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财神文集-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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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11/29/21 ：00pm夫
《何盼盼，你丫进来》昨儿晚上喝高了，三儿和文子把我抬回来的。现在脑袋倍儿疼，就没去上班。三儿刚来电话，说昨儿我睡着的时候你给我打手机来着，知道你还活着，我特欣慰。怎么没让那孙子给你卖了？据我所知，现在网上专门就有这么一帮人，开了小窗户泡妞儿，把闺女们骗到外地卖给农民当童养媳，你丫就应该受这么一趟罪，让你也过过天寒地冻穿得倍儿少猛干活儿的苦日子。那孙子对你好么？刚一见面肯定特客气吧，哭着喊着说要给你丫一辈子幸福？再不就是深情款款地当面儿给你丫朗诵几首抄来的酸诗？就你丫这点小志向，我都能想象得出来那孙子的面劲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皮肤肯定特白嫩吧？你去瞧瞧丫的手，要是没有茧子，就说明他在家不干活，真要那样，你就多加点小心，瞧着不对就赶紧回来，回头混不好再让丫把你当安徽小保姆，我媳妇是拿来疼的，不是让人当使唤丫头的。算了，跟你丫说这个也没劲，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苦死你得了。
对了，你丫怎么把家里那几张王菲的VCD 都拿走了？那是人家文子的，下礼拜就得还，我一辈子没欠过人家东西，到了让你害了一把。上礼拜出差前，见你一遍遍听那首半途而废，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合着闹半天是王菲把你丫拐搭跑的？就这破玩艺儿文化部还能给批号，那帮见钱眼开的孙子们怎么都堕落成这样了？你等会儿，我去厨房冲杯茶，马上回来。恩，回来了，接着说，我刚又去那个dreamer 网站找了一下半途而废的歌词，“要不痛痛快快地哭个够，要不干脆向他低头，别再苦苦压抑心里的痛。昏昏愕愕爱过又算什么，贪图快乐等于堕落，你说一生不是为了爱而活。别搪塞借口到最后，反反复复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不知为了什么。半途而废，你无所谓，少了自由怎能海阔天空，真是自作自受自怜。半途而废，你不后悔，义无反顾断了退路还谈什么幸福，你又何苦。”我怎么你了你就要痛痛快快哭个够？合着恋了十好几年你就觉得咱们那是昏昏愕愕？昨儿我就说了，我忙是因为我要维持这个家，现在见你丫这出儿，我还真他妈后悔了，是你丫义无反顾离家出走，还好意思跟我谈幸福？你呢，也别苦苦压抑你丫心里的痛了，瞧我不顺眼就赶紧撒丫子颠儿吧。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挺坚决，说走就走，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我算想明白了，我他妈这才叫自作自受，埋了大坑自己往里跳。当初肯娶你是因为我色迷了心窍儿。
何盼盼，你丫有种嘿，你就别回来。我豁出去了，让单位同事笑话，让你妈你爸骂我，让全世界都鄙视我，我也不求你丫的，爱死不死。不就是个媳妇么，按我现在的身家，别说娶个媳妇，就算包十个农村二奶咱都绰绰有余，明告诉你吧，我们单位那帮黄花闺女都虎视眈眈瞧着呢，就等你丫一走，好跟我再续情缘。你瞧你瞧，又想跟我起急了吧？你又想说“你的生活与我无关”了吧？可是，何盼盼同志，别忘了，咱们还没离婚那！只要我一天不在离婚证书上签字，你就一天嫁不了别人，要不然政府就办你个重婚罪，把你送到白毛岭采茶叶去，到时候我一天喝十顿茶，就让你一个人采，累死你丫挺的。