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转峰回 by: 左摇右摆-船至桥头-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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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这才反应过来,拖着伤腿往飞机那边跑。周至严也看到了附近的日军,紧咬着下唇,突然拧过头朝后面大喊一声,‘抓紧了’,然后猛地控制着飞机生生侧过机身,用飞机掩住不断喷射过来的子弹。
小马跑得进了,但下面没有支撑仅靠两人手够手根本拉不上,
“不行啊够不到。”
周至严听到小葛的呼求,干脆拉高飞机飞起来然后冲着追来的日本人猛的一个俯冲,吓得那帮人纷纷止住了脚步,缩着脑袋就地躲藏,然后再保持这个高度转回来把舱门让到小马的方向。日本人缩了下身子,也看出来了这架飞机是来救人的,一时间子弹劈里啪啦的没命的朝着飞机打来,有几枪甚至打在了前面的舷窗上,周至严眉头都不皱,接着刚才俯冲观察的地形,眼睛紧盯着仪表盘,躲避着凸起的,能给飞机造成致命伤害的田埂,小心的控制着飞机以贴着地面的高度行动。
“抓到了。”小葛把枪咬在嘴里,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小马的胳膊,忍着剧痛生生在飞机升高的时候把悬空的人拖进了机舱,狠喘了几口才用一只手拉上了舱门,然后重重倒在后舱里,听着外面冰雹一样的射击声,嘴里还紧紧咬着那把枪,半晌,才慢慢的回到前舱,不舍的把手枪递还给周至严,
“机长,就是没机会打几个鬼子。”
周至严扯出一个笑容,大声的,
“小马,你还好吗?咱们回去了。”
这边场站的负责人对他们开回来一架千苍百孔的飞机暴跳如雷,周至严沉默的听着他的训斥,心里想的是营救及时小马腿上的伤应该能得到及时救治,还有小葛在拉人的时候手臂脱臼也应该能好好歇歇……
所以在听到鹰钩鼻喝令医生在为小葛扳正骨头第二天继续飞的时候禁不住爆发了,
“小葛手臂脱臼应该得到休息。”
“不就是脱臼吗,老子当年在战场,胳膊上中了子弹还不是一样指挥。”
鹰钩鼻弹弹烟灰说得漫不经心。
“我不知道你们在战场上是什么样,但我们是飞行员,必须由完全健康的人才能胜任。”
“什么飞行员,他不就是个通讯员吗?能拿得起耳机不就可以了……”
“你懂飞吗?不懂请不要妄下评断。”
周至严动了真火,周围的熟人都被他难得的怒气惊呆了,有人悄悄去叫来了和他交好的BIELING。
鹰钩鼻被人这么蔑视也动了怒,狠狠的捻灭了烟头,站起来和周至严对视半晌,然后冷笑,
“飞‘驼峰’的,英雄哈。不过你要清楚,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们在这儿都要听老子的。”
“我知道这是你的地盘,但身上有伤没完全养好之前就不能飞,要不……飞机不答应。”
“飞机不答应?它怎么不答应法儿?大不了摔了嘛。记住,你们在这里能活着就是为了你们能飞!不听话老子毙了你们!”
说到这句的时候,鹰钩鼻的表情已经狰狞了,所以周至严反倒平静了,也看着他的眼睛,
“是,我们活着是为了飞。但也请您搞清楚,我们飞,并不是为了活着。”
说完转身而去。
第三十章
BIELING是在他们发生争吵之后才被人叫过来的,过来之后听到的就是那句
‘我们活着是为了飞,但飞不是为了活着。’
一时间被中文前后顺序颠倒产生的相反意义弄得有些晕,当然更让他眩晕的是周至严说话的那种态度——坚决到近乎绝望,像一束即将燃尽也要释放出热量的火炬。
周至严转身离开了,BIELING来不及多想什么紧紧跟上,而后听到鹰钩鼻的暴怒和其他人员的劝解。
径直回到宿舍,周至严没有坐下,而是静静站在窗户旁边看着不远处机场的忙碌景象——他当然知道BIELING跟在了身后,他只是在组织语言不知道该怎么说,半晌才转过来看着他,
“听我说,你马上离开这里好吗?”
“为什么?”BIELING是个穷追根底的人。
周至严茫然——是啊,为什么呢?为了这里的高压政策?为了他们运送出去的东西不能为人所知?……为了工作结束他们很可能被杀人灭口……?
