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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偏路行-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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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摆出了不屑的表情。继而,胸腔收缩,仿佛将仅剩的气息都推了出去。他那勉强的一笑,结束了此次生死攸关的心理拉锯。
  可笑至极……
  原来我活了这么多年,真正歧视的,还是自己……
  在那之后,又过了许久,具体哪天,已然忘记了。
  林国生再度来电,薛适接起,烦躁回应。对方起初不说话,只是哭。薛适不耐烦地询问了很多次,渐渐失了耐性。
  最后,林国生才刚哽咽着应了一声,薛适便将电话挂断了。
  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联
  系。
  日后,每当薛适想起林国生,想起自己将对方当作挡箭牌说给母亲听的那些卑劣的话,都会觉得愧疚不已。
  夜深人静时,薛适想起与林国生最后的那次通话,只担心对方陷入了什么难以抽身的困境,亦或是染上了同志的绝症。当他拨过林国生的电话后,那一头,已经是空号了。
  每当手机上出现仅响一声的骚扰电话时,薛适便看看那号码,想说也许就是林国生打来的。
  他只能如此宽慰自己。
  或许对方处境不佳,或许对方,也正在努力寻找自己的方向……
  


☆、衷心的羡艳

    零九年六月底,薛适正式毕业了。他活得不自在,总觉得有许多东西束缚着自己。当时,他并没有找工作。
  七月,无论薛适多不情愿,也还是要遵照医嘱,回到那间恐怖的医院进行复诊。
  梅毒滴度RPR,最初是一比三十二,经过治疗,首次复查降到了一比八。照这个速率,薛适期望着,此次应该降得更多,甚至理应转阴才对。他怀抱着如此执念,重又踏进了医院的大门。
  拿到化验单,薛适便傻了眼。一比八,不升不降,还是老样子。
  当天柳杨没出诊。薛适颇不情愿地挂了号,进诊室一看,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大夫。
  大夫接过化验单,毫不顾忌,那样急迫地喊:“哟!你怎么还是一比八啊!这可不行!得加紧治疗!不然血清固定了可就麻烦了!”
  薛适委屈地返回挂号处,划价付款,取了两盒注射试剂,又拿了三十天份的匹多莫德颗粒。他看着满口袋的药盒,光是想想那酸涩粘牙的怪异口感,就觉得恶心想吐。
  薛适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地整理着手中杂乱的单据,莫名就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转头看,药房内,一个穿白大褂的秃头男子坐在门口,眼神极其飘忽不定。那人挂着猥亵的笑,时不常地瞄薛适一眼,不知是挑逗还是鄙视,个中意味,薛适不能准确体会。
  忽的,只听一记房门被撞开的声响,挂号处隔壁的诊室内突然走出了几位男性病患,他们穿着各异,谈笑不断,都倒退而出,向诊室内的医生热情地挥着手。
  薛适站在原地,偷偷望着那帮人。他们穿着朴素,配饰却各有巧思。几枚隐晦的耳钉,偶尔映上窗外阳光,一瞬的闪亮,很是扎眼。他们几乎都带着鸭舌帽,其中两个,帽檐下方没有发根,一看便知是秃头的了。
  那几人堵在楼道中间,继续说笑,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尖锐的嗓音,飘逸的手势,那浓郁的同志气息,是薛适再熟悉不过的了。
  面对薛适而站的那个青年,偶尔插话几句,跟他人相比,显得恬静许多。他戴一顶蓝帽,一身休闲打扮,看着颇为舒心。瞬间,青年抬起眼睛,望向薛适。薛适盯着那双柔波,忘了回避,不觉与青年四目相视。那些敏锐的妖孽都齐刷刷地回头,纷纷注视着薛适。薛适猛地转身,赶忙奔向了注射室。
  青霉素混着麻药,又扎进了薛适的臀部两侧。他拖着酸胀麻痹的屁股,愁眉苦脸地挪了出来。
  走廊内清净了许多,病患甚少,方才那群聒噪的同志也不见了踪影。薛适将手中的东西都摊在了楼道的座椅上,他望向窗外,极其悲怆地,长叹了一口气。
  “哦,天呐。”背后,轻柔的男声在耳边荡起。
  薛适猛地回头,见是那
  带着蓝色帽子的青年。对方笑着调侃道:“叹那么大一口气。世界末日啦?”
