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与平反冤假错案-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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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面教育如此之深痛,在今后几十年,若再重复这种灾难与倒退,人民是定难饶恕的。这是不以某些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最后耀邦强调:这篇文章要把历史潮流是怎样地不可阻挡这个道理,说深说透。
6月2日,在全军政治工作会议上,邓小平尖锐地批评了“两个凡是”思潮,十分明确地支持“真理标准”的讨论。
6月16日,就在汪东兴召集中宣部和中央新闻单位负责人开会,提出“接受教训,下不为例”警告的第二天,《人民日报》发表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邢贲思的文章——《关于真理标准问题》,新华社立即转发,《光明日报》、《解放军报》等全文转载。
专门反驳“两个凡是”论者对“真理标准”一文责难的首篇重头文章,是由吴江撰写、孙长江参与的《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一文。由于汪东兴已对各报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了禁令,为减轻耀邦和《理论动态》、《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已受到的压力,这篇文章得到了已恢复中央军委秘书长职务的罗瑞卿的大力支持。他赴德国动手术之前,还专门为这篇文章的发表给耀邦打电话说:“如果要打屁股,就打我好了!”不幸他这一去,在手术台上与世长辞;这个电话成了他给耀邦的最后一句遗言。
6月24日,《解放军报》以特约评论员的名义,发表了这篇一万六千字的文章,《人民日报》同日全文转登。
这篇文章首先揭露了林彪、“四人帮”对理论与实践关系的根本颠倒;阐述了理论指导实践的过程,就是实践检验真理、使理论得到补充、纠正、丰富和发展的科学依据;然后针对“真理标准”讨论后出现的种种指责与非难,发表了鲜明有力的不同意见。
文章说:林彪、“四人帮”所以大搞唯心论和形而上学,就是为了对任何事物任何人,可以不顾事实地由他们任意解释任意贬低,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好人说成坏人,坏人说成好人,完全视他们的“阶级斗争需要”而定,他们也把这叫做“事实为需要服务”。
文章说:本来,路线的正确与否,只要尊重事实,不掩盖事实,让实践与事实说话,那是不难辨别清楚的。林彪、“四人帮”砍掉真理的客观标准,是为了便于他们胡作非为、作假伪造而又能强词夺理,把随便什么臆造、谎言宣布为“真理”,其危害之烈、情节之恶劣,几乎每个人都有切身的感受。
文章说:可是有些同志却发出了这样的责难:把实践摆在第一位以实践为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那么把毛泽东思想、毛主席的话摆在什么位置呢?
文章说:对于说这种糊涂话的人,除了上面所说可供他们思考以外,这里,只须再反问他们一句:毛主席说过:“只有千百万人民的革命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尺度”(《新民主主义论》),你们把毛主席这个教导摆在什么位置?怎样才算是按照毛主席的教导办事?看来,马克思主义这门科学,不经过认真学习,单凭朴素的感情,是不可能真正弄懂的。我们还是应该好好学习。
文章说:我们有些同志自称信奉唯物主义,熟读《实践论》,但一听到实践标准就如临大敌,究竟为了什么呢?应当认为,这是目前一种很值得注意的思潮。这种思潮,同群众中、工作中、在揭批“四人帮”斗争中刚刚恢复和发扬起来的实事求是、凭事实讲话、敢于提出和研究新问题的优良作风,站在对立面。这两者之间的斗争,毫无疑义反映了肃清林彪、“四人帮”流毒这场斗争的深刻性和复杂性。
文章也不客气地指出:改变一些旧口号往往很不容易。其原因,除了人们的思想往往落后于实际这一点以外,还因为有一部分人的利益或多或少地同这些旧口号联系在一起的缘故。这些人,他们口头上说的是担心某些旧口号、旧提法的修改,会导致整个革命和整个理论的否定(显而易见,这不过是一种天方夜谭式的饰辞),实际上是害怕自己某种个人的东西会因此受到损害。
6月30日,《理论动态》与《人民日报》同时发表了经耀邦审定、署名“岳平”(特约评论员的谐音)的《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从历史发展规律的高度批评了“两个凡是”,同时也对一切反对“真理标准”的种种议论作了总回答。
7月15日,第七十三期的《理论动态》,发表了韩树英的《“一分为二”是普遍现象》一文,文中也有“真理也是一分为二”的小标题。
7月21日,邓小平找张平化谈了话,要他对“真理标准”的讨论不要设禁区、下禁令。
7月22日,《人民日报》发表了邢贲思的又一力作《哲学的启蒙和启蒙的哲学》,把“真理标准”的讨论推向更深的层次。
这天下午,邓小平找胡耀邦谈了一个多小时。邓小平说,“真理标准”这篇文章是马克思主义的,争论是不可避免的。有些人所以出来争论,其根源就是“两个凡是”。《理论动态》的班底很不错,这些同志很读了一些书,不要搞散了。这是个好班子。
也在这一天,新华社的《内部参考》,刊登了该社黑龙江分社记者孙铭惠的报道,介绍了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讨论“真理标准”的情况。
讨论的背景是:在“文革”中,原省委的领导同志被说成是“黑省委”;粉碎“四人帮”后,他们又全都被委以重任,这说明原省委基本上还是不错的。但“文革”中进了省委班子的人却指责说:对“文革”前的省委只能称“黑省委”、“旧省委”,不能称“原省委”。这就产生了根本性分歧:如按照“两个凡是”,这“黑省委”三字是经毛主席圈阅过的,当然是“黑省委”;而按照“真理标准”来检验,则不能称做“黑省委”。于是在省委内部,乃至更大的范围,这原省委究竟是“红”还是“黑”,发生了许许多的争论。
省委第一书记杨易辰在省委常委扩大会议上说:用“真理标准”来衡量,“文革”前的省委是“红的”而不是“黑的”。既然原省委是红的,那么对于毛主席关于“夺权”的指示怎样看?
