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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中年诱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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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在农村喝酒的场面也见得多了,都是劝人多喝的,像这样一大帮人异口同声地劝一个人少喝的情况还是头一回碰上,可见这城里和乡下就是不一样。见此情景,老林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似的,诚惶诚恐地说:“顾局长,你别看我,我是乡下老粗,身体壮,多喝点少喝点都没啥;你身体有病还是少喝点吧!酒这玩意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会伤身体的。”    
    其实,顾局长的血脂只是稍稍地高了点,并无大碍的,这种小毛病拿它当回事也行,不拿它当回事也行。在有些场合,有些时候,在不愿喝酒的情况下,他就拿这个做借口,少喝或者干脆就不喝;若是他想喝的时候呢,他一点也不比别人少喝。    
    领导总是尊贵的,领导的身体更是宝贵的,是伤害不得的。那种“感情深一口闷,感情铁喝吐血”的劝酒方式,只适用于地位平等的哥儿们之间。酒桌上,身体状况欠佳的领导,说不喝,谁也不能劝,谁也不能攀。若是喝了呢,人们还得感激不尽,给人的印象是,人家是领导,还带病喝那么多的酒,真够意思,真给面子。    
    大概是领导们都深得此中的奥妙,所以多数领导都有诸如“血压有点高”、“心脏不大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毛病作为酒桌上的挡箭牌,以便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永远掌握主动权。    
    今天,顾局长一见大家七嘴八舌地都劝他少喝,他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大家都很关心他,不管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目的只有一个,大家都在讨好他,这使他感到作领导的优越之处。不高兴的是,看大家那份真诚劲儿,好像真的拿他当病人看待了。他在心里说:你们都以为我老了,不行了?我偏要做出个样子让你们看看!    
    这样一来,别人越是劝,他越是不听。笑吟吟地说:“主人这么盛情,咱不喝那哪行啊!”    
    说着,一扬脖儿,一口就喝了少半杯白酒。    
    梁梦一陪着小心说道:“好,好,谢谢顾局长!”    
    见顾局长喝得这么痛快,哪个还敢怠慢!一个个便都做了最大努力。    
    老林又给一一地斟了一回,又和梁梦一到北桌上喝了一回,就回厨房去了。    
    老林一走,北桌上的老侯就悄声说道:“这林师傅还真有点酒量。”    
    艾侃说:“今天的气氛不错,我看都没少喝。”    
    


