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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问题太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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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云虹宽慰她说,“别担心,你没看到刚才安总跟着客人一起出去了,我想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说是不担心,压在心里总是个事儿。乔果一坐下来,就给卢连璧挂电话。那边得知是乔果,话音里显得高兴。乔果半捂着话筒,压着声音说,“喂,我想见见你。”对方问,“有什么事儿?”乔果说,“见面再谈吧。”对方就问,“什么时候?”乔果说,“越快越好。”对方很爽快地回答,“我就在店里等着,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乔果放下电话,戴云虹在旁边挤挤眼儿说,“有相好的了?”
    乔果摇头笑,“什么呀。”
    “我还能听不出来,‘想见见你’呀,‘越快越好’呀……”
    “哎哟,你弄错了,不是那回事。”
    戴云虹撇撇嘴,“好啊,我什么事儿都告诉你,你什么事儿都瞒着我。”
    “得得得,我得赶快去,回头再给你解释好不好?”乔果拿起包,叮嘱戴云虹,“拜托拜托,如果安总问,你就说我不舒服,到医院看病去了。”
    戴云虹故意逗她,“才不呢,安总要是问,我就说你会男朋友去了。”
    乔果笑着扬起手,,正要向对方的胳肢窝儿搔一把,忽然房门一响,进来的正是乔果最怕见到的安少甫。原来,安少甫方才只是到楼外送送客,并没有随客人一起走。
    “哎哎,当心当心,可别打着我啦。”安少甫用手护着脑袋,装出个怕挨揍的样子,“我说只有公鸡爱斗架,原来母鸡也好斗啊!”
    乔果满脸尴尬,这一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安少甫不会不向她问起送礼的情况。乔果脑袋里正飞快地转着圈儿,琢磨着应对之词,安少甫又开口了。
    “小乔,辛苦了。刘市长那边的事儿,你办得很漂亮嘛。”
    “唔。”乔果含糊地应了一声,猜不透安少甫是什么意思。
    “你到的那天晚上,我跟刘市长通了电话。他对礼物很满意,对你也很满意呀。”
    乔果心里腾地跳了一下,当天晚上安少甫就和刘仁杰通话了!那时候她在哪里?她恐怕正坐在下山的那辆冷藏车上呢。
    很显然,刘仁杰在护着她。
    ——而且,是在今天早上乔果打电话给刘仁杰请他帮忙瞒着这件事之前,刘仁杰就已经做了。不管怎么说,乔果此时不能不心生感激。
    安少甫到这边来,就是给乔果打个招呼,祝贺她马到成功。乔果心神不定地应酬着,等安少甫刚一离开,乔果就匆匆地赶往“奇玉轩”去了。
    接到乔果的电话,卢连璧有点喜出望外。在此之前,卢连璧也费过心思,想找个什么由头,再见见乔果。要说卢连璧也是见多识广的男人,而且在他看来乔果很明显的是“安少甫的人”,非份之想本不该有。可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这个仅仅见过一面的女人,却时时心头眉头的,让他难以释怀。
    卢连璧平时并不站柜台,接了乔果的电话,他却站到了靠近大门的那个柜台后面。只要门一响,卢连璧就立刻摆出笑脸相迎。一连迎了几个不相干的顾客,有点儿懈怠了,刚刚转过脑袋要打哈欠,忽然听到一声“卢经理——”。声音是丁丁琅琅的,犹如落珠碰玉。卢连璧抬眼去望,正和乔果的目光相遇。瞬间的一交一汇,便旋即跳开。仿佛仅此一触,就有了不敢扪及的灼伤。
    这刹那间的感觉显然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因此乔果刻意提高了的声调就带有了一种要掩饰什么的意味。“哇,卢经理,你这儿可真是个藏宝洞啊!”
