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引-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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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如今不是深思时候。
马贼训练有素,能够沉声静气。然而,商队之中,并非全是老练之人。也并非全是张领队这般,懂得取舍之人。
有一跑疆商人,听闻要将自己货物堆在外围,立即沉不住气,径直站起身来,“要动我的货,不如将我杀了。”
他的愿望,由马贼成全。
一支铁箭,穿喉而过。
血洒遍地,喷在几人脸上。
死亡,带来鲜血,鲜血引发恐慌,更多商人陷入惊慌失措。
围墙堆至一半,营地大乱!
马贼,奔雷而至!
已经再无时间扼腕,也无空闲痛骂叹息,如今唯有拼死一途!
狂野由极静,转之极乱。
周遭喧闹至极,惨叫,呼号,哭闹,人人皆求活命。
林火与吕烽对视一眼,两人早已出生入死多次。不用说话,只一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想法。
擒贼,自当擒王!
吕烽借着货物草堆,于箭雨之内腾挪,去取战马。
林火对张领队嘱托,“张大哥,你尽量稳住人心,我与我兄弟出去解围。”
张领队咬住牙关,拔刀出鞘,“怎能只让你们以命相搏,我带侍卫与你们同去,大不了与这些天杀的同归于尽。”
林火心中感动,却还是将他按住,“张大哥,我们二人行动还能隐蔽一些,若是我们全部出阵,难道要与马贼在平原作战?况且,我与我兄弟受你恩惠,更是孤家寡人,你还有小晟。”
听得小晟名字,张领队不由放下单刀,眼中似有犹豫,最终重重跺脚,叹息一声,“也罢,你说,我还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那边,吕烽已经牵来马匹,长枪舞动,挑飞箭矢。
林火看他一眼,最后嘱托,“张大哥只需稳住营帐,若我能击破寇首自然最好,若我们不幸……那你们能撑得越久越好。”
张领队还要说话,却听到吕烽呼喊,“林子!”
林火不再多话,对张领队重重点头,朝吕烽飞奔而去。
飞身上马,吕烽抛来一柄长枪。
林火伸手接过,他也知将要面临马战,短兵无用,幸好在九霄之时,也曾和吕烽学过马上枪法,也就抡起长枪与吕烽并肩而行。
两人兜转马头,就要出阵,身后又有一骑赶来。
马上之人,竟是渡鸦。
“你?”林火诧异出声。
渡鸦面无表情,身穿儒衫,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长刀,寒声说道:“我得看着你,可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上。”
她原就长得清秀,如今白衣大刀,竟然颇为惊艳。
林火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微微一笑,“到时候,可别是我全身而退,你反而死在乱军之中。”
渡鸦面上似是涨红,怒喝一声,“管好你自己!”
说罢,拍马而出。
林火与吕烽相视而笑,拍马赶上。
三人跃出货堆,跑出小弧,朝马贼飞奔而去。
第182章 火无风吼退敌计
所谓黑灯瞎火,说的便是此刻。
营帐之中,行脚商人多有混乱,张领队将小晟交予亲信,亲自整顿队列。
随队护卫还算镇静。
张领队心中庆幸,幸好当初未曾吝啬。那些知名护卫,他也花销不起,而眼前这支已是能力极限。
现在看来,简直物超所值。
这支护卫,在野狼原这道,也是行走多年,算是见过不少血腥。即便遭遇马贼,也是遇事不慌。
更别提方才初逢敌袭,他们未有丝毫慌乱,听从吕烽建议,迅速熄灭篝火,效率颇高。
如今营帐混乱,他们依旧听从指挥,护住商家货物,尽职尽责。
马贼冲阵,他们更是借着之前货车,拖延时间。
张领队心中暗想,若是这次能够全身而退,必定将赏金多加一倍。
关键是,能否全身而退。
张领队拔刀在手,看着眼前纷乱商旅。
大型商队即便与人同行,也是信任之人。那般商队便会平稳许多。
可中小商队,往往只能结伴而行。
虽然推出领队,也以货物数量为主,暗地里多是形同陌路。
这种队伍,若是平稳无事还好,若是遭遇变故。
便是眼前模样。
众人躲在一处,却各有所想,各保自身,如同一盘散沙。
张领队眯起双眼,高声喝道:“统统安静!”