家里还没来暖气，冻得不行，刚才小腿又抽筋儿了，疼得我。以后的日子，我该去找谁给我揉腿呢？我盘算了一下，决定去娶一专门在澡堂子修脚的主儿，肯定比你丫揉得好。可是，术业有专攻，会揉腿的，做饭不一定好吃，还得送丫出去学厨艺，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花了巨多钱让你丫学做饭，可除了能拿胡萝卜削几个干花儿之外你好像什么都没学着，连个大白菜都炒不利索，恨不能把味精瓶子都倒锅里。插花学了两个多月，好像也只会拿几根蔫巴的康乃馨摆出个孔雀开屏来，我都不好意思往外放，你说你怎么能笨成那样呢？你说我怎么就能看上你这么个又懒又笨的傻闺女呢？可问题是，我就是看上你了啊，爱情丫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估计上一世欠了你的，得让我现在来还。等会儿我，有点冷，我去找条毯子，马上回来。
你那儿冷吗？今天咱们家这边又下雪了，大雪纷飞，刚才院儿里那帮外国孩子都窜出来了，满院儿的欢声笑语。这帮小八国联军还挺聪明，拿车内胎滚雪球，堆了一特大的雪人儿，就是没鼻子没眼睛，就跟他们几百年前的老祖宗似的，整个一没皮没脸。哪儿象咱们小时候，拿胡萝卜当鼻子，碎煤块儿当眼睛，怎么看怎么象回事儿。还记得吗，高二的时候，我给你堆的那个雪人加了俩大胸脯，你丫还去告老师说我耍流氓，差点儿办我一警告处分，你瞧瞧你丫的，打小儿就开始害我了。我现在是真想出去和那些孩子一起玩儿啊，可是没有你在身边，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如果你在的话，咱们可以一起下楼去吓唬那帮孩子，把大雪人据为己有，我再给它加俩比你丫还大的胸脯，看你这回还告谁去。盼盼，我想你，真的想。窗前有个很大的冰棱子，细长、锋利，像一把垂于心头的钢刀，割得我伤痕累累、血迹斑斑，我把它折断了，丢到院儿里去，可是，那把刀还一直悬在心里，一直割着，睁着眼都能听见胸腔里咯吱咯吱的声音。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算了，不跟你丫哀怨了，你心肠儿这么硬，我就算哭出血来，你也不会有一丝怜悯。说说你吧，你现在还好吗？还在沉湎于短暂而激烈的幸福中吗？你跟那小哥们儿腻咕到一块儿去了吗？你又拿那双贼亮的大眼珠子朝人家抛媚眼了吧？那孙子从他妈哪儿修来的福分？写几封信就能骗上个如花似玉的大飒蜜，早知道这样，我也逮谁给谁写情书了，真恨丫挺的。下午我出去办事，有可能不回家吃晚饭，别担心我了，我随身带着你上回开的胃药呢。对了，要是有空你就给原单位打一电话知应一声，或者我去帮你找文子开个长病假，别回头旷工的时间一长再让人给你开除了，要是连劳保都没有，你丫就真是歇菜了。记得多喝开水，别喝太多咖啡，有事打我手机。
1999/11/30/12 ：00am夫
《有种你丫别回来》嘿！何盼同志，你还牛大发了你？刚走半道儿马小虫给我打手机，告诉说你丫打电话跟她诉苦，说我上网毁你，说我不办人事儿？那他妈你丫办的就是人事儿么？我要真是想毁你，就干脆直接叫着你网名儿开骂了，我还跟这儿废什么话啊？我辛辛苦苦攒这么多字，又是哭又是闹我苦口婆心图的是什么啊我？一夜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顾及着你在网上混了这么久怎么着也有点影响，我给你留着面子，你自己还不想要是不是？你怎么就能不懂事到了这个地步呢？二张八快三张的人啦，何盼同志，办事用点脑子行不行啊？我那是为你好啊。要不，你直接给我打电话，把话说明白了，咱们该离就离，该分就分，该干嘛干嘛，可你这见天儿胡混着，我上哪儿找你去啊我？我担心你，你可以毫不在乎，可是，要是家里的长辈担心起来，你怎么跟他们交代？还说什么玩两天就回来，出去旅游你丫带那么多衣服干吗啊？存着心思让我起急是不是？这么干，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么？刚叶蓉说你去海南了，这么大冷的天，你没事跑那儿干吗去啊？我要是去了还能嫖几家院子，你去了能干吗？游泳也游不了，海水又冷又脏，污糟糟一片，现在正严打，你也叫不着鸭，什么时候去不行？说好了过年咱们一起去芭堤亚搓澡，你丫是不想去了是不是？你等会儿，别关贴，有人按门铃，我出去看看。
