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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贝姨-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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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满了眼泪。
    “埃克托!埃克托!你的过失虽然重大,上帝的慈悲是无限的;留在我身边吧,你还可
以补赎一切……朋友,你应当存着基督徒的心振作起来……我是你的妻,不是你的裁判。我
是属于你的,你要把我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不论你到哪儿,带我一块去吧;我觉得还有力量
安慰你,还能用我的爱情,照顾、尊敬、来帮你活下去!……我们的孩子都已经成家,用不
着我了。让我来给你娱乐,给你消遣。让我参加你流亡生活的辛苦,把你的苦难解淡一些。
我总还有点儿用处,至少可以省掉你雇一个老妈子的钱……”
    “你原谅我吗,我最亲爱的阿黛莉娜?”
    “原谅的,朋友;你起来啊!”
    “得到了你的原谅,我能够活下去了,”他一边站起一边说,“我走进房来,为的不要
给孩子们看到做父亲的卑屈。唉!天天看到一个父亲,象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摆在眼前,真
有点儿可怕,那无非使尊长的威严扫地,家也不成其为家。所以我不能再住在你们一起,免
得你们看到一个失尽尊严的父亲而难受。阿黛莉娜,你别反对我出走。那等于你亲手装了子
弹,让我把自己打死……你也别跟我一块儿走,把我最后一点勇气拿掉;你不在身边,我还
能靠忏悔的力量支持下去。”
    埃克托的坚决,使手瘫脚软的阿黛莉娜再也无话可说。这位夫人,在多少风波中表现得
那么伟大,原是靠了和丈夫形神契合才有的勇气;因为在她心目中,他是属于她的,她负有
崇高的使命要安慰他,引他回复家庭生活,回复正常的心境。现在她看到丈夫不能再给她勇
气,便不由的说:
    “埃克托,难道你让我全无希望,日夜焦急的死吗?……”
    “我会回来的,我的天使,你大概是特意为了我从天上降下来的;我会回来的,那时我
不成为富翁,至少也要相当宽裕。告诉你,阿黛莉娜,我不能留在这儿有很多理由。第一,
我六千法郎一年的养老金,抵押了四年,眼前我一个钱都没有。这还不算!几天之内,为了
沃维奈的到期借票,我得给人抓去扣押……所以在儿子没有把那些借据收回以前(那我会把
细节告诉他的),我非躲起来不可。我一朝失踪之后,债务的谈判容易得多。等到养老金的
押款还清,沃维奈的债务了结,我会回来的……有你在一块儿,容易泄露我的形迹。你放
心,阿黛莉娜,你别哭……只消一个月……”
    “你到哪儿去呢?干什么呢?怎么办呢?谁服侍你呢?你现在不是年轻的人了。让我和
你一块儿躲起来,上外国去吧。”
    “好吧,咱们再商量,”他回答。
    男爵打铃教玛丽埃特收拾他的东西,快快的、偷偷的装箱。然后他比平时格外热烈的拥
抱了太太,叫她离开一会,他要把交代维克托兰的事写下来;他答应到晚上才走,并且带她
一同走。可是男爵夫人一进客厅,机灵的老人立刻从盥洗室溜入穿堂,出去了,临走交给玛
丽埃特一张字条,写着“衣箱即送科尔贝车站,留交埃克托先生收。”等到玛丽埃特把字条
交给男爵夫人,说先生走了的时候,男爵早已坐着一辆马车在巴黎街上飞奔了。阿黛莉娜扑
到房里,比往日抖得更厉害了;孩子们惊骇之下,听见一声尖叫,也跟了进来。大家抱起昏
厥的男爵夫人放在床上。她大发肝阳,死去活来的病了一个月。
    “他在哪儿呢?”她从头至尾只有这句话。
    维克托兰的寻访,毫无结果。事情是这样的。男爵坐车先到王宫市场。到了那边,他把
浑身解数都拿出来,执行他伤心痛苦、瘫倒在床上时所想好的计划。他穿过广场,在若克莱
街租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夫照他的吩咐,把车赶到主教城街往约瑟法的公馆直冲进去。门
丁听见马夫叫喊,又看见是辆极漂亮的车,便开了大门。当差的去报告约瑟法,说有一位行
动不便的老人不能下车,请她下楼一趟。为了好奇心,她居然来了。
    “约瑟法,是我啊!……”
    有名的歌唱家,只能从口音上认出她的于洛。
    “怎么,是你!可怜的朋友?……真的,你竟象给德国犹太人浸过药水,兑换商不肯收
的旧洋钱。”
    “唉!不错,”于洛回答,“我死里逃生,刚病了一场!你可老是这样美,你!你肯不
肯发发善心呢?”
