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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荒原上的太阳-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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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玩你丈夫的是罢?”
  “你莫说得这么难听,”文小姐笑笑,边整理着自己的挂包,“你就把你自己当一回广州来的客户也没关系,我们的广告做得还是蛮漂亮的。”
  “她的丈夫管得她好严的,”彭小姐又吃吃吃笑说,瓜子脸上当然又出现了两个好看的酒靥。“我们文小姐这么漂亮,她丈夫生怕她在外面……”彭小姐的话没说完就被文小姐打断了,“你少说几句我,”责备地瞪彭小姐一眼,“我们这种形象又没有魅力,你莫拿我开心。”
  “文小姐,你莫自卑,你是我看到的最喜欢的女性。”周小峰信口开河道,昂起他那张黑黑的自以为是半个哲学家的脸,“你一百年前就把我迷住了。我从来不相信命运的,现在我有点相信了。
  你什么时候同你丈夫离婚就通知我,我好做好结婚的准备。”
  马民望一眼三个人,心里感到这餐饭是非请不可了。他站起身说:“那就吃饭去吧?”
  桑塔纳朝着他们事先商定了的药膳酒家奔去。药膳酒家是彭小姐提出来的,她说那里的菜味道不错,价钱也不贵,她经常在那里吃饭。药膳酒家在中医学院的大门旁,一眼望上去也就是个很普通的餐馆。
  马民看一眼药膳酒家的门面,门面只是一种极普通的装修,而这种装修的酒家,马民是不屑于请客的。马民说:“到别的地方去吃吧?”
  “既然来了就进去。”周小峰说,折过头瞥着彭小姐,“我们马老板是什么好地方都去潇洒过的。长沙市没有哪家好玩的地方没有留下他的足迹,我告诉你。”
  马民听周小峰这么用力地吹他就极愉快地一笑,“一般接业务或请甲方验收时,都是上比较高档的酒家去花钱。”他对两位小姐说,“我有两个名字,在有些事情上别人跟我取了个名字,叫马一刀,该剁的就剁,不然你就不要想出来赚钱。另外一个名字就叫马大猪,带着客户往什么酒家一走,一坐下来就伸出颈根任你宰,所以又叫马大猪。”
  两位年轻女人听他这么一说,不觉笑了起来。“马大猪,”彭小姐这么说了声,对他一笑,自然两个美丽的酒靥又在马民眼前闪现了一下。
  马民暗暗地喜欢着她那两个酒窝,她笑的时候那两个酒窝一闪,使她的笑容特别好看。“我喜欢看你笑。”当他们在药膳酒家的雅座里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时,马民点上一支烟,冲彭小姐说,“你笑的时候两个酒窝特别好看,给你脸上增加上了不少美。”
  彭小姐立即一笑,自然又闪现了两个美丽的酒靥。“你是这样评价我的?”她望着马民,“你的意思是我不笑就不好看是罢?”
  “你不笑当然也好看。”马民回答说。
  周小峰望着彭小姐,“我倒觉得彭小姐的眼睛生得好看,”他不急不忙地形容说,“这双眼睛有灵气,好像能把握住什么东西一样。”
  “你也攻击我?”彭小姐伶牙俐齿地说,“我们应该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罢?”
  “我敢攻击你?那我不是犯错误!”周小峰在女人面前表现出了十足的厚颜无耻,“我早就偷偷地爱上你了。你晓得我为什么那么听邓老板的话,一叫就去?”
  “我不晓得,”彭小姐笑笑。
  “就是因为你坐在那里,我一来就可以看见你。”
  “你昨天说你会彻底爱上我,今天又说你会要彻底爱上她,”文小姐开玩笑道,“你原来是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爱情转变得很快的哦?”
