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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经质邻居by靠靠(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天作之和)-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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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自己的高级防晒油,满院子追著他,要给他擦在身上。方澄被捉弄得苦不堪言。

方晴还硬要他跟著她一起出门,去海边玩,或者去她的小圈子聚会。她老觉得如果没有她,弟弟根本不会出门。作为姐姐,她有天生的责任感,喜欢带著弟弟参加自己的各种活动。虽然方澄从来不想参加。

就这样方澄开始过上一种好像很忙碌的暑假生活,偶尔阿森过来找他出去玩,他总是没空。方晴带著他到南岛各个地方玩,呼朋引伴,他们去游泳,去唱歌,去烧烤,一群人热热闹闹,喧哗至极。每次回到家,方澄总是疲惫不堪。


这种情况直到方晴的男朋友徐华东过来了才解除。他们的恋情双方家里都知道,现在只等著方晴研究生的学业结束,他们就立刻结婚。徐华东的家庭条件一般,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员,但是他本人长得十分英俊迷人,能力强,在外企工作,前途光明,方家父母没什麽不满意的地方。

男朋友来了之後,方晴就不一样了,天天陪著徐华东,不再招朋引伴。方澄终於松了口气。他在家里安安静静待了几天,阿森似乎又在打什麽新的工,整天不见人影。

有一天方澄起了个大早,总算碰上来打扫屋子的阿森。阿森看见他,问他:“最近没出门去玩?”方澄摇摇头,“我姐男朋友来了。”

阿森笑了笑,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烧烤,跟他同学,还有其他很多人。

“有很多人我也不认识的,没关系,一起去吧。”

方澄一点也不喜欢烧烤,但他犹豫了一下,最後还是答应了。


烧烤的地点在南尾的沙滩上,来了许多人,不止阿森的同学,甚至还有大他们许多岁的人。也不知道谁发起的活动,一个拉一个,最後变成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占据了沙滩一大片地方。

这纯粹是一个无聊的活动,方澄觉得。东西不好吃,大部分全焦了,散发著奇怪的烟味;过程也不好玩,烟熏火燎的,呛得人直咳嗽。

他到底为什麽来?

他也不知道。

还好出发前他喝了一大杯木瓜牛奶,肚子一点不饿。阿森递给他一串烤好的鱿鱼,他慢慢啃著,不像别人那麽饥饿难耐。

过了一会,大概是因为木瓜牛奶喝多了,他想上厕所,就低声问阿森厕所在哪。阿森说这附近没有厕所,方澄呆了,不会吧?

阿森看他的表情觉得好玩,站起来说:“我带你去。”

阿森不是带他去找厕所,而是带他走到沙滩边缘的小树林,扬扬下巴,示意他进去。方澄看了看那片黑漆漆的树林子,知道没得选择,只好进去了。树林里虽然没有路灯,但月光亮堂堂的,方澄第一次在野外上厕所,有点别扭,走了一段路,找了一个植物茂盛的地方挡住了自己才停住。

阿森站在小树林外等著他,并没进来。


当时真是一个很平常的夜晚。月亮挂在方澄的头顶,昆虫的鸣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方澄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上厕所,没有遮蔽,导致他的神经紧张兮兮的,加上又担心会突然有什麽小动物、昆虫从树丛里跑出来,使得他费了一些劲才顺利尿出来。

“阿森。”

树林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方澄没放在心上,也许是阿森的朋友看他走远了,来找他。方澄只希望他不要突然走进来。

“你为什麽躲著我?”那声音听起来很伤心。

方澄正在拉拉链。

“我没躲著你,你说什麽,我正在等──”

阿森的声音焦急地传来,很快就被那陌生声音打断了。

“你说谎!今天整个晚上你都躲著我,你看都不看我一眼,离得远远的,这不是故意的吗?”

