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之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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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金书延臭豆腐似的脸，岚廷旭毫不心虚：“看任何事都要目光远大，不能只图些蝇头小利，可持续发展才是硬道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很多人因为有县政府某个领导撑腰，便像讨债似地向他讨资源讨地，而这些人又往往素质低下，毫无责任心，他拒绝，一是为安平县著想，二是不愿由此引起某些人的贪污腐败。只是不好说明而已。
‘具体的’居然只是轻飘飘的，又好像是领导教训下属的几句话，让金书延很没有面子。他的脸变得黑之又黑。这个岚廷旭老是跟他唱反调，他很多次都想找借口把他赶出县政府，调到偏远地方去，可偏偏他後台够硬，让他动他不得。市里的领导为什麽会青睐这麽个不近人情的木头？他根本就不懂官场的规则！奇怪的是，这家夥从不攀龙附凤，又怎来的这层关系？他实在想不通，只得阻断这暂时得不到答案的索寻。再怎麽说，岚廷旭不过讨厌了点，只是他的眼中钉。而常博远野心勃勃，对一把手的位置窥视已久，才是他的肉中刺。他犯不著和岚廷旭闹得太僵，再树一敌。於是便找了个台阶下了：“我承认你们的初衷是好的，但不能因此就忘了最终的目的，财政搞不起来，拿什麽去修学校修公园建敬老院？政府所做的那些规划永远都只能是一纸空文。”他叹了口气，一副用心良苦的样子，“不说这麽多了，过几天，市里要举行一个企业家聚会，我可是向市委书记下了军令状的，务必要拉几个大公司来投资。事关重大，这件事就由常县长亲自来抓，我想依常县长的能力应该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吧。”
常博远心里十分窝火，这混蛋，动不动就给他戴高帽子，那些大老板岂是这麽好对付的？再说是你在市委书记面前下了军令状，管老子屁事，凭什麽要老子代你出力。当然他不好明地反对，只冷冷道：“我尽力而为。”
☆、4
这次市里办的企业家聚会，所有区县的官员都来齐了，大大小小，无一缺席。1991年，如何提高GPD是大重点、大趋势，各地政府可谓想尽办法绞尽脑汁，也要把商机拉到自己的地盘去，如此一来，不仅致富一方，同时也创造了不朽的政绩。所以他们看到大老板，就像老处女看见了帅小夥，毫无节操，又故作矜持地一并拥去。让那些商人感到一种即将被榨干的危机。
这次企业家聚会虽是政府操办，但氛围十分轻松，市里的领导们非常了解老板们的嗜好，他们讲究品味，不喜欢被强行套住，而是趋向於自由选择。
岚廷旭准时到达了会场，他主管经济，熟悉企业，势必首当其冲。到了那，他发现有人早就来了，已经在那些企业家身边占得一席之位，正套近乎套得不亦乐乎，看他们笑得这麽辛苦，自己也不好去打扰，便找了个位置坐了，要了杯饮料。
常博远过了一阵才姗姗来迟，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然後夸张地和熟人打招呼，半天才过来，与他商量如何操作。“你看神州有限公司怎样？它的知名度可不小。”一会儿又指著另外一个人，“联发食品公司的老板，我认识，要不要把他请过来交流一下？”不等对方发言，眼睛便瞟到一个女企业家：“岚县长，只要你出马，中先房产必定被你拿下！”
岚廷旭知道这人的德行，也就没有在意，只是正儿八经的说：“我们只要这种二流企业，也就不会跑到这里来了，当然，它可以小，但必须得有发展前途。再者，我们还要看企业的性质是否与我们县的需求挂钩，如果挂钩，便是顺水推舟，否则就是物得其反，白费力气了。”
“说得也是。”常博远喝了一大口酒，心不在焉地应著，目光四处游弋，就差神魂出窍了，突然他像屁股下有弹簧一般弹了起来，身体站得笔直。岚廷旭知道有情况，便也跟著站了起来，果然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一个是市常委副市长吴凤军，手里端著酒杯，头三十度倾斜，正和旁边的人说著什麽，说得入迷。而旁边那人穿白色西装，戴无框眼镜，看上去十分年轻。他听得非常专心，间或点下头，笑容可掬。
距离越来越近，离他们只有几米的时候，吴凤军突然抬起头：“常县长，你还愣著干什麽，来来，我给你介绍个贵客！”脸上满是豪爽的笑意。
这人根本没见过，不知什麽来路，常博远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正要寒暄，就听吴凤军在旁边粗声粗气地介绍著，底气十足：“这是龙华集团的总裁，莫镇宇莫总。”
和副市长如此亲密的人岂会是凡夫俗子？常博远吃了颗定心丸，客气道：“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安平县县长常博远，这位是我们县的副县长，岚廷旭。”
