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而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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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社大厦周围是繁华商业区,唐羽拉着江淮去了几人之前在唐顿时便常去的一家店,吃上海菜。这天是工作日,店里人不太多。两人靠窗坐下,唐羽替他点了一堆小菜,又叫了主食。
江淮没好意思跟他说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又怕他问东问西,只能红着脸埋头慢吞吞吃着。他这时不知道席谨河已经赶到了医院,接手他的“临时工”,替他出了气,也不知道一群人正铺天盖地找他。
“庄茜今天休假。”唐羽不动声色挂掉了上级打来的电话,摁了关机键,再放回口袋里。他没有和江淮分枰对坐,而是就在江淮身边帮他夹菜。
江淮拿碗去接,有些局促:“谁批的那姑娘的假?她去相亲吗?”
唐羽低着头专心布菜,慢慢道:“是因为之前老师接连遇到不好的事,她说去景山拜拜神,给您求个平安符。”
庄茜向来热心肠,她又尤其偏爱江淮这个师兄。爆炸案后好几天她都没什么胃口,每天焦躁不安,索性请了假,自己背着包上山。
“景山有神?”江淮有些吃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记得自己最后与江尚也是爬的这座山,不高,对他而言却有着不同的意义。
“这丫头乍乍呼呼的没个正经,也是麻烦她了。”江淮叹了口气,又问:“小羽最近怎么样?”
唐羽这个人素来不太热衷和别人聊天拉家常什么的,不爱说场面话也不会说谎。在唐顿数年,江淮带着他,连一丝用到圆滑世故的地方都没用上。他放下筷子,抬头直直看着江淮,眼神炽烈。他说,不怎么样。
江淮对遇上这样的情况猝不及防,他本能地就转过头避开唐羽的眼神,顺带掩住眼中的慌乱:“怎么会不怎样?《时代》那边对你们不好吗?席谨河他……”
江淮“他”了半天,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他应当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唐羽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有些沮丧的模样。他朝一边与江淮拉回到安全线距离:“不是这个原因。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都是想回自己的地方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俩人都有些兴致不高,唐羽道:“老师,我反而没有和大家一样那么期待回到唐顿,你和以前相比……变了太多。”
“抱歉。”
江淮茫然无措,他太累,拐弯抹角用了太多力气。他问唐羽:“我变了吗?”
“老师,你……和席社长在一起后,就变得不像那个全专心投入摄影的江淮了。”唐羽的目光有些凄凉,他近来也时常想起曾经。面试上他幸运地被这位传说中的“大师”指中,由于庄茜的“友情提示”,他只敢战战兢兢喊他“老师”。
江淮没有纠正称呼的习惯,他那时坐在办公桌后,唐顿的绿植也都活地好好的,环绕整个工作室,一片绿意盎然。他靠着背椅,半眯着眼打量他。唐羽第一次看他眼中的光,专一而坚定,不像今天在树下的一见,满是慌乱和哀伤,像是受伤后的小孩,还固执的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
他也总是想,席谨河到底对江淮做了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人自己选择跌落云端,生生折了大好前程。
“原来这样。”江淮苦笑:“唐顿的事……我其实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们。我……”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被旁边觥筹交错的声音盖住。
“我是真的喜欢他……”
这些年他不愿强迫,也是给自己一个残存的希望。等着把这些年都耗尽了,再让自己死心,到头来,他还是在追随席谨河的脚步。
可他甚至不知道席谨河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席谨河呢?”江淮问。
“他昨天和前天都没有来社里……”唐羽顿了顿,斩钉截铁,“但他今天一定会来。”
“为什么?”
