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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花墙-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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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了一场冷风暴雪,刚刚回到春暖花开的境地,复活的心懒洋洋的接受着阳光的抚慰,懒得去想、去做那些我曾经自诩为最崇高而有吸引力的事情,连写信的激情也消耗殆尽了。
  这就是生活?也许生活就是这样。
  我现在只需要舒适和安逸,那些狂烈的幻想都是些虚无缥渺,去它的蛋吧!我只要我的悠闲、我未来和睦的小家庭,最好还有一份顺心的工作。我感觉自己就象刚从恶梦中醒来一样,从睡着的梦跌落到醒着的梦,从云空跌落到尘埃,我太需要休养生息了,需要给自己一段充裕的时间,让流血的心得到愈合,而且我还需要别人输来的新鲜血液。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一点进取心也没有了,更不愿意面对外边的一切,我怕面对家人的目光,怕在他们的盯视下痛苦地徜徉,怕因之而失去生的勇气和活的信心,怕面对和我好过的女人,怕面对她们无情地责问:你为什么伧慌背叛?
  我感觉现在的生活就是无形的囚禁,是困在密林里的小鸟,与初中生活相比,太平淡,太冷酷,太无聊了。
  难道就这样庸庸碌碌过一生?悄无声息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命运会是怎样的?前途能不渺茫吗?
  我感觉自己的狂烈已经萎缩,激情也在颠簸中坠落了。一点学习的心情也没有,只有空虚和寂寞,以前的奔放和豪情彻底失落了。
  也许这就是大人们常说的成长中的痛吧。
  这个痛的过程,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我的举动,我的言语,都变了,我的性格变得玩世不恭,随便和庸懒,除了吃和睡,就是玩,而且心情一天不如一天。
  回家去吧,我不想再读了,甚至连未来也不想要了。就这样活下去,不也很好吗?何苦去追求那些虚无的东西?就算是理想实现了,会带来多大幸福?会解脱心的桎梏吗?
  陷入这种痛苦和迷茫中的,不止我一个,徐兴春的反应比我还厉害,他成了绕舌妇,总是在我面前无来由地喋喋不休,在别人面前也会发一通牢骚,华而不实,泛泛而论,不可扼止。
  但有何用呢?难道别人的同情或嘲弄的目光,能缓解我们的症状?能带来启发和勇气?
  总觉得还是一吐为快的好。
  可是吐过以后更憋闷得慌。
  我是不是即将倒下去?
  正文 58、三条路可走
  我不再期待男同学的信,我把他们遗忘了,友情已经冷漠,如潮涨的冲涮,只留下空落落的峭壁,我不愿再追溯,我现在焦急盼望的是秋的信,还有林英英的或是赵琳琳的消息,同时我更期待远方朋友的信,因为我需要新奇与刺激,需要从遥远的信息中吸取新的养分。
  但等来等去,还是等到了男生的信。
  我不得不挥去梦想,面对现实,认真重视起这封沉甸甸的飞鸿来。
  他们的激情确实令人钦佩,看着看着,我就激动了。这些信唤起了我的记忆,那些甜美的记忆。带着我穿越时空,回到与他们相处的日子:细雨飘洒的傍晚,原野的漫步,山顶的憧憬……
  这些信无一例外地诉说着他们的快乐和悲伤、奋战与挫折,他们说这将是人生中最值得骄傲的一段时光。
  可这一切却与我无关,我没有那么高的理想,也没有那么多激情了。
  一一回信,避而不谈我的真实情况,除了罗列一大堆鼓励、祝贺的话语,我再也没有新鲜的词可用。
  学校组织的诗歌大赛按计划进行,设立了若干奖项,要求参赛者不仅会写,还要会读,要在台上声情并茂地朗颂才行,优秀的诗歌将“公示”于报栏。
  赛诗会的同时,一并与留级生话别,这个创意够扯蛋的。
  赛场设在教室、宿舍、电视室,分三组,本班的几把刷子分在三组。参赛的十五个高手端坐于三张排椅上,很像那么会事儿,挺认真地欣赏每个人的即兴表演。最后采取无记名投票选举。十五个人入选三分之一,本班只有刘恒入选,而且这家伙竟然摘走了特等奖桂冠。不得不承认,刘恒的人缘相当不错。当然,他为这次比赛也耗费了不少心血,班主将此重任交付于他,搞得他寝食不安,天天泡在激情里,出了好几本“诗集”,这些诗歌字字火热句句燃情,每天课外活动,他还要跑到讲台上倾情朗颂,非常投入。我们这些捧场的受其感染,常常跟着他或神色凝重,或群情激昂地表演着……最热闹的是晚上,只要电灯一亮,刘恒就会马上进入角色,伫立床头朗颂他的诗作,激情澎湃时,甚至光了膀子,用酸溜溜的、地瓜味儿的普通话诠释他的大作,往往笑得我们肚皮发麻,他由此也得了一个雅号:“孔二已”。好歹进入梦乡,忽然又被他的呼声惊醒:“我是车轮,我要滚动!”