何盼盼！！不但贪玩你丫还偷懒，家里的洗衣机买来是干吗用的？连小裤头儿你也送出去洗？合着一大衣柜的衣服你都送出去干洗了？刚人家洗衣店的伙计把衣服送过来，一共是四百五十二块八毛，全从你这月的零花钱里扣。以前我就是对你太好了，好的让你找不着北了，这四百块钱干点什么不行啊？非得装富婆给自己找不自在是不是？等会儿你往下看看，下面有一贴是叫什么灰写的讲抽烟的，瞧人家姑娘，男朋友走了能给她哀怨得满地捡烟屁抽，你丫跟人家学着点儿。不过话说回来，这闺女也够傻的，一抽圣罗兰的主儿，基本上就是阳萎了，那还飙个什么劲呢？赶紧收拾收拾改嫁了得了。别楞神儿，何盼，我说你呢，没让你改嫁，我是让你学习人家那什么灰的执着精神，不管什么时候你也得想着我，想着咱们这个家，你必须要懂得珍惜过去，珍惜咱们俩亲手创作出来的幸福天地，珍惜居委会给咱们发的“五好家庭”的大红牌子。
盼盼，从看到你留在桌上的那张纸条起到现在，已经整整二十个小时了，这其中我喝酒喝了五小时，睡了五小时，收拾房间花了五小时，打字打了两个半小时，在沙发上呆坐了二个半小时，想你想了无穷无尽个小时。人说：“没有失去过，就不懂得珍惜曾经拥有”，对于这一点，我现在是特别深切地体会到了。盼盼，你丫是我生命中最无法割舍的部分，我们的命运是牵扯在一起的，不是么？除了一衣柜的衣服，还有对面墙上那一大排武侠书，我们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分不清楚，户口本儿、房契、电器、热水器、这器那器，还有整整十七年的美丽回忆，怎么扯得清楚呢？既扯不清，就不要分了吧，我们就只能这么纠缠下去，只有当咱俩白发苍苍、坐在摇椅里慢慢摇的时候，再慢慢扳着手指算个清楚，到那个时候再分手也不迟啊，你看如何？盼盼，二十个小时前，我一直没意识到沟通和交流的重要性，也一直不懂得花费心思去维系这份也许能够天长地久的宝贵感情。以后不会了，我会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即能死命赚钱又能陪媳妇胡呲蛋扯的模范老公。过去的十七年，我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当然，确实是很好，这你不能否认，要不然抽你丫的），而以后的十七年，二十七年，八十七年，我希望能够在你的帮助下，做得更好，是的，让我们做得更好。还有，你说我有好久没告诉过我爱你了，那么，现在就让我拼尽全力、真心诚意大吼一声：“何盼盼同志，我爱你！！”听见了吗？别羞羞搭搭的，听见了就给我回一贴吧。我出去买菜了，刚才忘了吃饭，饿挺了。你在外面好好的，不许逮谁跟谁抛媚眼，等你回来！！
1999/11/30/16 ：00pm夫
黑暗中绽放的花骨朵
古埃及的传说里，有一种叫做卜塔（ptah）的草本植物，只在黑夜中开放，见不得一点光，没人能用肉眼看见这种花。埃及人在黑夜中把它采摘下来，浸泡在泥浆中，用来当凝固剂使的。墨西哥有种叫做豪塞（hauser）的草本植物，只在黑夜中开放，见光便枯萎，花朵呈盘状，微黄，当地人把这花儿拿来泡酒，据说味道和Tequila 差不多。尼泊尔的传说中，有种叫做摩耶（maya）的花，长在菩提树的树根下，代表人性的阴暗面，修行时若走火入魔，就可以去树下挖掘一下，那种花肯定在疯长了。网络上也有所谓的黑暗之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每一个角落，让颓废、茫然、失落等贬义名词瞬间变得炙手可热，一时间痴男怨女争相阅读，争先恐后哭着喊着要共鸣一把，这是个挺好玩儿的现象，咱们今天就来聊聊这种黑暗中绽放的花骨朵吧。
★颓废