  “他的爱情是少女的心秋天的云,说变就变的。”马民说,对周小峰一笑,望了眼文小姐又看着彭小姐,“我的爱情虽然不是深山的火焰,但却是一颗火热的心……”“紫红色的心罢?”彭小姐说,吃吃吃一笑。
  马民也笑了,觉得她这句话回答得很机智,目光就很温柔地奔到了她脸上。
  吃完饭,四个人钻进桑塔纳轿车,向龙美娱乐城飘去。龙美娱乐城在东塘,是暴发户和公司老板去丢钱的场所。不锈钢玻璃大门的两旁,一边站一个头上扎着白头巾的满脸胡子的印度男人,马民望了眼两个印度男人,对他们脸上生长的一大把黑胡子非常羡慕。马民的脸蛋光光的,光得连汗毛也不长一样,这一度使他感到遗憾。他昂起头大爷样地迈了进去。周小峰笑着走在他一旁,彭晓和文小姐落后,两个女人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一楼是保龄球室,有保龄球滚动和撞击的声音传入他们耳朵,保龄球室旁边是英式台球室和洗桑拿浴的地方,半个月前的一个周末的晚上,马民请王经理在这里打过台球,还洗了个桑拿裕二楼是夜总会,有一种悦耳的音乐声从夜总会的门内飘出来。马民走在前面,偏过头来同周小峰说着话,几个人径直上了二楼,迈进了乐曲声非常猛烈的夜总会那装饰漂亮的大门。“好吵的,有包厢吗?”
  服务小姐答了声“有”,就领着他们一行人走上了一条窄窄的木楼梯,楼梯上铺着红红的地毯。四个人尾随着小姐,步入了一处门上贴着“贵妃宫”三个金字的包厢里。包厢不大,摆着一组人造革的拐角沙发,一个茶色玻璃茶几,靠墙摆着一台大彩电和一台唱卡拉OK的音响。“请问你们喝什么茶?”小姐望着他们说,“有红茶、绿茶、咖啡和饮料。”
  “我来杯银针,你们呢?”马民坐下后问他们。
  “我也来杯银针,”周小峰回答说。
  “来两杯菊花茶,要加糖的。”彭小姐说。
  彭小姐拿起茶几上的歌单和遥控器,问他们说:“你们想唱什么歌?”她又具体地说:“马老板唱什么歌?”
  “马老板最会唱《把根留住》和《新鸳鸯蝴蝶梦》,”周小峰介绍说,“他一天到晚做这样的梦。你给他点《新鸳鸯蝴蝶梦》,让他做一次鸳鸯蝴蝶。”
  马民见周小峰对他眨眼睛,仿佛是给他什么暗示,可是他并不懂这种眼神是对他发什么秘密指示。马民想了想几种意思,瞧着彭小姐,彭小姐正在翻看歌谱,马民笑笑:“我唱《把根留住》,让你们陶醉一下。”
  “真的哎?”彭小姐笑瞅着他,“那我就一饱耳福看。”
  “《把根留住》是他的保留节目,”周小峰说,“他真的唱得不错。”
  “你唱什么歌?”彭小姐问周小峰。
  “我不会唱歌,”周小峰回答说。
  “你唱一首让我们欣赏欣赏看,”文小姐要求说,“我们还没听你唱过歌。”
  “你要我唱,那我还不敢不唱。我唱《爱你没商量》,”周小峰笑嘻嘻地说,“然后我还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都献给你,这可以将功补过吧?”
  “哎呀,献这么多玫瑰花给她,”彭小姐说,“你也献一朵给我看?”
  “我献给你,”马民笑着说,偏过头来望一眼周小峰,又开心地看着彭晓,“他的玫瑰花都阳萎了,没有用。我献的玫瑰花才是货真价实的。”
  “他是献喇叭花,”周小峰反过来攻击马民说。
  这几句话是有点意味深长的,两位都有丈夫的女人一听就笑弯了腰。“喇叭花我们不敢要,”彭小姐笑得脸都低了下去,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瞧一眼马民说。
  他们这么开心地调侃了几句,接着就唱起了歌。彭小姐第一个唱,她的歌唱得让马民吃了一惊,“你让我对你印象更好了,”马民待她唱完歌赞美说,“原来你不但聪明能干,还是个天生一副好嗓子的歌唱家!”