    卢连璧是经不起夸奖的,尤其是夸奖他的“奇玉轩”。听了乔果这句话,卢连璧踌蹰自得地说:“宝不宝的不敢说,值得看的东西嘛,也还有几件。”
    乔果并非是来参观的,但也懂得求人不能直奔主题。于是就做出兴味盎然的样子,随着卢连璧在那些玻璃柜台前仔细地观看。
    “哇,这石洞里的乌龟真妙哎!它是怎么雕成的呀?”乔果先是被一只藏在洞里的玉龟吸引住了。外层的石洞是那种明亮的黄色,酷肖水畔的黄泥壳,里边的龟呢,是黑褐色的,伸着脖子探着脑袋,仿佛想要往外钻。
    “这用的是透雕法。这块玉料外表看上去是黄土色,里边呢,是铁褐色。玉工依料设计,匠心独运。想到就不容易,要做到,就更得花一点儿工夫喽。”
    乔果看看标价,两千五百元。她摇摇头问:“这么贵的玉龟,有人买吗?”
    “神龟天年嘛,这是贺寿用的吉祥之物。有时候,要想讨一个人喜欢,可以先讨那人的老爷子老太太喜欢。两千五百块讨一个喜欢,不算贵。”
    “那这个呢,这两只鸟,卧在草里干什么?”
    “唔,你来仔细瞧瞧两只鸟的脖子。看清楚了吧?它们是交合着的。下面的草呢,是同心草。这叫做鸳鸯同心。”
    做什么用,用不着卢连璧解释,乔果自然心知。她把目光投向旁边另一座玉雕说,“这个不用讲了,这是雄鸡。雄鸡报晓,对不对?”
    “完了完了,你这样一讲,我这座玉就别想卖出去了。”卢连璧打趣地说,“你先瞧瞧下面这是什么,这是鸡冠花呀;再瞧瞧上面,公鸡的脑袋上是不是有一个大鸡冠?哎,对了,这叫冠上加冠。隐含的意思就是‘官上加官’。你想想,当官的听了,哪个不喜欢。”
    “噢,原来是这种说道啊。”乔果恍然大悟。
    循着这种思路,乔果很快就看出了门道。几匹马昂首扬蹄,一往无前地跑着,那叫“仕途千里”;一只玉哈蟆,背上驮着个方盒子,那叫“金蟾送财”;几根竹节分明的绿竹子,上面低低高高地登着几只偏脑袋翘尾巴的喜鹊,那叫“步步高升”……
    不知不觉地站到了另一个柜台前,只见玻璃柜中陈列的玉石器物一个个斑驳陆离,全都显得陈旧不堪。乔果脱口说道:“哟,什么东西,这都是从哪儿挖出来的呀?”
    “哎,你可别小看它们,”卢连璧轻轻点着柜台玻璃说,“这一个柜台里的东西,可是要比所有柜台里的东西加起来,都要值钱呢。”
    乔果笑了,“真的?至于嘛。”
    “看你不相信了吧,”卢连璧很认真地乔果指点着,“瞧这个,这个圆圆的扁扁的平平的,中间有个孔的东西。这就是‘璧’,它是古人用来佩在绅带上的饰品。”
    乔果说,“我知道,就是你名字里边的那个‘璧’。”
    卢连璧说,“这个‘璧’呀,可是比我那个‘璧’贵重得多。中国的古玉,以周、汉、宋、清四个朝代之物最为精妙,这块璧,正是汉代的器物。你再看这个,这是玉轸,是古琴上用来系紧琴弦的东西,这可是宋朝的。这个长条形的——,这叫做勒,勒马嘴用的,是前清的东西。这是玉搔头,这是玉荷、这是玉导、这是玉拨……”
    正讲得津津有味,卢连璧忽然停住了。
    乔果说,“哎,讲啊讲啊。”
    “我想,你不是来参观的吧?”卢连璧笑望着乔果。
    乔果四下看了看,没有说话。
    “唔,咱们是不是到里边喝口茶,慢慢地谈?”卢连璧会意地向经理室那边指了指。
    乔果跟着卢连璧走进经理室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蹲在热带鱼缸上的那只硕大的猫。那猫不是寻常的黑白色,而是那种如铜如金的灿黄。在灿烂的黄色里,嵌着如铅如铁般凝重的黑色,再加上它抬头时那副威猛的神态,就使得它看上去有些如豹如虎了。
    乔果他们进屋时,那只猫正趴在鱼缸上要捞那些色彩艳丽的热带鱼。它斜着半边身子,毛爪子犹如船桨一般,搅动了玻璃鱼缸中的水。卢连璧喝一声,“去——”,那猫才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主人,然后悻悻而去,只将一串湿漉漉的爪子印,留在了宽大的老板台上。
    乔果说,“卢经理,你的店和别人的不一样,你的猫也和别人的不一样。”
    卢连璧说,“猫是从老家带来的,店也是从老家迁来的,都带着土味罢了。”
    “带着土味的东西,往往很特别,很诱人。”乔果斟酌着词句,慢慢地说,“比如上次我们安总从你这儿得到的那个怪怪的玉笋吧,你看能不能——,我出钱,再买一个?”
