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时林风起-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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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要悄悄到郊区的水泥袋厂,在恶劣的空气中给水泥袋封口,缝一个是两分钱,两天来能挣二十多块钱。那是夏冰语挣过的最干净的钱,但也是他最痛苦的一段经历,整个工厂全都弥漫着灰色的尘土硝石粉,所有在那里的人全身都落满了尘土,而鼻孔中肺中甚至血液里都浸入了这种烟尘。这里的工人全是五六十岁不能干重活的妇女老人,脸色黧黑,手指扭曲,都患有严重的肺病。
夏冰语从不吸烟,却患有严重的肺气肿,他经常笑着对别人解释说自己从小身体虚弱,谁也不知道这个文弱清秀的男孩有过怎样孤苦的成长经历,所以也不能体会这个人为什么会对金钱和成功有如此强烈的渴望。
下班之前人力部的人把录用名单贴出来,被录用的人自然大笑着出去喝酒庆祝,而没被录用的人大声抱怨几声,就呼朋引伴地借酒浇愁去了。
何沐风收拾自己的桌面,几个同事约他出去唱歌,他婉言谢绝了。临离开之前,他去了一趟卫生间,路过人力部门时看了一眼名单,夏冰语没有被录用,意料之中。在一群应聘者中,他不算很差劲,也不算特别优秀,所以在面试官打分时,何沐风只要稍稍把分数打低一些,就足以将他排除出去。
办公大楼里的人逐渐离开,卫生间里一片昏暗,一个清洁工拖过地后就下班走了。何沐风漫不经心地拉开隔间的门,顿时吓了一跳,他看到夏冰语缩在角落里,手背上和膝盖上全是泪水沾湿的痕迹。
“你……”何沐风有点吃惊,但同时有点瞧不起他:“喂,用不着这样吧。”
夏冰语站起来,冷冷地看他一眼,脸上的脆弱和绝望已经消失,换上一副仇恨的目光,然后大步离开。可惜隔间外面的台阶修建的不合理,初来此地的人很容易一脚踩空然后摔倒。
夏冰语被气愤仇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然后在光滑的台阶上一个趔趄,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上,何沐风急忙把他扶起来,揉揉他的膝盖:“摔到哪了?”
夏冰语蹲在地上,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这个伪君子,你说过不会在面试的时候从中作梗,结果呢?”
“只是一场普通的面试。”何沐风无所谓的说:“小同学,以后的机会多的是,不要这么急功近利,很让人瞧不上眼。”
夏冰语冷笑一声:“是的,你清高,你优雅,因为你从来不会为自己没饭吃而犯愁,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凌辱欺骗的滋味。何沐风,你不会知道,你任性的一个决定,会给我带来多大的灾难。在你眼里,我是一个贪财自私、出卖色相、贪图功利的人,但难道我天生就是这么一副恶心模样吗?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可是从没有人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何沐风蹲在他身边,垂下眼睑,淡淡说:“别想太多了,好好准备以后的面试。”
夏冰语高傲地冷笑:“当然,谢谢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否则我想到要和你这种虚伪的小人在一起工作就恶心得发呕。”他站起来离开,何沐风忽然叫住他:“小夏,你的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问这个干吗?”夏冰语疑惑而不耐烦。
“就是忽然很想知道。”何沐风站在他身后,淡淡说:“我的名字是我爸起的,出自《论语》:暮春者,春服即成,童子五六人,冠者六七人,浴乎蕲,风乎舞粤,咏而归。意思是希望我过得悠闲幸福。你的呢?”
夏冰语沉默了一会儿,轻声笑了一下,:“我的名字是福利院阿姨给起的,那时候每天下午是我们听广播的时间,里面的播音员有的叫冰语,有的叫夏梦,有的叫牧野之类的,阿姨识字不多,就给我们起了播音员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夏冰语想起幼年的事情,脸上露出意思纯真恬静的表情。
何沐风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被录用了,明天早上八点来上班。”
夏冰语睁大眼睛,很不敢相信:“何沐风,你在耍我吗?你说了算?”
