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隅萍水-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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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冰往后靠在他胸膛上，闭上眼睛说：“我嫁给你好吗？”
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身体瞬间僵硬，他笑着回过头来抱住他，“想什么呢，玩笑都开不起了。”
看到张世杰明显松懈下来的肩膀，白冰心里隐隐泛着苦涩。
这样无意的试探是第一次，两方都是精刮的人，盘算的紧，都不肯先去提那个敏感的问题，白冰这次是破釜沉舟，他在来之前就布置好了，他在老家置办了几处房产，一套自己留着住，剩下的几套收房租，来维持今后的生活，他买房的钱全是平时攒下的，张世杰给的生活费，节日时收的礼物，平常缠着张世杰给买的珠宝钻石，折了现除了这几套房产还剩下一笔钱，足够他养大一个孩子无忧无虑的过完下半生，来时说驼驼参加园庆，其实是给老家打电话，让父母把人接走……
那天白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的细纹隐约可见，他顿时就觉得不能再等了，像他这个种类型的，25岁之前是少年，一过25岁瞬间就变成大叔了，人老下来是一瞬间的事，他不得不为自己打算，然而，他还存着这一丝的念想，在那之前挑破了，如果张世杰念在这几年的情分上或许用不着他这样大费周章，如若不然，就像现在……
“我们分了吧。”
圈在他背上的手背紧了紧，头顶上的人闷闷的说了句：“好。”
白冰紧贴着他的胸膛，不亏是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默契……
忽然，桌子上的红酒杯掉了下去，落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接着墙面跟着抖起来，那些挂在上面的《生命的赞歌》《大米弗朗山》纷纷沿着墙滑了下来……
张世杰和白冰相互看了一眼，瞬间都明白了前两天那场地震还留了个尾巴，现在往外逃是不明智的，他俩牵着手在颤抖中靠向一面光滑的墙……
又一次规则的，摆动更大的摇晃，墙体深处传来“咔吧咔吧”的声响，楼道外传来的乱叫着的人声，一下子被掩盖了去。那诡异的声音由近及远、由局部到整体，汇聚成“嗡嗡”的一片齐鸣……
张世杰靠在墙上，一手揽着白冰，“等回去了看你是不是要对我好点。”
白冰攥着张世杰的手，手心里渗出汗来，“这房子真能撑得住吗？”
“应该没问题，等一会稍微好点咱们就去外面。”
白冰回答说好，他又攥紧了一些张世杰的手……
这时，一阵响声震天的轰鸣，由远及近，把那些木质材料的爆裂声全都压了下去，张世杰和白冰朝窗外看去，只见一层二十几米高的透明水墙，呼啸着朝这个方向冲过来……
“不好！是海啸！”
张世杰抓起白冰就往门口跑，然而门上的横梁已被压折，将门卡在墙壁里，打不开，张世杰抬脚去踹，“哗啦”一片墙体倒下来，把出口封的严严实实，然而那道轰鸣的水怪以逼近窗口，张世杰转身把已经吓呆了全身发抖的白冰抱在怀里，将他护在了自己和墙壁的夹层里……
外面的海啸叫嚣着冲破了防护玻璃，那些碎裂的玻璃片和着气势汹汹的海水，齐齐冲向了张世杰的背……
陶小东抱膝坐在沙发里，酒店里停电了，阿宝在地上围着沙发不安的打转，喵喵叫的陶小东心烦，忽然门被打开了，李城从外边进来，陶小东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胳膊，“外面怎么了？刚才有地震。”
“快点，我们去外面，这里不大安全……”李城护着陶小东的小脑袋。
陶小东把阿宝放进背包里，跟着李城跑了出去。
“小白和张世杰呢？“
“他们在海边的酒店，我回来的时候有轻微的晃动，估计一会会有大点的地震，我们把车开到稍微空点的地方去。”
他们刚出来酒店，一批隆起的土地由远及近，波浪般的传过来，将他们的车里颠了老高，幸而落下来的时候人没事，猫没事，车也没事，李城踩了油门，冲了出，地震产生的轰隆声振着门的心，路边逃窜的野狗和惊恐的人群让陶小东害怕，他转头去看李城，他刚毅的侧脸，认真盯着前方，紧抿着嘴唇，让陶小东踏实。
“陶小东。”
“嗯？”
“我爱你。”
