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若有所思的，王鑫摸了摸一朽的头，这孩子头该洗洗了，有点毛毛躁躁不洁净的触感。
“一朽，今天有沙尘暴，路上不要贪玩，赶快回家去知道么？”
“嗯，我从来不在路上玩儿，都是直接回家做作业的。”一朽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好，老师知道一朽懂事儿。”王鑫一笑，嘴里露出两排特别白净的牙齿。
杨一朽很喜欢王老师，王老师懂的多，人也好，关键是杨一朽总能在王老师嘴里听见他夸奖自己。杨一朽想，王老师一定很喜欢我，要不然也不会总这么关心我，王老师还说这个学期要是他还能考第一，就给他免去一些路外费。
所谓“路外费”，其实是这样的：杨一朽就读的小学是一所铁路小学，那里多是铁路子弟。家长里有一个是铁路职工，就算做铁路子弟，像杨一朽这样家里半个铁路职工都没有的，就要交“路外费”，大约就是跟借读费差不多概念吧。
杨一朽的学费都是奶奶爷爷给交，每次一交学费，爷爷就帮忙跟奶奶给一朽要，奶奶就说过几天别人都交完了你再交，最好让你爸爸回来给你钱。所以每个学期，杨一朽的学费都是最后老师催了好几次才交的。其实杨一朽的奶奶爷爷也不是真的穷困到那个地步，只是杨一朽的奶奶觉得孩子的学费应该杨一朽爸爸给付，而不是自己老两口从口袋里摸出来。殊不知，这学费的问题已经在杨一朽小小的心里成了一块心病了。
要是王老师能给免去路外费，说不定奶奶拿其余的杂费就能痛快点，杨一朽也能跟大家一起交学费，不用给王老师拖后腿了。杨一朽真心这么盼望着。
“快回去吧，也快考试了，好好复习功课，别忘了跟老师的约定，老师说话算话，杨一朽你也不要让老师失望，知道么？”王鑫说着，转过杨一朽小小的肩膀，轻轻推了一把。
这孩子怎么还背着这个破书包？据说杨一朽父亲是个教师，为什么也这么不懂得拿捏小学生的心理？王鑫心里嘀咕着，又有点热心肠发作，想下次就跟杨一朽约定，考好了给他买个好书包。王鑫其实一直都想送点学习用品什么的给小一朽，只是这个孩子自尊心很强，莫名其妙送东西给孩子，会伤了他的自尊。王鑫也是最近才想到要用成绩作为理由来奖励杨一朽，反正班级里甚至年级里的第一名，不出意外都会是杨一朽的。
“好，老师再见！”杨一朽很有礼貌地鞠躬，笑笑，转身走了。
“再见……”，王鑫一扬手，看见手里的本子，突然想起一件事儿，赶紧叫住杨一朽：“诶，一朽你等等！”
“老师，怎么了？”杨一朽没跳出去几步就又折回来，规规矩矩站在王老师面前。
“这里有个夏令营计划，费用基本上是铁路上出的，每个参加的学生只需要交很少一部分费用，就可以跟大家一起去内蒙古的大草原上体验一下牧民的生活。你拿回去给你爷爷看一看，要是有什么困难参加不了，回头跟老师说，老师帮你跟爷爷奶奶说去。”王鑫从本子里抽出一张油墨印刷的计划书，其实就是一张纸，塞到杨一朽手里。
杨一朽眼睛里闪过一瞬的光芒，继而长长的眼睫毛盖了下来，在王鑫看来，杨一朽可能又没办法参加这次的活动了，所以孩子在难过，在遗憾。
王鑫又摸了摸杨一朽的头，他知道杨一朽的奶奶管家，不轻易给孩子钱。但是这次去大草原，对杨一朽来说，很可能是多年以后回想起来的一次美好的回忆，王鑫懂得，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里，有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才会更精彩。
“一朽，不要有负担，跟奶奶爷爷好好说说，这次老师也要一起去的，而且老师推选的都是特别优秀的学生，这么跟爷爷说，也许爷爷能答应呢！”
杨一朽飞快的点了点头，抓着纸条，跑了。王鑫在后面叹气，这孩子可能又有点伤自尊了。
