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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婚姻危机 作者:周习-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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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大了,你庆国这么不负责任? 

  她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流。在外间擦完桌子的淑秀进屋来,见母亲在掉眼泪,知道妈是疼自己的。她扑在妈怀里,呜呜地发出声来。 
  这个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最宽广的,包容一切,包括你的长处还有你的短处,你的善言和恶语。 
  淑秀哭了,为了一切能哭的理由,她的心放松了,没有比在妈妈面前哭更动情、更痛快了。这是倔强的淑秀头一次在人面前哭,她哭得昏天昏地。她秉承了母亲的性格,继承了父亲的相貌,她像母亲一样坚强。年轻的时候,她常幻想,如果模样随母亲,性格随父亲,翻一翻该多好,年龄稍大,她才明白,幻想多么可笑,先天不足,后天难补。她自身要求很严,在工厂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年年取得先进工作者称号:成家了处处以贤妻良母为标准要求自己。 

  如今她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她试图弥补,用忍耐去抵抗这次变故,希望在一阵风暴过去后,会风平浪静,可是她失望了,她的忍耐和等待,换来的是庆国的轻视和肆无忌惮,他竟然起诉了,要求法院判决。 

  淑秀这位从没与法院打交道的安分守己的女人,在渡过了辉煌的青春后,最心仪最亲近的人,把她从角落里推出来,要让她面对法庭,她极度伤心,这种伤心不是一般人体会到的。 

  她和妈说:“妈,他和我过够了,我有时也想过,离了他我能活。干吗不同意离婚,可又退一步想,离了婚,玲玲就成了单亲家庭,我吃过了单亲家庭的苦,那是咱没办法,俺爸生病。可现在,庆国是不负责任,我不能让我的女儿吃苦,我要为玲玲负责任。我一定为了孩子争取个好的环境,他不怕外人议论,我个老婆家,更不怕说闲话了。” 

  妈说:“淑秀咱千万不要做过分了,如果离不下来,你们还是两口子。” 
  庆国走在街上,正碰上姨,她问:“庆国上哪去?怎么没上班?”庆国不好意思地说:“到娘那边去有点小事。”姨问了淑秀的事,庆国因心里没数,如实告诉了姨,又说淑秀可能中邪了,把邻居大娘的话重述一遍,又说了这次请假的目的。 

  姨听了很气愤。“庆国啊,不是我多嘴呀,怎么能是中邪呢?是你们长期感情不好,她心窄,神经有毛病嘛,怎么能说是中邪呢!真是胡闹,你用不着亡羊补牢,到单位好好上班吧,还要进步呢,我去看看淑秀,俺娘俩还比较能说上话来。”庆国被姨说了一顿,心服口服,他往单位去,单位上已呼了他两遍了。 

  姨敲开了淑秀家门,那邻居老大娘正坐在沙发上,淑秀在里面睡着,头发散乱,屋里整洁,每个人踏进房间,第一感觉都是如此。 
  “大娘你回去吧,我在这里,庆国他上班去了!”大娘认识姨故也不坚持,走了。 
  淑秀醒来,没料到静寂的房间还坐着一个人,问:“我这是在哪里?在哪里?”惊恐不安的声音。 
  “别怕,淑秀,在你家里,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姨呀!” 
  “认识!认识!你怎么来了。” 
  说这些话,淑秀看起来一点毛病也没有。淑秀对姨特别信任,姨干了一辈子教师,从一线退下来,日前在学校图书馆上班。姨夫是人事局局长,现在也成了调研员,庆国的就业,就是他一手操办的,所以庆国和淑秀都常到她家里去。 

  姨有着大大的脸盘,微胖的身段,但不臃肿。说话活泼而不随便,大方得体,有什么愁事,她都能解一解。“淑秀,咱俩很长时间又没见面了,你也不去我家玩了。” 
  接着俩人叙起旧来,姨教过淑秀。 
  淑秀还要叫老师,嫁给庆国后,亲了一步,两人更投缘。 
  “淑秀呀,咱俩什么话不能说呢?你把你想说的话都告诉我,信着我呢,就这样做;不信我呢,你就不说,但我觉得人,尤其是女人,对自己要好一点,有什么心里话很苦恼,尽管向外人说。起码图个心里痛快。” 