莫镇宇轻描淡写地握了下他的手，继而掉头，将手伸向旁边那人，脸上公事化的微笑竟有了微妙的波动：“岚县长，我们又见面了。”
沈默半晌，岚廷旭才伸出手，和他握了握。想抽回手，那人却不放，过了几秒，才轻轻放开了。
“你们认识？”吴凤军爽朗笑道。
莫镇宇点了点头，并不作声。
“今日能见到莫总，常某三生有幸，不知莫总经营什麽产业？”
话音刚落，吴市长便代答道：“经营范畴可广了，旅游、房产、餐饮、工业，人家无所不通。”话中的意思是，你不要担心，以他的实力，在安平县投资，绝对绰绰有余。
常博远赶忙恭维道：“莫总真是年轻有为，什麽时候有空走我们安平县去看看，那里风景可好了。”
莫镇宇也不傲慢，直言道：“我正想在隆青市找个地方投资，建一个观光度假村，如果安平县条件不错，倒真可以考虑考虑。”
他对常博远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盯著岚廷旭的，吴凤军很敏锐地察觉了，便道：“莫总，你和岚县长聊聊，我与常县长有事商量，去去就来。”
两人离开後，莫镇宇从服务员那儿要了杯酒，见那人的杯子已见底，便道：“不知岚县长要什麽，我顺便帮你叫了。”
岚廷旭道：“劳烦了，和你一样。”
等人端上来，却发现那是一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饮料，“酒这个东西，还是少喝为妙，我是生意人，喝惯了。”说著便在他对面坐下，神色极其自然，没有半点的做作和尴尬：“岚县长，不好意思，那天无意冒犯了你，你不会见怪吧？”
岚廷旭道：“哪里。”
莫镇宇继续说：“其实我和他算不上朋友，仅仅认识罢了，只不过恰好碰到，我不好拒绝，便想帮他一个忙。”
☆、5
男人一举一动，包括说话的语气都显得那麽文质彬彬，带著一种优雅的气息，那种气息是由内到外散发出来的，不但让人相信他所说的是实话，更产生一种十分享受，与之相见恨晚的感觉。
何况他话中带著一丝和解的意味，其实他并不用跟他和解，毕竟他是主，而他沦为了宾。这是否说明他是个坦荡君子？岚廷旭微微松了口气。他本有些不自然，毕竟那天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差点把他赶了出去。而那人反而怕他在意。这让他更加愧疚，不知该如何言语。
而那边，吴凤军拉著常博远问：“金书延没来？”龙华集团是市委书记特意介绍给安平县的，自己从中搭个桥，而这人居然毫不重视，吴凤军脸上浮现出深深的不满。
常博远趁机落井下石：“金书记忙得很，哪里有空管这等‘闲事’？可能也只有我和岚县长知道其中厉害，万万不敢怠慢。”
吴凤军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把人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招待，早点说服他去实地参观，赶快把合同谈下来。”
“那是当然。吴市长，我办事，你放心！”常博远拍著胸脯，一脸坚定。
然而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没过几天，莫镇宇就带著人对安平县进行了考察。县委书记金书延亲自接待。吃饭的时候，那人喜笑颜开：“莫总，怎麽样，安平县没让你失望吧？”
莫镇宇习惯性地抬了抬眼镜：“还好。我打算在这儿建个颇具规模的度假村，凤凰山以及凤凰古镇都要划在建设的范围内。”
听言，金书延敛住了笑：“莫总，你胃口也太大了点吧，是不是现在事业有成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高瞻远瞩啊？”说著他摸著肚子，大笑起来，笑了几声，又凑近那人，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低低沈沈：“你应该知道那座山的资源多麽珍贵吧？也应该明白，凤凰古镇是安平县唯一的古镇，一直对外开放，从来没有收过门票。如果突然圈起来，说要收钱，我怕乡亲父老们接受不了啊。”
莫镇宇取下眼镜，用手巾擦了擦被热汤熏得模糊的镜片：“龙华集团从不喜欢小打小闹，建房必定建成一片，开度假村也一定要开最大的。而贵县留著最好的资源，不也是想找个好的买家，最好是一并吃下去？我提出这点，岂不正合你意？”他勾了勾嘴角：“至於价钱，不必担心，多少，我们龙华集团都出得起。”他温润的气质里隐隐流转著一分让人望尘莫及的霸气。
被将了一军的县委书记，一边干笑，一边夹菜吃。其实心里在算计。吃了一会儿，他放下筷子，笑眯眯地说：“莫总，不好意思，我下午还有个会，你慢慢吃。你有什麽要求，跟常县长说就是，他将代表安平县政府和你磋商有关事宜。”
莫镇宇却说：“我认为，岚县长应该更了解安平县的情况，听说之前修路的时候，他被任命为队长，这里的每寸土地都留有他的痕迹。”顿了顿，迎向金书延有些古怪的目光，解释道，“事实上，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双方并不了解，从而造成了一些误会。我一直想跟他澄清误会。如今机会摆在面前，我总不能视而不见。”