第三部分一个社会道德与文化的虚伪性

    言异群接过话茬儿说道:“在酒桌上,人与人的关系比平时会显得更平等一些,更融洽一些。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它恰恰反映了一个民族、一个社会道德与文化的虚伪性……”    
    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就上来了。他干脆把筷子放下。他只顾抒发感慨,而把周围的环境给忽略了。他继续说道:“我们的领导总喜欢做出一种平易近人的姿态,而百姓呢,看到当官的和他们打成一片,不拿什么架子,心里就满足了,就感动了。感动的程度与地位差别成正比,越是大官,越没架子,就越是感动,感动得甚而至于涕零。在电视里我们就经常能够看到,那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百姓,一看当大官的走近他们,就会高兴得连话都不知怎么说了,再一拉他们的手,他们就会感动得泪流满面……迂尊降贵,在西方是令人讨厌的作风,而在我们的社会却成了一种美德。这就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    
    听到这些,有的人撇嘴,有的人摇头。南桌的顾局长和司机小丁歪着脑袋,乜斜着眼睛往这边看。纪副局长微笑着,显出思索状。但言异群对这些反应却没有注意到,他仍然喋喋不休地抒发他的感慨。    
    “在国外,人们都能比较客观地正视人与人之间身份地位上的差别,并形成某种规矩。比如,开车的司机就不能和老板在一个桌上吃饭。而在我们的社会,司机和领导在一起吃饭是常有的事。前几天听我一个在省外贸部门工作的同学说,有一次,省外贸部门接待几个外商。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领导把陪同就餐的人员向客人一一地做介绍,当介绍到‘这是我们的司机某某’时,几个外商面面相觑,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态。在他们看来,和开车的司机在一起吃饭有损他们的身份地位……”    
    说到这里,在同一桌吃饭的面包车司机小魏不干了,把筷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愤愤地说:“不吃了,走!别因为咱们在这儿,降低了别人的身份。”    
    说着,起身就要走。    
    一见这场面,作为东道主的梁梦一可着了急了。他赶紧过来拦,好说歹说,总算把小魏安抚好了。但捺下葫芦起来瓢。这边刚安稳下来,南边桌上的小丁站起来也要走。梁梦一又赶紧过去再拦小丁。可把梁梦一忙坏了。    
    别人呢,有的事不关己,嘻嘻哈哈地看笑话;有的也是连拦带劝地不让两个司机走。    
    顾局长始终没吱声。纪副局长不由地笑了。但笑归笑,该说的话还要说的,因为今天有顾局长在场,又是梁梦一个人请客,从哪方面讲,也不能把场面弄得太难堪,此时正是该他出面说话打圆场的时候。想到这,他就笑着对两个司机说道:“走什么走,没见梁梦一多着急吗?……人家有人家的言论自由,你们有你们的吃饭权力……”    
    到这时,言异群也着实上了火。自己的一番话得罪了人不说,也扫了大家的兴,更给梁梦一添了乱。他越想越觉得后悔,真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可他又不能那样做,他已经当众出丑了,不能再丑上加丑。他真想一走了之,可又觉得那样也不妥,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别人不知会怎样地议论呢!他宁愿当面忍受冷嘲热讽,也不愿背后让人戳脊梁骨。    
    小魏看着梁梦一着急的样子,哧地一下笑了,说道:“其实你不用拦我,我根本就没想走。有这么多好吃好喝不享受,往哪儿走哇!谁若是不愿和我们在一起吃饭,他自己走好啦!”    
    言异群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哑口无言。    
    在场的人都认为言异群这人脑袋实在是有问题,说话太不看场合,活该让人家奚落一通。但对言异群说的事情本身却还是比较理解,甚至是赞同的。的确,有些给领导开车的司机,特别是给主要领导开小车的司机,仗着和领导的特殊关系,牛气得很,简直就不知道自己是干什么吃的。他们常给领导打小报告,看谁不顺眼就奏上一本。而有些领导却把这种小人看作是自己的亲信,倍加恩宠,这就使得这种人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今天言异群的一席话,也算是给这种人敲敲警钟,让他们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人们的心里还隐隐地有些高兴痛快的感觉。    
    由于这个原因,在场的除了言异群不自在,两个司机多少有点不舒服之外,并没有影响别人的兴致。大家轮流作庄继续喝,直喝得一个个红头涨脸,桌上杯盘狼藉,这才剔牙啧嘴地起身告辞。    
    14    
    “哎呀,这不是子缘吗?”    
    这天上午,梁梦一在单位门口看到市委党校的张子缘,离老远就热情地打着招呼。    
    人们的社会关系是各种各样的,就像顺口溜儿说的:下过乡的,扛过枪的,同过窗的,嫖过娼的……梁梦一和张子缘的关系,是通过两家的孩子建立起来的。    
    两家的孩子上小学的时候就在一个班上。晚上两个孩子去英语班学英语,因为路远天黑,多数时候都是爸爸去接孩子。在学习班楼下等孩子的时候,梁梦一和张子缘碰到一起,闲着没事就唠唠嗑儿消磨时间,一唠互相就认识了。因为经常见面,时间一久就熟了。两个孩子上初中的时候碰巧又分在一个班,开家长会的时候,梁梦一和张子缘也时常见面。两个孩子小学初中两度同班,关系自然就比别的同学近些。孩子之间关系好,家长之间自然也就更亲近些。    
    两个人在梁梦一单位碰着,比平时更多出几分亲热。彼此握过手之后,梁梦一就问道:“忙啥呢?”    
    