何沐风不高兴地说:“我有那么无聊吗?我虽然不是主编,拍板录用一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不过你毕竟是我引进来的,初期就做我的助理吧。”
夏冰语迟疑地看着他,似乎弄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然而最后他“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昔日的性伴侣成为今天的工作搭档,两人倒没有特别的不适应,何沐风虽然不是一个耐心的上司,但夏冰语聪明勤奋,又很能吃苦,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加上他长相甜美,性格温柔,赢得了办公室里女同事们的好感,当然男同事也都不讨厌这个小弟弟一样的新人。
☆、情深不易
夏日的傍晚,何沐风下班回去时在小区门口看到慕容起正从公寓里出来,两人大老远看见,慕容起不像平时那样高调地打招呼,眉间也凝成几道竖纹。两人走近之后,何沐风看着他的脸,问道:“又和桐叶吵架了?”
“没吵架。”慕容起有气无力地说:“是家里的事情,一时很难解决。我前几天去印度,给你们俩带了小礼物,你上去看看吧,我先走了。”
何沐风双手放在背后,歪着头笑:“印度的小礼物,难道你给我们带了一瓶恒河水?”
“今天不跟你开玩笑。”慕容起手里拿着车钥匙,揉揉眉心道:“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家里的事情就不说了,公司里也也是烂摊子,买的股票今天也一直往下跌。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说:“你和那个林氏的总裁还有联络吗?”
“没有。”何沐风面无表情。
“林氏集团的最大股东谢万怡出事了。我也是听一个圈内的朋友说,谢万怡在夏威夷度假,那边昨天忽然发生海啸,十几个人生死不明,谢万怡就在其中。虽然消息没有得到证实,但今天早上开盘,林氏的股票就一直在下跌,看来林氏的高层要面临洗牌了。”慕容起看着他:“你有内幕消息可不要瞒我哦。”
何沐风摊手:“我跟那个姓林的都分手很久了。”他随即又不屑地说:“你的钱那么多,就算股票全被套住也只是全部财产的九牛一毛而已啊。”
慕容起想到自己的股票成为不值一钱的白纸,顿时心疼地捶打着胸口,蹙着眉说:“你懂什么!唉,我的股票哦。”他愁眉苦脸地开车走了。
何沐风脸上平静,脑海里却不断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按都按不下去。推开门,看到时桐叶正坐在椅子上,翻找一沓名片。
“沐风,你二姐不是律师吗?”时桐叶抬起头说:“慕容正在打离婚官司,能介绍一个好律师吗?”
何沐风收敛心神,坐在他身边,爽快地说:“明天介绍她给你们认识。”又疑惑地看他一眼:“真奇怪,慕容的家事你一向避之不及,怎么现在又主动趟这个浑水?”
