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会当人吗-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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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只要提到我昏倒这件事情，夏行军就会变得很暴躁，怒气什麽的根本就不可理喻的在攀升，我拉了拉他的衣服，「你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这样。」
　　
　　「嗯。」夏行军应道，表情和缓了些。
　　
　　「真没看过行军对什麽人这麽认真，看来行军很喜欢老师啊。」园长轻声的笑了。
　　
　　「嗯！就算是太阳熄灭也一样的喜欢。」夏行军将碗放下，看著我说道。
　　
　　我连忙低下头吃著自己的饭，不去理会夏行军的眼神。
　　
　　「那今天你不打给你家人？这样真的好吗？」园长突然问道。
　　
　　「不用，反正家里又没人。」夏行军冷冷的回道。
　　
　　园长虽然是个长辈，但也顶多是个朋友级别的长辈，当然是不方便多说什麽，但我不一样，我是夏行军的老师，自然有需要教导他，「等等吃完饭去打给你爸。」
　　
　　夏行军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又敛下他的不悦，「好啦……」
　　
　　「呵，看来行军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园长将碗筷放进了水槽，「老师，如果你愿意的话，这里欢迎你常常来玩。我去外头散个步，小朋友就暂时拜托你们了。」
　　
　　「嗯。」我点了点头。
　　
　　等园长一出去，我便朝著夏行军问道，「你怎麽会知道这里的？」
　　
　　「机缘吧，我哪知道。」夏行军平淡的回应，「就有一天经过忽然觉得应该走进来，就走进来了啊。」
　　
　　「为什麽园长对你这麽放心啊？」我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很有肩膀啊，拜托，我是夏行军耶。」夏行军露出骄傲的笑容。
　　
　　「你是要记那些服务时数吗？」
　　
　　虽然我不是很懂那东西，但印象中学校有个卡是要填服务时数，很多小朋友一看就知道是随便找国中国小老师盖一盖交回来，我问了上级，上级也就敷衍了事，我就索性一张一张的签了过去。
　　
　　「老师。」夏行军定眼看著我，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我知道老师被这社会荼毒的很惨，但我像是那种会为了服务时数来服务他人的学生吗？」
　　
　　「对不起，老师误会了。」
　　
　　我将碗筷拿起，也收一收刚刚吃完饭就跑到一边玩耍的小孩子的餐具，放到水槽，打算等等一起洗。
　　
　　在我放下碗筷之後，手却忽然被夏行军拉住，「老师，我刚刚不是对你生气的意思。」
　　
　　「老师我也只是遵循上面的指示做事，久了也就以为所有人都跟我们这官僚体系一样腐败，这本来就是我的不对，没什麽。」我默默的回应。
　　
　　「不是，我不是要说这个。」夏行军拉著我的手，我只得转身看向他，「老师拜托你不要这麽悲观好不好，我只是一不小心说话太直接了，我知道这可能只是藉口，但我真的有在努力改了。」
　　
　　「你不需要改什麽啊，不是都说是老师的错了吗？」我有些不耐烦的回道，明明错的人就是我，是有什麽好一再解释的？
　　
　　「不是，吼，这要怎麽讲……我说话很直，脾气也不好，常常一两个词刺到我我就受不了，我刚刚只是觉得老师这样问我，感觉好像我今天做的这些都白费了而已，算是有点抱怨吧，不是对老师生气啦！」夏行军一脸慌张的解释著。
　　
　　「喔。」
　　
　　不想继续这话题，我推开夏行军的手，开始洗起碗筷。
　　
