇,红枫停摆,山雾静谧。
“小友,既入得我上至宗,何必大动肝火。”老人鹤发童颜,大冬天一身短褐农装,站在林火身后,笑面如花。
林火从来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这突然出现的老者,能够一把将他制住,绝非等闲。
他放下剑,望向柳凤泊。
柳凤泊低头晃着酒坛,不知在想什么。
林火无奈撇嘴,对老农施了一礼,还未说话,陶竹突然双膝着地,俯身跪拜,“上至宗二百三十八代弟子陶竹,拜见掌教真人。”
林火一愣,脱口而出,“这老农是上至宗掌教?”
“休得无礼!掌教真人岂是你能冒犯。”陶竹再次拔剑,“今日我定然不能让你好过。”
“陶竹。”掌教真人轻轻唤了一声。
陶竹垂下剑尖,立马行礼,“掌教真人唤弟子有何吩咐?”
“你可知你的善水剑法,有何纰漏?”掌教真人慈眉善目,话语中全无责备。
陶竹却身体紧绷,再施一礼,“弟子不知。”
“不必多礼。”掌教真人轻抚陶竹肩膀,“善水剑法,取义‘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原是一柄困人剑,怎么到你手里,如此大的杀伐气焰?”
“弟子惶恐。”陶竹浑身一颤,急要跪下,却被掌教真人托住双臂,“年少气盛,原是无可厚非。可骄横之欲不利修行,还要多加勤勉啊。”
陶竹低头应声,已是满头大汗。
看着陶竹那孙子样儿,林火差点笑出声来。这上至宗也是奇特,掌教真人居然喜穿短褐,而且十指瘀黑,竟是刚刚做完农活。
只是,撞见了上至宗掌教,这后山可要怎么进去?
想到这个问题,林火只觉得头大如斗。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掌教真人终究瞥了过来。
林火还在思索对策,却看到柳凤泊径直走来。
他走到掌教真人身后,照着后脑勺就是一记爆栗。
“好你个李尔冉,怎么现在才来?”
第013章 窥低语
上至宗,取意上至通达。
以天道喻人事,师法天地,修身,养性,开悟。
上至宗创立至今一千三百余年,虽几经磨难,依旧屹立不倒。
本就是江湖的泰山北斗,燕国立为国教后,风头一时无二。
而知闲子,李尔冉,正是上至宗当代掌教。
相传李尔冉年过“知天命”,还只是个扫径道人,不得寸进。
却有一日行至岳山山巅,见到日月变幻。
这一眼,就是三天三夜!
盘坐山巅,第一日,观霞光云生涛灭。
第二日,望天际阴阳圆缺。
第三日,日暮,漫天火云翻滚腾挪,自天边席卷寰宇。
如三灾业火,似八难袭身。
李尔冉许大宏愿,愿身如烈火,荡平天下不平事,佑万民一世太平。
四十年修行,三日悟道,一朝入天位。
可谁曾想到,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被柳凤泊扇了后脑勺。
林火张口结舌,陶竹张口结舌。
李尔冉揉了揉后脑勺,“你就不能在徒子徒孙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林火彻底愣神,他俩这是认识?
陶竹的脸色更是精彩,又是皱眉,又是瞪眼,还夹杂着难以置信,或许他希望自己也被林火刺晕过去?
最后他选择低头,闭眼,就地一倒,“掌教尽管放心,弟子身受重伤,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柳凤泊哈哈大笑,李尔冉尴尬不已。
王大夫凑了过来,他双手微颤,话也说不流利,“李,李掌教。”
李尔冉弯腰作揖,“施主不必多礼,贫道道号知闲子。”
王大夫赶紧还礼,不待说话,李尔冉发出一声轻噫。
他额首致歉,径直走到小石头身旁,“小兄弟,可否让贫道把一把脉?”
小石头望向林火,林火点了点头。
看着李尔冉闭目沉思,林火心中燃起希望。对小石头的怪症,原本是束手无策,可李道长道法通玄,说不定会发现什么端倪?
林火手心冒汗,静候把脉,倒是比激战一场还要焦虑。
王大夫凑到柳凤泊身侧,小声嘀咕,“你认识李道长?”
“算是认识。”柳凤泊语气随意,“也就打过几架。”
“认识你不早说?”王大夫急道:“害我浪费这么多心神。”
柳凤泊慢悠悠地回道:“你也没问啊。”
王大夫顿时语塞,恨声道:“此间事了,我必与你做过一场。”
“随时候教。”柳凤泊勾起嘴角,“反正你打不过我。”
林火苦笑不得,这俩人一个为老不尊,一个嘴不饶人,真是一对活宝。
一盏茶的功夫,李尔冉松开手指,问道:“此子,可曾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林火一愣,赶紧点头。
李尔冉略微皱眉,“醒来后力大无穷,浑身烫如烙铁,性情残暴?”
林火已顾不上点头,急道:“求道长救我弟弟!”
话没说完,俯身要跪,却被李尔冉一把扶住,“不必拜我,贫道并非大夫,只是对此事略知一二。”
林火侧耳倾听。
李尔冉面向小石头,“这位小兄弟可是误食了一种异果,状似佛头?”