时桐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随口说:“只是帮个忙而已,他最近麻烦事挺多的。”
“哦,”何沐风看着他的侧脸说:“胆小鬼大叔,我以为你要一辈子当蜗牛嘞。”看到时桐叶脸色阴沉,何沐风急忙说:“慕容带的礼物呢?给我看看。”
两人开始摆弄慕容起给他俩买的两瓶男士香水。随手洒了一点弄得整个房间香喷喷的,即使打开窗户也经久不散。两人大为惊奇和赞赏,把香水放在厕所当空气清新剂。后来慕容起偶然在厕所角落看到两瓶价值数万的香水瓶子,愤怒地将两人骂了一顿。
谢万怡在海啸中失踪的消息很快证实,举办了隆重的葬礼之后,开始召开股东大会,由于这次会议牵涉到谢万怡手中股权的去向,所以各媒体都十分关注。
股东大会召开前,何沐风和夏冰语匆匆赶来。和众多媒体记者一样被堵在会议室外,待五个小时的会议结束后,会议的部分内容才向媒体公布。
那些高层主管都由专门的电梯出入,所以根本不能在会议之外拍到他们的踪影。会议结束后,大厦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夏冰语坐在大厦前的台阶上,整理自己今天拍的照片,连个正主都没有拍到,看来只能使用以往的资料图片了。他沮丧地托着下巴。何沐风打开录音笔和平板电脑,将今天了解的会议信息补充完善。
夏冰语叹气:“唉,今天是我第一次出差哦,连那些老板们的一根毛都没有摸到。沐风哥,我好饿,去吃饭吧,天都要黑了。”
何沐风十指翻飞地打字,嘴里“嗯”了一声。
周围的人渐渐都走了,夏冰语等得不耐烦,可也不敢乱催,只好漫无边际地四处乱看,正在这时,不远处缓缓开过来一辆红色崭新漂亮的法拉利敞篷跑车,就算在暗淡的夕阳下,这辆车也十分夺目,当然更吸引眼球的是车上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男人,这个男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穿着紫色的长袖衬衫,纤细的脖子上带着一条红色的丝质围巾,这样一种明艳的色彩在他身上反而显出桀骜张扬的漂亮,他一手搭在车门上,手里拿着一支香烟,夕阳下的一张侧脸透出十分迷人的神采。
夏冰语看得张大嘴巴,推推何沐风的手:“头儿,快看,美男子哦。”
何沐风敲完最后一个字,关上电脑,揉揉眼睛,茫然道:“在哪?唔,是挺漂亮的。”
那个美男子似乎在等人,不耐烦地四处张望。夏冰语看着他的脸,“咦”了一声,然后转头看何沐风,道:“头儿,那个男的有点像你诶,特别是皱眉的时候,超像的。”
何沐风听了这话十分高兴,没脸没皮地说:“少胡说,我比他帅多了,他那么娘!”
夏冰语捶打胸口,做出一个吐血的动作:“大哥,你说这话不怕遭天谴啊。”
正在这时远处走来一个身材高大一身深蓝色西服的男人,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夏冰语一把扯住何沐风的胳膊,惊道:“这个男人更帅,而且超级men!身材好得简直可以去做模特,诶……这个人不是林氏集团的总裁吗?”夏冰语愣了一下,转头看何沐风:“是他吗?我只看过他的照片。”
“我……”何沐风身体有些僵硬:“我也不知道。”
林暮禽走向那辆跑车,拉开车门坐进去,抬起手把那个美男手里的香烟掐掉,然后开车离开,车子启动之后,美男软软地靠在他肩膀上。
“啊!这个……”夏冰语望着两人依偎的背影,动作快于大脑,举起照相机准备拍照,镜头却忽然被人用手堵住。夏冰语不解地望着何沐风:“头儿,你干嘛!这可是头条诶,林总裁包养神秘美男子哦。”
何沐风脸色发白,勉强镇定了语气,眼睛里隐隐藏着一点水光,咬牙道:“你是狗仔队吗!?你所工作的报社是靠花边新闻博取眼球的三流报刊吗?!”
夏冰语吓了一跳,不知道何沐风怎么忽然像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然。他讪讪地收起相机:“不照就不照了,我们去吃饭。”
两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何沐风两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尽管傍晚的夏风带着暖意,但他的脸苍白得像身处数九寒天。坐上车后,夏冰语小心地看他的脸色,问道:“沐风哥,你不舒服吗?”
过了一会儿,何沐风闷闷地回答:“有点累,我先回酒店,把稿子传给报社,你去吃饭吧。”
“哦,那你回去睡觉吧,我给你带一份回去。”夏冰语体贴地说。
夏冰语吃完饭回来,何沐风躺在酒店的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他似乎睡了很久。夏冰语有些担心他生病了,悄悄打开灯,凑到床前,看到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有些湿润,漂亮的眉毛也微微皱着。夏冰语呆呆地想:“他刚才哭过了?”