  “你莫这样夸奖我,你一夸奖我我就会得色,女人是夸奖不得的。”彭小姐说。
  “你得色,我高兴。”马民高兴道,“我只想看看你得色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母老虎的样子,你怕不怕?”彭小姐说。
  “《女人是老虎》,有首这样的歌。”马民说,心里觉得她开始得色了。
  “男人是来自北方的色狼,”彭小姐反击说,很愉快地笑笑。
  “我是介乎狼和绵羊中的动物,”马民损自己地笑笑,“我的名字叫马大猪。”
  “马一刀,”彭小姐一笑说,“经常要剁得别人血滴滴的。”
  《把根留住》在荧光屏上呈现了,马民拿起彭晓递给他的麦克风,坐直身体,瞪着荧光屏唱了起来。
  多少脸孔茫然随波逐流,他们在追寻什么……马民唱这一句时,心里竟抽搐了下,这种抽搐就好像有支利爪在他心上抓了下一般,立即周身的血液流得很快,仿佛自己坐在马背上奔跑和寻找一样,前面是绿茵茵的草原和蓝天。这种激动的感觉当然是坐在身旁的脸上有一对小酒靥的彭小姐带来的,那一刻他宛若看见他和彭小姐坐在一处幽静的水塘前,身后是一排垂到了头发上的柳树。这是一种打结婚后从没有过的甜蜜的感觉。他带着这种情感唱完了这支抒情歌曲。彭小姐、文小姐和周小峰都为他鼓了掌。“你的嗓子蛮好吧,”彭小姐说,“你真的唱得很好。”
  “很好谈不上,”马民用那种带感情色彩的眼光瞥她一眼,“你唱得好。”
  “你真的唱得不错。”彭小姐说。
  马民认真地盯着她,马民觉得自己的感情开始向她身上移去了,就好像白云向山那边移去一样,不由自主。马民心里告诫自己说,别对她动脑筋。这时服务小姐进来添茶水,马民望服务小姐一眼,“来一盘葡萄和一碟开心果。”马民说。
  服务小姐打开门出去时,传来了一阵很强烈的音乐和歌声,夜总会的演唱开始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夜总会还没有演唱,只是在放迪士科音乐。周小峰端着姿势唱歌时,马民耐着性子等他唱完。周小峰点了首很长的歌,他的鸭公嗓子始终也把握不住一句歌词,再简单的歌词他唱起来也要跑那么一点调,就是“喝了咱的酒呀,上下通气不咳嗽”这样朴素的几乎是喊叫而不是唱的歌词,从他嘴里出来也要跑点调。周小峰唱歌简直是迫害别人的耳朵,但是你只好让他折磨下去。这不是他的长处,为此他就特别敏感,你在他唱歌的时候走开的话,他会嫉恨的。马民了解他的这个弱点,只好低下头让他折磨,折磨完了还要拍手。马民拍完手,立即就邀彭小姐下去跳舞,因为接下来周小峰还要唱一支歌,唱他自以为唱得好其实唱得很臭的《在那遥远的地方》。
  “周小峰别的都好,就是五音不全。”马民拉着彭小姐解放了似地迈出包厢后,低声对彭小姐说,“你听他唱歌是受苦,就跟在万恶的旧社会一样。”
  彭小姐被他的这个比喻逗笑了。两人下了楼,步入了舞池。台上正有一个漂亮小姐唱香港歌曲,唱得神采飞扬的。马民搂着彭小姐,踩着架子鼓击出来的节奏,缓缓地在舞池里游走着。“我对你的感觉很好,”马民对彭小姐说,“你的味道跟一般女人不同。”
  “那是你这么看吧?我觉得我没什么不同。”
  “你给我一种聪明的感觉。”
  “你也给我一种聪明的感觉。”
  “好女人我见得多,但聪明女人我见得少,甚至可以说在你以前,我没见过。”
  彭小姐说:“我觉得我很普通。”
  “你聪明漂亮。”马民说,“你今年多大了?”
  “你猜呢?”
  “二十二三岁?”
  “你莫把我说得这么细罢?”
  “二十几?”
  “我二十五了。”
  “比我整整小十岁。”
  “不过我觉得我们两人没有这种年龄差别一样。”
  她居然用了“我们两人”几个字,马民听了非常高兴,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暗示似的。马民搂着她躲开一对直撞过来的舞伴,“你丈夫做什么生意?”马民贴着她耳朵说。
  “做建材生意。”
  “做建材生意那赚钱吧。”
  “钱应该是赚了,不过我没看见钱。”
  “怎么这样说?”
