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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知君用心如日月-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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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西晋是荒芜的,那么金谷园就是晋代士人梦回大汉的一段日子。宏丽的室宇,成群的美姬皆曳华服纨绣,耳边耀金翠。丝竹音乐尽当时之盛行,席宴穷水陆之膳珍。点亮灯烛,照彻西天,急管繁弦,直入云端。空虚的士人营造出如此的富贵太平,让人恍然不觉在哪个盛世。金谷如梦。 
  古时的女人,一头栽进一个男人的怀里,便跟定了这个男人,一门心思一副忠肠地服侍着,哪里管值不值得,自己的亲老子娘从此也就一刀断了,有惊有难之时竟没有一个暂避之处,以守得时事轮回,天开一线。在这重重深院与人做着露水夫妻,原是见不得风霜见不得太阳的,好端端地刚才还万千柔情销魂时,转眼这一梦就碎了,非得用卿卿的死来结局。男人的自私男人的虚浮在岁月的车轮中碾磨过来,竟没有一点长进,一处一折一章一回不停地演。 
  神仙一样的日子,终也结束在一个跳梁小丑孙秀的手中。 
  孙秀行为狡黠无行,潘岳厌嫌他,两人早年结下宿怨。后来孙秀投奔赵王伦,与赵王相投,赵王作乱得势,奸党孙秀如鸡犬一样得以升天,骄横跋扈一时。孙秀早已垂涎绿珠时久,便使人向石崇索要。石崇曾列出数十个“蕴兰麝、被绮罗”的美女让使者任意选。使者却说:“然本受命只索绿珠。”石崇勃然曰:“绿珠吾所爱,不可得也。”使者劝说:“君侯博古通今,察远照迩,愿加三思。” 石崇说:“不可。”使者无奈,只好离开。使者出金谷园,思量再三,复又折回,再劝石崇,崇仍不许。石崇没有像某些公卿大夫一样把绿珠像礼物一样转送他人,他终究是喜欢和尊重她的。 
  孙秀索要绿珠不果,大怒,于是就游说赵王伦诛杀石崇。石崇与潘岳联络淮南王允、齐王冏等人也密谋除敌之策,怎奈被孙秀觉察,竟先下狠手,下诏族杀石崇潘岳等人。   
  四 繁华事散逐香尘(3)   
  强兵到来之时,石崇与绿珠正在临清流而歌。高高的崇绮楼上,浸着楼外淙淙水意,石崇幽幽地看着绿珠,看着她那张可让他神惊意丧、可让他慷慨赴死的脸,有点嗔怨地柔声道:“我今为汝获罪矣!子将奈何?”绿珠听了肝胆俱碎,大哭道:“君既为妾获罪,妾敢负君?请先效死于君前。” 
  这个男人知道大势已去,他的金海银山即将沦入他人手,他眼都不眨一下,唯有这个女人,他得打发好,不然他死不瞑目。他在暗示吗?绿珠这个意气的女人他怎会不知,一句话便点到了她的穴位,她即刻明白,此时此刻便是与君永别时。 
  石崇道:“效死固然是一件快事,但是我怎么忍心呢。” 
  绿珠道:“忍不过一时耳,快在千古!” 
  这一个“快”字,我倒不解,快意者谁?是石崇?是后人?还是快哉孙秀海底捞月一场空?绿珠有没有扪心问自己,就这样走了,自己快不快?! 
  说完她竟往栏外纵身一跃,顷刻间,红残钿碎花楼下,金谷千年更不春。 
  石崇伸手相阻,这个苍白的手势只抓住了绿珠衣上一片裙裾,他握于手中,宛然感觉还有她的体温,还有她肌肤的味道,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相亲。 
  剑煮酒无味,饮一杯为谁,胭脂味相留醉,这一笑是穿肠毒药…… 
  石崇望着飘然而去的绿珠,心中喃喃道:我为卿送别。 
  这一跃竟为谁?我怜绿珠这一跃之时可跃得心甘?我惜她魂断香消之时是否瞑目得心安?! 
  石崇看见,竟也不惊,含笑赴东市受诛去了,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意足了。 
  豪富与美女不知道会不会真正相爱,浩浩两千年士人诗人也从来闭口不提情爱两字。后人凭吊也是感怀身世家国,赞这绿珠女子义薄云天。这节这义这恩已让人说得倦了,我只想知道她玉碎珠沉之时,她用自己的命把这个男人定格在心底,可甘,可忿,可情,可愿,可舍得! 