  姨与淑秀在一起坐着,喝着茶水:“有什么苦处,向姨说说。” 
  “姨,我有什么苦呢,最大的苦,我早向你诉了,我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庆国要和我离婚,单为我丑,还是……”她很难过,说不下去了。 
  “姨你不知道,刚结婚那阵,庆国是那么好的一个男人,对我好,对女儿更好。现在呢,可我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点什么,有点隔阂。” 
  “玲玲学习很好,将来很有出息。” 
  “这一阵子,我心情不好,她也受了影响,回来说英语成绩下降了,挨了老师的批评。”为这事淑秀内疚了好几天,很多人家请家庭教师学外语,淑秀没请过,现在却因家庭的事拖了孩子的后腿。 

  “我再和庆国拉拉这事,淑秀,咱们女人,先得瞧得起自己。” 
  姨见淑秀有神志不清的迹象,以为病很重,谈了些话,看了看眼神,才觉得淑秀确实是心病,很重的心病。 
  试着和她谈最常见的话题,竟勾出了她最伤心的话题。分才知道淑秀本没有病,她是忧郁过头了。 
  两人去阳台,这是淑秀的毛病了,快到下班时间,她便去阳台望,果然在人流中,出现了庆国的身影,“看!姨!庆国回来了!” 
  “可不是,他肯定会回来的,他对你不是一点情意也没有的。”姨又压低了声音,急急地说,“淑秀我告诉你,振作起来,你千万要挺住,得了病你就没希望了,谁愿意守着个疯子过活,你一定坚强点。啊,咱做饭去。”刚说完,庆国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只拾掇好的小鸡。“姨来了,这是只乌鸡,淑秀身体弱,我给她炖鸡吃。”姨笑了,淑秀也笑了。 

  姨在这里吃了饭,今天的饭吃得很高兴。姨问起来:“听说你单位上都大调整,有你的事吗?” 
  “我没打听,可能没有吧!我心眼实,一门心思地干好我自己的工作,唉……” 
  “要追求进步啊,男人注重点大事,以事业为重,事业就是地位。” 
女人因情而活,因婚姻美满而健康 
  “淑秀,答应我,不要再想那些不顺心的事,有空你到我家也行,我来这也行,咱再拉拉,啊,先多吃饭,睡好觉。”说完姨走了。姨从来对庆国说话不多,但很有分量,姨是整个亲戚中最有权威的,人人都要给个面子的人,庆国特别有这个感觉。 

  他看到这几天来探望淑秀的亲戚中,人们脸上都写满了对淑秀的同情和对自己的鄙视。他有时也想:我凭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时候了,这么开放的年代,你们还这么保守,小县城人就不行。你看人家外国人,敢爱敢恨的那才潇洒呢。转眼又安慰自己,国有国法,民有民俗,平常百姓最瞧不起的就是离婚。自己这样做是犯了众怒。 

