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凤初鸣-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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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门里,言荣心不在焉。
“哥哥开心些,你马上就能脱离苦海了……”关荣道。
言荣一笑:“何出此言?”他看了一眼关荣手里的签桶,道:“是签上说的?”
关荣放下红签,道“你知道今年花魁的赠金是多少吗?”
言荣见他如此发问,便往大了猜:“五十两?”
关荣摇摇头。
言荣一惊,道:“一百两?”
“一千两啊!”关荣道。
言荣震住:“真的吗?!”
“今年赢了花魁,你就有钱赎身了!”关荣道。
言荣脸现喜色,却又瞬间黯淡下来:“且不说今年来的人就是各地方的名伶,身姿才学均非等闲……就算赢了,妈妈事后也定会将银子唬了去……到不了自己手中的……”
关荣一听神情也黯淡下来,言荣捏着红签,思绪一转,慢慢道:“可要是我们当众将赠金拿出去赎身……此等盛事,必有许多看客闻风赶来……众目睽睽,妈妈就不能耍赖了!”
两人如此一想,便觉前途光明。
当下便向庙中神明祈愿。
言荣口中默默道:“信男言荣,若此次花魁当选,此生不再食荤,不杀生,不邪淫,日奉神明,常伴青灯。”
关荣听见,悄悄道:“常伴青灯?哥哥不再找个好人家?”
“我这样的……上哪找好人家……”言荣怨道。
“那你靠什么过活?”关荣道:“我们学的就是那个……也只懂那个……出去以后不还是要依傍个人吗?”
言荣微恼:“那和没从良有什么区别……我就是沿街乞讨也断不会再干这种事!”
“……那你那些客人……”关荣小心翼翼道。
“该断则断,不留后患。”言荣早就谋划多年,道:“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改头换面。让任何人都找不到我!”
见关荣神情一暗,言荣便接着道:“然后等我定居下来,我给你写信……你什么时候出来,我等你……”
关荣笑道:“好啊,那哥哥要做什么呢?”
“开个茶摊,粥铺……都行……”言荣幻想着那样一幅光景,不禁合不拢嘴。
“哥哥煮的粥能吃吗?”关荣斜眼笑道。
“比你强……你来了也就是个抹桌子的!”言荣见他嘲笑自己,便毫不留情的回击道。
言荣想了想:“煮茶总是可以的吧……”
关荣依旧不信任:“哥哥连毛尖和铁观音都没有分清过,还是算了……我那有一罐花茶,一位客人托人从天竺给我带来的,回去你尝尝,你要是能尝出里面的有几种花,我便相信你的茶摊可以开起来……”
言荣还就不怕被人用激将法:“好,说定了!”
俩人边说边走,走出庙门一见到大炳小虎便齐齐闭上了嘴……
他们防住了大炳小虎,却没有防住阴影里的人……
玉器店,裴方静又等了一天。从那天晚归,言荣便再没有出来过,他应是受了罚被困在了楼里,裴方静想着,既然他并没有发现言荣对晋王有何价值,他是不是该将言荣买下,让他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又担心言荣不适应他这样多变的生活,他考虑了几天,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告诉言荣他的秘密。
他便一直在玉行里等着,他相信言荣找到机会就能回到他的身边,像以前那样……
这时,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走近玉器店,见四下无人,上前与裴方静耳语起来。
半响,裴方静手心一紧,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玉佩捏碎,重复道:“当断则断……”
新来的玉器店老板,捧着一壶茶走了出来:“大人,请用……”
“滚。”
裴方静面无表情,心起瀚澜。
临近花魁之期,言荣闭门不出,客也不见,专心在房中练琴。
濮阳桀在他的窗前坐着,江湖游侠,言荣挡不住他,只能任由他来去自如。
濮阳桀听着言荣的琴音,铮铮高扬,风啸云傲。言荣从来不喜靡靡之音,自然也不会选择那样曲子去演奏,濮阳桀不懂琴,但他知道言荣心中所想,他亲眼所见言荣为此付出的一切,如今他的琴技不算臻于化境,也是炉火纯青……
花魁,犹如探囊取物。
濮阳桀知道言荣将不久便会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届时濮阳桀将会失去所有。他已经不能再忍受失去他第二次。
“小桀……小桀……”言荣唤他。
濮阳桀回过神来:“嗯?”