周围先是一静,随后立即有个胖子不满嚷嚷,“安静有什么用?马贼都打上门来了,安静能有个屁用?”
张领队看着那胖子,淡淡回应,“安静,能够活命。”
那胖子下巴一挑,“若想活命,听我说的,大家各自逃命,说不定那马贼不知该追谁,还真能逃出生天。”
张领队看了眼货物,“这些货物又该怎样?”
“货物?”胖子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命都没了,要货有什么用?”
张领队冷冷一笑,“你我行商,不知有多少人签下契约,约的便是货物必达。若连货物都不要,还有何信誉可言?还有何脸面自称商贾?怎么对得起你拜的陶朱公?”
“呸!”胖子吐出一口浓痰,“世道不同了,就你这种迂腐之人,还守着那些旧则烂规。”
张领队眼神微颤,叹了口气,“世道不同,人心思变,这些规矩却不该遗忘。”
“谁要守你的规矩!”胖子大为不满,鼓动其余商贾,“大家听我的,抢几件值钱物件,逃命去吧。”
若他们各行其是,营帐必定崩溃,到时候才是真的无法挽回。
张领队眼中寒芒一闪,已经打定主意,“我最后再劝一次,唯有守住,才有生路。”
胖子一眼瞪来,“你是领队便了不起吗?凭什么要听你的?”
刀光一闪,刀卡脖上,血撒领队满脸,胖子倒地,满脸惊诧。
众人目瞪口呆。
却见到张领队拔了几次,才将钢刀从胖子脖上拔出,喘着粗气,“他自然不必听我的”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当然,你们也不必听我的。”
就连几名护卫也是看的眼皮直跳,更别提其余商贾,无人敢与张领队对视。
“很好。”张领队垂下手臂,放下钢刀,谁也未见到他手臂打颤,“各就各位,劳烦各位用货物围起阵仗,事后所有损失,由我张顾,一力承当。”
言尽于此,无人反驳。
张顾点了点头,走到自家亲信身边。
“当家的?”亲信一手抱着小晟襁褓,一边急切发问。
张顾领队摆了摆手,“扶住我点,不要让他们看见。”
亲信闻言,立刻凑到张顾身边,装作说话,实则扶住张顾臂膀,“当家的,我知你信守承诺,但如今情境,正要顽抗?毕竟还有小少爷……”
“信誉只是其一。”张顾低声说着,抬眼望向林火离开方向,“他们信任于我,我又怎能辜负。”
他伸出手来,揉着小晟脑袋,“这小家伙,这种时候还能睡得这么香,未来定是个心大之人。”他微微笑着,却又面露沉痛,“我已逃了一次,不能再逃了。”
狂野之中,突然卷起风来。
马贼之侧,与远处厮杀截然不同,阵中尚有数十人,皆是披甲持刃,缄默而立。
仿佛营帐厮杀,与他们全然无关。
突然,三骑斜里杀来。
吕烽一马当先!
林火渡鸦,紧随其后。
众马贼闻声望来,立刻便有十余骑迎面撞来。
吕烽挺起长枪,嘴角一挑,丝毫不惧。
两队相逢,人借马势,皆如霹雳飞快。
之见吕烽捏住长枪中段,把住枪尾,荡开迎面铁枪,斜里向右出枪。
一刺,一旋,一挑。
血染马身,右侧敌骑跌落马下。
吕烽顺势甩枪,荡开大圆,如同一根铁棍,横里砸向左侧来人。
那人抡起弯刀抵挡,可惜,他怎堪吕烽神力。
一枪之威力,将他连人带马砸倒在地,挣扎几下,便即断气。
一来一回,不过电光火石。
吕烽打翻两人,前面弯刀又至面前。而吕烽枪势已老,如何去挡?
嘴角挂笑,吕烽猛然扬身,倒拖长枪,紧贴马背。
弯刀堪堪从他鼻尖划过。
吕烽怕了?
他怎么会怕,他是信任,信任身后兄弟。
吕烽躺倒,林火长枪立至!
真元激荡,将那敌骑咽喉刺穿,捣烂!