“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开始溃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首先从颓废讲起。中文里的颓废，是先要有物质、文化的底子的，在这底子上沉溺乃至大废不起，可着劲儿折腾，玩得就是一个腻味。潜台词也就是说：“哥们儿什么见过，什么都玩过，什么都有了，可是觉得没劲了，玩腻了”，这是种被极度夸张并扩大化的空虚，《红楼梦》里面的颓废就是这意思，最后落一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可见原来并非是白茫茫一片。再讲到八旗子弟，提笼架鸟，终日游荡，些许有追求的人，意识到精神空虚了，亦可自称颓废。其中却有异类，如王世襄先生，生能把玩儿变成了一种学问，从斗蛐蛐、溜鸟儿到收藏家具，每样都能出上一本书，这就又另当别论了。另提一点，中文里颓废、颓丧、颓唐、颓靡以及颓放，意思各有不同，需仔细辨别。五四后，高炎生《欲望之都》中提到妓女从良后无处可去，惶惶不可终日，以泪洗面，忽一日顿悟，发觉已是新社会，再三掂量后决定自尽，这傻闺女也算位高人，颓到能够主动献身与新社会抗争，值得表扬。后来有个荤迷叫做“妓女罢工——抗日”，她若泉下有知，估计又要感慨半天。历史上玩颓废的老祖宗，当属那位被凯撒砍了脑袋的马内松（Manethon），这老哥们儿死得冤枉，本来是埃及的一个祭司，受命写《埃及史》，写历史您就好好写吧，非得玩文学作哀怨，他爱上了克丽奥佩脱拉，然后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把那闺女的风流账一一算个清楚，下笔毫不留情，连带着把凯撒也扯进去，最后被士兵堵在神庙里的时候，他还在写最后一首诗（据考这应该是写给法老的情诗，外国人哪儿有咱们祖宗那么高尚，他要是留取丹心，照得就肯定是床第而非汉青了），马内松双目呆滞地抬头看了一眼最后的阳光，就被XXX 了。而由他书写的埃及史中关于爱恨情仇的一段，亦被焚毁，再也窥不见了。现今网文之所谓“颓废”，大半可以换成“颓丧”或“颓唐”——臊眉搭眼、欲语无言、涕泪忽至却不知所云，其本意就是炫耀颓废，“瞧，我多颓废，倒推回去也就是说我以前什么都玩过什么都见过”，这些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像一个新都市贵族的写作群体，其实倒更像是乡镇企业家，经历几场小市面便抑制喜悦强敛欢颜，强努着假颓呢。上海有个叫卫慧的写了本《上海宝贝》，上来就是浑身疼痛包括下体什么的，说来说去也就是泡吧喝酒上床外带玩几道不知所谓的伪行为艺术，呵呵，看那封面上，她本人长得倒有点像行为艺术。窃以为那书名不妥，该改成《青浦村妮》或者《嘉定农民》什么的。关于这一点，推荐大家去看贾樟柯1995年导演的小电影《小山回家》，里面讲到那些处在城乡结合部的中国人（包括民工、小县城的反叛青年），时刻都在模仿城里人的做派，模仿得很认真，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学得用尽全力，但事实上他们却永远不可能像一个真正的城里人（就像这帮假颓份子永远不可能学像一个真正富有贵族气的欧洲小资产阶级文人那样），这是一种很辛酸的处境，让人尴尬（例如前些日子把自己贵族得找不着北的潘虹女士）。关于颓废的例子，实在太多，从人到文学作品，若类举起来，实在是费劲，就先不提吧，真想了解颓废的定义，看红楼梦足矣。意象之颓，波澜壮阔，庞杂不堪，光说是说不清楚的，须意会。
★茫然
“望着窗外大片大片的金色麦田，我突然空了，我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要什么”一般来说，茫然都是突发性的，本来好好儿的，一下子就找不到了人生的目标和方向，然后就郁闷，接着感慨，通过文字去换取观者的共鸣。我曾经写过两个关于茫然的小段子，《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