“因为今天是模特大赛决赛,他一定会到现场为前三名颁奖。”
“原来是今天……”
江淮这才想起来日期,眼见着这夏天就这样结束,G市却还依然曝晒在阳光下,像是阻止一切的悄然发生。他吃的七七八八,这时唐羽居然再次拿筷,就着剩下的菜又吃了些。
两人都竭力避开关于曾经和席谨河的话题,又忽然讲到港□□炸案的后续,其原因是一家公司私自在那里堆放易燃易爆化学药品,又由于疏忽看管才导致惨案。当时的消防员从东面进入,风向和燃烧物不明,才直接导致了第二次事故,十一条生命由此离开。上级震怒,一众管理审查不当的官员落马。
这两人都去过现场,对那片火海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江淮这近十年以来都不曾在工作上发这么大火,被媒介描述的真相,到底有多少真相的意义?叶礼曾告诫他,多视角策略有助于使带倾向性的陈述贬值。很大一部分的照片在表现一些重要事件,实际上却暴露出自身的伪装。往往越有权势的人越能控制伪装的程度,正因如此,纪实性的照片才愈发珍惜。
话题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主题。
“我到底是不太方便去大赛现场……”江淮踌躇了会儿,问唐羽借手机,“我给席谨河打个电话吧。”
“……好。”唐羽从口袋拿手机,他的动作迟疑,心中天人交战。
他不想让江淮联络上席谨河,却也不想由此欺骗他。
“我……”
唐羽红着脸,用尽力气进行了抉择,“我的手机没电了……”
他大脑一热,说话磕磕巴巴。唐羽太想要一个和江淮独处的下午了,而江淮对他信赖万分,也全然不觉。
他对江淮说自己下午可以请假,他俩或许能顺路去爬一趟景山,没准能在山顶的山神小庙偶遇庄茜。
江淮忌惮这山多年,一听果断拒绝,却又实在不忍看到唐羽那张写满失望的脸,像是自己欺负了别人家的乖小孩。
“坐缆车还是可以的……”
“真的?”唐羽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他的眼神闪着光,几乎迫不及待。
“走吧。”
席谨河待弘历在医院周围找不到人后,开始让他按顺序一个个播唐顿员工的电话。
“社长,不先问问邵家那边吗?”弘历疑问地看他。
“他的朋友虽然不多,可不到走投无路,他是不会回邵家的。”席谨河冷着脸色,“小家伙脾气大得很。”
凌染忍不住坐在一边冷笑出声,被程知白捏了捏鼻子当做警告。
那厢弘历挂了电话,面露难色:“李主任说今天庄茜请假,而唐羽下午没有来上班。”
“那这两人一定在一起了!”凌染大声抢话,“这也难怪,我就老听淮哥夸他的宝贝徒弟,长得好看又乖的,说不定淮哥昨晚就和他……”
程知白见他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更上一层楼,开口制止都来不及,直接伸手捂上。他无视凌染的挣扎和愤怒眼神,向席谨河点点头,冷淡的脸上也没太多表情:“我家这位年纪小,也脾气大,说话总没个正经,席社长不要往心里去。”
席谨河顺势朝凌染看一眼,脸色已经变了。
弘历在一旁暗自叫苦,让这人不往心里去?
不存在的。
第 27 章
27。
景山的缆车,能将半个G市尽收眼底。
江淮本身是个矛盾的人。他有些畏高,平日里连看一些极限运动gif图都能惊出一身冷汗,但他又偏偏喜欢高处,爱这尘世间的大众,爱看城市缩成一颗掠影,而后被镜头记录下来,远远地看着,总觉得其中藏了万千故事。
喜爱听故事的人,或许也都喜爱摄影。
唐羽坐在他对面,不看风景,只看眼前的人,看他眼中的情绪,浮着的点点星光闪烁。
江淮本能地想按快门,手边却没有东西可办。他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最后指着绵延的江河,对唐羽说近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想看海。
“想去便去吧。”唐羽道:“老师以前不是总说要给我们放假,自己也出去玩儿吗。”
“是啊,说了那么多次,却从来没实现过。”江淮有些沮丧,“是我的错。”
“唐顿和席社长……是你的束缚吗?”唐羽担忧地望着他,江淮却朝他绽放了个安慰式微笑。
“不是这样的。他们都很好,都是我想要的……只是我想要的太多,就总显得有些居心不良。”江淮道:“我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二流摄影师,因为只有真正的摄影师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们只追求一个极致,才创造历史。”
唐羽笑道:“例如Edward Steichen?”