  淑秀在姨走后,异常不安,反复反复再反复,直到了日头偏西,她才起来。 
  庆国和女儿是同时回来的,见楼道内有邻居在探头探脑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同女儿敞开门,家里没有别人,只有淑秀一个人在家,她谁也不理,正哭得天昏地暗。心想:又犯病了。他将淑秀扶上床,给她脱下鞋来,和风细雨地同她说起话来。原来是淑秀去拿活时,几个小青年说话没深浅,叫淑秀下不来台,本来是玩笑,到了她面前,她想的很多,难道人家都知道了?都在嘲笑她无能,被丈夫休了,连小青年都在嘲笑她,庆国单位上那位老王的老婆,有着一张苦瓜似的脸,小眼睛一转一个事,两片薄薄的嘴唇,不得片刻空闲。她在抽纱厂上班,把每天听看来的张家长李家短的消息到处传播,舌头底下压死人,淑秀到了那里,许多女工指指点点,年老的车间主任也从镜片底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还问了一句:“你能干得了吗?”脸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非常自尊的淑秀如头上罩了一口无形的大钟,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觉得连那看门的老头也不理她了,她从工厂出来时,他低着头装作修板凳。淑秀想起来头就剧烈地疼起来。她跑回了家,大哭大叫。邻居家那个老太太来了,她又重复那天的话:她告诉庆国:咱村有人说,你们上几辈子惹着过狐仙,他就治你们下半辈子人,你们快请个明白人来,送一送大仙,才保全家平安。庆国半信半疑,小时候也听奶奶说起过此事,不知真假,那天被姨批评一顿后,再也不信这种说法了。“大妈,你不要再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上辈子的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那老太太讨了个没趣,灰溜溜地走了。庆国安顿好淑秀让大娘看着门,往娘那边去。 

  “妈!妈!帮我提上来,可累死我了。”女儿手中提了两把大水壶。“吵吵啥,就你能!”淑秀丧着脸,吼叫。女儿不作声了,脸上的笑容随着母亲阴沉的脸一同消失了。 
  “妈,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你恨我爸爸又不同他闹,只在我身上撒气!妈,我知道你受了气,我不怪你!” 
  “呜!”淑秀憋不住了,女儿一句话触到了她的疼处,她失声痛哭。 
  她又叹息开了:“玲玲,我同你爸离婚,法院让你选,你愿意跟谁?”。 
  “我不要你们离婚,我不选!”玲玲哭了,中午两人谁也没吃饭。 
  淑秀想起一个同事说过,女人生气了就去买衣服,保证能消气。她就往商店去,自己买不到合适的给女儿买件也很好,走着走着,猛一抬头却来到了庆国的单位,院子里停着三辆车,绿草如荫,淑秀忽然意识到,我来他单位干什么,监视他吗,自己要有个原则,决不到他单位闹。更不让自己娘家人同他闹。她很快地退了出来。她记得看过的一篇小说中说:女人二十是橄榄球,谁见了都想往怀里搂;三十是乒乓球,推来推去,谁也不想留;四十是足球,用脚不用手;五十成了一棍打得远远的高尔夫球。自己正到了三十九岁的年龄,正是男人烦的时候了。一味地从男人眼里来看女人,她觉得无聊透顶。中年妇女,也许不是一个好看的美女,却很可能是一个有风韵、有气质的女性,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儿媳。女人什么时候也不用自卑,永远有值得骄傲的地方。 

  庆国照常回家,却不多言语,淑秀心里稍稍宽松了一点,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了,话又多起来,脸上皱纹也少了,体重有所增加,穿上件新衣服也自我感觉良好。庆国对她陪了许多小心。 

  那日两人吃了饭,恰巧有个电视剧很吸引人,两人各自从房间里出来,坐在沙发上看,在广告间隙,淑秀鼓起勇气对庆国说:“庆国,抱块石头也发热,咱俩都生活了近十六七年了,你就忍心分了咱这个家?我哪里不好,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庆国不带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少问我这个,我的感觉你根本体会不到。” 
  “你就是光图她的钱吗?” 
  “啪!”一个茶杯飞出去,碰到了墙壁,撒了一地玻璃。淑秀决没料到庆国为这话如此动怒。 
  “都以为我是脓包,妈的我就这么贱!”他吼叫着,冲出门去,门砰的一声,重重在关上了。淑秀心里七上八下。 
  夜是清冷的,初冬的夜空明净而高远,树枝经过秋风的洗礼,光秃秃地露出了本来面目,倒是一个劲地向上,反而显出了树的挺拔。 
  淑秀轻轻的一句话,却像剑一样刺疼了他。 
  下午在办公室,他早受了一阵无声的厮杀了。下午有个会,别人都以为他走了,其实还没到点,他还在里间写计划。 
  没人知道他在里间,外间值班室的小青年边打电话,边利用拨号的瞬间神秘地问几个来办公室拿报纸的人:“主任要离婚你们知道吧?” 
  另一人不屑一顾地说:“我当是什么新闻呢,一年多了谁不知道。” 
  “真想不到,像主任这么本分的人都闹离婚,这世界不就乱了套。” 
  “当然,现在谁敢说自己结了婚就入了保险?” 
  “不大可能吧,他老婆从来没闹这呀。” 
  “他老婆别看长得不算出众,人素质高呀,也是个人物,通情达理,很早就入了党了。” 
  “啊,老婆这么好,还不满足,主任又找上小姐啦?” 
  “听说傍上了个富婆。” 
  许多人轰地一声笑了,一人说:“噢,是图钱呀,打工妹傍大款,主任也学会倚富婆了。”话音刚落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滚!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他怒气冲冲地从里间冲出来。大家面面相觑,那位说得最厉害的拔脚就走。庆国气得七窍生烟,自己还认为比较纯洁的恋情,在别人眼里,竟是如此龌龊。他第一次听到别人议论他,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凉从心底升起,凉透全身。 