方澄觉得有些不对,他们在吵架?他要出去劝架吗?可他跟那陌生人一点不熟,也不晓得发生了什麽。

“你别在这里喊,我──”

“可是你在躲著我,我找不到机会跟你说话,到处都是人!阿森,听著,我还是要再说一次,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要说什麽,你已经说过了,不用再说一次,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既然我们都喜欢同性,为什麽不试著先在一起?这没有损失啊,难道你不觉得孤单吗?”

那陌生人以激动又高昂的声音说了一大堆。方澄像被雷击中一样,从头皮到脚底到血液,全在发麻。他下意识往前走动了几步,他看见阿森的脸正对著他,脸上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漠然。

阿森的对面站著一个男生。
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疑问,绝对是一个男生。

阿森越过那男生,瞟了方澄一眼。
方澄觉得自己的脑袋正在尖锐的轰鸣,像一架负荷过重的机器,高速运转,充满噪音,随时要崩溃。
他听见阿森冷冷说:“我不孤单。”

那男生绝望地垂著肩,黑暗中他散发著浓浓的悲伤气息,可谁也没注意他。方澄看著阿森,阿森也看著方澄。那男生最後沈默地走了。

方澄依然呆站在原地,直到阿森走过来看著他。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特别是我奶奶。好吗?”他说。




10

那个令人出乎意料的晚上由方澄的落跑告终。

在阿森说完那句等同承认性向的话後,方澄像被什麽野兽咬了一口,惊恐极了。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阿森,阿森完全成了一个陌生人,他手足无措。

最後他跑了。

他跑啊跑,像有只怪兽在後头追他一样。他跑得血液在血管里呼呼奔流,跑得呼吸都窒住,跑得心脏像鼓声一样震天响。

到最後跑不动了,他才回头看了一下,身後的小路空荡荡的,没有人追来。他松了口气,躲到墙边的阴影下,缓缓走著,让自己歇息一下。他的思绪乱极了,几乎不能思考,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阿森喜欢同性这件事。

他脑子里的神经像被炸弹炸过一样零碎,完全无法组织起来进行一次有效的思考。到最後他放弃了,他不再思考这个离奇的晚上所发生的事情。他走回家,洗了一个冷水澡,而後把自己扔到床上,试图使自己迅速进入梦乡。

他翻来覆去一个晚上,心里乱糟糟,近凌晨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著,零零碎碎做了几个乱七八糟的梦。

醒来的时候心慌得厉害。


他躲著阿森。

阿森出现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去。有一次他下楼去喝水,正好碰见阿森帮他奶奶从外头买了一袋米回来。阿森瞧见他,张了张口正想叫他,他几乎是立刻就转身逃上楼,像犯人见了警察一样。

这太明显了。

阿森不笨,一下就察觉方澄有意躲著他,也猜到是怎麽回事,从此他也不再去找方澄说话或者出去玩。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方澄反而在意起来。阿森过来他家的时候,他从窗户偷偷注意他。阿森仍是那个阿森,笑容满面地同每一个人打招呼,手脚勤快地帮他奶奶打扫院子、修剪植物。他一点也不惊慌,仿佛他的秘密从没有被方澄撞破,仿佛他的秘密没什麽大不了的。

方澄一再地想起那晚上的惊慌跑走,他觉得那是因为自己对阿森的性向太过惊讶,炸弹一样的冲击,令他无法思考。但如果说他是否因此讨厌阿森,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他不讨厌阿森。阿森挺好的,跟他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他不像他的同学,老是谈论漂亮女生、名牌鞋子等等无聊的东西;他也不像他们那样吵闹,动不动勒人脖子,做出一些下流动作,说黄色笑话。跟阿森在一起很舒服。

所以他想跟阿森和好了。

但是他们又没有过争吵,怎麽和好?