爷爷想叫杨一朽去，也跟奶奶说，有王老师带着，出不了事儿，该让一朽出去见见世面，这么优秀的孩子不让去，人家老师也会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的。可杨一朽的奶奶，就是杨一朽的奶奶，不松口，不让走，不给钱。
杨一朽很无奈啊，明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他还是难受了。他跑去姑姑家，希望姑姑能给想想办法，姑姑给杨一朽爸爸打了个电话，是崔琴琴接的，说老杨不在。
崔琴琴要跟杨一朽直接通话，杨一朽嘤嘤诺诺把事情说了，崔琴琴直接回答：好，这么难得的机会一定要去的，你去告诉王老师，钱妈妈给你出，你放暑假前妈妈就过去看你，把钱一起交给学校。
杨一朽兴奋死了，抱着姑姑亲了两口，直叫唤：老姑老姑！我妈让我去呢！她给我出钱呢！我妈让我去呢！
杨一朽的姑姑其实也很疼爱杨一朽的，只是自己家还有两个孩子，钱用不过来，一直也不能在经济上帮杨一朽什么。如今小一朽能这么高兴，她心里也很快乐。
不过，杨一朽的姑姑还是背着杨一朽对爷爷说：我看崔琴琴就是骗一朽的，她到时候肯定不会来，钱肯定也不会拿来。
果不其然，一直到了暑假，每天杨一朽都到公共车站伸长脖子等妈妈，也没能等来。杨一朽不懂，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事，没顾得上过来？
最后，杨一朽爸爸来了一趟，跟杨一朽说，你妈前阵子丢了钱了，所以没钱给你。杨一朽恍然大悟，还跟爸爸说：没关系，这次反正我也不想去，你跟妈说让她别担心我，我不难受也不生她气。杨一朽爸爸对杨一朽淡淡一笑，他想，崔琴琴大概也不会在乎一朽是不是会生她的气吧！
有些时候，杨一朽的爸爸看事情是能看得格外清晰的。
五年级了，杨一朽果然减免了路外费，王鑫找了个理由，买了个书包送给杨一朽。杨一朽那阵子可高兴了，有人问一朽啊你的新书包是谁买的？杨一朽就梗着脖子说：这是我成绩好，学校让王老师发给我的！
***********
五年级第二学期，班里转来一个男同学，学习成绩直逼杨一朽。那个男孩子的数学很强，语文不行。总分杨一朽还是遥遥领先，可是单科看数学，杨一朽就有点悬乎。
两个人，不是一起一百分，就是一个比一个高一分两分的。杨一朽有一次考了九十九，那个男生考了一百，回家后，杨一朽闷在被子里半天没出房门。
那个男生也姓杨，叫杨峰。本来杨一朽不喜欢跟他一起玩儿，因为杨一朽本来就不爱玩儿，不过，那个男生的家就住在杨一朽家不远，偶尔杨峰跟他爸爸出来玩儿，就能被杨一朽看见。
杨峰不是什么好孩子，杨一朽在一次很偶然的情况下知道了杨峰小小年纪就会偷他爸的烟抽。杨峰还总喜欢拽着杨一朽跟他讲自己辉煌的恋爱史，其实也就是小学生拉拉手什么的，但是杨一朽听了，就总觉得杨峰是个流氓，跟他数学那么高的分数特别不相称。
王鑫总说杨一朽是个爱憎分明有正义感的学生，杨一朽很想证明老师的这个评价是真实可信的，所以他曾经试图几次，要跟杨峰划清界限。但是王鑫也说过，杨一朽是个好心肠善良的孩子，所以，每当杨峰孤零零出现在杨一朽面前，杨一朽还是狠不下心真的不去搭理杨峰。一来二去，杨峰就认定了杨一朽是自己的死党好兄弟，杨一朽一直不能说什么反驳，他害怕杨峰会用很孤独很难过的眼神看自己。
很快，杨峰家里出事了。因为杨峰一直特别要跟杨一朽玩耍聊天，如今大难临头，杨一朽也就不得不开始正视起这段“友情”来。
杨一朽心里默默想过，要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那真的是没办法接受的。
杨峰的爸爸，喝醉了，跟别人打架，把别人给打死了。这是很多人嘴里传的，杨峰说他爸爸没杀人，只是打了两下，连法院都判的是误杀。杨一朽相信杨峰的话，可是杨一朽的奶奶爷爷不相信。但杨一朽的爷爷是个善良的人，他奶奶虽然喜欢节省但对任何人都不尖刻，两个老人家还是让杨一朽跟杨峰好好做朋友，互相督促学习，不要总想着大人怎样了，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当然，私下里，杨一朽的爷爷也说过，一朽，你要有是非观念，不要杨峰做了什么坏事你也跟着去做，就连隐瞒也是不可以帮他的。每当这时侯，杨一朽的奶奶就会骂他爷爷说：你算什么文化人！读了一辈子书良心都读没了么？人家孩子哪里不好了？就是有点调皮。谁家孩子不调皮你给我找出来看看！一朽，好好跟杨峰玩，千万不提他爸爸的事情，要伤了别人的心小心我立在门后面的扫帚！