　　「老师，你不要这样啦！」夏行军又蹭了过来，「每次只要一这样，老师又要离我远远远，我每次都觉得我快心肌梗塞了。」
　　
　　「这跟心肌梗塞又有什麽关系。」我看向他那著急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
　　
　　「因为会紧张啊，会觉得说老师搞不好在下一秒就会消失，像是什麽路过的天使一样，摸摸你的肩膀，跟你说『嘿你怀孕了喔』，然後拍拍屁股就回到天堂了。」
　　
　　「我才没那麽高尚。」夏行军那麽认真的表情，我笑出来似乎是不太正确，但实在让人难以克制啊……
　　
　　「老师才不是那麽污秽的天使呢，老师是人啊，单纯的人。」夏行军说道，「老师是非常漂亮的人。」
　　
　　「别说浑话。」我皱起眉头，「所谓的人呢，是一种自私自利的生物，只要为了自己，什麽也做得到，毁灭另外一个人也只是反掌之间。」
　　
　　「可是老师，先爱自己，我才有办法爱你啊。」夏行军摸了摸跑来的小孩子的头发，淡笑，「要是我不够肯定自己，我怎麽能有自信给你幸福？要是我不够相信自己，我要怎麽知道选择我是你最好的选择？要是我不够有决心，不够拓展自己的生活厚度，我要怎麽给你一个更舒适的场所，任你居住？」
　　
　　「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将所有碗收一收，摆到架子上。
　　
　　「老师，是不是嘛，是不是嘛！」夏行军勾了我的手腕，「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对啦对啦。」我有点不适应的推著他，但他还是死巴著不放，「都已经说对了你拉著干嘛。」
　　
　　「又没有说不能拉著老师，老师，老师老师老师……」
　　
　　夏行军不知道在开心什麽，明明刚才回话还满满的不悦，现在却又欢笑自得，真不知道是我的心情维持在水平面太稳了，还是他的心情每天都在刮台风，怎麽会情绪起伏能这麽大？
　　
　　「老师老师老师老师……我们去睡觉嘛……」夏行军又开始撒起娇来。
　　
　　「呿。」
　　
　　我白了他一眼，这小孩到底想怎样？一起睡觉是在开心什麽，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也九点多了，原来我们在厨房耗了这麽久吗？
　　
　　「小朋友，你们该睡觉了喔。」我走到房间，当然，夏行军还是拉著我的手，「那个你之前在这边睡是怎样？」
　　
　　「小朋友，排一排棉被，准备睡觉了喔。」夏行军笑了笑，打开一旁的柜子，帮他们把棉被拿了下来，「老师和我要一起睡，记得帮我们两个人留个位置喔！」
　　
　　「嗯！」小朋友愉快的回道。
　　
　　这个时候园长回来了，「不好意思，有事情耽误了……啊，小朋友你们真乖。」
　　
　　「谢谢园长！」不得不说，小朋友齐欢呼的样子真可爱。
　　
　　「那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如果有什麽问题都可以马上来找我。」园长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内。
　　
　　不久後小朋友们排好了床位，孔桦跑到我旁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哥哥，我们一起睡，我有排好你的床，我们一起睡！」
　　
　　「喔。」我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喂喂喂！」夏行军拉开孔桦的手，「他是我的，不准跟我抢！」
　　
　　「夏行军不要跟小孩子这样讲话。」
　　
　　「他一直从中作梗，很烦嘛！」
　　
　　「你真的是……」我也没多理会夏行军，拉了孔桦的手，「那你睡在我跟哥哥中间好了，不然哥哥像个小孩子一样幼稚的一直叫叫叫，很吵。」
　　
　　「喂喂喂！」夏行军又有意见了，「老师喔！」
　　
　　「怎麽？你又想说，要是你现在少个十岁，你就可以和我这样睡了吗？」我轻笑，「跟小孩子抢床位也太好笑。」