  感人啊感人。
  刘恒这次金榜题名,大家很是欢欣鼓舞,回宿舍后我们情不自禁开始了摸仿秀,学着他的样子一齐朗颂:“我是车轮,我要滚动!……”,摆头撩腿,摇头晃脑,很是滑稽。
  当然也有失意的,比如说程东,失落、尴尬、悲哀,这些表情轮番挂在他的脸上。他连三等奖也
  没拿到。大家狂欢的时候,这家伙却郁闷地趴在被窝里写“反诗”。
  后来这首诗出现在了报栏上,我只记得其中一句:“麻雀相捧,唧唧喳喳。台上台下,一群哈蟆。”校长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穷追到底,把程东揪出来进行了深入彻底的批判,差点开除学籍。
  程东无话可说,无理可辩,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他没想到有人会对他下此毒手,把这首诗“发表”了出来。
  留级的同学中,有两三个没有参加这次聚会,他们刚刚拿到毕业证,准备退学。
  毕业证、档案,我有点动心了,如果也能把这些搞到手,我定会愉快地逃离学校。
  可再一想,又不舍得一走了之了,因为这些日子我生活得很好,桌位也调到了最后一排,心情也不错,第一次对这个破乱的地方产生了依恋之情。
  上晚自习时,刘恒的脸色不太好看,不久他就离开教室回了宿舍。
  这很不正常。我尾随他进了屋,他灯也不开,一头扎到床上,长拖拖挺在那儿。我正想逗逗他,却听到了一两声唏嘘,起初我并没太在意,但这唏嘘声终于化作了哽咽,我才意识到不对头,慌忙开了灯,问他怎么了,刘恒却一声不吭。我摸摸他的额头,没发烧的迹象。“老兄,哪儿不得劲?”我问。“没有。”他回答得很勉强,我又重复了一遍问话,他却不作回答,啜泣声越来越大。“谁惹你了?”“没有。”他的回答还是十分勉强。
  这家伙的脾气我是知道的,特犟,拗起来九头牛也拉不动。
  我只好走开,出了宿舍,感到无聊,偷偷溜进电视室,看到徐兴春也在里边,我紧挨了他坐下。
  看电视是违法的,班主逮过我们好多次,可我和徐兴春就是屡教不改。本以为今晚运气会好一些,可没想到看了不到五分钟就有了“敌情”:班主正在向这儿逼近。徐兴春仓皇起身,夺门而逃,我是来不及逃了,在二年级同学的掩护下,躲在了柜子后边。
  班主离去后,我终于松了口气,钻出来继续欣赏节目,却不料班主又杀了回来,被他逮了个正着,不过这次他并没处理我,只是把我轰了出去而已。
  郁闷。
  刘恒到底怎么了?