  薛适勉强憨笑一声,将身子转过,与青年面对面站着。
  青年跟薛适一般高,身形也相仿,只是那对表露在外的小细胳膊,显得更加脆弱。他戴着帽子,许是怕被帽檐挡住了眼睛,于是他微微仰头看着薛适,却又丝毫不觉高傲,反而十分亲切。他的皮肤细腻光亮,却白得慎人,几乎找不到一丝血色。最大的瑕疵,便是右侧脖颈,有一块溃烂的红斑,非常显眼。
  薛适好奇,侧目看了看。青年倒不回避,只白了白眼睛,毫不在意的样子。
  青年开口问道:“刚见你站在挂号处那边,一脸的苦相。得了什么病了?”
  薛适抿嘴一笑,不予回答,警惕地防备着对方。
  青年努努嘴唇,继而说道:“我们每个星期都有开导会的,是那间诊室大夫牵头儿的,你要来参加吗?”
  “你们……”薛适干咽一口,极不自然地问道:“你们那个,是什么组织?”
  “组织?”青年听罢,捂着肚子狂笑了一阵。薛适也跟着憨笑起来,默默反省着自己戒备的多余。
  青年深吸一口气,看似平淡地说:“我们都自称是红丝带小组的成员……”
  薛适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跟自己猜想的大致相当。
  “怎么样?要加入我们吗?”青年期盼地追问道。
  “不用了,我……”薛适连忙摆手回绝。青年低头,终就抑制不住强烈的好奇,兀自拿起了薛适的病历本,翻看起来。薛适倒觉束手无措,只得愣愣地望着对方。
  “HPV和……潜伏梅毒?”青年合上病历本,两掌相对地揉搓着,说:“很快就会痊愈啦,还看你一副崩溃的样子……”他天真可人,却总让薛适读出了那么一丝丝挖苦与嫉妒。
  青年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只见那位药房值班的秃头医生,上下颠簸着飘然而来。薛适与青年侧目,纷纷盯住了那猥琐的人。
  那秃头男子胸前抱着个保温杯,他双手握着杯子,反复揉搓着。靠近时,他冲青年抛了个媚眼,青年冷笑,白眼翻得极其彻底。秃头男转而盯着薛适,一双小眼睛眯缝着,淫气十足。薛适也不回避,抬眼看着对方。直等秃头男走过了好远,他仍旧扭着脑袋,那刁钻的角度,真是万中无一的惊奇骨骼。
  青年撇撇嘴,嘱咐道:“你可离他远点儿,医院里有名儿的老屁…眼儿……”
  说罢,青年再次翻开手中的病例本,端详一阵后,又合上,恋恋不舍地还给了薛适。
  薛适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见青年撑着那双极其温柔的眼睛,望着薛适,十分真挚地说了一句:
  “我真羡慕你。你还有机会,我已经没了……”
  薛适攥着病历本,眼
  底也泛起了莫名的温热。
  那青年也嫌自己太过煽情,他苦笑一声,拍拍薛适的肩膀,转身说道:“小心点儿吧,可别加入我们……不过其实我很欢迎你哟!”