　　
　　「才不好笑！那是我处心积虑的位置耶！」
　　
　　「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师不能任由学生的坏心发展，你看孔桦都跑去躺好了。」
　　
　　「那小朋友，我关灯了喔。」我轻声说完，便将灯关了，钻进一旁的棉被里头。
　　
　　一躺进去，孔桦的手马上就抱了过来，「哥哥，你以後常常来陪我们好不好？」
　　
　　「可以啊。」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喔我的天，小朋友的头发真好摸，「快睡觉，不要讲话。」
　　
　　「不要讲话不要讲话……就只知道哄小孩……」夏行军在一旁碎碎念道。
　　
　　我也没多回应，闭上眼睛，原本以为会过很久才有想睡的感觉，但很快的就有了想睡的感觉，我轻拍著孔桦的身子，慢慢的，慢慢的陷入了梦乡。
　　
　　　
　　
　　　　×　　　　　×　　　　　×
　　
　　　
　　
　　「你是谁？」在梦中的我这样问著。
　　
　　「我是你啊，我是你啊。」
　　
　　梦中时常出现的小男孩，对著我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後我醒了。
　　
　　　
　　




你是不会当人吗　49

　　张开双眼之後看到的是孔桦和夏行军大大的脸盯著我，「你们是在看动物园吗？」
　　
　　「才不是呢。」夏行军笑了笑，「老师你睡得真久，我都以为你不想起床了呢。」
　　
　　我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十二点了，真要命我也睡太久了吧？看了看四周，小朋友都不见了，「小朋友呢？」
　　
　　「今天几乎都回去了啊，只剩这小鬼硬要待在这边等你睡醒跟你打招呼。」夏行军看了孔桦一眼，「好你看到了，我帮你打给你妈妈，小朋友要乖乖回家喔。」
　　
　　「哼。」孔桦朝著夏行军哼了一声，又看向我，「哥哥，你以後要记得多来找我们玩喔！」
　　
　　「好，好。」我揉了揉孔桦软软的头发，「园长呢？」
　　
　　「开车送小朋友回家啊，老师等等整理一下，我们也该走了。」
　　
　　「不等园长？」
　　
　　「不用不用，我跟园长说过了。」夏行军轻笑，「你妈妈来这里了喔。」
　　
　　「喔……」
　　
　　「那等我一下，我绑个头发就好。」我拿出了口袋里的发圈，随意绕了几圈，「孔桦，我们出去外面等妈妈来好了。」
　　
　　拉起了孔桦的手，另一只手被夏行军给拉了过去，他又鼓起了脸，「做人要公平。」
　　
　　「一般的老师才不会跟学生这样。」我摇了摇头，被他们两个拉了出门。
　　
　　到外头等孔桦的妈妈，过了一会儿，一个开著车的女人来了，孔桦看到开心的跑了过去，他妈妈和我们打了招呼，就载著孔桦离开了。
　　
　　「啊，好累啊──」夏行军伸了伸展身体，大口呼吸著空气。
　　
　　「那麽你也该回去了，啊，完了，我忘记打电话跟你家人说……」连忙从口袋抽出手机，却被夏行军按掉，「你干嘛？」
　　
　　「我跟他们说过了啦。」夏行军耳根子微微红了。
　　
　　「嗯？」
　　
　　「就我昨天晚上就打回去说我跟老师在外面。」夏行军一脸尴尬的说著。
　　
　　「喔。」看来他还是对家人有一定的尊重，「那很好啊，要和家人相处融洽。」
　　
　　「才不是！」夏行军连忙反驳，「是因为知道老师一定会要我打我才打，不然谁想和他们说啊。」
　　
　　「你真的是……」我无奈的叹了声气，「也不知道你到底跟家人是怎样，但这样真的不好。」
　　
　　「你不要看我爸一副企业家的样子，他们这种人私生活有多乱老师你根本不知道，道貌岸然的在外面乱搞性关系，这种人我要怎麽认同？」夏行军厌恶的说著。
　　
　　「这……」
　　
　　我实在不想听这话题，先前没有想起那个梦里的小男孩是谁，没有重遇管彦武，我的记忆根本不会荡漾，而现在想起来了他是谁，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混浊不堪。
