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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阳关三叠-第3章

小说: 阳关三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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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吹沈三娘就停了。
  陆桐只吹出了一个音,一个很涩的音,刺耳难听。他将短笛凑到火前一看,那竹制的笛子竟然裂了。
  沈三娘笑了:“西域天气干,笛子不裂才怪呢。”
  陆桐有些丧气,这笛子已经坏掉了,再留着没有什么用,但是他舍不得扔,一个东西用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解忧发现了这一点,她从自己的袖口拆出一段丝线交给陆桐:“绑起来就不会继续裂了。”
  陆桐停了一下,接了过来。那是上好的丝线,一圈圈紧密的绕在短笛上,就显出缎子般的光泽来。看着笛子,陆桐心里很有点异样,好像自己的心被公主的线绕了起来。
  我想,就是从那时候,陆桐开始喜欢解忧的。或许是从那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解忧的。毕竟他是年青的小伙子,解忧是漂亮的姑娘。但是解忧是公主,他一直没往这边想,没敢想。
  那么解忧呢?应该更早吧。在陆桐骑着马追到沈三娘那里的时候,在陆桐犹豫着将长剑抛在地下的时候,在陆桐被沈三娘砍伤的时候,她心里不可能没感觉的。更何况,一路上她和陆桐同乘一骑,时时被他照顾。
  
    第三件事情,是从黄鹄引起的。
  黄鹄就是天鹅,也叫鸿鹄,属于侯鸟。侯鸟每年秋天排着队从北方飞往南方,所以看到天上有雁南飞,秋天就来了。解忧从阳关开始西行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没什么其他的原因,我喜欢秋天。
  当天空有大雁排着队飞过的时候,沈三娘很自然的要拉弓射箭,而解忧却想起了细君公主曾经唱过的黄鹄歌。
  这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他们来到一个湖边。那是草原上的湖,雪山的融水从山涧流出来,就汇集在这个湖里。湖并不大,很清澈,倒影着远处的雪山。陆桐试图在湖中捉鱼,但这是雪山的融水,水很冷,找了半天,发现水里没有鱼。
  沈三娘看到天空中有雁群飞过,就从马背上取下了弓箭。
  忽然解忧叫住了她。这么多天,解忧很少说话,这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对沈三娘说话。解忧道:“请放过它们吧。”
  沈三娘停了,问:“为什么?”
  解忧低声道:“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沈三娘楞了一下,笑了,“这并不是黄鹄。再说你可知它们是在北地出生的?哪边算是故乡?”她不理公主,拉弓如满月,“嗖”的一声,箭冲云霄。只见最尾的一只雁应声落了下来,雁群受了惊,发出一阵哀鸣。
  沈三娘策马出去,将大雁捡回来,把箭擦干净搁回箭囊。却见解忧又哭了,陆桐光着两只脚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她已经很多天没哭,一哭便收不住,这许多天的委屈都倒了出来。不管是不是黄鹄,只要是向南飞,向中原飞的鸟,她就不忍心杀。她只觉得那雁死了,自己便死了。那雁回不了故乡,她便回不了故乡。
  沈三娘不理她,自顾拔毛点火。
  肉烤好了,沈三娘递给解忧。
  “我不吃。”解忧扭过头,“它本是自由的……”
  沈三娘忽然愤怒起来:“自由?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她站起来,“你以为我放它生就是给它自由?自由不是靠别人给的!”
  她忽然纵身上了马,一弯腰,将解忧掳在马上,策马就走。
  陆桐吓了一跳,大声喊:“你干什么?”
  沈三娘已经在几丈之外,抛下一句话:“我让她看看什么是自由……”
  陆桐哪能让她单独带了公主走,连忙上马去追。
  此时夕阳正浓,入秋之后草色本就变枯,地面连绵起伏,在夕阳的映照下黄的令人惊诧。远处雪山向阳处也反射着灿烂的金芒。远远的,天空中有几只鹰,在盘旋。
  沈三娘策马奔到那鹰的下方,放下解忧,搭箭拉弓,道:“你看好了。”
  陆桐远远瞧见沈三娘策马奔上山丘,正迎着夕阳,他只能眯了眼看那黑色的剪影。马扬起前蹄人立,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唰”的一声向着飞鹰划去。
  那鹰在空中盘旋,箭矢飞来,它忽的一振翅,乘着风,扶摇直上,缩成一个小点。
  箭追不上鹰,在空中力尽,终于落了下来。
  解忧只看得头晕目眩,一下坐倒在地。
  陆桐心中忽的开朗:是呵,鹰的自由,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别人能给的!
  