夏冰语正想得入神时,何沐风忽然拉起被子蒙住脸,同时转过身,语气十分恶劣地说:“你看够了没!”
“你,你没睡啊。”夏冰语窘得小脸微红,又问道:“你吃饭不?我给你带了可乐鸡翅。身上不舒服吗?要不要看医生。反正咱们明天就回Z市了,你再忍忍。”
何沐风从床上坐起来,一言不发地打开饭盒,随意吃了几口,然后才开口:“我没事,大概是昨晚没睡好。”
“哦。”夏冰语虽然年纪小,倒很聪明,看得出他这个模样绝对不是没睡好的缘故,所以很温柔地说:“沐风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
“没。”
“要是遇到了难受的事情,藏在心里会憋出毛病的,你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了你,至少也能分担你的痛苦。”
何沐风抬起头,想了一会儿,苦笑着摇头,语气虚弱地说:“我也不知道让自己痛苦的原因是什么,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委屈得很。”他思索片刻,声音几不可闻:“明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还真是贱啊。”
夏冰语茫然地看着他,有些失落地说:“是感情的事情吗?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什么人呢。”
入夜,城市里一片灯火辉煌,何沐风从酒店里走出来,叫了一辆出租车,他鬼使神差地想在去曾经住过的地方,和林暮禽同居的别墅。
郊外的路灯虽然明亮,但旁边的高档住宅区多半黑暗一片,何沐风下了车,吩咐司机在这里等候,他沿着一条青草蔓延的石板路,走向曾经的房子。
别墅里漆黑一片,花园里郁郁葱葱,满是疯长的花朵。在夜色中飘荡着香味,外面的雕花铁门上攀附着紫藤萝花,连锁上也缠绕着牵牛花朵,看来这已经是一座废弃的别墅了。何沐风翻过铁门,站在别墅外的台阶上,通过透明的落地窗户,在月光中能看到客厅里的一切,沙发、桌子和钢琴上都蒙上一层白布,柔软的地毯还是过去的样子。何沐风过去经常坐在上面捧着笔记本玩游戏,而林暮禽则坐在他身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并温柔地给他倒水,拿点心,而那个时候,何沐风满心沉醉在游戏里,倒觉得林暮禽在身边晃来晃去很烦人。
何沐风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温热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长满青苔的台阶上。他缓缓地蹲下来,将头埋在胳膊中,发出一阵压抑的哭声。
夏冰语混混沉睡之时,被推门声惊醒,看到是何沐风,舒了一口气道:“沐风哥,吹过风有没有好一点。手里拿的是什么?”他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困得只睁开一条缝。
何沐风满身带着夜风的清凉,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美丽的花,整个房间顿时充满了清香味。
“谁送的?”夏冰语睁大眼睛,惊奇地看着那束花:“你是去约会了吗?我看看,红玫瑰、矢车菊、水仙、苦艾、茉莉、向日葵……送你花的人,对你一定抱有隐忍热烈的爱意。”
何沐风坐在另一张床上,把那束花随手放在两张床之间的床头柜上。那束花没有任何包扎,直接散落在桌面上。何沐风随手脱衣服,淡淡说:“我自己摘的。”
夏冰语躺在床上,抓了一支向日葵,放在枕边,笑嘻嘻地玩着,说:“好香,原来你去做采花大盗去了。”
何沐风拿起浴巾到浴室冲凉,过了一会儿,疲倦地躺在床上睡觉。房间里除了沐浴乳的味道,就剩下花朵和枝叶的淡淡清香。他在这种味道里感觉到心酸和宁静。
第二天两人起床都很晚,夏日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整个房间的空气温热和憋闷,空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止了。夏冰语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叫醒何沐风。何沐风昨夜翻来覆去没有睡好,凌晨才模糊睡下,这会儿被叫醒,简直痛不欲生。
夏冰语将两人的行李收拾好,又拖着有气无力地何沐风下楼,到酒店一楼的大厅退房。前台有好几个客人退房,何沐风趴在夏冰语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