杨一朽很喜欢听奶奶这么义正词严批评爷爷，虽然杨一朽知道，奶奶总爱拿各种事情来讽刺爷爷的文化程度过于高了——奶奶骨子里其实是很崇拜爷爷的，杨一朽亲眼见过奶奶乡下亲戚家的妹妹夸爷爷有文化，奶奶笑得特别美。每当这种时候，杨一朽就觉得家里最最没有文化的奶奶，在很多事情上的见地却不比读过书的人差。
再回头说杨峰。杨一朽知道杨峰身边的亲人只有他爸爸一个，后来没人管他了，他就在王老师家住了一个学期。杨一朽那个学期经常跟杨峰两个人一起在王老师家做作业。再往后，王老师结婚了，杨峰就住到了杨一朽家。这是杨一朽奶奶的主意，说人家王老师刚一结婚，正热乎呢，多个孩子在家里不方便。杨一朽的爷爷没敢吭声，但眼里还是透露出满满的担忧。
那个时候杨一朽他们已经六年级了，就要面临初中考试，两个孩子也互相比着，较劲着学习。好像杨峰也真的没有去太想他爸的事情，杨一朽一度以为奶奶爷爷说过杨峰有多么伤心，那种担心挺多余的。
邻居们都说杨一朽奶奶爷爷人好，肯收留这样的孩子。杨一朽从来不说杨峰，你住我们家怎样，而是说“咱家”、“咱奶奶”、“咱爷爷”。杨一朽大概真的天生就懂得怎么避开别人的创伤，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天赋？杨一朽的想法很简单，他觉得要是以后见了哥哥，肯定不希望哥哥对他说“我妈”，而是说“咱妈”。当然，这个事情跟杨峰的事情本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可小小的杨一朽很擅长举一反三，认定这样说话，杨峰会觉得舒服一点。
俩孩子晚上睡觉是睡在一起的，杨一朽不知道杨峰为什么老是要抱着他睡，只知道偶尔睡到半夜，他会听见杨峰的哭声，叫着爸爸，叫着妈。杨一朽心里可酸了，也会翻个身，抱着杨峰，帮他擦擦眼泪，再拍他睡觉。这种时候，杨一朽才知道杨峰这种大大咧咧的样子是假装出来的。难过就难过，为什么要假装呢？杨一朽很想让杨峰不要假装了，好好哭一场吧！可是杨一朽看到白天里那么笑容满面的杨峰，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初中考试前，杨一朽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是杨峰的妈妈。
杨一朽知道杨峰要跟他妈妈走了，离开，去很远的地方上中学。杨峰临走的那个晚上，两个小子抱着睡出一身汗，还抱着不松开。杨一朽感觉到了舍不得，也担心杨峰的后爸能不能对杨峰好。杨峰笑嘻嘻让杨一朽少操心别人，自己还不是没爸爸没妈妈的。杨一朽翻白眼，杨峰这个人嘴臭得很，他早就习惯了，也不会跟他生气。
杨峰亲了杨一朽，说好朋友就要走了，这辈子再见不着了。杨一朽都快被说哭了，转头心想你又不是去月球，怎么都能再碰上的吧！好像难受就不那么剧烈了，也能笑出来了。
杨峰告诉杨一朽说，一朽，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能再亲亲你么？杨一朽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以为好朋友之间亲个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点了点头。结果，杨峰不仅亲了杨一朽的嘴，还在杨一朽身上摸了个遍，还压在杨一朽身上，说我舍不得你啊，一朽，我不想走啊，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我非走不可……
