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爱(上)〔英〕夏绿蒂. 勃朗特-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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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不,因为坦普尔小姐总有比我的思维更新鲜的东西可讲。 她的语言特别对我的心思,而她传授的知识也正是我想学到的。”
“这么说,跟坦普尔小姐念书时你表现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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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被动罢了。 我毫不费力,只要随心所欲就行。 这种表现好没什么了不起。”
“很了不起呐。 人家对你好,你也对人家好,我一直想要做的正是这样。 如果人们老对那些既狠心又不公道的人客客气气,逆来顺受,坏人正好横行霸道,为所欲为,天不怕地不怕,不思改变,越来越坏。 咱们无缘无故挨打就应该狠狠回击,就要狠到让那家伙再也不敢欺负咱们。”
“等你长大些,但愿会改变主意。现在你还是个不明事理的毛丫头。”
“可我感觉如此。 海伦,我就是讨厌那些人,不管我怎么努力讨好他们都不喜欢我。我就是反抗那些无理惩罚我的人。这是天经地义的,就跟我爱那些爱我的人一样,跟我觉得该受惩罚时就心甘情愿受罚一样。”
“异教徒、野蛮人才相信这种信条,基督徒、开化民族不承认这一套。”
“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暴力不是消除憎恨的最好办法——报复当然也肯定治不好创伤。”
“那该怎么办?”
“读读《新约》,瞧瞧基督怎么说怎么做,以他的话为指导,以他的行为做榜样。”
“他是怎么说?”
“要爱你们的仇敌,要为咒诅你们的祝福,要待恨你们、欺凌你们的好。”
“这么说我应当爱里德太太,才这我办不到。我应当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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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儿子约翰了,这也不可能。“
这回轮到海伦。 彭斯要我解释了,我就以自己的方式,把所有苦难遭遇向她尽情倾诉。 一激动起来我就尖酸刻薄,怎么想就怎么说,既不嘴软也不留情。海伦耐心地听我说完。 以我满以为她会发表感想,可她一声不吭。“怎么样,”我迫不及待地问,“里德太太难道不是个狠心的坏女人?”
“毫无疑问她对你是很刻薄,不过要知道,她讨厌的是你的个性,就像斯卡查德小姐讨厌我一样。 可是过于斤斤计较她的言行,过于耿耿于怀她的不公道!别人的虐待就不会在我感情上刻下这么深的烙印。 要是你竭力忘掉她的严厉,忘掉由此而起的愤慨,不是更快乐么?对于我们来说生命是十分短暂的,花在记仇怀恨上岂不可惜。 在这个世上,我们人人都会,也必定会承担自己的罪过。但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到,我相信,到那时我们将会摆脱腐朽的身躯,也会摆脱我们的罪过。 堕落与罪孽将与这累赘的肉体一同离开我们,只留下精神的火花——生命与难以捉摸的思想规则,它像当初离开上帝鼓舞生灵时一般纯洁,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说不准再传给比人类更高级的什么东西——也许经过辉煌的各个阶段,从苍白的人类灵魂升华到光明的六翼天使!它当然绝对不会容忍从人类堕落到魔鬼吧?不,我不相信会那样。 我坚持另一种信念,谁都不曾教过我的信念。 我很少提起这信念,但我以此为乐,并对它坚信不疑,因为它给所有的人带来希望,使永恒成为一种安息——一个博大的归宿,而不是惊恐与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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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 再说,有了这个信念,我就能分清罪犯与罪行,就能真诚地宽恕前者,憎恶后者。 有了这个信念,报复就从不扰乱我的心,堕落也不会让我过份深恶痛绝,不公道也不会将我压垮。 我平平静静的活着,期待着末日的到来。“
海伦一向爱低着头,一席话终了,头垂得更低了。 看神色不想再跟我谈下去,而情愿独自沉思,可惜没时间让她多想,一位高大粗鲁的班长马上跑了来,很重的昆布兰口音喊道——“海伦。 彭斯,快去整理你的抽屉,收拾你的针线活,要不我就告诉斯卡查德小姐让她来瞧瞧!”