金书延盯著他看了一阵，似乎在揣摩他和岚廷旭的关系有多深，半晌，才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好，我替你安排就是。”也不顾常博远脸色有多麽难看，他巴不得他快点气死。
回到办公室，金书延一屁股坐在软椅上，转头对秘书讲：“去把岚县长叫来。”
岚廷旭由於有事，没参加午宴，不知书记为何叫他，一进办公室便见金书延正襟危坐：“岚县长，从现在起，你什麽都不用管了，专心陪莫总，尽量让他高兴，直到合同签下来为止，明白麽？”
他知道岚廷旭的性子，要他办事从来都不会推辞，而且他能力强，一般不会出什麽问题。“你要让他细细地，到处看一下，让他完全了解安平县的好，再结合政府的有关优惠政策来说服他，然而以这个价码，将他拿下！”
岚廷旭朝纸上看了一眼，这价码无疑是天价。莫镇宇会接受吗？他拿给常博远看了，常博远问：“他还说了些什麽？有没表明这就是底价？还是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岚廷旭摇了摇头：“他什麽都没说。”
常博远禁不住破口大骂：“那混蛋分明就是在给你出难题！人家不答应，便说你工作没有做到位，答应了，立马怀疑你从中受贿，肯定是拿了回扣的。你想想，莫镇宇又不是傻子，凭什麽同意这些霸王条款，还拿出高於市场价几倍的钱？”
相较於他的激动，岚廷旭一脸处事不惊：“我知道。”其实他更明白的是，常博远之所以为他打抱不平，替他分析利弊，其实是向他发送联合的信号。只是他不想淌这浑水，便一直装作不懂，始终置身於事外。他早就感觉到这两人不和，极有可能引发的危机，并为此深深的忧虑。但常博远性子桀骜，总是一意孤行，而金书延从不退让，热衷於和对方火拼，所铸成的现状他已无力改变。只希望，到时地震来了，不要太糟糕就好。
☆、6
“岚县长，昨天午宴怎麽没有看见你？”那人一见到他，便微笑著问。
为了准备资料，岚廷旭昨夜很晚才睡，但安平县的财神爷在面前，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昨日中午临时有点事，所以没有去。”若是换个人，必定接著问，莫总吃得可好？和金书记谈得是否顺利？可这人只答了这麽干巴巴的一句，便没有下文了。似乎不满他惜字如金，莫镇宇主动挑开了话题：“是什麽事？能否说来听听？”
岚廷旭以为他只是随随便便一问，没料到他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但他又不好敷衍过去，只得详细告之：“有一家人想瞒著政府生孩子，计生部负责这块的怕不好处理，便叫我出面，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
“是第二胎？”
岚廷旭点头：“现在政策不允许生第二胎，但人们还没有理解过来，所以擅自怀孕的大有人在。怀胎十月本就不易，却有人硬要打掉她们腹中的孩子，她们如何接受得了？因此工作开展起来极其困难，计生部大多又是新手，村里人又十分野蛮，所以我有空就去协助他们，避免出现血光之灾。”
莫镇宇似乎渐渐明白了：“看来你不仅管经济这块，还要操心其他方面，岚县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千万别把自己累坏了。”
岚廷旭不愿把话题扯远了，直接开门见山：“你在安县投资的事，具体由我负责。想必金书记对你说了。”
“是的。”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商量一下……”
莫镇宇却不接招，而是扭开头，把目光投向远处：“凤凰山真是美，想必凤凰镇也是美不胜收。岚县长可否当下导游，领我去看看？”
他办事向来雷厉风行，不喜欢拖延，但是人家提出这个要求，他也不好拒绝。何况好事多磨，他知道急是急不来的。便欣然应允，带他前往那片美妙之地。
然而莫镇宇逛完了古镇，又去爬山，爬完山又问他最近的寺庙在哪里。根本没有跟他坐下来好好谈判的意思，简直就是来旅游的。
说到旅游，岚廷旭这才发现，他穿了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还戴了顶帽子，就差牵一条狗。像是蓄谋已久。刚想到这里，那人便说：“岚县长，快中午了，这庙不去了，要祭奠，先祭奠下我们的五脏庙，如何？”他这话说得诙谐，再加上他充满活力的扮相，显得他更为年轻。岚廷旭忍不住问：“莫总，请问你多大了？”
莫镇宇笑道：“你猜猜。”嘴角那缕笑，竟有些俏皮。
“我猜不出。”岚廷旭老老实实地说。
“二十二。”莫镇宇答道，“我本想再读几年书，但是大哥生了病，老爸便让我来接管公司。这是我进公司谈的第一个项目，岚县长可要多多支持才是。”
岚廷旭正要说什麽，科机响了：“我去回个电话。”回来後，他对莫镇宇说：“莫总不好意思……”
“又是临时有事？”
岚廷旭没开腔。
“你先去吧，我一个人逛逛就好。”
“恕我招待不周，我们明天再见。”男人客气一句，就往回头，却被那人叫住：“岚县长，明天你可不可以换套装束，不要再穿这身中山装，难道你不觉得，在明媚的春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