“我方才问你,弹得如何?”言荣不知道这人在神游什么。
濮阳桀从窗上跳进屋来,走到言荣跟前,一把抱住:“好听好听,荣儿弹什么都好听。”
“瞎说……方才尾声有点乱你都没听出来……”
“我不懂……”濮阳桀一顿,凑近言荣唤道:“荣儿。”
“嗯?”言荣摆弄着琴柱。
“我要你。”濮阳桀伸手便要解开他的衣物。
言荣推脱道:“后天就选花魁了……我想再好好准备一下……”
“以后我就碰不到荣儿了,是不是?”濮阳桀问。
“……”言荣一惊,的确。这个人总能一眼看穿自己。
言荣心一软,便允许了。
床幔里,言荣躺在身旁酣睡着。濮阳桀静静地看着,他握起言荣露在外面的手腕,轻轻吻着,
最终他从自己的折扇扇骨中间取出一根长针,扎进言荣的手腕,穿刺过去,另一只手也重复相同的动作。
睡梦中的言荣忽然睫毛颤抖,面露痛苦之意。濮阳桀立刻封住穴脉,言荣才稍见平稳。
门外,关荣端着一壶花茶,往言荣的房间走去。
“慢着。”一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关荣一回头,便见一男子瞧着眼熟。男子道:“给言荣的?”
关荣微微点头:“这位官人,言荣暂不接客。”
“给我。”男子伸手接过茶盘。
“官人您……”关荣怔怔将茶盘交给眼前人,说是交,其实和抢差不多,只是他怕茶壶掉地上,才端着交给面前的人。
等关荣目送那男子踏进言荣的房间,他才终于想起来,那人……便是玉器店遇到的那位。
裴方静踏进言荣的房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一丝腥甜。
濮阳桀见闯进来的男子,双眼一暗:“是你。”
裴方静也断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圣火教的人。
“呵……你现在是谁啊?青楼杂役?”濮阳桀调笑道。
“裴方静。”来人回答。
“哦……原来是你啊。”濮阳桀下床,来到裴方静的眼前,打量起来:“百闻不如一见。”
“言荣如何?”裴方静问道。
“睡着了。真不巧,你想上他,得明天了。”濮阳桀不屑道。
裴方静的余光瞧见地毯上藏着一根沾血的银针,顿时明了:“你将他的手筋挑了?”
“只是扎破了,不影响什么的。”濮阳桀道。
裴方静勾起嘴角:“只是不可弹琴了……”他将茶盘放在桌上,并当着濮阳桀的面,从袖里滑出一个药瓶,往壶中倒了一大半药末。
“给荣儿喝下去。”裴方静道。
“为何?”濮阳桀警惕。
“为他不会怀疑你。”裴方静道。
“您真是个大善人~”濮阳桀断不会相信此人有如此好心。
“我希望得到你的帮助,在恰当的时机,略尽绵力。”裴方静淡淡道。
言荣口干舌燥的醒来,仿佛他刚从沙漠里爬出来,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言荣费力地掀开被褥下床,他见桌子上有一壶花茶,应是关荣送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言荣伸手想提起茶壶,可一使劲儿手就抖个不停,还微微有些刺痛。
他磕磕绊绊地倒满了一壶茶,好不容易喝到嘴里,没过一会儿,他便脸颊发烫,皮肤轻痒,他挠了几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胳膊上竟起了一片片红疹。
老鸨赶紧找来了大夫,问诊后,他断定言荣是花茶过敏。当言荣问他为何自己的手腕也使不上力气时,大夫含糊地说也是花茶导致,至于日后能不能恢复,大夫也闪烁其辞。
言荣心灰意冷,日后恢不恢复都无关紧要,眼下他定是无法再弹琴了,更别说是赢得花魁……
他一切的希望破灭,即使身上的红疹消下去了,言荣也不想从床上下来。
关荣来看他,他早已听说关荣当众赎身之事,言荣不愿相见,便背对着他道了一句“恭喜得偿所愿。”
最后关荣还要解释什么,言荣不想理会,以成定局的事,他没有追问的心情。濮阳桀一直守着他,也是他将关荣请出房门的。言荣心有酸楚,便抱着濮阳桀不放,这是他身边,唯一一个可以肆无忌惮的哭的人。
濮阳桀一直安慰到言荣睡着,待确定言荣安稳下来,他便起身与房门外的裴方静如约相见。
这时老鸨捧着一巴掌大小的锦袋,将其交给濮阳桀,解释道:“这是王爷出征前交代的,烦请您交还王爷。”
濮阳桀接了过来,打开一瞧,是一捧香丸,诧异道:“昙城香?”