这是在唐顿时不知谁先流传的笑话,这位世界顶尖的摄影巨人最受瞩目的画意摄影主义《池畔月色》在零六年拍出了两百九十二万八美金的天价。
江淮也笑了:“那是小茜的偶像,不过比起那两百多万美金天价照片的噱头,你似乎更喜欢他的摄影风格。”
唐羽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两颊微红,迅速偏头去。江淮见他一幅心事被戳破的羞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老师……”唐羽支吾了一声,想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说出口。
距离时代模特大赛决赛开始前三个小时,席谨河就到了后台。他在人群里轻而易举地找到季衡棠,直截了当地问他江淮有没有来过。
季衡棠比他更直截了当,他起身站起来,几乎与席谨河平视,一字一顿道:“他的事,你怎么会来问我呢?”
季衡棠比席谨河还想知道江淮在哪儿,会不会来看决赛。他给这人打了电话发了短信,也半天不见回声。
化妆间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一个西服革履,华贵典雅;一个普通衬衫,眼中却沉稳如海。席谨河甚至比季衡棠还要高几分,他深锁着眉,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担忧,得到答案后转身便走。
“席谨河,你爱他吗?”季衡棠对着他背影低低地问了一声,席谨河没有停留,也没有回答。
没得到答案的季衡棠窝在沙发上发微博——
@棠季:听说有人忘了我今天决赛,难过地想发自拍[自拍。jpg][大哭。jpg ]
短短数分钟,这条微博被转发上万。粉丝们也都哭唧唧:抱抱我家糖糖!糖糖不哭!你还有我们!
我糖比赛加油!!你是最胖的!!
楼上说什么呢?我糖185才71。5KG啊啊啊啊啊啊啊……复赛看了没?!那个肌肉简直流口水……
楼上+10086!!我糖才二十一岁啊!!还那么小!以后不知道还要窜多高……
我就想问一件事@棠季 ,糖神看的上一米五七不会做饭只会洗碗的贤妻良母吗?特别爱你的那种![比心。jpg ]#季衡棠# #时代模特大赛总决赛#
……
两人没有在景山做多停留。唐羽下午私自跷班,晚上的决赛现场却无法避开。他领着江淮进了后台,指了路,十分不舍地走了。
身边的人都行色匆匆的模样,江淮循着唐羽指的方向找到了季衡棠的化妆间,却没在里面找到人。
莫非已经去了现场?
江淮这样想着,又转过身去找入口的门,他混在人群中往前走,远远便望见到那个身材修长穿着正装的男人,正和个市里来的领导握手,在谈论些什么的样子。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
也不是第一次几天不见席谨河,江淮却感到了许久未见的陌生,像是经年别后,往事不堪回首。
席谨河这头还在说着什么,那边一个不经意地抬眼,视线直直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江淮的身上。
“失陪。”
江淮见他薄唇微启,长腿一迈,席谨河丢下那不知重要程度的上头官员,直直向他走来。他的眼神深邃而冷清,此时攫取住江淮一人,他沉着脸,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席谨河两只手用力捏住他的上臂,压低了声音怒斥:“你今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留在家里还不带手机?!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在找你!!”
江淮被他这样迎面一吼,眼眶立即见红了。他低着头只说一件事:“那里不是我家……”
席谨河的手骤然松开。
人群嘈杂声中,他在一瞬间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内心震颤全然不曾发生过。
“就合约来讲,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席谨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你做不到,那就心甘情愿地写检讨。”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要写检讨?”江淮喃喃道。
“你不写也可以,只是如此,你做你自己想做的,那我实在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合约还有什么意义。”
“我……”江淮气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正想开口反驳,身后一个人影猛地窜了上去,一把扑进席谨河的怀里。
“老席!”