第三部分最动心的一件事情

    张子缘拍拍腋下夹着的档案袋说:“单位要建两栋住宅楼,这不让我跑手续嘛!你们单位也是一关。——我是头一次办这个差事,冷丁还真有点摸不着头脑呢!”    
    梁梦一关切地问道:“看着人了吗?”    
    张子缘回头往楼上张望一下,说道:“这不刚下来嘛!你们单位负责办手续的人说,你们局长出差了,得等他回来例会研究之后才能定。说是去南方了,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呢!”    
    梁梦一一听要建住宅楼,心里就一动。    
    “准备在哪儿建哪?”    
    “就在党校院内。学员宿舍楼的北面不是有块空地吗,就准备在那儿建。反正就可着那块地方,看样子能摆下两栋楼。”    
    梁梦一一听就在党校院内,就更加动心了。随口问道:“也是职工集资呗?”    
    “是全额集资。现在不都这样吗,再像过去那种不拿钱就分房的好事是不会再有了。”    
    “按什么标准集呀?”    
    “初步按照一平方米六百五,完事一起算,多退少补呗。好在地方不用花钱,不然这个价肯定是下不来的。”    
    “能剩几户不?”梁梦一关切地问道。    
    “估计能剩几户。”    
    梁梦一往近前凑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我现在住的是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面积小不说,位置还不好。若是有合适的,我也想买一套,集资的当然更好。我们单位也没人张罗集资楼的事,局长岁数大了,不愿意操那份心了。这几年换房子的,都是自己张罗的。自己的梦自己圆吧!正好你管这事,你就帮帮忙,看看能不能在你那儿挤一户?”    
    张子缘一听,显出有点为难的样子,但马上灵机一动,拉了梁梦一走到一旁,左右瞧瞧,低声说道:“不是我推脱,我一个跑腿学舌的小办事员能有什么权。不知道你和你们单位的‘一把手’关系怎样?我想,只要他肯出面为你说话,事情就有希望。你让他出面说说,我再从旁帮帮腔,我们单位的领导总能给点面子的。你们单位领导说了话,我们单位领导对本单位职工也好交代:‘都是关系单位,总要照顾一点的’,这样弄好了,你能买个集资价不说,或许还能弄个好楼层呢!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梁梦一一听张子缘说得有道理,就连连点头说:“好,好,那我就先和我们单位领导说说,看看能不能帮这个忙。”    
    接着,梁梦一又问张子缘孩子最近的学习情况怎么样,无非是想进一步增进感情而已。    
    二人告别之后,市委党校大院就开始浮现在梁梦一的眼前:它坐落在站前路的道北,院落坐北朝南,位居市区的中心地带。高大的门楼,宽敞的门房,显得庄严气派。正对大门一条笔直的柏油路向北直伸向大院的深处,路的两旁是婆娑摇曳的垂柳。路的西侧是一座高大的教学楼,教学楼往北是学员独身宿舍。在教学楼与独身宿舍中间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其间凉亭假山,花草树木,曲径通幽;待那众多的小桃红盛开的时候,白者如云,红者如霞,美不胜收。在学员独身宿舍北面就是张子缘说的那块空地了。小路的东面,自南向北依次是停车场、礼堂、篮球场。篮球场北面是前几年建的两栋住宅楼,住的都是党校的职工。东西两侧的大墙外面都是住宅区,北大墙外面是一条绿化带,将来准备改造成一个带状公园。    
    整个大院里,环境幽静又封闭安全,是理想的居住地,在整个市区来说也是一流的。梁梦一第一次到过这里之后,就对居住在这里的住户羡慕极了。那时他就在心里想,若是自己也能住在这里那该有多好啊!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有可能成为这里的居民了。如果真能梦想成真的话,那将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呀!想到这些,他的脸上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提到房子,这是让梁梦一最动心的一件事情。    
    想当初,他好歹算是赶上了福利分房的最后一班车。房子是一个效益不怎么样的开发公司建的。因为他们单位与开发公司有工作上的关系,单位就以优惠价买了几套分给了职工,梁梦一是其中的一户。两室一厨,五十多平方米的标准,每套才花了两万来块钱。但是便宜没好货。楼建完了,住人都住了多少年了,楼前的地面还是没有铺装,附近的道路也是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环境本来就差,人们又随便糟蹋。只要自家屋里干净就行,房门外是大家的,谁管它呢!更有甚者,有些人家竟然顺窗户往下扔垃圾。    
    有一件事给梁梦一留下的印象特别深。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梁梦一刚一出楼梯口,正要与一个人说话,只听“啪”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从楼上掉了下来,正落在那人的身旁,差一点就打着他。定睛看时,竟是一块殷红的夹痕很深的手纸,在滴水成冰的地上,冷暖乍遇,袅袅地蒸发着一缕热气。可以想象,那扔手纸的是一个多么懒惰而又不知羞耻的娘儿们!她准是刚刚醒来,连床还没下呢,从两腿间一把将那玩意掏出来,连扔到厕所里去的几步道都不愿意走,顺窗户就扔下去了。这个差点被打中的人,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是气得够戗,觉得又恶心又晦气。向楼上看时,见有两家的风窗正开着,也说不准是哪家干的。无奈之下,他就只好冲着楼上泛泛地骂几句,聊解心中的怒气。    
    环境越差人们越是糟蹋,人们越是糟蹋环境就越差,形成恶性循环,以至于垃圾成堆,苍蝇嗡嗡地到处乱飞。小环境糟糕,大环境也不好。附近有一条臭水沟,一到夏天臭气熏人,蚊子肆虐,常叮得人满身疙瘩。    
    刚搬进来的时候,梁梦一觉得还可以,好歹是楼房。可是几年过去之后,楼房越盖越多,越建越好。一起搬进来的单位同事先后都自己买了新楼,再没有谁还住这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了。只有他梁梦一,要钱没钱,要道儿没道儿,守着这五十多平方米的房子不知要住到何年何月呢!    
    


第三部分一种如愿以偿的满足感

    他曾经背地里埋怨过单位领导,怪他们为什么不张罗张罗,整个单位集资建两栋住宅楼。以他们单位的条件,张罗集资建楼并不是太困难的。集资建楼比职工个人买楼要便宜得多。那样的话,他摘点借点,还能勉强整得起。要是完全按市场价去买,他根本想都不能想的。他怪单位领导自己顾自己,自己有了好房子就不管别人了。可转念一想,埋怨单位领导又有什么用呢?要怪就只能怪自己,谁叫你自己没能耐了呢!没能耐就活该遭罪。    
    除了面子上过不去之外,最让梁梦一伤心动情的是,他的父母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年迈体弱,他多想把老人接到城里来,让他们在有生之年也能享点福哇!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回,母亲坐在老家的炕头上,用手撩了一下垂在眼前的一捋白发,那因为掉了牙齿而往里撮撮的嘴唇翕动两下,说道:    
    “吃穿好点赖点都没关系,不饿着不露着就行呗!就是岁数大了,身上没有肉,不耐寒,冬天一冷,手脚就没处搁没处放的。老房子四处漏风,烧得再多也不顶用;烧多了身底下烙得慌,上面还是冷的。哪像城里住楼房,有暖气,屋子里暖烘烘的,不穿棉衣裳都行,那多好哇,不遭罪呀!”    
    可怜的妈妈呀,就是这点愿望儿子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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