    “要看什么事,一切都是相对的。”
    “你说,你能不能让我在阁楼上用人房里住几天?我没有钱,没有希望,没有饭吃,没
有恩俸,没有女人,没有孩子,没有住处,没有荣誉,没有勇气,没有朋友,而更糟糕的,
还受着债主的威逼……”
    “可怜的老兄!多少个没有啊!是不是也没有裤子?”
    “你笑我,我完了!我可是打定主意来投奔你的,好象当年古维尔投奔尼侬一样。①”    
  ①古维尔是十七世纪法国的总收税官,负责征收人头税。因贪污税款被判死刑,为
其情妇名媛尼侬所救。事后仍能混迹官场。

 
    “人家说你是给一个大家闺秀搅到这样的,嗯?那些妖精敲诈的本领比我们高明多
了!……瞧你这把骨头,就象是给乌鸦吃剩下来的……你身体简直透明了!”
    “事情急得很呢,约瑟法!”
    “进来吧,老兄!我一个人在家,底下人又不认得你。把车子打发掉吧,车钱付了没
有?”
    “付了,”男爵由约瑟法扶着下了车。
    “要是你愿意,可以冒充我父亲,”歌女动了哀怜的心。
    她把于洛带到他上次来过的华丽的客厅里坐下。
    “可是真的,老兄,你害死了哥哥,害死了叔岳,弄得倾家荡产,把儿子的产业抵押了
几次,跟你公主两个吃掉了非洲政府的公款?”
    男爵愁眉苦脸的点了点头。
    “好,我赞成你!”约瑟法嚷着,兴奋的站了起来,“一把野火烧得精光!有气派!有
种!干得彻底!不错,你是浪子,可是有血性。哼,我宁可象你这样为女人发疯的败家精,
可不喜欢那些冷血的,没有心肝的银行家,人家把他们当做君子,实际却拿着铁路玩把戏,
教上千的人破产,吓,铁路!对他们是黄金,对上当的傻子是废铁!你只害你自己人破产,
你只处分你自己!并且你还有可以原谅的理由,生理的和精神的……”
    她摆了一个悲壮的姿势,念道:
      那是爱神抓住了她的俘虏做她的牺牲。
    “喂,你瞧!”她把身子转了几个圈儿,补上一句。
    淫欲的代表赦免了于洛的罪孽,她在穷奢极侈的豪华中对他微笑。罪恶的伟大场面摆在
眼前,仿佛教陪审官见了觉得情有可原似的。
    “你那个大家闺秀,总该是好看的吧,至少?”约瑟法看了于洛的痛苦很难受,想先来
一点儿布施,给他排遣一下。
    “呃,差不多跟你一样!”男爵很巧妙的回答。
    “并且……据说也精灵古怪,嗯?她跟你玩些什么?是不是比我更滑稽?”
    “甭提啦,”于洛说。
    “据说我的克勒韦尔跟那个小伙子斯坦卜克,都给她勾上了,还有一个挺神气的巴西
人?”