席谨河后退了两步,伸手竭力抱着那不速之客,脸上那丝面具的冷漠已尽数消退。他无奈地呵斥着,“你给我下来,像什么话。”
江淮的手不抖了。
他看着这幅不可思议的场景,慢慢睁大了眼。席谨河脸上有四分无奈,剩余的六分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带着宠溺的……笑容。
弘历站在席谨河的身后,没有阻拦,也只是笑着搭了一句,“秦少,您再这样,媒体可就乱写了!”
秦冬随意地朝他摆摆手,满脸无所谓的模样,“由他们说去,小爷还怕了么?有老席在他们能拿到我什么新闻?”
席谨河看着他直摇头:“你怎么来了?”
“都是沈非间那个傻逼啊!他说我刚回国,赶上好戏可看,顺带指点指点后辈。”秦冬顺从的站在席谨河身旁,两人身高差不多,都气质极好,尤其是秦冬,他一张脸真真称得上惊艳。此时这两人颇有默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席谨河又低斥了他一声,“不许说脏话。”
江淮默默地再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和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也觉得自己没资格。
秦冬那双眼睛最是让人着迷,他的睫毛又翘而长,美如精灵的双眸轻轻落在他身上。江淮听见他转过头去贴着席谨河的耳朵,问了一声他是谁。
江淮无视两人挽着手臂的亲密样子,他怕自己失控,只能竭力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也不敢再抬头看一眼这样如此刺眼夺目的两人。
“我……与席社长许久不见,但演出快开始了,我就先失陪了……”他灰溜溜地从席谨河身边逃开,擦肩而过时多留了一句“抱歉”。为他的失控,为他的不知悔改,为他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也为他的心存妄想。
原来是他。
秦冬这张脸,圈里没有人不知道的。他是国内最顶尖的模特,听说他家道中落,有幸得贵人扶持才踏上出国的路,成为了全球最优秀的超模之一。
席谨河与许多人都有过绯闻,明星,歌星,到记者,却把秦冬护地好好的,连一丝消息都不曾泄露。
江淮忽然有一个念头,也许这些年,席谨河就是在等秦冬回来,等着他回到自己身边。
三年的合约……连江淮也觉得,这个时间有些太长了。
江淮坐在场中稍靠后的位置上。他身边都是不认识的陌生女生,举着印着季衡棠名字的灯牌,兴奋地四处张望。席谨河与秦冬坐在前排靠T台的vip席位,不一会儿沈非间匆匆赶到,三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并排坐着,免不了谈笑风生一番。
江淮埋头盯着表,他没能太用心去看这华丽舞台上的人,却也不敢看台下更华丽夺目的人。
他的视线无处安置,那股强烈的绝望浮上心头,连带着早晨的呕吐感把他打倒在地。江淮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跑去洗手间,掀开马桶,干呕了许久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抓着门轴,不然自己因为脱力摔在地上,几乎筋疲力尽。后来他把这些写进个人传记写真里,说:【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样难熬。】
那是一年后的盛夏,他独自一人住在向往许久的海岛上,洋洋洒洒地晒着太阳敲键盘。海浪翻涌的喧嚣声络绎不绝,一只鲣鸟落在他窗台上,嫌弃地啄了口花盆里的大星芹。
江淮没有伸手驱赶,他能做的事情不太多,世界在他的眼中,已经显得太模糊不清。那只鲣鸟欢快地跳跃着,带来他这天的最后一张照片……
……
决赛的投票环节季衡棠占了大头,毋庸置疑的冠军。场内的粉丝尖叫了两轮,险些把揉太阳穴头疼的江淮掀翻。
凌染不愧是他挑中的人,从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