两人配合默契,吕烽哈哈大笑,拖起长枪,坐直身躯,再刺一人。
马势不停,枪势不减,血花纷飞。
吕烽主攻,林火补遗,一次相会,竟然生生杀了八人。渡鸦更是连出刀机会,都未寻到。
冲破第一阵,离马贼本阵,只余二十步。
林火方才补漏非是偷懒,更是观察马贼队列,他竟然在马贼阵中,发现一辆马车。
截径之时,居然还带马车,其中蹊跷不言而喻。
他将铁枪一伸,遥指马车所在。
吕烽抬眼去望,立即心领神会,调整马头,朝那方向直冲而去。
而众马贼见到吕烽枪尖所指,竟然稍显急躁,所有马贼尽皆包围过来。
这般动静,愈发坚定两人决心。
马车之中,定有猫腻!
吕烽咧嘴一笑,手中长枪乱舞,如同水银泻地,扎入敌阵之中。
左突右挡,连刺带削,竟无一人是他一合之将。
吕烽便像那通天闪电,贯穿敌阵,杀至马车之前。
在那马车边上,立一巨人,常人约是七尺,那人足有九尺来高,膀大腰圆,与蛮牛一般健硕。
吕烽心中叫好,他这性子,见到强敌越发兴奋,大声喝道:“兀那大汉!吃我一枪!”
那巨汉猛然睁开双眼,竟然赤手空拳,迎着吕烽反冲而来。
吕烽人借马势,更有真元巨力,一枪之威,岂止千斤!
可那巨汉竟然不闪不避,抬起肉掌硬抗!
“嘭!”的一声闷响。
巨汉脚下犁出两道深痕,却单手拽住吕烽长枪,另一只手顶住吕烽战马!
何等神力!
与他相比,吕烽之力,犹如稚子。
世间竟然会有这等人物!
吕烽心中惊异,那巨汉发出一声怒吼,捏起单拳,猛砸吕烽马头。
战马如何能挡?一声悲鸣,立时栽倒毙命。
吕烽被甩下马背,他立刻运起真元,用他祖传功法,轻浮身躯,飘然落地。
他单手一抽,竟然抽回枪来。
定睛去看,那巨汉左掌亦是鲜血淋漓。吕烽心中宽慰,方才那枪算是伤了这巨汉左臂,也非全无功效。
如今巨汉伤了左臂,而吕烽丢了战马,两人仍是势均力敌。
吕烽心中战意熊熊,嘴角一挑,大喝一声,“再来!”
他抖出枪花,就要抢攻,却听到身后林火呼喝,“莫要恋战!先擒敌首!”
吕烽略微皱眉,虽是不满,却也明白轻重缓急,化攻为闪,与巨汉擦肩而过。
那巨汉又怎会让吕烽如愿,转身扭胯,伸手便抓。
别看他身形巨大,这一抓,真有几丝猛禽捕兔意味。
眼看就要拽住吕烽后领,林火枪至,直冲巨汉手腕,“你的对手是我!”
可巨汉竟似充耳不闻,伸手不避,似是誓死拦下吕烽。
幸好林火枪快,正中巨汉手腕,将他扎歪几寸,吕烽抢入车内。
进入马车,吕烽定睛观望,却是愣在当场。
“女人?”
却见车内,两位女子衣衫不整,搂在一块儿。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模样。
其中一人见到吕烽,突然从袖中抽出匕首,直刺吕烽胸膛,“狗贼!纳命来!”
寒芒闪,已至胸前!
第183章 朝至
吕烽惊讶,在马贼阵中,死死保护之下,马车之内,竟然是两个女子。
这实在是出人意料。
可吕烽虽是惊讶,却未失警觉。
他见到匕首袭来,稍扭手腕,便将那女子手中匕首夺下,抽空回瞥一眼,林火正与巨汉缠斗,而四周马贼,更是噤若寒蝉,未有妄动。
这情况,就不得不问一句。
“你是谁?”吕烽透过那姑娘乱发,盯着她的眼睛,才发现那是双墨绿瞳色,“你不是中原人。”
那姑娘似乎被吕烽掰疼手腕,怒道:“中原人?很了不起吗?我为什么得是中原人?”她回瞪吕烽,“又或者,中原人都像你这般无礼,问别人姓名之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
吕烽没有如她所愿,紧接说道:“所以,你便是这队马贼首领?”
“有何不可?”那姑娘反问。
吕烽将她上下打量,身材倒是不错,“你是个女人。”
“本姑娘最看不起你这种男人。”姑娘一声冷哼,“女人就不能当马贼?就当不上马贼统领?”