常委扩大会就此进行了热烈讨论。在讨论中大家一致认为:坚持“真理标准”,不但不会贬低毛泽东思想,而是真正地捍卫了完整准确的毛泽东思想……
耀邦当天看到了这份《内参》,立即提出给中央党校每个学员小组发一份。耀邦这样做,对学员们的思想大解放起了重要作用。后来新华社又将这篇《内参》稿改为公开电讯播发全国,《人民日报》于第二天在头版头条刊载时用了这样的大字标题:《中共黑龙江省委常委扩大会议,讨论真理标准和民主集中制问题》,在全国引起广泛反响。
7月23日下午,耀邦在家里向《理论动态》的同志传达了头天下午邓小平对他的谈话。耀邦说:有些人一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就大吃一惊,一听说《“一分为二”是普遍现象》又大吃一惊。对这样一些基本道理,一些老同志淡忘了,一些新同志根本就不知道。因此,要恢复毛泽东思想的本来面目,就很需要哲学的启蒙和启蒙的哲学了!
过了几天,耀邦又召集《理论动态》的同志开会,布置撰写关于“真理标准”讨论的又一篇重头文章,即《一切主观世界的东西都要经受实践的检验》,由王聚武执笔。此文经几次讨论,耀邦几次修改定稿,发表于9月10日《人民日报》和第八十四期《理论动态》,新华社立即转发全国。
这些文章,不但为全国大多数省市自治区报纸和中央一级的大报所转载,还引发出更多为“真理标准”而呐喊的文章。在《人民日报》上,先后发表了《认真实行民主集中制》、《民主和法制》、《一定要把林彪、“四人帮”连在一起批》、《打开理论工作的广阔天地》、《把理论研究的空气进一步活跃起来》、《坚持社会主义的民主原则》、《夺取揭批“四人帮”斗争的全胜》、《天才论与实践论的斗争》、《理论工作惟一正确的方针》,等等;《解放军报》、《光明日报》和《哲学研究》等报刊的文章分别有:《斥林彪所谓“句句是真理”》、《林彪、“四人帮”的流毒非肃清不可》、《评所谓“专家路线”》、《在理论工作中要发扬科学精神和民主作风》……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党史陈列部的同志,也在报上发表了题为《实事求是地宣传党的历史》的文章。
中共黑龙江省委书记杨易辰和中共辽宁省委书记任仲夷等同志,也在《人民日报》分别发表了文章:杨易辰的文章题目是《拨乱反正必须解放思想》,任仲夷的文章则是《理论上根本的拨乱反正》。到1978年12月十一届三中全会前的中央工作会议前夕,全国已有二十多个省市自治区的主要负责人,公开发表文章支持“真理标准”大讨论。这正如《历史潮流滚滚向前》一文中所说的那样,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决定力量,历史潮流不可抗拒。“真理标准”问题在全国范围的讨论十分广泛而热烈。
对这样一个大好局面的出现,有人评述其原由说,除民心所向,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是在耀邦的组织指挥下,迅速形成了一支健康的理论大军,涌现出一批优秀人才。这支大军简直所向无敌,笔锋锐不可当。统治中国多年的“左”倾理论,以及妄图在新时期继续坚持这种错误理论的“两个凡是”,在这支大军的横扫下,顷刻间土崩瓦解,连一篇反攻的文章都拿不出。
如是,直到9月中旬还在“等等‘中央指示’”而拒不宣传讨论“真理标准”的中共上海市委,也不得不赶忙登出几篇表示认同“真理标准”的文章,以应付一下“门面”。
突破“两个凡是”主阵地重大突破口:“六十一人案”
一边进行决战的外围战,一边为平反“文革”中的一个轰动国内外的重大错案的斗争,也在紧张尖锐地进行着。
这个轰动国内外的重大错案,就是薄一波、刘澜涛、安子文、杨献珍、赵林、李楚离、廖鲁言、徐子荣、胡锡奎、刘锡五、王其梅等同志的所谓“六十一个叛徒”案。所谓“叛徒”,就是在日寇势力蚕侵华北的1936年,经过中共中央的特殊批准,这些在国民党北平监狱中的同志,在监狱主管者印好的“反共启事”上签个字而离开监狱,积极投入抗日斗争的那段往事。
那时候,这些同志都被关押在北京草岚子胡同的国民党政府北平反省院。他们当中,有北伐战争前1924年入党的老党员,和土地革命战争及“一二·九”学生运动中白区工作的老干部,也有1936年在监狱中被狱中秘密党支部吸收的新党员,还有当时还没有入党入团但积极要求抗日的热血青年。他们都是因为党的地下组织被破坏、叛徒告密,或在大街上发表抗日演说、散发抗日传单而先后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的。有些同志在被捕前,已担任了党或团的省委书记、市委书记、特委书记或秘书长等重要职务。尽管遭到敌人的严刑拷打和残酷迫害,他们都一直与敌人进行多种顽强斗争。有些人刑期早满,但拒绝在“反共启事”上捺手印,宁愿把牢底坐穿。