    故事到了这里,不知不绝沈三娘变成了主角。我很无力,因为这个人物在我心中太过鲜明,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很新鲜,讨论这样一个人物的由来和变化让我很感兴趣。我相信陆桐和我是一样的,站在一个中原传统侠客的角度惊奇的看着沈三娘。
  如果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那么不免成了风景片。所以我想要兴风作浪。
  那些曾经袭击车队的匈奴人,不会就这么消失。这段时间他们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营地杀死的女人,只是公主的侍女,并不是公主本人。他们大肆在草原四周搜捕了几日,谁也没发现公主的影子。
  草原上生长的人是会辨别马队的踪迹的,于是有人看出来那附近曾有马匪活动过。匈奴人没见到公主的尸体,不甘心。阳关没有传来公主回去的消息,那么必然还在西域。
  只要在西域就好办。
  西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城镇,只要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人,都免不了去城镇补充必要的给养。沈三娘带着公主,就快走出山区,到达第一个城镇了。


3。单骑双刀沈三娘

  丝绸之路上的古城,一直令人神往,那些千百年来的商队便是在风沙中从一个城走到另一个城,从中原走到了西亚,走到了欧洲。不过在汉朝,在解忧的时代,这只是一切的开始。很多城并不存在,很多城刚刚兴起。
  我想最初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在水草丰美的地段生活着游牧的人,在某些季节为了方便交换物品,便有了集,这些集便是古城的原始形态。
  沈三娘他们便来到了这样一个小的集市,位于偌羌和鄯善这两个国家的边缘。下面的路途他们要折而向北,在绕开了匈奴最可能出没的地段之后,他们终于向着乌孙直接进发了。向北是一段荒漠,三人单独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和别人集结成队。
  解忧和陆桐现在换了衣裳,他们现在穿的和沈三娘差不多,都是西域最常见的商人或者旅人的装扮。解忧打扮成个少年,她的脸仍旧苍白,似乎草原和大漠的阳光不能够改变她在汉朝宫廷里面养成的肤色。沈三娘抓了一些河滩上的黄泥,把她的脸涂了涂。
  他们补充了一些必要的给养,就跟着一支庞大的商队出发了。
  
    故事到了这里,情节又分叉了。
  按照本来的安排,匈奴人在西域展开了搜索,他们会遇到追兵,行迹暴露,当然大打了一架。
  但是另一种情况忽然跳了出来,让我心动不已,所以我就把匈奴人放在一边了。
  
    还是和马匪有关。
  在这种边缘地带,是马匪的天下。沈三娘他们走出了山区,闯入了另一拨马匪的领地。
  马匪分成两种,一种是比较固定的马匪,在一定的领域活动,有自己的族人,他们本身便是族人中的精锐,只在某些时候集结起来打劫,就好像有固定领地的狼群。而另一种是游匪,就好像流浪的狼,没有固定的生活地点,走到哪里算哪里。有时候几个游匪合作打劫,有时候游匪会暂时加入有领地的马匪中。
  沈三娘碰到的,便是那个地区的领地马匪,头子叫做库尔巴勒。
  我又要修改前面的设定了,最早的时候沈三娘在我心中是以领地马匪头子的形象出现的,但是现在,我又把她的境况弄得惨了点,她变成了游匪,一个小有名望的游匪——单骑双刀沈三娘。
  她是一个纯粹的流浪者,游走在西域广阔的土地上,有时候做猎人,有时候做马匪,这样一来她在山区的那些行为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沈三娘带着解忧和陆桐在商队中行走,出发没有两天,便遇到了大群的马匪。
  