  还是徐兴春解开了这个谜底:“他老婆跑了。”起初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徐尖春却严肃地说:“这是真的,我看了刘恒的日记。”“到底怎么回事?”“代玉跑东北了,嫁给一金矿老板。”“孩子呢?”“一起去了。”
  可怜的刘恒。
  班主召集留级的同学去他的宿舍座谈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徐兴春幸灾祸地找到我说:“班主真是大丢面子,彻底的失败,一败涂地,哈哈。”“说说听听。”“我们没一个答应的,他怎么动员都不行,我们齐了心了,坚决不留。”“你觉得不留级是好事?”“那当然了,宁可转学也不留级,你不是也坚决反对吗?”
  是的,我坚决反对,但我的反对与他们不一样,我总觉得他们是在玩阴谋,本来都同意留级了,怎么会突然变卦?我说:“你们就没落吧,班主任白招待你们了。”徐兴春显然不懂我的意思:“嗔!他招待什么了?不就是几棒破花生嘛,这也是没收咱们的。”
  这家伙不可理喻。
  我还在为自己的正义感和高尚风格自豪时,班主却盯上了我,他把我喊到支,说有重要的事跟我谈谈。
  我惴惴不安地进了他的宿舍。
  屋里浓郁的烤花生香味令人垂涎欲滴,电炉上还有几粒糊得发了黑的花生开始冒烟儿,班主赶紧扒拉了下来,然后拔了插头。
  “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应该留级。”班主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呆呆地杵在那儿没了意识。
  不是已经说好不留级了吗?
  班主知道我在想什么,他说:“当然,决定权在你手里,你认真考虑一下,我这是为你好。”
  我不理解也不愿接受他这份好意,我没有认真考虑,而是直截了当地说:“我不留级,只要拿了毕业证,我就走。”这话让班主非常吃惊,他不相信我会这么安排自己的出路:“你真得这么决定?”我说是的,我早想好了。
  正文 59、我把自己开除了
  班主生气了,脸色特别难看:“你回家把你父亲叫来,我和他好好谈谈。”
  让我叫家长?污辱人嘛。我气愤地离开班主宿舍,推出自行车要走,徐兴春死死拽住我,让我冷静一下。
  我扑到床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呆呆坐了一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撕着本子,桌上堆起了一大包纸屑。
  留级?退学?高考?三条路,三个前途,三种希望。
  最终我决定退学,只要拿到证书,我马上回家。明天,等明天找班主再谈谈,取得他的谅解和理解,不要惊动老爸,给我放条生路,我会感激他一辈子的。这个学校,呆一天都会使我感到压抑,我依恋乡村,向往那里的质朴的生活。
  晚上班主开了个班会,讲的就是留级问题,他在讲话中是这么说的:“……所谓让你们留级,不过是想治治你们身上的毛病,改改你们不知天高地厚的熊脾气,看来你们已经认识到了自身的错误,我也不再动员你们留级了。这么说吧,就是你们想留,也没有班级愿意要……”
  总算逃过一劫,剩下的事情只有毕业证了。
  我又接到秋的来信,我发现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她不再规劝我“走向正路”,也不要求我转学,只是轻描淡写地谈了谈她的现状,最后说我们的交往到此结束,她竟然连句祝福的话也没给我留。
  我决定很快忘掉她,而且准备记恨她。
  这些天班级突然混乱起来,接二连三失盗,刘恒的牙膏、徐兴春的白衬裤、祝海飞的肥皂,还有我的鞋垫——那可是小姑一针一线为我扎出来的。
  找班主报警,他却一声不吱,也不追查。徐兴春对此耿耿于怀,恼怒不止,把怨气撒在蓝球上,中午打球时,他飞起一脚,教室的门玻璃应声而落。这小子倒是解恨了,可祝海飞却惊慌不已,今天是他的值日,处分不仅会落到徐兴春头上,还会殃及他。我和他在宿舍里合计了一会儿,决定偷梁换柱,从宿舍后窗撬下一块玻璃换过去,此事这才不了了之。