杨峰做了一件让杨一朽害怕的事情，他拿了他们削铅笔的刀片，递给杨一朽，说：你给我划一刀，我永远不忘记你！然后，就把胳膊伸了过去。
杨一朽不敢，杨峰抢过刀子，一下子，杨一朽的胳膊上就被划出了血，再一下子，杨峰自己也见血了。杨峰把两个人的伤口对在一起，说：咱们两个谁也不能忘记谁，杨一朽你一辈子都要记住我杨峰！等再见面的时候，这个伤口就是咱们相认的标志！
杨峰走了，杨一朽没送，也没哭，只是胳膊上的伤口很疼。杨一朽想，都要考中学了，现在转学，杨峰你要努力提高语文成绩啊，不要去了别的学校又给耽误了！
初中考试那几天，王老师跟全班同学说杨峰往学校打了个电话，说他一切都挺好的，祝福大家考试能考好，上个好中学。还说，咱们长大了还能再见面，让大家别忘记他！
杨一朽感觉，杨峰那些话多是跟自己说的，他看了看胳膊上那已经只剩下疤痕的伤口，又觉着那里有点痒痒的，还有一点疼。
Chapter 3
初中考试，杨一朽考完就知道自己的成绩一定不错。在家等了几天，果然，还是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不过，那一年杨一朽那一届学生算是毕业考，杨一朽的第一，就又被冠上了“全校第一”的伟大头衔。
全校第一也没什么特别的待遇，初中也还是属于九年制义务教育里面的，你是全校第一，人家也不给你择校入学的权利。杨一朽左等右等没等来崔琴琴，于是在想，爷爷会给他安排到什么学校去读初中，爷爷也正跟奶奶商量呢，崔琴琴突然带着大包小包跑来家里，说一朽的中学，她已经给选好了，就在她所在的那个城市。
先前为了避免混淆大家，笔者没有写出各个地方的地名，这里需要解释一下。
杨一朽出生到读完小学的那个城市，叫做“石嘴山”，那所铁路小学，位于贺兰山下，黄河之滨，是一所曾经风光过多年的小学。在杨一朽毕业后没几年，那里的铁路工人集体搬迁到银川市去了，那所小学也就倒闭了，入驻了一家地方广播电台。这是后话，不多谈了。
崔琴琴跟杨一朽爸爸住的那个城市，叫做“大武口”，同样是宁夏的某个小城，比石嘴山略为繁华一些，教学条件以及升学率都比石嘴山强一点，只一点。两个小城从政府到居民总是在各方面较劲对比着。所以，当崔琴琴说安排杨一朽去大武口八中就读的时候，杨一朽的爷爷奶奶心里很犯嘀咕。
杨一朽爷爷考虑的首先是学习条件跟成长环境，他不知道崔琴琴这番言辞是否诚心诚意，若是心诚，他也愿意把杨一朽交给她的；杨一朽奶奶考虑到的首先是杨一朽的生活问题，她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不可口也没什么营养，中学了，孩子要长身体，若是崔琴琴能好好对待一朽，孩子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两位老人就要动摇的时候，杨一朽的老姑站了出来，态度很明白：杨一朽不能去。
原来，只有杨一朽的老姑知道崔琴琴出于什么原因要接杨一朽过去。
杨一朽的父亲在原来的学校混得不好了，因为得罪了校长，校长总是给他穿小鞋。而后，杨一朽父亲的一个老同学在深圳开了家公司，需要招聘一个电力工程师。杨一朽的爸爸恰巧懂电，懂得假设那些线缆设备，两个人一拍即合，杨一朽父亲已经在做南下的准备了。但两位老人还不知道，杨一朽的老姑也是刚刚听说的。
杨一朽的姑姑告诉杨一朽：崔琴琴接你去，无非是要让你爸在深圳赚的钱全都寄给崔琴琴，一分不给奶奶爷爷。如果你还留在奶奶爷爷身边，你也上中学了，各方面花销都会躲起来，你爸赚的多了，也自然要给你一些钱做生活用的。崔琴琴就是为了钱，你千万不能去，否则要受后妈虐待的。
实话实说，杨一朽觉得老姑对妈有成见，他默默听了，可小小的脑袋里也早就有了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