　　
　　「反正家人是家人，总会有不好的地方，就这样。」我又叹了口气，「如果没别的事情，就快点回家准备考试吧，期末考一考完就直接放寒假，我和学校要开会，有急事的话打给我手机，记得跟班上提醒一下。」
　　
　　「老师──」夏行军又有话要说了。
　　
　　这个时候一台计程车刚好开来，我招了手後开门坐了进去，跟司机报了地址，「那就这样了，考试顺利。」
　　
　　慌乱的回到家，关上家门，我的手开始剧烈的发抖。
　　
　　为什麽要让我想起来你就是我？为什麽要让我想起来那些事情，还这样对著我笑？你是在嘲讽我这些年来还无法舍弃过往吗？你是在嘲讽我这麽多年假装的清白根本於事无补吗？你是在嘲讽我这样不堪的人生还奢求幸福吗？你是在嘲讽我自以为是的耽溺在夏行军构成的爱之中，以为自己肮脏的一生还可以得到救赎吗？
　　
　　还是你是在嘲讽我根本不该呼吸空气？
　　
　　原来先前那些下意识的排斥反应都源自那麽遥远的记忆，原来不只是学生时期的同侪之间，连亲人之间我也显得那样难堪。
　　
　　为什麽要让我想起来？为什麽？
　　
　　「但就算是这麽难以见人的生命，苟延残喘了这麽多年，就这麽被打败了，这些年来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只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一定会守得云开的。」
　　
　　要是夏行军现在在我身边，他会这样和我说吧？他会温柔的抱著我，一副他比我还要痛苦的样子，可能还会哭吧？
　　
　　但要是相反呢？
　　
　　「老师真是肮脏。」
　　
　　他有没有可能在知道之後说出这样的话？青少年的爱恋瞬间就能荒芜，当美好的假象破碎了，被打回原形的我，毫无保留的在他面前的我，他该是就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吧？
　　
　　向他要求兑现他的承诺？
　　
　　他当时在承诺那些情感的时候，难道没有迟疑几秒钟？那是不是就代表他还没准备好承受我的感动？於是天花乱坠的情话混著她的疑惑，爬入我的耳膜，就揉合成──
　　
　　哈。
　　
　　多麽可笑，早就知道的事情，为什麽还要想呢？
　　
　　　
　　




你是不会当人吗　50

　　要是一个人承诺的时候迟疑了，那不就代表他没信心自己能做到完全？没把握承担另一个人的不幸与幸福。毕竟人类都是自私的，谁也不想要接受别人的不幸，巴不得所有的幸福都是自己的，没什麽，对了，没什麽。
　　
　　我摇了摇头，不去想那些事情。
　　
　　期末考的第二天，学生已经相继离开，而我们几个新来的老师和元老级的老师，被学校找来开了一个会议，是要询问学生的上课情况，看看有没有学校能改进的部分。
　　
　　「超做作。」管彦武附耳对我说道。
　　
　　「不要在这里说这些。」我皱起眉头。
　　
　　「那麽，因为最近学校的迟到措施，学生的迟到率已经降到非常低了，老师们有什麽看法吗？」教务组长一脸慈祥的问道。
　　
　　拜托，谁敢有想法？那些元老级的老师根本也懒得管学生，像我们这些新的老师，说话又没份量，要不是管彦武能力太强，学校迫切渴望他留在高中继续任教，也不会这麽虚伪的找一个代课老师来开这种会议。
　　
　　真是受不了，真是受不了。
　　
　　就算我人生这麽肮脏，我也不能让学生继续这种莫名其妙的刑责之下，重叠又重叠轮回又轮回，是因为2012快到了所以所有人都开始自以为是的乱搞政策吗？
　　
　　我不悦的起身，「用礼来管学校，才会有用处，这样子一味的刑罚，一点意义也没有。现在迟到额外的处罚，难道真有意义？你七点半划迟到，那学生八点半再来就好了，你们说因为这措施，让学校的迟到率明显降低，这根本就是上下交相利啊！」
　　
　　「但事实上，迟到率是真的降到很低了啊。」教务组长还是一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