海伦长叹一声,幻梦消失,起身服从班长,自己不回答也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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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伍德渡过的第一季度仿佛是一个时代,但却不是黄金时代。 它包括与困难苦苦斗争,努力习惯新的规矩,陌生的任务,因为害怕失败而令人心烦意乱,比注定要受的肉体折磨更糟糕,尽管肉体折磨也并非小事。一到三月的日子里,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道路几乎无法通行,除了去教堂以外,我们的活动便局限于花园高墙之内,但就在这高墙内每天也得在户外活动一小时。 衣服单薄的不足以抵挡严寒,没靴子可穿,雪便钻进鞋子,在那儿融化。 没手套可戴,手便冻得麻木,长出冻疮,和脚的情形一样。 双脚红肿,天天夜里痛痒难熬,而早晨又得把胀痛僵硬的脚趾硬往鞋里塞,那种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吃的东西不足果腹同样令人烦恼。 正在长身体的孩子食欲旺盛,而吃到的就算是养活一个即使是虚弱的病人也不够。 营养不良造成了坏风气,这更坑苦了年纪更小的学生。 无论何时,饿慌了的大女孩们逮着机会,就连哄带吓,从年龄小女孩的一份中再夺走一些。 喝茶时有好几次,只好把自己宝贵的一口黑面包分给两位乞食者,再把半杯咖啡让给第三位,自己只能吃到所剩的一点点,饿得只能偷偷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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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礼拜日尤为沉闷。而我们不得不走出两哩地,到保护人主持的布罗克布里奇教堂。 出发时很冷,到教堂和更冷,早祷时就简直冻僵。 回去吃午饭路太远,就在两次祷告之间每人分一份冷肉和面包,与平常吃饭时一样份量少得可怜。下午祷告完毕,又沿着无遮无拦的山路返回,透骨的寒风越过白雪皑皑的山峦,呼啸刮向北方,几乎要剥去我们脸上一层皮。我还记得坦普尔小姐轻快地走在垂头丧气的队伍旁边,寒风吹动着她的花呢斗篷,吹在紧裹在她身上。 她用箴言和榜样给我们鼓劲,像她说的“像坚定不移的士兵”那样奋勇前进。 其他老师,那些可怜的人们,大都萎靡不振,哪还有精神给别人打气。回到学校,多盼望熊熊炉火的光与热哟!可惜至少小姑娘们没这份福气。 教室的两个炉火都立即被大姑娘们层层包围,年幼的学生只好在她们背后蹲挤成堆,用围裙裹住冻僵的双臂。喝茶时总算有了一个小安慰——得到双份面包——一整片而不是半片——外加薄薄的一层美味可口的黄油。 从一个安息日到另一个安息日,我们引颈张望这一周一次的享受。我通常想方设法把这份美味的一半留给自己,而另一半则每次都毫不例外地不得不让给别人。礼拜日的晚上都用来背诵《教义问答》和《马太福音》第五、六、七章,还要聆听米勒小姐一席冗长的布道。 她忍不住老打呵欠,表明自己也困倦了。 这些任务中间还经常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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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六、七个小女孩睡意昏昏,总是扮演犹推古的角色,虽不是从三层楼上但却是从第四排凳子上栽下来,扶起来时也是半死不活的。 而挽救的办法就是拖她们到教室中间,罚站一直布道结束。 有时她们站不住,便瘫在地上缩成一团,不得不用班长的高凳把她们撑住。还没有提及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造访。 我到洛伍德学校的头一月里,大部分时间这位先生都不在家,大概在他的朋友副主教家里多住了些日子。 他不在使我大松了一口气。 不用说我自有怕他回来的原因,可他到底来了。一天下午(那时我已到洛伍德三个星期)
,我手握石板正坐着琢磨一道长长的除法题,心不在焉地一抬头,见窗前一个人影闪过,几乎本能地我就认出那瘦削的轮廓。两分钟后,所有学生、老师全体起立时,我都用不着抬头去看就知道这样受欢迎的是什么人。 他大踏步走进教室,眨眼功夫就来到已经起立的坦普尔小姐身边,竖起的一根大黑柱子,与盖茨黑德府炉前毯上朝我怒目皱眉的是同一根。 我斜瞥一眼这件建筑物,没错,正是布罗克赫斯特先生,他穿一件紧身外套,扣紧钮扣,越发显得瘦长呆板。我见到这个幽灵就丧气,自有原因。 里德太太关于我品质之类的阴险暗示,布罗克赫斯特先生要将我的恶劣本性通报坦普尔小姐和老师们的诺言,都我一清二楚的记得。 一直都在害怕这个诺言的兑现,一天天都在提防这个“要来的人”