  莫惜金谷园中年华促,这绿珠是原是用来点缀西晋的。 
  石崇绿珠死后不到十数日,赵王伦败,将军赵泉斩孙秀于中书。等惠帝复又即位,诏告以公卿之礼安葬石崇。 
  千古以来,总觉是因为绿珠的真情大义,人们才不忍过多地说石崇的不是,怕污了佳人的冰心清质。 
  《金谷园图》中人物不着颜色,近于白描,疏淡的一份遥遥远意,穿过了千年光阴,我不知今天是晋,还是晋是今天。绿珠离我那么近,我能听到她在窗后的轻叹: 
  那亭前花槛里的芍药,我曾伸手摘过,斜插鬓边,悠悠带着一点清露,颤颤在你眼前走过。你着一袭白袍,被那日的艳阳光色照着,那一抹浓淡即是参差花阴,我们曾在那晚的花阴下消夏,有鹤为证。堂前那两盆嫣红的珊瑚树还是那么招摇地摆着,炫耀于人前。 
  又是谁来了呢,你匆匆出来相迎,是与你斗富的王恺,还是早早就霜了两鬓的佳公子潘岳?我正在楼上理妆,你的好友来了,我是定要出来露一下脸的,你给足了我面子,可也让我曝于天下,那无耻的小人无不时时刻刻窥着这个园子,窥着我。古训有“慢藏诲盗,冶容诲淫”,想起来时时让人惊起让人胆寒,可是靠在你宽阔的怀里时,一切不安好像又没了。这一日终是让人开心的,你与客畅饮,说起无碍的边关战事,不时爽然大笑。我在你侧,不时为你擦去衣上酒渍,温暖笑意挂在你我的脸上。不经意间,我抬头看见窗外的日光一点一点的悄无声息地溜走了。屋后山前的野芙蓉正一天一地的开得灿若繁星。 
  这画中事即是无香的海棠,风干在无涯的时光中,散着浓浓淡淡、浅浅深深的一点怨,不时地浮在眉间心上,又由不得让人一声叹,像是什么东西丢在了某个回不去的地方。千年光阴也不过倏然,繁华事散后,亦一般是尘。此中况味近于禅,又不是禅。 
  仇英本出身工匠,他精于摹古,但并非一味细谨刻画、炫耀富丽,而是含蓄蕴藉,布景娴雅,因而无匠俗之气。他的山水画以细笔青绿最为出色,偏我不喜欢他精描细染的山水楼阁图。此幅《金谷园图》为他的代表作之一。许是历了六百年的光阴之故,此幅图如此古雅淡色,园中所绘丘壑泉石、烟云竹树、亭台楼阁用笔萧疏,意境简远,笔力浑然处皆有文人雅境。人物形象流丽活络,宛然历历在眼前。   
  四 繁华事散逐香尘(4)   
  仇英,字实父,明代太仓人,师从周臣。他工临摹,粉涂黄纸,落笔乱真,笔姿“发翠毫金,丝丹缕素,精丽艳逸,无惭古人”。与沈周、文徵明、唐寅一起被称为“明四家”,是“吴门画派”的创始人之一。“吴门画派”上承唐宋画风,师古而不拘泥古人,“画中有诗,诗中有画”,诗书画印相映成趣,使中国山水画从疏狂苍野中,开辟了儒雅娟秀的新风尚。“吴门画派”画意大都以诗文书画、筑园品茗、雅集娱宾为主题,表现江南文人优雅闲适的生活情趣。   
  五 呖呖莺声花外啭(图)(1)   
  呖呖莺声,带着万种闲愁,千般柔婉地鸣啭在人世的浓春深处。 
  谁家黄莺紫燕躲在后花园的老树荫里,窥着才子佳人隔墙赋诗、对月听琴。 
  人世至美至俗的场面,莫过于月上柳梢头,假山石后窃窃的私订终身,这样的黄昏夜晚带着女人衣服的暖香,女人绣鞋上亦花枝如颤,似沾着幽径上的露水与蛩鸣。 
  前堂老夫人在昏灯下歪坐打盹,丫头侍女蹲在榻前与老夫人捶着腿,几案上有袅袅熏香穿过堂前屋后。 
  《西厢记》始终有老夫人的身影,纵然这老夫人千般阻挠,也终是因爱。有母在堂,点起一盏昏灯,便是家,女儿心中终有个约束,有个系挂,有个归醒。试想如果没有老夫人的礼教家法,哪里还有什么戏可演呢,才子佳人在那样的月下乍地一相逢,什么事不会立刻演绎出来呢。《会真记》中没有老夫人出来挡道,那张公子甚至没有跟莺莺提起过婚姻,两人便锦被相合,早早地随了心意,到头来莺莺还不是落得个身比草贱,命比叶薄。“始乱终弃”四个字形容《会真记》再恰当不过。 