这难住了方澄。他从小孤僻,个性糟糕,自私自利,从没有过好朋友,没人愿意承受他的坏脾气。他在班级里面是独来独往的资优生,考试永远第一名,但人缘永远最後一名。同学们出去活动,总是有意无意遗忘他。方澄在意吗?他总是装得毫不在意,他确实不喜欢他那些吵吵闹闹的同学,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些受伤害。他有时会想,自己就那麽惹人讨厌吗?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里,他总是令人不愉快。渐渐的,他也开始认为自己确实不招人喜欢,他确实是惹人讨厌的。这些自卑的自我认定使得他的脾气越来越坏,而越来越坏的脾气也使得他越来越惹人讨厌。

可阿森使他觉得自己不那麽讨厌了。至少还有人愿意与他相处,乐意跟他一起出去散散步、说说话。而且这些日子,他跟阿森确实相处愉快,即使开头他依然脾气暴躁,但阿森容忍了他,邀他一起去玩。他觉得跟阿森在一起,自己的脾气似乎好了一点。

他开始想一些笨拙的方法,希望跟阿森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他在阿森可能出现的时间,在房子里、院子里到处溜达,希望能碰见阿森。可每次都那麽不凑巧,在他上厕所或者倒杯水的时候,阿森送他奶奶过来了又走了。他总是碰不上他。只有一次,吃过晚饭他在院子里呆坐,正碰上阿森过来载他奶奶。两人对望了一眼,方澄想起和好的事,紧张得全身僵硬。他想说点什麽,可这时他姐姐跟她男朋友也在院子里坐著。阿森奶奶慢悠悠走出来,坐上阿森那辆破自行车的後座。他们走了。

错失这次机会之後,方澄开始到南湾去散步。

可是机会总是那麽不好找。阿森的周围总是围著一群人,他的同学,他的朋友,他不知道怎麽认识的人。他们说说笑笑,看上去关系是那麽好。

方澄有些黯然。围著阿森的人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对阿森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可是这些人并不知道阿森的秘密!方澄恶意地猜测著。如果他们知道了阿森的秘密会怎麽样?这些都是说不定的,也许他们会表现得比他更慌张。

但这些都是猜测而已。

方澄心事重重地在沙滩上来回走著,隔著一段距离偷偷注意著阿森,想找一次机会过去跟他说话,然後把那天晚上的事当做从未发生。这样几次过後,阿森终於注意到他,朝他走了过来。

方澄僵硬得如同一根晒干的木头,完全不知做出何种表情。阿森走到他面前,一向开朗的脸上毫无表情。

“我不会吃了你。”阿森很冲地说,“你不用每次散步都离我那麽远,我携带病菌了?”

方澄不知为何,激动得脑袋嗡嗡响。他不敢看阿森的眼睛,他直直盯著阿森的脖子,那薄薄皮肤下流动著愤怒的血液。一开始方澄根本没听见阿森说了些什麽,他只顾想著自己早已想过上万遍的要对阿森说的一席话。他准备了一长串的话,要向阿森解释他那晚的跑走不是有意的,以及他想跟他言归於好。可当阿森站在他面前时,他突然什麽都说不出来了。

阿森怒气冲冲的,跟平常很不一样,他竭力想装作内心平静,但语气却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

“你怕我?还是看不起我?算了,这些都无所谓。我就讲一句话,你别对我奶奶说。”

方澄脸涨得通红,他想告诉阿森,他不会告诉他奶奶的,他也不怕他,也没有看不起他。但他结结巴巴的,竟然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森带著一种失望的神情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留下方澄呆站在原地,气都喘不顺。


过後方澄很後悔失去这麽一次机会,他想鼓起勇气再试一次,直到他妈妈又把他骂了一顿。

阿森现在不与他来往了,他姐姐从早到晚都跟著男朋友一起行动,把弟弟抛到了脑後。方澄情绪沮丧,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某天下午他妈妈因为一点小事跟他爸爸起了冲突,夫妻俩吵起架来。最後方澄他爸怒气冲冲地摔门进了书房,把自己关起来。他妈妈满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看到无精打采的方澄正下楼倒水喝,揪住他就骂了起来。骂他整天关在屋子里不出门,不晒太阳,不活动,甚至整天不说话,她都拜托阿森多多带他出去玩了,他怎麽还这样子。