,他对我以前生活的透露及谈话,将永远给我烙上坏孩子的标记。 可现在他来了,就站在坦普尔小姐身旁,朝她耳语,勿庸置疑,肯定是在讲我的坏话。 我注视着她的目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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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焦急,时刻等待着她乌黑的眸子朝我投来厌恶和蔑视的一瞥。 我竖着耳朵听,刚好坐的地方靠近教室一头,他说的话大半能听见,谈话的内容打消了我眼前的惊恐。“坦普尔小姐,我想我在洛顿买的线还行吧,正适合缝白布衬衣。 我还买了合适的针。 你可以告诉史密斯小姐,我忘了买织补针。 不过,下星期会派人给她送些纸来。 但不管怎样,每次给学生的不能超过一张,给多了,她们就会粗心大意弄丢的。 还有,哦,小姐!希望能把羊毛袜爱惜些!上次在这儿的时候,我到菜园里转了一圈,仔细瞧了瞧晾在绳子上的衣服,发现不少黑袜子该补补了。从好些破洞可以看出,肯定每回都补的不认真。”
他停顿了一下。“一定会遵照您的吩咐办,先生。”坦普尔小姐道。“还有,”他接着说,“洗衣女工告诉我,有些姑娘每星期用两块干净领布,太多了,照规定只能用一块。”
“先生,我想这件事可以解释一下。艾格尼丝和凯瑟琳。约翰斯通上星期四应朋友邀请去洛顿喝茶来着,我允许她们在这种场合换上干净的领布。”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点了点头。“好吧,这次就算了。 不过,这种事不允许经常发生。 还有件事叫我吃惊。 跟管家结帐时发现,过去两周内,两次给姑娘们分发了面包和奶酪的便餐,这是怎么回事?我查过规定,发现里头没提到这种便餐。 这是谁的发明?又得到了谁的准许?”
“此事由我负责任,先生,”坦普尔小姐回答,“早餐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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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糟了,学生们都吃不下去,我不敢让她们饿着肚子捱到吃午饭。“
“小姐,允许我说几句——你该明白,我培养这些姑娘不是纵容她们养尊处优,而要培养她们吃苦耐劳,坚韧不拔,自我克制的好习惯。 如果偶而发生败坏胃口的小事,比如一顿饭烧坏了,一盘菜佐料搁多搁少了之类,绝不应该用更好吃的东西来代替失去的享乐,这样只会娇惯她们的肉体,偏离本校的目标。 应当从精神上对学生好好开导,鼓励她们面对暂时困难,毫无怨言。 这种时候,简短的训话正合时宜。 明智的导师会抓住机会说说早期基督徒所受的苦难,殉道者所受的折磨,我们神圣的上帝本人的规劝,召唤信徒们背起十字架跟他走。 讲讲上帝的警告,人活着,不单靠食物,更要靠上帝口里所说出的一切话;讲讲神赐的安慰‘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啊,小姐,你把面包奶酪而不是烧煳的粥放进这些孩子口里时,你也许喂饱了她们邪恶的肉体,却没想到这将会使她们的不朽灵魂更加饥饿!”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又停下了——大概不能自持。 他刚开始讲时,坦普尔小姐还低着头,但现在却直视前方。 她的脸天生白如大理石,此刻仿佛更透出大理石的冷漠与坚定。 尤其她紧闭的双唇,仿佛只有雕刻师的凿子才能打开。 她眉头渐渐变得呆板严肃。与此同时,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反剪双手,站在壁炉旁,威风凛凛,俯瞰全校学生。 突然眼睛一眨,好像触上什么扎眼刺目的东西。 转过身,比刚才更快的说。“坦普尔小姐,坦普尔小姐,那个、那个卷发姑娘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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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发的那个。 小姐,卷发,怎么是满头卷发?“他伸出手杖指指那个可怕的东西,手还直哆嗦。”那是朱莉娅。 塞弗恩。“坦普尔小姐平静地回答。”朱莉娅。 塞弗恩,小姐!