    听完乔果的话,卢连璧慢慢敛起了笑容。他审视般地望望乔果,然后很认真地冒出一句话,“请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儿?”
    “我把它弄丢了。”乔果以实相告。
    “你可真行啊!”卢连璧嘲讽地眯起了眼睛,“你知道你丢的是一件什么东西吗?”
    乔果摇摇头。
    “听说过明朝的大太监魏忠贤吧,他在明熹宗的时候,几乎专权独揽了朝政。
魏忠贤手下有个得力的帮手魏大良,做官儿做到了吏部右侍郎。混到这个份儿上,地位有了,钱也有了,可是地位和金钱对于他又有什么用?这个魏侍郎是个宦官,他没有阳具。做为一个人,最贵重的是生命,是生命本身带来的快乐。没有了这个,他就是一个大穷大贫的人!”
    听了卢连璧后面的那句话,乔果似乎受到了震动。
    卢连璧好象没有注意到乔果的神情,他不慌不忙地接着说道,“魏侍郎活着的时候想要快乐,哪怕吃不到快乐,能看到女人快乐,也算闻到了味儿。所以,他才让人做了个玉阳具。可怜呐,死的时候,玉阳具跟着他一块落葬了,想着到阴间也要闻味儿的。这玉阳具和尸体挨在一起,久而久之,尸体之血就一点一点地沁入了玉石之中。这就是世人所贵的斑沁玉。安少甫买下来,要你送给刘仁杰的,就是这样一件出土宝物。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找到相同的第二件。你就是有再多的钱,又到哪儿去买呢!”
    听了卢连璧这番话,乔果顿觉如雷轰顶。她心急火燎地求道,“卢大哥,怎么办怎么办,你可得帮帮我!”
    “别急别急。瞧你,一口一个大哥,我还能不帮你。”
    乔果只怕不牢靠,又说道,“卢大哥,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你说怎么谢就怎么谢!”
    话一说出来,乔果觉得不妥了,脸色刹时变得绯红。
    “叫个大哥就成,别说谢的话。”卢连璧挺仗义地摆摆手说,“你要再说‘谢’字,我可就不管了。”
    乔果连连点点头,“行行行,卢大哥,全都听你的。”
    卢连璧这才问乔果,“丢失玉笋的事,你给别人说了没有。”
    “除了你,还有我丈夫。”
    “那好,到此为止了。这事儿有办法。”
    “这么说,还能弄到玉笋了!”
    “真的不可能有,只能造假。”
    乔果正想问,假的怎么造,会不会和真的一样,经理室的门忽然被推开,卢连璧的太太罗金凤走了进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看乔果,嘴里却轻描淡写地说:
“哟,我说老板怎么不出来照顾生意,原来关着门儿在这里聊天儿呢。”
    “太太,我们就是在聊生意呀”卢连璧说:“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天时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小乔,这位是我太太。”
    乔果和罗金凤寒喧了两句,然后又把目光投向卢连璧,显然希望能够和他接着谈。卢连璧却说:“乔经理,我看,咱们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
    乔果只好点点头。
    于是,两口子客客气气地将乔果送出了门。
    望着乔果远去的背影,罗金凤笑嘻嘻地对丈夫说:“唔哟,我说今天奇怪了,怎么一大清早你就到前面站柜台呢?原来是要迎这么个画儿似的女人呐!”