    “可能的……”
    “她住的屋子跟我这儿一样漂亮,听说是克勒韦尔给的。这个女流氓,倒是我的牢头禁
卒,我这儿开了刀的人,都归她去收拾!老兄,你知道我干吗这样好奇的要打听她,因为我
远远里见过她,在布洛涅森林坐着马车,……卡拉比讷告诉我,她的确是一个本领高强的扒
手!她想吃掉克勒韦尔可是只能啃他几口。克勒韦尔是一个啬刻鬼!嘴里老是答应得好听,
实际他有他的主意。他虚荣、风魔,可是他的钱是铁面无情的。这些后辈,一个月只肯为你
花一千到三千法郎,碰到大数目的开支就不来了,好似驴子走到河边就不肯再走一样。他不
象你,老兄,你是一个血性的男人,你为了女人连出卖国家都肯!所以你瞧,我预备尽我力
量帮你忙!你是我的父亲,是你把我捧出来的!那真是了不起。你要什么?要不要十万法
郎?让我拚了命卖了身来替你张罗。至于你吃口饭,给你一个窠,那不算一回事。这里天天
有你一份刀叉,三层楼上给你一个好房间,每月再给三百法郎零用。”
    男爵对这番盛意非常感激,可是还表示最后一点骨气,他说:
    “不,孩子,我不是来叫人家养我的。”
    “在你这个年纪有人养,才是面子哪!”她说。
    “孩子,我的希望是这样:你的埃鲁维尔公爵在诺曼底有很大的田产,我想改名换姓叫
做图尔,去替他当总管。我能干、老实,因为挪用公款的人不会偷盗私人的……”
    “哎!哎!一不做,二不休,那是难保的!”
    “总之我只想隐姓埋名的躲过三年……”
    “这个容易得很;今天晚上,吃过饭,只要我开声口就行啦。要是我愿意,跟公爵结婚
也不成问题;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财产,还想多要一点儿别的!……我要他敬重。这位爵爷
的确是旧家气派。他高贵、大方,好比路易十四和拿破仑叠起来那么伟大,虽然他是个矮
子。而且我对他就象匈兹对罗什菲德:最近我给他出了主意,赚了两百万。可是听我说,你
这个怪物……我知道你的脾气,你喜欢女人,你会去钉那些小姑娘;诺曼底有的是美女,你
一定会让那些小伙子或是她们的老子,砸破你的脑袋,结果公爵还是要打发你走路。你望着
我的这种神气,难道我没有看出你象费讷隆①所说的人老心不老吗?这个总管的差事不是你
做的。老兄,一个人要丢开巴黎,丢开我们这批人,不是容易做到的!你会在埃鲁维尔庄园
上无聊死的!”    
  ①费讷隆(1651—1715),法国散文作家、法兰西学院院士。著有《论女子教
育》、《死者对话录》和小说《忒勒玛科斯历险记》等。作品反映了人民对路易十四内外政
策的不满。

 
    “那么怎办呢?我在这儿只想待几天,好打定主意。”
    “你愿不愿意照我的意思办?告诉你,老风流!……你少不了女人。有了女人,什么苦
都忘掉了。你听我说,在库尔蒂耶区下面一段的圣莫神殿街上,我认得一个穷人家里有个美
人:一个小姑娘,生得比我十六岁的时候还要俏!……啊!你眼睛已经红啦!她呀,替绸缎
铺子一天做十六个钟点绣作,拿十六个铜子工钱,合到一个铜子一小时,可怜吗?……吃的
只有土豆,象爱尔兰人一样,可是里耗子油煎的;一星期只吃五天面包;喝的水是乌尔克运
河的,塞纳河的水太贵了;她又嫁不了人,因为拿不出六七千法郎的陪嫁。为了挣这六七千
法郎,教她做什么下贱的事都肯。你觉得你的家属、你的老婆讨厌是不是?……再说,过去
把你当神道一般,现在不把你放在眼里,也不是味儿。身败名裂。一个子儿都没有的父亲,
只能往肚子里塞些稻草放进玻璃柜做标本……”
    男爵听到这些缺德话也不由得笑了一笑。
    “明天,小比茹要替我送一件绣花衣衫来,好看得不得了,绣了半年,谁也没有这样的
好东西!比茹对我很好,因为我常常给她些糖果、旧衣衫。并且我把买柴买肉买面包的配给
证送给她家里,只要我开声口,她们替我跑断腿都愿意。我想法做点儿好事。我知道我从前
饿肚子的苦!比茹把她心里的话都说给我听了。那小姑娘倒是昂必居喜剧院跑龙套的料子。
她一心想穿我那样漂亮的衣服,特别是坐马车。我可以对她说:孩子:你要不要一个……”
    “你多大年纪啦?”她停下来问,“七十二吗?……”
    “还提什么年纪!”