    马匪出现的时候是正午。
  日头正强烈的炙烤着大地,虽然已经深秋,但是日间肆无忌惮的阳光仍然将地面烤的烫脚。人人都用宽大的布把自己罩起来,只留出两个眼睛。空气奇异的波动着,远处地面显得非常不真实。
  有人看到了马匪,在那摇曳的地平线上,带起一股白色的烟尘。
  这是大股的马匪,来势快的像风。
  “是库尔巴勒!”有人大喊。人群骚动起来。
  库尔巴勒对于沈三娘来说是如雷贯耳,他曾经是所有少年的偶像,是大漠强者的象征,如果说在这条道上推举一个马匪头子,那必然是库尔巴勒无疑。
  沈三娘和陆桐都感觉到了危险,靠近了解忧。解忧现在有了自己的马,她已经能够自己骑马跟着马队行走了。陆桐拔出了剑,警惕的看着迅速靠近的马匪。沈三娘却拉住了解忧的缰绳。
  马匪第一次冲过来,从队伍横插而过,有些人勒不住马,马匹受惊乱窜,将人摔下来,有些马匹便带着货物跟着马匪的马狂奔起来。解忧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沈三娘要拉过她的缰绳。
  沈三娘却注意到马匪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壮汉。她的目光和那个人猛然一触,那就是库尔巴勒!
  一种同类或者敌手之间的直觉让她认出了库尔巴勒,就好像狼认出同类,分辨出狼王。
  库尔巴勒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感觉到了威胁,一种潜在力量的威胁。
  所以他第二轮冲过来的时候向着解忧冲去,但是解忧的马缰被沈三娘拉着,陆桐的长剑向他的手刺来。库尔巴勒猛的一收缰绳,错了个身,便将解忧从马背上掳走了。
  马匪来的像风一样快,去的也像风一样快。他们并不下马抢劫,只是散了的马匹一并带走,连马带货物,便是他们的战利品。
  库尔巴勒携着解忧急驰,他望望身后,那对汉人男女一前一后的跟了上来。
  这是一场骑术的较量。
  库尔巴勒的骑术是出名的好,他的马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在这片他熟悉的地域,能跟上他的人屈指可数。他要甩掉那两个人。
  奔驰的久了,骑术的高下便显了出来,众马匪们被远远抛在后面,女人仍然在不远处跟着,而那男人已经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现在库尔巴勒和沈三娘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汉人,单骑,双刀,必然是沈三娘了。库尔巴勒听说过沈三娘,在马匪中很少有女人,更少有做游匪的女人。沈三娘曾经在很多部族的马匪中干过,也曾有和她一起行动过的游匪来到库尔巴勒的部落。他听说过她。
  沈三娘指着解忧道:“她是我的货。”那意思便是说这是她保的人。
  库尔巴勒眯起了眼。如果沈三娘是个普通的马匪,如果沈三娘的语气不是这么硬,如果沈三娘眼中没有那种平起平坐的傲气,库尔巴勒或许看在同是马匪并且是女人的份上将解忧还给她。
  就好像狼王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库尔巴勒也拔出了刀,“凭本事来拿。”
  马匪没有对女人拔刀的习惯,但是沈三娘也是马匪。这不是对女人拔刀,而是马匪和马匪之间的较量。
  面对着库尔巴勒,沈三娘握着刀的双手似乎有点颤抖。她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库尔巴勒,那几乎是草原马匪的化身,不败的神话,她也曾经崇拜过库尔巴勒。但是现在,她提着刀立在库尔巴勒的面前,准备一战。
  她的手有点抖,但是内心在沸腾,好像一直以来都在期待着这一战。
  为什么这样期望,沈三娘也不明白。
  她的手动了,弯刀在空中滑过弧线。她的紧张和兴奋此时消失了,心中只有刀,只有战斗。
  关于这一战,在我心中有很多个版本,几乎每天都在变。这是一场中原武学对地道的西域武学的战斗,如同前面所说的,陆桐发现沈三娘的武功本是中原武学。我一直不相信什么中原的高手近乎天下无敌的状态,对付外夷蛮子如同儿戏。西域人也是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文明,同样会产生自己的武学系统,只是大家发展的路线不同而已。很抱歉这里我又开始现实了。
  武功无非是巧妙的使用力量击败对手的方法,中原武学强调的是巧,是快,而西域的武学因为人长得魁梧,所以更加强调力量。
  这一场战斗沈三娘应该处于劣势,她的力量远远不是库尔巴勒的对手。所以只有一个字,拖。沈三娘并不擅长久战,她的武功带着狠劲,久战不利。但是她现在必须久战,因为库尔巴勒的打法使他的力量迅速的流失,他已经五十开外,不再是个年轻小伙子了。
  谁先坚持不住,谁就会败。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
  这场战斗,应该是沈三娘的马匪生涯中第一场真正的恶战。也是她在西域马匪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开始。就好像狼对领地的争夺,对狼王地位的争夺。
  好在人并不是狼,虽然有时候很像。
  这场战斗并不是以你死我活作为结束的。人有感情,哪怕在打斗中,都会产生类似惺惺相惜的感情。库尔巴勒和沈三娘便在打斗中看到了彼此的相似,彼此的过去和将来。沈三娘便如同年轻的库尔巴勒,而库尔巴勒仿佛是将来的沈三娘。
  于是他们停手了。两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周围已经站满了马匪。
  这一战对于众多马匪也是印象深刻,多年之后还有人用那样的语气说:“小伙子,这算什么,你是没见过当年库尔巴勒和单骑双刀沈三娘的那场打斗……”
  