小石头皱眉思考,点了点头,“那日确实瞎吃了个果子。”
“那就是了。”李尔冉抚须说道:“这佛头果从漠北入中原,异常罕见。生于苦寒之地,却有天火之热。误食之下,十有八九一命呜呼。即便如此,仍有无数江湖人士对它趋之若鹜。”
林火惊道:“这是为何?”
李尔冉慈眉微皱,“因为这佛头果,又名龙功果。习武之人食用,真元大增,抵过十年苦修。平常人若是食用,能得龙虎之力,金刚之身。”
林火望向小石头,后者一脸懵懂。
林火舒出一口长气,“小石头居然挺了过来,也是因祸得福了。”
李尔冉摇了摇头,“祸还没说完。常人虽得了金刚之身,可天火攻心,往往命不长久。”
林火脸色煞白,不由搂住小石头肩膀。
柳凤泊走过来,又是一记爆栗,“你说你这百多岁的人了,还磨叽什么。吓唬小孩呢?你们上至宗多的是清心寡欲的功法,随便教他一套不就结了。”
李尔冉也是吹胡子瞪眼,“就不能让我有点高手风范?”
柳凤泊耸了耸肩,“不就是天位,我也是啊。我可是二十岁就入了天位,你要五十多呢。”
李尔冉被呛得哑口无言,只能喃喃自语,“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林火心中焦急,“道长!”话未说完,又要下跪,被李尔冉扶住双臂,“你这孩子,也是心急,老道怎会见死不救。”
“随我来吧。”李尔冉拂袖转身,不忘嘱托陶竹,“带弟子们下去疗伤,这伤虽不致命,也得休养几日。与你师傅说,这几日的早晚课就不用去了。”
说罢,朝山雾深处,踱步而去。
“对了。”李尔冉回头看了眼黑驴,“山路蜿蜒,小心赶路。”
林火拉上黑驴,众人随着李尔冉踏入岳山深处。
李尔冉在前引路,细雨沾衣不湿,雾气向两侧滑开。
“显摆。”柳凤泊低声嘀咕。
山林茂密,路愈来愈窄,红枫压顶,让人心生郁闷。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林火隐隐听到水声,扒开树枝,面前豁然开朗。
茅草小院,篱笆围墙。
山溪绕屋而过,红枫层层叠叠,铺了满地。
院里还有块小田,土色不一,显然是刚刚犁过。
“你这破院子这么多年都没变。”柳凤泊推开篱门,“真是寒酸,可衬不上你掌教的身份。”
李尔冉微微一笑,“不近自然,何以师法自然?”
柳凤泊翻了个白眼,“就见不得你这神棍样,好酒好肉好姑娘,才是不枉此生。”
李尔冉笑而不语。
林火倒是好奇,这两人身份悬殊,年龄相差甚多,性格更是天差地别,到底是怎么成的朋友?
疑问埋在心里。
午饭,尝了上至宗特色斋菜。
脆口菜花,腌制后口味酸甜,爽口开胃,小石头很是喜欢。
熏香素鸡,口感软柔,鲜辣可口,风味别致。
最令林火惊奇的,是一道椒盐黄雀,明明是用香菇,冬笋,豆腐清炸而成,竟然生生吃出了肉味。
还有主食大碴粥,本就是北地特色,林火从小也没少喝。
可这上至宗熬的大碴粥,香浓绵软,粒粒开花,汤汁浓稠。林火差点吞掉舌头。
午后,细雨落尽,山雾散去,天上出了太阳。
冬日暖阳令人慵懒,特别是雨后初晴。
上一次悠然自得是什么时候?
小石头枕在膝上,林火坐在窗边。
林火为他擦去梦涎,望向窗外。
十五日间,命运变换。
从边关小民,成了朝廷钦犯。从猎户,成了剑客。
经历了危急存亡,也经历了生死离别。
林火从贴身口袋摸出字条,那是李虎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记忆犹新,物是人非,最是落寞。
李虎死了,凶手死了,林火当时万念俱灰。
幸好,柳凤泊给了他新的方向。
用学剑麻痹,用逃亡让他忘记一切。
如今安定下来,小石头也得遇救治,可林火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林火给不出答案,脑中茫然一片。
全无头绪,林火望向远方,正见到李尔冉与柳凤泊并肩站在溪边。
林火耳廓微动,听清溪水潺潺,听见李尔冉对柳凤泊说:“燕王已经定了郡主出嫁的黄道吉日,就在十日之后。”
第014章 白发意阑珊
午夜,万籁俱静。
没了白日喧嚣,唯有溪水澹澹。
残月,白袍,孤影。
缺月挂树梢,白衣胜似雪,只影独惴惴。
柳凤泊举杯邀月,月不能饮,四坛却空了三坛。
他望向密林阴影,淡淡说道:“何必在那站着,不如与我同醉。”
阴影处看不真切,却有声音传来,“我不饮酒,喝酒误事。”
柳凤泊摇了摇头,“此生无酒,太过寂寞。”
“总好过醉后丑态百出。”那声音说道:“想不到堂堂上至宗掌教真人,唯独爱这杯中之物。”
“他醉了?”柳凤泊问道。
“醉了。”那声音回道,“不省人事。”
“酒不醉人人自醉。”柳凤泊晃着酒坛,“他知道劝不住我。”
“你会死。”那声音无甚波澜。
“我知道。”柳凤泊牵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活得轰轰烈烈,总好过像你活在阴影里,见不得天日。”
那声音顿了顿,沉声说道:“职责所在。我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