吕烽微微一笑,把玩手中缴获匕首,“就首领而言,你实在是弱了些。”
姑娘不屑冷笑,“马贼所靠,便是同伴,一人之勇,终难持久。”
吕烽又指另一缩在墙角姑娘,“你是首领,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她?”首领姑娘勾唇一笑,“我是首领,她自然是我的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吕烽笑笑,只当她是胡言乱语。
吕烽不愿接话,马贼姑娘也不乐意,“就你们这些世俗眼光,自然不懂。”
“好好好,算你牙尖嘴利。”吕烽将匕首寒芒,在姑娘面前比划,“那这位马贼姑娘,也该知道,能屈能伸?”
姑娘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大丈夫。”
吕烽将匕首送前几寸,“可你小命就在我手上。若再不叫你手下住手……”吕烽特意顿了顿,“我或许不会杀你,但我刀法不好,若是在你脸上留下什么印记。”
“你敢!”姑娘娇喝出声,立即对外大喊,“乌尔!住手!”
车外巨汉,立即停下攻势。
林火累得大汗淋漓,马上战法,确实非他之能。
吕烽见姑娘听话,心中也是巨石落地,赶紧趁热打铁,“既然如此,还不下令撤回群贼,难道真要我辣手摧花。”
马贼姑娘咯咯一笑,“看你们这些男人,整天叫着仁义礼仪,还真能动手杀女人?况且我此刻还是手无寸铁。”
吕烽被堵得说不出话,只能威胁道:“你可以试试。”
那马贼姑娘却是笑得越发欢愉,“你可有朋友,称呼你是榆木脑袋?”
不等吕烽回话,她又说道:“我若撤人,可有什么好处,马贼亦有行规,贼不走空,总得得些利益,你杀了我这么多兄弟,也得有个交代。”
“交代?”吕烽淡淡道,“你的命,还不够价?”
“不够!”马贼姑娘斩钉截铁说道, “我还有个条件。”
吕烽沉思片刻,低声问道:“什么条件?”
马贼姑娘笑起来时,两眼弯弯如月,“我要去冀国王都!”
吕烽皱眉,“你要去王都做什么?”
马贼姑娘眨巴着墨绿眼睛,“我若说要是去玩,你信不信?”
吕烽自然不信,他倒是觉得头大,这种时候,若是姜杉在就好了,还能看清眼前真伪。对此,他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他不说话,姑娘却说个不停,“我出生便在野狼原上,从小看着我爹打家劫舍,实在太过无趣。想不到自己第一次带队打猎,就碰到了你们这种硬茬,也是好运,我正想到处去看看。”
吕烽暗暗摇头,“想来,我就算同意带你走,你爹也是不会同意的。”
“他当然不会同意!”姑娘似乎来了精神,坐直身躯,“但你可以劫持我啊。女儿被迫离家,他还能说些什么?”
吕烽头冒冷汗,也不知这姑娘父亲是谁,将偌大贼团交予这等贪玩孩子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
“怎么?”姑娘瞥了吕烽一眼,“你不敢?”
吕烽摇头,“虽然不知你父是谁,但他手下马贼能够如此令行禁止,想必势力不小。我若将你带走,还能好好走出野狼原?”
姑娘指着吕烽鼻子,“你这怂包,怕就直说。”
吕烽除了自己母亲,何时被其他女人指着鼻子骂过。他立即梗起脖子,“我吕烽怕过什么?你敢跟我走,我就带你去静宁王都!”
姑娘洗洗笑着,拍了拍吕烽脸颊,“就等你这句话呢。”
其实话一出口,吕烽已然后悔,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他也只能自食恶果。他将姑娘手掌推开,“别没事动手动脚。”
吕烽态度不佳,那姑娘却并不在意,眼珠一转,脆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
她转过身去,对墙角姑娘说道:“翠儿,你帮我带话回去,让我那些后宫佳丽老实呆着,等我回去,若是敢有异心,别怪我薄情寡义。”
那姑娘听得,居然浑身一抖,唯唯诺诺应下。
马贼姑娘将头伸出车外,对车外巨汉喊道:“乌尔,你与我爹说,我被人绑架了,要去静宁王都玩,没个三五月不会回家,让他不要太想我,我自己应付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