  这样的故事生在红尘世界的月榭风檐下,起初是与陈老莲怎么也联不上的。他画风高古,画中人物亦仙亦道,不落人间的尘埃,《西厢记》这样的俚俗温情,老莲哪里有。但后来看到了他的木版画《西厢记》插图。我惊异于他画面上的繁缛热络,原来他也是有凡心的。我只道是他沥尽了人生情恨的渣滓,返皈了清净地,心中林深琴鸣,才子佳人在他眼中也不过天上的金童玉女,两两相对时,心思清凉地什么也没有。只不过述说着前尘往事,打发光景罢了,跟他自己扯不上一点关系,如他的画《闲话宫事图》、《蕉林酌酒图》,虽是勾线劲挺,却于怪诞中见得“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境界。 
  作为一代王朝的遗老,对前朝往事总有着不尽的倦恋,他沐的是大明的风,以前什么都是好的,现今什么都是如此地怪诞不经,心中一腔去国之痛,也只有对着旧时的城门遥遥而泣,为了大明,也为自己。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大变幻,生生将文人对前朝的情义割裂,那种痛宛如经年不愈的疤痕,会使人颠狂。 
  明朝覆没后,清兵人浙东,陈洪绶避难绍兴云门寺,削发为僧,名悔迟。但一年后又还俗。陈洪绶眼见得大明江山轰然而倒,身历忧患,变得个性傲兀,狂放不羁,人称狂士。后与蓝瑛,丁云鹏,吴彬合称“明末四大怪杰”。 
  晚年他定居绍兴、杭州等地,学佛参禅,将红尘人世早看透,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谁兴谁灭,自是有着天机人事。看淡了,便一切洒落无碍。思想的转变更直接体显在了他的画里,他的画风日臻圆熟,人物画于冲淡中各至妙境,人物神会,而不落形迹,仕女装束古雅,眉目端凝,古拙中自有一段风流妩媚,似澹而实美。 
  从他的花鸟山水里,我看不懂老莲,只觉得他出则古松清泉,入室则静宅啜茗,家有拙妻相伴,老仆身随,会几十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他的人物画也不涉痴嗔,更不见高楼灯火的隐隐市声。但当我看到他的版画插图及叶子系列后,我终于看到了他的人,原来他也大俗大雅,在这人间碾压过。这《西厢记》的插图便是他的人生俗念,一不小心便让我窥见了。他的画如妙玉的为人处事,不是不堕入,是机缘不到。妙玉喝水用的杯子绿玉斗,别人碰也碰不得,唯有宝玉那个殊质,可用来一口一口地抿茶,妙玉还亲自斟了递与他手中。 
  “目不成”是相遇天人的机未到,怨不得人。 
  明代是一个“无书不图”的时代,戏曲与绘画完美融和,版画遂大放异彩。《西厢记》是陈洪绶做书籍插图最多的一种,流传有张深之的《正北西厢》等三种。张本的六幅插图中,第一幅为莺莺像,其余所绘俱是书中香艳之极的情节,有《目成》、《解围》、《窥简》、《惊梦》和《缄愁》五幅。本书所选此幅是张本的《正北西厢》中的《窥简》,约在他四十时所绘。这一时期他还作《斜倚熏笼图》。   
  五 呖呖莺声花外啭(2)   
  男人四十已不惑,画风已臻佳境的他,无忧无惧,也是人生的大好年景,这年岁许是正恋着香尘里的一线风光。那时还是大明的焕焕江山,怎么残破,也是自己的,身在其中的明人始终觉得与其亲,还有那份闲情,调弄花月春风。他所绘《西厢记》插图,人物“軃着香肩将花笑拈”闺中情态,尽如其笔,蕴藉细贴,宛如飞卿词意。 
  二十几岁时我愿读《西厢记》,结局团团圆圆,张君瑞考中状元,帽插宫花,打马走御街,马蹄子还带着杏花泥的香就回家来了,那份热闹喜庆的好日子,像是初夕,满地都是火红的炮仗噼噼啪啪,连街市上的贩夫走卒都沉浸在幸福里,有着温暖的富贵理想。 