看着BIELING的目光,周至严发现自己甚至编不出一个谎言来欺骗他,艰难的,
“BIELING,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但是,这里……情况并不好,你在这里,可能会有危险。”
“那你在这里就没有吗?别人没有吗?”
周至严听了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僵持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进来的是拖着伤腿的小马,
“周先生,我就是过来跟您说一声,我真的很感谢您之前为我争取的,他们已经同意让‘中航’派飞机接我和小葛回去疗伤了。”
深深的鞠了个躬,“周先生,您……保重。”
周至严还来不及说什么,小马就转身离开了,只剩下心思杂乱的周至严和若有所思的BIELING,
“周,你告诉我……”BIELING过去锁好了门,低声逼问,
“你们运的是不是财物?”
事到如今,为了能让他安全离开,周至严也豁出去了,
“有价证券、黄金、艺术品……”
BIELING沉默——他再天真也明白这时候往外运这些东西意味着什么,
“……所以,你让我走?”
“是,你是美国人,你要离开,没有人可以拦住你,回去,回‘中航’,回美国,离这些远远的,当你从来不知道!”
“那你呢?”
周至严惨然一笑,
“别管我了,你平平安安的,我就好了。”
BIELING深深的看着他,
“周,你知道,你在这里,我不会走。”
“你必须走,我是中国人,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不管这个国家什么样儿,我有义务留在这里尽我的力量,但你不需要……”
说到这里的时候,周至严的眼神已经几近于祈求。BIELING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揪住一样——他不是很懂那些话的意思,但他明白周的心情,更明白自己如果真的离开了,这里的环境可能会更恶劣。
“周我不会走,我是美国人,我们是一起来的,他们不会怎么样。”
“……他们会的,你不了解中国人……胡乱找个借口,你就和小马他们一起走。”周至严终于坐了下来,胳膊放在床边的写字台上,头埋进去——他又何尝不希望BIELING留下。飞在天上的时候,一想到下面还有个人在等着自己,那种心情……
BIELING眼圈红了,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的背上,
“别赶我走……总会有办法的。”
“……你会后悔的。”沉默了很久,周至严终于闷声说了一句。BIELING笑笑,伸手拥住他。
事实似乎证明了周至严的‘判断’——小马他们回去的飞机被日本人拦截炸毁了,据说机上人员都被炸成了肉块,尸骨无存。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个傍晚,BIELING第一时间找到了周至严,却见他似乎浑然无事一样靠在床上看书准备睡觉。BIELING坐在旁边的床上呆呆看了他许久,终于忍不住过去紧紧搂住,才发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周,你如果难过,就发泄出来吧。”
周至严默默的摇了摇头,抽出一支手拍拍他,
“我没事,睡吧。”
即使这样说,是夜,两个人也都没睡着,
“周,要是我真的走了,你,会去美国找我吗?我是说,如果你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
“为什么不去呢?如果战争结束了,你还要去哪里?你喜欢飞行,你喜欢我,不是吗?”
“……是,但是……”
周至严叹了口气,在漆黑的夜里格外苍凉,
“BIELING,我不知道你家是什么样的——不过从这次看到凯瑟琳,我能猜到也不是普通家庭,是吧。”
“……是。我的父亲、大哥都是职业政客。上次凯特来告诉过我,我父亲已经进入了众议院,我的大哥也在竞选州议员,他很有希望。”
周至严苦笑,“那么,如果战争结束,你的家人能接受你带个男人回去吗?”
“我已经满18岁了,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仿佛怕他不信似的,BIELINGt起身下床过到周至严那边靠在他身边,
“我都想过了,你去飞行学员读书,我们可以在附近找地方住下,我有一点积蓄我还可以找工作……还有,我母亲去世之前给我留下了一些股票和债券,我21岁的时候就可以自由支配。等你学业结束,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加利福尼亚州,那里有很多华人,我的利迪娅婆婆也住在那里,她很爱我。我小时候去过她的家,那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阳光、海滩,成片的棕榈树,我们可以在海边找栋漂亮的房子,可以每天傍晚在棕榈树下散步看日落,你会喜欢那里的……”
周至严静静的在脑海中描绘那样的情景,不禁也被吸引,但很快,旁边机场传来的起降声音又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BIELING,我知道美国人的家庭观念比较淡薄,孩子长大了,都要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但中国人不是这样……我有一个很大的家庭,我的家人很看重我。如果战争结束,我,可能必须要回去负起我的责任。”
“可你是成年人了,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说到这个,BIELING坚定不移。
周至严长叹一口气,拥住BIELING,下定决心似的把心里的顾虑全告诉了他,然后等着他的反应。没想BIELING听完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思考了好一阵之后才开口,
“也就是说,你的母亲需要你有孩子才能帮助她?帮助她家里的人?”