    第四章迷乱的长吻


    卢连璧开的那辆三星旅行车车内很宽敞。车的后排座椅经过调整之后,就变成了一张床,可以躺下来休息。长时间的坐车,乔果虽然很累,但是她没好意思躺下来。到水目山去的公路路况不好,颠颠簸簸,车速不快,直到下午太阳偏斜了,才在地平线上看到了水目山的影子。
    跟着卢连璧到水目山来,是乔果自己做出的决定。因为比照原品做出一个赝品,并非难事,难的是“做旧”。而这种“做旧”,最适宜的玉料就是水目玉了。
    要想让新玉笋显得象一件出土的东西,首先必须做“土锈”。通常的做法,需要将玉器埋到土里,让黄土咬它。咬的时间越久,玉面上的土锈斑就越多——可是,乔果等不得。
    作伪的旧玉笋上面还必须有“血沁斑”,通常的做法是用血竭、紫草、透骨草煮水,将玉笋放进去,象炖鸡一样,放在火边慢慢地煨。煨至七日,取出用川白蜡外涂,然后再用手细细把玩,直至川白蜡磨消即成——这样的作法,乔果也等不得。
    作伪的旧玉笋上还少不了黑斑。做黑斑的时候需要将旧棉花用水泡湿,然后把玉笋包裹在里面,放到柴草的余烬里慢慢地怄。等到这一团湿棉花怄完了,再换上另一团。如此这般怄上三天,然后取出来洗去浮灰,玉上的黑斑就算是做成了——这样的事,乔果也等不得。
    乔果要的是在一两天之内拿到一个能够以假乱真的旧玉笋。卢连璧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有用水目玉来制做才行。水目玉性子柔顺,随和易驯,做旧的那些工序在短时间之内即可告成。乔果想问清楚,这样快速的做旧,用的究竟是什么办法。卢连璧却讳莫如深,笑而不答。
    乔果自然放心不下,便提出要跟随卢连璧一起去水目山。如此一来,乔果就坐上了卢连璧的三星车。
    汽车驶近水目山的时候,乔果被眼前出现的景象迷住了。此时的夕阳正半挑半掩在山尖上,被挑起的那半边夕阳是橙红色的,而掩住半边夕阳的山尖却朦朦胧胧地泛着白,仿佛那整个山尖就是一朵似亮非亮的云,似透非透的玉。
    乔果惊奇地叫着,“你瞧你瞧,那山尖,它是透明的吗?”
    “透。”卢连璧说。
    “要是透明,应该看到山尖背后的那半边太阳呀。”
    “不透。”卢连璧又说。
    “瞧你,到底透还是不透嘛。”
    “透,不透。透又不透,不透却透。”卢连璧象是开玩笑,又分明挺认真。
    乔果沉默了。她在心里琢磨着,透又不透,不透却透——或许这就是水目山,这就是水目玉吧。
    仿佛要证实她的想法,汽车一进山,车内便刹时黯淡下来。那感觉,好象是被掩在了幽暗的灰烬里,而远处的山脊却分明红亮着,仿佛有炽燃的火在蜿蜒地游走。一种无名的怯惧忽然从乔果的心底生出,她下意识地在车内缩紧了身体。
    手提电话很及时地响起来,让乔果感到她不是孤零零的。乔果把手提电话放在耳边,丈夫那熟悉的声音立刻出现了。乔果不禁微微一笑,她熟悉的那个世界并不遥远。不是吗?仅仅抬手一提,它就从眼前的这片陌生里浮升而出了。
    “你到了吗?”丈夫关切地问。
    “快了,已经进山了。”
    “唔,太好了。来,宁宁,跟妈妈说句话。”
    “妈妈,我今天算术得了一百,写字九十分。”儿子说。
    “好,下一次得双百。”
    “妈妈,你别跑远了,别让老猫咬着你。”
    ……
    乔果刚刚挂断电话,在前面驾车的卢连璧就笑着打趣说:“别跑远了,别让老猫咬着——,什么意思嘛。”
    “老猫?哦,那是孩子小时候,我吓唬他的话。怕他跑远了,跑丢了。”
    乔果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想:哟,这人真是猫耳朵哎,隔那么老远,什么都听到了。
    三星车摇摇晃晃地驶近卢庙村。这是个依山而筑的大村子,远远地看到村里的那座庙了,黄色的瓦顶上散布着黑斑,四面的墙上有许多土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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