    “我可以对她说:你要不要一个七十二岁的男人?干干净净的,又不抽烟,又没有一点
儿毛病,跟年轻人差不了多少的?你跟他同居,他会对你挺好的,给你七千法郎开铺子,给
你屋里办起全套的桃木家具;要是你乖,他还不时带你去看戏。按月给你一百法郎,外加五
十法郎家用!——我把比茹看得很清楚,就是十四岁时候的我!一听到混账的克勒韦尔跟我
提出那些混账的条件,我快活得直跳。老兄,这样你可以躲上三年。那不是很安分很规矩的
生活吗?你可以安安稳稳的混三四年,也不会再多。”
    于洛不加考虑,决意谢绝,但是对这位豪爽的,另有一套做好事作风的歌女,不能不表
示领情,便故意做得在邪正之间委决不下。
    “啊!你冷冰冰的象十二月里的街面!”她觉得很奇怪,“怎么,这不是救了一份人家
吗?他们的爷爷还在东奔西跑,母亲做活做得筋疲力尽,姊妹俩(一个生得奇丑)把眼睛都
弄坏了,统共只挣得三十六个铜子。你在自己家里作了孽,这儿不是可以将功赎罪吗?同时
又好开开心,象婊子进了马比耶舞厅一样。”
    于洛想拦住她不说下去,便装做计算金钱。
    “你不用急,有的是办法,有的是钱。我的公爵可以借给你一万法郎:七千给比茹出面
开一个绣作铺,三千给你办家具,每三个月,你还能在这儿支六百五十法郎,只消立张借
据。等到你的养老金可以动用的时候,你把这一万七还给公爵。眼前你尽可以逍遥自在,躲
在窟窿里,包你警察找不到!你穿起海狸毛粗呢大衣,就象街坊上一个手头宽裕的小地主。
你想改名图尔就图尔吧。我把你介绍给比茹的时候,说你是我的一个叔叔,在德国破了产来
的,人家一定捧得你象神道一样。你瞧,老头儿!……或许你就此乐而忘返也难说!要是你
无聊,只消留起一套体面衣衫,尽可上这儿来吃顿饭,消磨一个黄昏。”
    “我可是想一本正经重新做人呢!……你替我筹两万法郎吧,让我到美洲去打天下,象
我的朋友哀格勒蒙给纽沁根逼得破产之后一样。”
    “你!”约瑟法叫道;“你谈什么品行道德!都是做买卖的,当大兵的,法兰兰兰西公
民的玩意儿,他们除了品行道德就没有别的本钱!你呀,你生来不是一个傻瓜,男人之中的
你,正如女人之中的我,是一个天才的败家精!”
    “睡过觉,心计巧;咱们明儿再谈吧。”
    “你等会跟公爵一起吃饭。埃鲁维尔会客客气气招待你,仿佛你救了国家似的!明儿再
打主意。好啦,老兄,快活一下吧!人生是一件衣衫:脏了就刷刷,破了就补补,可是你好
歹得穿上衣服!”
    这套寻欢作乐的哲学和兴致,把于洛的悲伤打发光了。
    下一天中午,吃过一餐精美的中饭,于洛看见进来了一个绝代佳人。世界上只有巴黎,
由于奢华与贫穷、淫荡与清白、压制的欲望与层出不穷的诱惑,不断交流的结果,才能产生
这种杰作,使巴黎有资格继承尼尼微①,巴比伦,和帝国时代的罗马。奥林普·比茹,十六
岁的小姑娘,一张出神入化的脸,就象拉斐尔画圣母的模特儿。一双天真烂漫的眼睛,因工
作过度带点儿忧郁,黑眼珠颇有出神的情调,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面熬夜的结果,眼眶里
没有了水分,那是因辛苦而黯澹无光的眼睛;可是皮色象磁器,几乎有点儿病态;嘴巴象一
颗半开的柘榴;此外是起伏不已的胸脯、丰满的肉体、纤巧的手、珐琅似的牙齿、浓密的黑
头发。她穿的是七十五生丁一尺的印花布衣衫、挑花领、没有鞋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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