“……你这么理解也没什么错。”
“可是,你说了你有妹妹啊,她会有孩子的是吗?”
“不一样的。她是女儿,我的家庭,需要我,给他们一个孙子。”
“那……我们可以领养,一战之后就有很多孤儿,这次战争之后也会有的……”
周至严苦笑着抱抱他,
“不一样的。你们认为孩子是上帝赐予的,但是中国人不这么想,中国人要的是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血缘关系?所以你家里人给你找了亲戚做未婚妻?”
“是……丽莲的母亲,是我母亲远房姐妹,其实,她的父亲也和我的父亲有些亲戚关系。对于中国人,这叫‘亲上加亲’……也算是一种血缘的保证吧。”
“那……”BIELING在他怀里错错身子,对上他的眼睛,
“那么,你爱她吗?那个……丽莲?”
周至严平静的回视他的目光,
“不,我并不爱她。但是,既然家里为我们订婚,我对她,就有了一份责任,你明白吗?”
“那如果你坠机了呢?”BIELING有点儿急了,他不理解不想爱的人为什么要在一起。
周至严惨笑,
“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我死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顾不上了。但是,我毕竟还活着。人,活在世界上,总有些责任的对吗?”
“是的,那就是让自己生活得更好——在不伤害其他人的前提下。”
“但是……”颓然的,
“好了,你让我再想想吧。也许,就像你说的,总会有办法。”
话虽然这么说,但即使是BIELING,也看出他并没有多大信心,伸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着那日渐消瘦的脸颊,
“周,要是没有这些,你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是。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和BIELING说出自己心中隐忧之后的周至严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反倒更加沉重——再见到BIELING的时候甚至有些躲闪。他清楚自己有些像交了做得不好的功课给先生的学生,他不知道BIELING到底会怎么样?他认为心里是盼着BIELING早些离开这里的,但更深的地方,又期待着他能留下来,留在自己身边。他知道这样做很自私,因为这里并不安全——他实在给不了BIELING什么,如果再在这里遇到什么危险,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边收不到什么广播,他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了——这里是军用机场,严格限制人员进出。他只知道,这里的起降越来越频繁了,很多飞机,各种类型的,很多他都叫不上型号,途径这里,有时候只是落下来加个油就再飞走。偶尔能看到有人在这加油的间隙下来抽支烟舒活下筋骨什么的,但从未见过和地面人员交谈;而更多的时候,飞机就像堡垒一样停在那里,获得了补给就迫不及待的飞走。
BIELING忙起来了——出乎大家之前的预料,虽然是这种时候,所有的飞行员执行的也都是航空标准用语,所以BIELING适应得极好。而让周至严稍微
‘安下些心’的是,因为工作繁忙,BIELING几乎是整日整夜的待在塔台,几乎不怎么回来。落地前听到他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过来,严谨到甚至有些陌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望着对面那张空空荡荡的床,周至严甚至有些不适应的感觉——一直以来,自己回来,另一张床上都会有个人坐在那里兴奋的拉着自己说话……
这边的飞机没有C…47那么大而笨重,但由于零件缺乏毛病更多,再加上日本人时不时的骚扰,飞行员甚至比飞‘驼峰’更要打起12分的精神,全程手动驾驶尽量根据地形低飞不敢有丝毫懈怠。即使是这样,还是被日本战机盯上了。
遇上的只是一架看来也是刚执行完任务的战机,不是之前打过几次‘交道’的‘零式’。周至严注意到机腹下面的弹舱是空的,但见了他们,还像见了血的野狼一样撵了过来,
“后面的坐好了!”已经是回程后舱是空的,通讯员一直坐在自己座位上,周至严大喊一声提醒了那个解送物品的大兵一声就猛拉操纵杆想控制着飞机‘骑’到对方上面去。但对方毕竟是战机,制动性远远强过他们,做了个规避动作,开始和他们并肩飞行。
周至严余光注意到对方的舱门打开了,心道‘坏了’,果然,一长串火舌从对方侧翼朝他们倾吐过来,而且不像上次营救小马那样胡打,而是集中火力对准他们的油箱。周至严咬住牙,既然跑得没有对方快,只能驾驶着飞机不断躲闪。然后发现对方也做了躲闪动作,细看一下才发现自己这方也开始还击了,心里才突的想起来后面那个大兵也是背着新式冲锋枪的。
“要我怎么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