“这是王爷要求的,若言荣赢得花魁,就要将言荣屋内的香囊都换成这个香……”老鸨犹豫道。
“昙城香长期吸取,会令人上瘾,重则神颓情靡,一梦不醒。”裴方静思索道。
老鸨为难道:“说的是啊,王爷虽然喜爱言荣,但也没有这么帮的,言荣从来也不需要这种东西留住客人……这幸好是没选上花魁……”
“言荣服用过解药吗?”裴方静问道。
老鸨道:“按照晋王吩咐,每天的饭食里,言荣的那碗都是王师傅单独做的。已经有三个月了。”
裴方静与濮阳桀此时均心下了然。晋王用这昙城香并不是为了为言荣留客,恰恰相反,他要将言荣身边的那些臭虫通通赶走,晋王从小□□罐子里泡大,区区昙城香对他根本毫无作用,但其他那些人就不一样了,碰言荣的时候久了,他们自然会察觉出身体不爽,便会相继远离……继而达到他一人独占的目的,彼之□□,我之甘饴。
可惜晋王还是略有一点小失算,那便是濮阳桀自练邪功,百毒不侵,裴方静经脉逆转,万药不灵。他最想赶走的两人都没有赶动……
濮阳桀将锦袋还给老鸨,吩咐道:“挂上,就说王爷送的。另外,不要告诉荣儿这里面是什么……”
“这……好吧。”老鸨打量了面前那两位便告退了,站在那两个人面前,眼神仿佛要将人千刀万剐剥个干净似的,他一刻也不想多呆,唉,言荣怎么摊上这两个不好惹的主儿。
裴方静心下一暗:“晋王……必除。”
此时的裴方静还未料到,他的名单将永远停留在这最后一个名字上。
言荣睡了又醒,醒了又睡。
不知何时,商云涣跑到他的屋子里,动起他帷幔上坠着的香囊。
言荣闻了闻:“这是……昙城香吗?”
老鸨一抖:“不是……”
“你当我傻子……”言荣虚弱道:“我已经到了需要您这般帮助我的地步了……靠这种方式……”
“真不是……我难道会害你不成!”老鸨心虚的时候声调明显提高。
言荣不为所动。
“不信你闻闻!但凡有一点头昏脑胀,我头给你当蹴鞠!”
老鸨硬把香丸塞到言荣鼻子底下,言荣没躲开,赶忙推走,但是他闻了一下,还真没有什么异样,知道误解了老鸨,言荣起身语气软和道:“那这是什么……闻着和昙城香好像……”
“不知道,王爷送来的,可能是什么国进贡的吧,特意嘱咐我给你挂上~看王爷多想着你!”老鸨好不容易让言荣相信了。
“王爷?”言荣疑惑:“他不是去夹口关了吗?”
“啊,就是临走前吩咐我的。说你要得上花魁就挂……”老鸨忙住嘴,他小心观察言荣的脸色:“没得上也得挂,说是换换风气……”
言荣裹着被褥,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风吹进来,卷起这阵新来的香气,他深吸一口,与他以前用的不一样,却和普通青楼该有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同。
不过,的确是换了风气……
看来命中注定,他要再和他的客人们多呆一些时日。
(三攻前缘篇完)
第19章 十年篇王爷
他征战沙场而归,而言荣一直陪伴身旁,凭借着缜密的谋略,二位无往不胜。任谁都不敢相信,晋王身边之人曾是青楼伶人。虽言荣拒不受勋,但深得皇上的赏识。
皇帝说是言荣按捺住了晋王的浮躁之心,如宝刀入鞘,封存了血腥。可只有言荣自己知道,他才是被束之高阁多年的兵刃,若不是那人悉心呵护,言荣永远无法张扬他那寒露一般的锋芒。
十年后,
魏国赋兰城陷落。
“你说什么?!”一位面部黝黑的敌国将军怒视着一位青衣师爷。
“将军莫急,赋兰陷落,您也将被押送回我国国都,到那时自有圣上裁夺。您不日就会与妻儿团聚。”青衣师爷说道。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把你们王爷叫来!”