陶小东顿时觉得有些滑稽和懊悔，滑稽的是之前我们千辛万苦的演戏，为的就是利用对方的那点感情为未来打算着，然而一场大灾难把所有好的、坏的、丑的、美的全部冲走了，留在身边的唯有这些感情，真真透亮，比之前任何考验都能证明，但万一一个死了，残了，那些费尽心思验证结果也变得毫无意义，他懊悔，懊悔的是那个验证的过程他竟然花了那么长时间，他与他认识的时间本来就不长，他还把那些宝贵的时光浪费在冷战当中，真的不值得。
“我也爱你，真心实意。”
……
李城突然把车子停下。
“快下车！”
陶小东不明就里的跟着他下车，继而听见身后巨大的声响。
李城拉起懵掉的陶小东，往旁边的一座居民楼上跑。
“是海啸！我们到高出去！”
两人玩命的往上跑，即使是镇定的李城此时不免也有一些狼狈，陶小东跟在他身后，他都能听见那海浪冲破阻挠滚滚而来的具体位置，100米——50米——30米——20米——10米——5米——1米！
嘭——
李城和陶小东立在屋顶，滚滚的海浪在脚底流过，那些被冲坏的房子化成木条、塑料片顺水而下……
屋顶上还有几十个当地的居民，他们拥抱在一起，低低祈祷与哭泣，为亲人为逝者。
陶小东的手不知不觉的便与李城交握，在这震荡的天地间。
雨下了一夜，救援人员赶到的时候陶小东正靠在李城的怀里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一切，李城靠在背后的水泥墙上，用棉衣裹紧怀里的陶小东，看不出表情，经过那样的一夜，仿佛一切都变了。
他们随着灾民坐上了救灾船，一船的人挤在一起，有的表情木讷有的痛苦哀嚎，陶小东和李城也不怎么说话，每每想起一句，对方都会知道下文。
“小白……”
“张世杰在那呢，但愿他们有好运气。”
“勋……”
“东京离这儿远应该没大有事。”
“……”
接着便是沉默。
他们被暂时安置在附近一个市的体育馆里，政府发放了食物和保暖的棉衣，陶小东的手被碰伤了一块，李城带他去包扎，医院里人满为患，大多是受伤的灾民，在排队的时候李城借了部手机联系张世杰，陶小东被人挤得越发烦躁，这时，他背包里的阿宝突然蹿出，在拥挤的走廊里灵活的左闪右避的淹没在人群，陶小东一惊，继而追了过去。
他好不容易扒开人群，只见阿宝正趴在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怀里，用舌头在他的下巴上舔来舔去，那男孩抬起头来，与陶小东对望，神情间充满了不解……
这时李城从后面挤出来，看到男孩一愣，“程路？”
陶小东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个人就是程路，他不曾见面但冥冥中又和他的命运有无数纠葛的程路，他望着他，好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程路走上前来，看着李城说：“或许你们知道北野崇的下落。”
李城眉头微皱，“他留在小松，那儿离海近，情况可能不太乐观。”
程路点点头，“我知道了。”继而看看怀中的阿宝，对陶小东说：“我能带它走吗？”
陶小东从晃神中醒过来，使劲的点了下头，“嗯！”
程路笑了一下，“谢谢。”
陶小东看着程路的背影怔怔发呆，忽然大声的冲着他喊了句：
“明天勋在东京有演唱会，他一直放不下你！”
程路停住脚步，惊愕的回头，看着陶小东，冲他笑笑，继而消失在人群里。
李城立在陶小东身后。
“什么时候替那家伙说话了呢？”
陶小东呵呵呵的傻笑一声，“公平竞争啊。”
李城把双手合在陶小东手上，声音从一侧传过来：“我们结婚吧，去荷兰。”
陶小东没回头，往后仰在李城身上，笑着闭上了眼睛。
2013年5月，阿姆斯特丹一所大学旁边的小公寓。
陶小东仰躺在椅子上，把脚探在桌子上，看着手中的论文要求，皱紧了眉头，对奏式的复调结构，这些文学院的老头子真会出题，谁来告诉他这么复杂的作文怎么写！
他挠挠头，瞥向窗外，阳台上的玫瑰花沿着窗台爬到窗户上来，在阳光的照耀下红光一片，桌角的相框里，一只呆呆的猫在打哈欠。
陶小东盯着相片发呆，思绪不禁飘回那场大灾难。
2011 年3月11日14时46分，在西太平洋国际海域发生里氏9。0级地震，随即带来了高达23米的海啸，8133人死亡，12272人失踪，那之后又出现了震惊世界的核泄漏，盲从的民众成袋的往家搬盐，海带，日本政府承受周边国家舆论压力，出台一系列相关政策……
对于他们这群小人物，那场大灾难轻而易举的改变了他们的命运，有的人笑着哭，有些人哭着笑，那些虚情与真意，在那一刻显得可贵又可怜，陶小东想这就是劫数，躲也躲不掉……
他忽然眼前一亮，直起身来打开电脑，在word上敲了一排字：十年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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