  青年消瘦的背影渐渐远去。许久,薛适回过神来,默默收拾一番,走出了医院。
  当下,薛适不觉得什么。日子久了,他才渐渐体味出,青年那句话所带来的力量,是多么巨大。
  


☆、难以忍受的苦楚

    那段时日,薛适的心境沉重,只觉日子过得十分难捱。坦白讲,梅毒所带来的困扰,尚能承受。让薛适最为烦闷的,其实是源于父母,那巨大的压力。
  毕业了,薛适就失去了在外留宿的正当理由。但他仍住在莫闲家,只是每逢周末,回静贤居看看姥姥,回文竹园陪陪父母。每当与家人相聚时,薛勤胜总是试探性地询问儿子的情况,薛适则闭口不答,不透露丝毫信息。
  为人父母,却不知子女居于何处。薛勤胜与傅雪萍担忧至极,每时每刻都想关切,却又害怕带给儿子太多压力。父母所受的煎熬,薛适心知肚明,却又坦白不得。每当见到父母那欲言又止的焦灼神情时,他们背负的痛苦,都成倍地,转加到了薛适心中最脆弱的地方。
  薛适不再通过撒谎敷衍父母了,他只是咬住牙关,默不作声。从小骗到大,他已经太累了。他背负着一层又一层的伪装,却渐渐无力承受。那美好的伪装,都显现出了各式各样的破绽,薛适心力憔悴,无心修复。
  因此,他完全没有参加工作的心思。一个人,连自己的心境都调整不好,连在父母面前,都要披着厚厚的伪装,这样一个疲累的人,即便参加了工作,也只是个失了灵魂的傀儡而已。
  薛适想出柜,想向父母坦白自己的性向。他极爱做梦,又极易梦到自己与同志亲热,却被父母发现的噩梦。梦中,父亲盛怒气竭的场景,以及母亲精神崩溃癫痫复发的惨状,都让薛适承受不得。每到此时,薛适便痛哭流涕,不是被气息憋醒,就是被身旁的莫闲摇晃回神。
  出柜,便成了薛适唯一的心愿。
  零九年,盛夏时节。
  某个周五,午后时分,薛适顶着毒辣的太阳,推出自行车,又踏上了安抚父母的归家骑行。
  从莫闲家骑到文竹园,即是从地铁七号线的最西端,行至九号线的最北端,全程二十多公里。每周,薛适都会骑着车重复这段路途,少则一趟,多则两三趟。其实他乐此不疲,因为自己酷爱流汗,且十分厌烦地铁的拥挤。
  要说唯一让他却步的,便是父母那一双好奇至极,却又佯装没事的隐晦表情。
  下午五点,薛适到了文竹园。家中各处,干净整洁。厨房的操作台上,布满了各式各样收拾完毕的食材,只等大厨炉火一开,便会齐刷刷地出锅了。
  薛适放下书包,喝了杯水,忽的,就听到了小屋内,父亲的呼唤。
  薛勤胜躺在床上,愈趋和蔼的神情,同多年之前那个暴躁的君主相比,已经全然不同了。薛适看着
  父亲,也渐渐觉得没那么压抑了。
  薛勤胜现已很少对儿子呼喝,下令做东做西的了。他微微喘着粗气,开始跟儿子宣扬自己去市场采买、洗切焯炸、以及收拾屋子的艰辛过程。薛适看父亲得意的样子,便也开心地笑了出来。
  薛勤胜稍适沉默,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问道:“最近挺好的?”
  “挺好的。”薛适点点头,心里阵阵发紧。
  “缺钱吗?爸这儿有。”薛勤胜摸过钱包,试探性地问道。
  薛适洒脱地摇摇头,极为肯定地回绝道:“不缺,就是不缺钱。”
  薛勤胜轻声一笑,不再说话了。薛适瞬时想起了供自己吃住的莫闲,只觉方才那番豪言壮语,说得十分亏心。
  差十分六点,薛勤胜提醒儿子一声,薛适便即刻出门了。
  傅雪萍每日上下班,都是坐地铁往来的,但文竹园距地铁站仍有二十分钟的脚程。于是,驱车前往地铁站接送妻子,便成了薛勤胜每日的光荣任务。倘若薛适在家,便是薛适去接,薛勤胜则奔赴厨房,将菜肴逐一炒出,香气喷喷地候着妻儿回家。
  薛适候了片刻,盼到了母亲。见儿子来接,傅雪萍甚是喜悦,她虽嘴上不说,但那对高耸的眉毛,却完全出卖了她的心思。
  母子二人是极有话题的。换言之,母子二人都刻意回避着对方的痛处。傅雪萍对儿子的挂念,深如浩海,却不像丈夫那般,善于表露。娘俩聊着逸闻趣事,聊着亲戚邻里,却对薛适私密的现状,避而不谈。
  到家后,一盘盘色泽鲜艳、喷香扑鼻的菜肴已全部排列在餐桌之上了。傅雪萍调侃着,说自己的待遇,连儿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薛勤胜很是高兴,兀自喝着啤酒,一杯接上一杯。薛适便想,为何自己幼时,家中没有这样的气氛。倘若历史变了,自己的性格,还会不会如此扭曲。