    陆桐也看到了这场打斗,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西域的武学,见到中原武功和西域武学的较量。我没有让他参与这场打斗,因为他已经救下了解忧,因为这是马匪间的争斗,同陆桐无关,他只需要保护好公主就行了。我承认这样的安排让他显得有点太呆板了,但是我没办法,陆桐就是这样的人。在以后的日子,他会出手,为了公主,为了他的责任。同时,他也会为了友情,或者其他的什么去出手。
  我一直觉得,怎样打斗和输赢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为了什么而出手。
  这个问题太深奥,我一时想不透。
  总之,看到沈三娘的武功,陆桐心中有个疑惑:沈三娘究竟是什么人?
  
    沈三娘究竟是什么来历我也不大清楚,不过确定的是她现在正在做马匪。
  开始解开她身世的秘密的,是解忧,解忧在她包裹伤口的时候看到了她肩上的烙印。伤口自然是打斗的结果,有可能是这一次和库尔巴勒打斗留下的,也有可能是和匈奴的追兵打斗留下的。
  那是一个奴隶的烙印,并不是新鲜的,已经很多年。
  令我很痛苦的是,这些人物在我心中活的太久,所以他们的身份和来历经常变。最开始沈三娘是个意气风发的马匪,领地马匪的头子,基本上就是库尔巴勒那样的。
  但是后来我觉得太便宜她了。于是她就变成了流浪的游匪,库尔巴勒把领地头子的位置取而代之。她地位的下降其实是必然的,因为在一个故事里她要是一直处于马匪头子的地位,那就太没意思了。她要么从马匪头子的地位掉下来,要么慢慢的从小人物开始成为马匪头子。头一种情况或许比较吸引人,不过那未免好像萧峰一夕之间失去了帮主的地位,而且我这个故事并不想讲英雄复仇记。所以沈三娘就只好从底层慢慢的爬上去,或许最后也没有爬上顶端,这要看我故事结尾的时候的心情。
  唯一不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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