为什么她或任何别人居然敢烫头发啊?无视本校的全部戒律和信条,公开媚俗——在这个福音教派的慈善学校里——留一头浓密的卷发?“
“朱丽娅是天生的卷发。”坦普尔小姐显得更平静。“天生的?
不错,但我们不能顺从天性。 我希望这些女孩子都成为上帝慈悲的孩子。 再说,为什么留那么多头发?我已经反复说过头发要剪短,要朴实简单。 坦普尔小姐,那姑娘的头发必须统统剪掉,明天我就会派理发匠来。 我看其他人头上的累赘也不少——那高个子姑娘,叫她转过来。 让第一班姑娘全体起立,面朝墙。“
坦普尔小姐用手绢捂住嘴唇,似乎要抹掉不自觉的笑容。不过她还是下了命令,第一班听明白后很快服从。 朝凳子后面仰一点,显然,她们正对此举挤眉弄眼的扮着鬼脸。 可惜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看不见,否则他或许会明白,学生的外表尽可以由他摆布,但内心的东西却由不得他横加干涉。把这些满麻烦的背细细审查了足有五分钟,他才宣布判决。 听起来就像敲丧钟:“所有顶髻都剪掉。”
坦普尔小姐仿佛象要提异议。“小姐,”他停了一下,“我得效忠不在尘世的主。 我的使命就是抑制这些姑娘的肉欲,教导她们衣着谦卑庄重,不能留辫子,爱漂亮。咱们眼前这些年轻人,个个出于虚荣心,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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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发扎成了辫子。 这些辫子,我再说一遍,必须剪掉。 想想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多少——“
说到这儿他忽然被打断了,有三位客人,都是女客,来进教室。她们真该早些进来,听听他这番有关衣着的高见,因为她们都穿着华丽,浑身天鹅绒、丝绸和毛皮。 三位中的两位年轻的(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戴着灰色水獭皮帽,当时正流行,还插着驼鸟毛。 在这雅致的头饰下面,披着满头浓密光亮的披肩发,精心卷烫。 年长的那位裹一条昂贵的天鹅绒披肩,并装饰着貂皮,额前一排法国式刘海。三位女士受到坦普尔小姐毕恭毕敬接待。 一位是布罗克赫斯特太太,另两位是布罗克赫斯特小姐。 她们被领到教室一头的上座。她们大概是和这位可敬的亲属一道坐马车来的,已把楼上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而他则与管家处理事务,盘问洗衣女工,教训校长。她们现在又接着对史密斯小姐发难,提出种种意见和责备,因为史密斯小姐负责照管衣被、检查宿舍。 不过我没功夫听她们的话,另外的一些的事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至目前为止,一面竖起耳朵听布罗克赫斯特先生与坦普尔小姐的谈话,一面留神注意自己的安全,以为只要不被他看到,就不会有麻烦。 因此,便使劲往后靠,尽量用石板挡住面孔,摆出一副忙于做算术的架式。谁知越想逃脱注意,石板越与我过不去,竟从手中滑脱,啪地一声贸然落地,立刻招来众人目光。这下全完了。我俯身去捡碎成两半的石板,打起精神应付最坏的结局,它终于来了。“粗心大意的姑娘!”布罗克赫斯特说。 接着又说,“是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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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学生,我看出来了。“还没来得及抽一口凉气又听他说,”我不能忘了,这个学生我有句话要说。“接着他提高嗓门,好大的嗓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