  酒过三巡,薛勤胜脸上泛起丝丝红润。薛适端着饭碗,警惕地防备着。
  果不其然,薛勤胜放下酒杯,蓦地说道:“儿子,你知道吗,爸妈现在很担心你。”
  这就是父亲打破平衡的本领。他憋不住话,但凡有想法,就要说出来。薛适虽忐忑,但自知,那份和谐本就是虚伪的。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父亲既有疑惑,他肯定是不会憋着的了。
  薛勤胜两手抓着膝盖,坦然地说:
  “儿子,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了……我跟你妈,越来越老了,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也只是希
  望你能够踏踏实实地自立而已……现在毕业了,暂时不找工作,没关系的。但是你住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这要搁着别的父母,早急了。也就是因为咱家开明……”
  一旁的傅雪萍,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薛适端着碗,挂着微笑,闭口不答。这便是他最为窘迫的时刻,也是他恐于面对的时刻。他爱父母,也很想尽可能多地陪在父母身边,但接触多了,二老心中的疑惑也会蔓延开来。他时刻防备着父母的提问,焦灼难耐。因此,更多时间,薛适不得不选择了逃避。
  薛勤胜却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完。薛适看着父亲本就泛红的双眼,当下竟像是噙着泪水那般,柔光四溢。
  薛勤胜微微低下脑袋,望向一侧。他自嘲般地轻吐了一口气,继而,竟这样缓缓地说:
  有时候,
  我跟你妈就想,
  是不是,我们俩做错什么了……
  后来的话,薛适已经听不清了。他极力控制着双手的颤抖,慌忙将一大口米饭拨进了嘴里。饭粒混合着酸涩的唾液,哽在了喉头。薛适深吸一阵,眼中却仍泛出了雾气。
  这是多年以来,与父母的拉锯中,薛适最为崩溃的一次。他克制着眼泪,终就又憋了回去。薛勤胜和傅雪萍仿佛也没察觉到什么,仍不咸不淡地说着,吃着……
  薛适强忍过了那顿晚饭,迅速洗刷着碗筷。罢了,他谎称有事,赶忙骑车出门了。
  夜间骑车,本是薛适觉得最为惬意的美事。但那晚,他迎着风,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淌着。
  他不敢相信,父亲竟说出了如此沉重的话。父亲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所说,也就必有所想。
  薛适无法原谅自己,竟让父母担忧到了如此痛苦的境地。
  或许年少叛逆时,薛适曾极端不孝地认为过,父亲有愧于我,母亲本不该生下我。但如今,父亲那句玩笑般的自责,在薛适脑中反复回荡着。父亲的话,教薛适折寿半生,也偿还不来。
  对于自己真实的性向,以及过往犯下的错误,薛适觉得,自己再也无力隐瞒了。但面对情绪暴躁的父亲,以及危病缠身的母亲,他却恐慌至极,不知该如何表明真相。
  他站在痛苦与痛苦之间,无法抉择,进退两难。
  


☆、菩萨的无心点拨

  零九年十一月。
  佑安医院,皮肤感染门诊。
  薛适站在大厅中央,手执化验单,心灰意冷。
  经过二次治疗,薛适的梅毒滴度RPR,仍牢牢地维持在一比八,纹丝不动。
  他失神地望向挂号窗口,见柳杨不坐诊,只有另外两名男科医生。
  薛适挂了那位副主任医师的专家号,继而便六神无主地走向了诊室。
  他忐忑地敲了门,屋内传来一声傲气的回应。推门看,发觉副主任医师的诊室,确实阔气许多。偌大的诊室,只有一名年纪轻轻的男子,他坐在一侧,低着头,正不耐烦地写着什么。
  薛适谨慎地坐在了木椅上。那主任,看样子只有三十几岁。他的职称高过柳杨,却没想到这般年轻。主任的脑顶,几乎就是和尚式的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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