他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方澄一边喝水一边无所谓地听著。他妈妈向来这样,久了他就当成耳边风。但最後那句话停在了他脑子里,怎麽都抹不掉。他被一口水呛住,咳得天崩地裂。他妈妈被他吓到,赶紧扶著他,拍著他背。他满脸通红,眼里都是呛出来的泪水,全身发抖,他妈妈以为是咳的,其实是气的。

方澄觉得自己的自尊已经碎成玻璃渣,成粉末了,被风吹走了,被水泡烂了,成了一团烂糊糊。

他想起上次阿森跟他说话时那副怒气冲冲又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怒又凉。他把自己关进房里,像头暴躁的猎狗一样在狭窄的小笼子里急匆匆来回走著。他揪自己的头发,咬自己的手背,气得发抖。他不再去想和好的事,他禁止自己再想起有关阿森的一切。

他第一次想跟一个人做朋友,可结果人家只是受他妈妈拜托,带他出去转转而已。他却自以为是,自以为阿森是乐意与他相处的。自以为是!


其实这事并没有那麽严重,过了几个星期、几个月以後,方澄再想起这事,已经不会气得那麽厉害。一个人跟一个人以何种方式成为朋友,并不重要。

可当时的方澄就是那麽神经质,就是那麽可笑,就是那麽生气。他当时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阿森了,他看都不想看到他,也不想再跟他讲话。

就这样,两人各自生著对方的气。

那之後他们又碰过几次面,彼此都冷冰冰的,相互不搭理。

直到方澄离开南岛,两人再没说过一句话。


────

第一回合,结束。哈哈




11

离开南岛,回到安市,接著开学、上课。那个宁静小岛上的夏天渐渐在方澄的记忆里头变成一个模糊遥远的点,偶尔有一两个影像在他脑海里头晃动,院子里的芒果树,南尾海湾的日出,阿森的侧脸等等。但只是一晃而过,他才十四岁,新的东西很快涌进他的脑袋里,把那些旧的冲得只剩模模糊糊的影子,像他对阿森的怒气一样。

他平静地过著自己的生活,上下课,读书,玩游戏,买数码产品,过著一个城市小孩会过的生活。

若说有什麽不一样,那就是他家里的气氛似乎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暴躁。他爸妈更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起冲突了,他们两个永远心事重重又怒气冲冲的样子。方澄没在意,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因为惹人疼爱的姐姐又离家读书去了,後来他觉得大概是他妈妈到了更年期,揪住一点小事就能念得人心烦,而他爸爸终於忍受不了他妈妈的罗嗦了。他没在意,没放在心上,没像他姐姐那样走过去抱住他妈妈的脖子,娇声娇气问怎麽回事呀、生什麽气呢。他没有。他爸妈争吵的时候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玩游戏、听歌,他戴著耳麦把自己跟外面隔绝起来,不去关心外面的变化。

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永远不会起变化,不需要去费心。

他错了。

年底的时候,方澄察觉到不对劲。家里每天有人进进出出,大人们眉头紧锁,神色疲惫。他爸妈有时早上出门,深夜才回到家中。回来之後两人彼此不言语,坐在客厅里像两尊塑像。方澄问他们去哪了,他们也不回答,只是让他进房睡觉。方澄躺在床上,心里不安涌动。他终於忍不住去问他妈妈发生了什麽事,他妈妈却轻声细语让他好好上学去,不用管那麽多。

寒假里他姐姐回家了,他问他姐姐,方晴长吁短叹地说:“我也觉得不对劲,跟妈妈讲话的时候她都很心不在焉。我问她,她也不告诉我,就让我好好上课别乱想。我猜我们家的公司可能遇到什麽难题了,你也别乱想,最近不是金融危机吗?估计我们家的公司也有点受影响,没事的,过去就好啦,你乖乖地别惹爸妈生气就好。”

姐弟俩从小无忧无虑,便以为这世上永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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