言荣用袖口擦了擦脸,饶是他躲得及时,仍是有些吐沫星飞溅到他的脸上。
“将军,我敬您也是位功勋卓著的人物,才来此处与您知会一句,赋兰城,喜县,狄狩,魏国的三大要塞,已尽在我国的掌控之下。我并不是来劝降的,是来通报的,望将军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你!你凭什么在我的大帐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货色!一个婊i子,破烂货!离着八丈开外,都能闻到你满身的骚气,没男人捅就活不了的贱人!”
言荣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脸上的恭敬:“败军之将,就不要逞口舌之快了。”
“你他娘滚出我的营帐!!”
“将军,我可以滚,但降书先请将军签一下。”
“把你们王爷叫来!”
“王爷来了就不是像我这么耐心劝解了。”
“滚你个瘪犊子,我跟你说一个字都嫌恶心。”
“您第一次被俘虏,心情不好,我理解。我先去外面候着,将军什么时候想签了知会我一声。”
将军见言荣转身,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想踹他一脚,因言荣突然犯了多嘴的毛病,还想嘱咐一句,便回过身来,正好撞上了将军的飞脚,一下踹到了言荣的肚子上。
在青楼那几年,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忍了。言荣捂着肚子站起来:“忘了告诉您,您若想撕了降书,就撕吧,我还备着几份呢。”
“你——要不要脸,靠卖屁股爬上今天的位子,白天装得人模狗样到晚上就摇着屁股求人家入i肉啊!”
话越说越难听,言荣已经要绷不住了。
这时,闯进一阵轻笑:“不止晚上,白天也可以。”
“姓谢的!!!!”言荣怒不可遏。
“皇姓,不好放肆,乖。”晋王一把搂过言荣,当着敌国将军的面,还亲了他一口。
“呵,没想到王爷居然好这口,玩别人玩剩的!”
这个将军快死了,言荣心里想,定鱼是极好面子,他这般侮辱王爷,王爷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本王对这点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如此说着,却在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恼怒的痕迹,而且他居然还有闲心与言荣开玩笑:“荣儿,你将你过去的客人列个单子给我,我想挨个揍一遍……”
“你有毛病吧!”你言荣声朝他骂道,还有闲心开玩笑??
“拾人牙慧……”敌国将军轻蔑道。
言荣倒是笑了,反讥道::“这位将军还会用成语呢?!不容易啊,不过不是这么用的,劝您……”
“你的意思是说荣儿是牙慧?……”晋王的脸色忽地暗沉下来,他上前一步,一掌将敌国将军拍到沙盘上,他一只手死摁住将军的脑袋,另一只掏出匕首,刀尖撬开将军的嘴,直抵住他的上颚:“本王这就将你的牙齿一个个挖下来再一个个喂你吃下去,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牙慧!”
“王爷!”言荣慌了:“敌国将领理应送回上京,交由皇上发落。私下用刑,会被人误会藐视皇威。”
“藐?能奈我何?”说着,王爷将刀尖往深处压去:“你还有个儿子吧,我记得…十二岁?不知道插起来是什么滋味……”
敌国将军的嘴已流出鲜血,眼睛睁圆在王爷的钳制下,不停挣扎:“唔……你……唔”
“放心,我不会碰他……外面有千千万万个男人等着……日日夜夜,爽得他连亲爹都不认识……”
哎哟我的天,这都什么糟糕的对话……言荣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王爷,已经有人说你功高盖主了,你再这般为所欲为,皇上都保不住你的。”
“啧……”王爷眼光一横,将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