  “他赚他的钱,我和他经济上是脱钩的。我不喜欢靠丈夫。”
  “有志气。”马民佩服地说,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了。
  一支舞跳完后,他俩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在楼梯口旁找了两张椅子坐下来休息,他记得她说:“我今天很高兴。”
  他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了你这位聪明漂亮的彭小姐。”
  她一笑,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处盯了他一眼,“你其实更聪明。”
  “你是个见过世面的女人,”马民亲昵地对她说,“脸上没有蠢气。很多女人脸上都有蠢气,交谈了几句后,你就发现她脸上有好多蠢气,你脸上到处都是聪明。”
  “我其实是个坏女人。”
  “你应该是个好女人。”
  “我真的是个坏女人,真的。”
  “我相信你是好女人,我相信我的直觉。”马民肯定道。
  当又一支歌曲热热闹闹地在大厅里飘扬起来后,马民望一眼站在一旁的彭小姐,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很稳重地一笑,又拉着她进入了舞池………
  9
  马民那天晚上从喧哗的龙美娱乐城出来,开着车把彭小姐、文小姐和周小峰一一送回家后,回到家里,妻子那双黄黄的瞳仁居然还是睁着的,脸上一派土色。时值深夜一点钟了,她还睁着两只眼睛。“你还没睡着?”他走进卧室看着躺在床上的妻子。
  妻子动了动脸,目光抛在他脸上,“我睡着了,又醒了。”妻子说。
  他怀疑她根本就没睡着。他估计她是怕他责备她没有好好睡觉而这么说的。他知道妻子的脑袋里每一根神经都很紧张和脆弱,稍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同受吓的鹿一样,会惊醒过来。妻子害怕黑暗,她睡觉从不关灯。她还怕门窗大敞,她睡觉总是把卧室的门窗关得紧紧的,仿佛不关紧就会有魔鬼破开纱门而入似的。
  “你没睡着吧?你不要骗我?”
  “我真的睡着了,”妻子说,接着脸色茫然地问他,“你到哪里去了?”
  “先是陪甲方老板在药膳酒家吃饭,后是陪他们去龙美娱乐城唱卡拉OK。”马民回答说。马民撒这样的谎已经不要思考了,撒这种善意的谎他早就可以出口成章了。马民不想说出任何重话来伤害这个把整个生命都交给他摆布的女人,她的脑海里是装不下外界的任何一点刺激的,如果说真话势必就会伤害她的。
  妻子愣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他,妻子的头又动了下,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种表情常常在她脸上出现,就好像鸟儿常常在我们眼里飞过一样。妻子又动了动她的脸,就好像一只大甲虫动了下一样。马民非常不愿意瞥着这张外形像甲虫的扁平的脸,马民一看见这张脸就伤心,就觉得上帝在捉弄他。马民正要走开,妻子说:“玩到这个时候?”
  “你好好睡觉。”马民懒得回答她的话说。马民见妻子又那么动了下脸,且还愣着大大的眼睛瞧着他,就更不愿意望她这张扁平的甲虫样的脸了。马民想什么时候才会完啊,马民走出卧室,走进厨房用香肥皂洗了个手,解了手,这才重新走进卧室。妻子仍然瞪着两只黄黄的瞳仁瞧着他,这种瞳仁给马民的是一种空洞的感觉。马民厌烦地瞅她一眼,没说话,他觉得她实在应该可以好好地过日子,实在不应该得这样让他没有指望的玻他把目光抛到女儿身上。这是四月里的天气,女儿歪着脸躺在母亲一旁,穿着一件胸脯上印着好玩的唐老鸭图案的背心,一条花短裤,两条很可爱的腿光光地呈现在他眼里,身上盖着毛毯的一角。“她的脚和手都露在外面了,”马民用责备的口气说,望妻子一眼。“你应该把东西跟她盖好,病了麻烦事情就来了。”
  “她不肯盖,”妻子小声回答,脸上仍然是那片茫然,“我一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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