  我那时对世上的美好什么都信,觉得《西厢记》的结局才是一场在世为人的真结局,所以一点都不怀疑。我曾找来各种版本的《西厢记》来读,昆曲也听,可就是不看《会真记》,因嫌人物龌龊,我自是不信。我那时与莺莺一样,看花落水流红,会惹起莫名愁怨,听得人家隔墙赠诗:“月色溶溶月,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也会惊心失态,一个踉跄,栽过去,就此失了方向。在《西厢记》中这个踉跄是没有错的,栽得值,也栽的对,栽得让人拍手叫好。可在《会真记》中,就成了千古奇恨。 
  元代王实甫的《西厢记》,简称王西厢,它是在金代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基础上改编而来的,其题材仍是才子佳人大团圆的老路子,而董西厢源于唐元稹的《会真记》。 
  《会真记》的故事情节前半部分与西厢记大抵相同,张君瑞蒲州游览寄住普救寺,正好颇有资财的崔家寡妇携弱女幼子,路过蒲州,也在此寺庙暂住,蒲州地方军作乱,到处劫掠,张君瑞与蒲将有旧好,修书一封,才使得崔家免去兵祸,崔母设宴答谢张生,并唤出一子一女称张生为兄长。张生就在席间见到了颜色艳异,凝睇怨绝,双脸销红的莺莺,这一年的莺莺妙龄十七。张生惊异其貌美,遂心意摇荡,不能自持。宴席散后,他便找了个机会,恳求红娘传递信笺,红娘也曾劝他何不向崔家提亲,以求名正言顺,可是张生却以礼节繁缛等小借口,搪塞过去。张生送诗,莺莺回复,写下那首有名的《明月三五夜》: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这信中含的什么意思,张君瑞照眼即明。第二天也就是阴历十五的晚上,张生攀上一棵杏花树越墙而过,来到了朝思暮想的西厢房,不知是不是碍于红娘在场,或是莺莺自己莫不开面子,张生等来的却是莺莺的一顿教训。张生绝望之极又翻墙而回。 
  不想过了几天的一个深夜,红娘却敛衾携枕,引着娇羞融冶的崔氏来到张君瑞所住的小厢房,自荐枕席,二人遂成其好。 
  张生晨起醒来,一度疑是梦中,看见佳人残妆在臂,枕衾犹香,方信为真。 
  期间张生曾想过于崔母面谈二人的婚配之事,但终也没说。后来张生便去了长安,第二年参加科考,落第。后一直滞留在长安。 
  他在长安时,或许也想念过莺莺,曾给她寄过花胜、口脂等物。莺莺手捧他从长安寄来的东西,“临纸呜咽,情不能申”。她回了一封长长的信,述说别后离情,并寄去贴身之物玉环,青丝,文竹茶碾子等,取其“愿得君子如玉之真,我志如环不解,泪痕在竹,愁绪萦丝”之意。并放下女儿身价,央他给她一个名份。然而,张生执其信,却到处卖弄,并称莺莺此等曼妙美人,投怀送抱,实为惑人的“尤物”,与媬姒、妲己无异。假托为张生好友的元稹写《会真诗》细述其闺帏情态,如“汗流珠点点,发乱绿葱葱”,与友传看取乐。 
  转眼数年已过,等不到张生的莺莺另嫁了他人。张生业已娶妻。一次张生恰路过莺莺所居之地,便托她的长夫传话给她,想以表兄身份见见她,莺莺这一次总算把持得住,没有答应,并赠诗一首,淡淡地说:   
  五 呖呖莺声花外啭(3)   
  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 
  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不知莺莺在深闺屏后的背人处写这封信时,是不是牙咬得咯咯响,痛了这笔相思债。 
  据历代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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