  下午天气骤然降温,并且刮起了刀子样的西北风。
  毕业证突然间变得无着落了,听说我们的档案还没转过来,而且发不发毕业证还难说,我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绝望、恐怖和悲哀中,就象刑期将到的囚徒,突然又被宣布加了刑,那种感觉,逼得人简直要发疯了。我又不敢去找班主,深怕说不明白的话,会闹得更糟,可是不去找他,此事更没希望。
  晚自习后我犹豫了半天,还是来到班主宿舍外,却见里边灯光明亮,人影幢幢,进屋去的那点勇气马上就没有了。
  只好等下去,明天再说吧。
  我悻悻地回到宿舍,
  天真得冷了,冰冷的西北风从那块没了玻璃的窗格里吹进来,冻得我缩紧了脖子,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上午选举班级先进青年,程东投了郑红一票,而她只得到这一票,在黑板上孤零零的,看着可怜。
  除此之外,便是我投的三个女生的名字,每人一票,好可怜,我是划票的,
  每写一笔,心就揪紧一次。
  高二开始分文理班了。这儿的文科班成为邻近几所高中的大本营,转学来的
  不少,但学校不能全部收留,筛下三分之一作为留级生,即使这样,高二班也有些超重了,班主提出抗议,校长却不理他们的呼声,强制推行下去。
  但这一切都将与我无关了,我很有预谋地结束了自己的学生生涯。
  1985 年11月17日,我决然卷起铺盖,背起行囊,离开了学校,头也没回地走了。
  这个学校留给我的最后影象是陈蕾身上那件火红色的衣服,绝妙地衬托出她丰韵的体态,她很少穿这件衣服,除非是特殊的日子。
  走过葛家镇时,我感到饥饿难耐,顺便买了斤油条,一边骑车一边吃着,也不顾骤风掀起阵阵沙土往我嘴里灌。
  近了,过桥就到家了。
  深褐色的五龙河水在白净净的沙滩里流淌着,扯起条条水线,远远看去,水是纯蓝色的,镶在洁白的不规则的镜框里。那些黑点是鸭儿们的身影,扒鱼的人高卷裤角,在水的冰冷里撒网。
  我驶过大桥,按响了一串车铃。
  我的毕业证呢?算我走运,校长盖新房子,缺石料,爷爷去石青凿了两方上好的石材,老爸用拖拉机送到校长家,才把这张沉甸甸的卡片拿到手。
  正文 60、当官的滋味
  自由的生活并不是我想像的那般美妙。退学不久姐看我整天无聊的不行,说你找个地方上班吧。上班?向往已久的超震撼力的诱惑。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班都上,诸如收破烂、工人、扛大包以及一切低等人做的活儿,不去!打死也不去。姐说这些还轮不到你身上,你去公社干吧,明天就可以去报到了。
  老天!公社,干部?当官儿了?我立时心花怒放,感觉姐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可敬最亲切的女人了。
  那晚我一宿没睡,只等来日踏上辉煌的人生之路了。
  天亮后,依姐的指点,我跨上自行车飞也似地冲出了村子,满怀憧憬梦想还有远大抱负地走进了公社花墙大门,打听到后排简易的平房,拜见一个姓吴的副书记。
  吴书记挺年轻,却老气横秋,这家伙给我的第一感觉是从古墓里发掘出来不久,不知何故悠荡到这儿来了。
  他以极其非常异常严肃地神情接见了我,又以异常非常极其认真和严厉地语气指点了我:以后跟我干,第一不准穿西服在内的一切奇装异服;第二走路不准活蹦乱跳,更不允许跑,记住,尽量背起双手;第三要不苟言笑,说白了,就是不准笑,必须绷起脸儿。这是官场的潜规则,懂吗?
  我使劲点点头,说一定遵守,请书记放心。
  我真的严格按标准要求自己,让这副娃娃脸一直挂着极不协调的怪表情,我常对着镜子找感觉,可是没有答案,镜子里写满的只是沉闷和压抑。
  不过吴书记这三大纪律还真管用,我在街上一走,好多人一眼就看出我是吃官饭的。不过也有外行的,用异样的目光打量我,分明是说:这小子心灵受过严重创伤。最让我感到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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