  想不到可恶的老婆也这样认为。 
  他感到有说不出来的窝囊,他知道自己开的车,同事们都以为是小舅子要账要的。一旦知道了是水月的还不知怎么嘲笑我。姨,三叔,母亲这些长辈对离婚深恶痛绝,决不会轻易让他离了,他觉得自己面前罩上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车一辆一辆从他身边开过去,他仰望天空:“天哪,追求点个人幸福为什么这么难呀?” 

  “我是我,我做给你们看看!这是我自己的事。”庆国边走边想。他形成了巨大的逆反心理,加重了离婚的念头。 
  痛归痛,烦归烦,他还是回了家。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一如淑秀的婚姻。 
  淑秀踏着积雪到教堂去,东墙壁上才出的板报,用红红绿绿的彩色粉笔写得很新鲜,她凑过去看,那上面说,信了基督教,心就要虔诚,不能再信别的教义了。淑秀心里十分不自在,自己是个党员,信仰共产主义,如今……她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站了半个小时,“姊妹,进来呀,姊妹,进来呀!”一个中年教友向她打招呼。 

  她的内心进行了激烈的斗争。心里十分别扭,她转身往回走了,到姨家去玩玩。姨正在戴着眼镜看书,见淑秀来了她很高兴,她说:“淑秀啊,我本想到你那里去,看天又下了雪,我这腿怕冷,也没法出门,这一阵你们关系好些了吧?” 

  “还是老样子,我们分着过,他也不大来家。唉,留住人留不住心呀,现在我也适应了些。” 
  “淑秀,你这样想就对了,你照样往好处做,在生活上关心他,不要同他吵,好好照看孩子,先僵持着,我们再做工作,我说呀,男人花心归花心,他是离不开家的,别忘了这是小县城,相对来说,能人少,流动人口少,打离婚的占少数,他们成不了气候。” 

  姨总是上升到一个高度看事情,令淑秀说不出不同意见来。淑秀非常希望像姨说的那样。姨见到人永远有讲话的欲望,她说:“淑秀遇到事一定先自己想开,光难为自己不是办法,你一向是个聪明人,可不要在这事上犯糊涂。”她边说边给淑秀倒茶,正在这时,有人来修暖气片,她起来告辞。看看天还早,她转到了夜市上,买上了两个背心,十个裤头。晚上,她不动声色地将一个裤头和一个新背心放在庆国的床上,她知道这几个月以来,由于情绪失控,早忘记了对他的照料,见了他只有愤怒,谈何照顾。 

  第二天早上,庆国走后,她下床去看,发现新的内衣不见了,旧的内衣揉成一团扔在一边,她拾起来,又拉开橱子,找出庆国穿过的旧衣服,耐心地洗了起来。她知道,男人都喜欢穿干净衣服却十分讨厌洗衣服,虽说庆国在部队里养成了自己洗衣服的习惯。别人替自己做毕竟是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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