1935年11月,二万五千里长征刚刚结束,刘少奇作为中共中央代表,被秘密派到天津,主持中共中央北方局。其时日寇魔爪已深入华北,全国抗日运动再度掀起高潮。北方局开展工作严重缺少得力干才。时任北方局组织部长的柯庆施向少奇同志建议,可以让这些同志履行敌人规定的“签字”手续出狱,以解急需得力干部的燃眉之急。同时他们还进一层考虑到,如不及时营救这些同志,不论是日寇侵占了北平天津,还是蒋介石集团把这些同志转押到南京去,他们都有可能全部被杀。
经过慎重考虑,刘少奇同意柯庆施的提议,并上报党中央研究决定。党中央经过缜密研究,让当时担任中央总书记的张闻天代表党中央给刘少奇和北方局回电,批准了这个非同寻常的决定。北方局立即将这个决定转致中共北平市委书记李葆华,让李葆华迅速派人巧送狱中党支部立即执行。李葆华和徐冰委派孔祥祯,通过秘密渠道,向狱中党支部转达了这个决定,但狱中党支部一致拒绝执行。他们的理想是:粉碎敌人的阴谋诡计,将来打着红旗唱着《国际歌》走出敌人的牢门。
1936年夏天,柯庆施等人再次写信,让孔祥祯辗转送到监狱去。信上说:“你们知道谁给你们写这封信的?他就是中共中央代表胡服同志。”狱中党支部负责人薄一波等几位同志都知道,“胡服”就是刘少奇的化名,这才勉为其难地着手研究如何执行这个决定。从1936年9月开始,他们才断断续续地履行了狱方规定的手续离开了监狱。事后,柯庆施对薄一波说:你们出来时还拿架子,三请诸葛亮……
1943年,中国共产党准备召开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薄一波作为晋冀鲁豫代表团副团长,与代表团一起到了延安。在毛泽东的窑洞中与毛长谈时,他曾说到这段往事。毛泽东说:“这件事我们知道。中央完全负责。”“你们在班房里做了很好的工作。”
这次长谈后,薄一波整理了谈话记录请毛泽东过目。毛泽东在这个记录上批道:“个人的进步和党的进步是一致的。”
第二天,中央书记处书记任弼时也与薄一波谈了话。在谈到出狱一事时,任弼时说:“中央完全知道,是刘少奇和北方局建议,中央作了讨论后让你们出来的。”
后来,安子文等几位同志也与毛泽东谈了话。关于这件事,毛泽东作了同样的表示。
1947年,康生率领中央土改工作团到了山东渤海区,帮助搞土改。1948年春节,土改工作团全体成员回到渤海区党委所在地——惠民地区阳信县何家湾——过春节。区党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刘格平请康生和土改工作团全体成员吃饭。
饭后,康生与团员张琴秋、毛岸英、凌云、于光远、曾彦修等人到村外散步。康生从刘格平也在当年的北平军人反省院里坐过班房谈起,说到了薄一波等同志出狱的事。
康生说,1936年,中央分析了全国形势,深感华北形势十分危急。抗日高潮又已到来,迫切需要大量德才兼备的干部。但是很多有经验的老同志却在平津敌人的监狱里。如果再不加紧营救,蒋介石就可能把这批同志转往南京。如日寇很快侵占了平津,或者华北国民党政权汉奸化,这些同志就只有全部被杀。考虑结果,中央决定,让他们办理了出狱手续。当时很多同志都照办了,惟有不属薄一波他们这个党支部的刘格平没有办,直到日本鬼子投降才出来,多坐了八年牢。
这个“饭后漫步闲谈”足以说明,康生对这段往事的曲折过程也清清楚楚,并不觉得薄一波等人自己对这件事该承担什么责任。所有党的领导人对这件事的历次表示,更说明这些同志自身在这一点上都清清白白、苍天可鉴。
正因为这些同志的狱中表现甚好,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又功勋卓著,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被党的“七大”和“八大”选为中央委员、候补委员乃至中央政治局成员。党的“七大”通过的《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中,对于刘少奇为代表的白区工作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