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十大手抄本合集197-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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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捕快同着保甲,走到黄氏家内,查问:“其夫因何不见?”黄氏答:“以川广贩卖药材,出门时原说迟四、五个月就回来了。”言语支离。
县尊拘押巡捕、快役查比,几次回禀:“只有黄氏可疑,除此之外,别无影响。”因将黄氏同轿夫拘拿到县,审过三次,口供坚定,也曾刑讯,并不招认,并无实据,又无见证。事关支解人命大案,县不能定,因详请解府审讯。
那时府尊姓施,讳世纶,为官清正,最有才能。细审黄氏、轿夫,俱不供招,收禁另审。后又唤黄氏紧邻至内堂深处,密密细问:“某夜可曾听见有何动静声息?”回供:“那夜二更时,只听得黄氏家地下有囗响数声,我们高喊问时,就安静无声了。”又问:“黄氏囗囗可有服侍的用人?”回供:“向日并无奴仆,只有一老妇以供炊煮,今已回去多日了。”又问老妇乡里姓氏。
施府尊因着内衙人到彼处密唤老妇至内署,婉转低言,细细询问,那老妇并不肯说。又再四盘问、哄诱,后来才说出真情:“黄氏叫老妇人回乡去,后来又着人来叫老妇人到他家内,下了我一跪,叮咛切戒,莫与人晓得,与我银三两,血污衣服四件,屠刀一把。血衣虽洗净,都存在我妇人家内。”
因着人取来,提出黄氏一讯,看见衣服、屠刀,不用多问,不用动刑,即刻招认。又问:“夫头埋于何处?”供明即干灰堆内取出。定招问为凌迟剐罪,其轿夫死於狱底。请详具题行文下来,着剐黄氏。
那一日,看的人有几千万,予亦随众往看。只见黄氏剥去衣服,只留布裤,雪白身子绑骑木驴,头发扣在驴桩铁圈上,牵至北门外,依律凌迟碎剐。扬城男妇老幼,无不快心,无不唾骂。皆是自作之罪,应当自受。虽有才能,何足惜哉!
戒食牛肉说人与物虽异,而其贪生怕死,原自相同。试看极微之虮蚁,逢擒则奔,乃知其惜命,莫不如然。但有仁慈之心者,凡一切物命,不论大小,俱当爱护,不可杀彼形躯,充己口腹。然其中最有功于人者,无过于牛,尤当怜惜,顾忍将有功之物,杀而食之乎?
夫牛之不可食者有三,予试言之:观牛之为物,起草除田,代民稼穑,任重致远,代民艰危,计在彼之年功,罔非劬劳之事,凡在我之资生,悉伊竭蹶之勤。人应惕然,想其百谷之何来,方且爱惜之不暇,岂忍或剥、或烹,以举箸而下咽耶?此牛之不忍食者一也。牛乃上天元武之精,下土太牢之气。非郊祀不敢用,非天神不敢歆。人若食之,岂不既不造食牛之孽,而复有僭妄之罪乎?此牛之不敢食者二也。在食牛者,固自以为有益于身也,殊不知正大有伤于身也。尝考之《本草》,黄牛有毒,食之发疽,黑牛尤不可食。自死者血脉已绝,骨囗已枯不可食。病死者发痼疾痃癖,令人洞下注病囗,囗疥牛食之发痒,独肝牛食之,令人痢血死,且牛能啖蛇,啖过蛇者其毒尤甚,食之立死。观于此,则知牛之为毒非轻。
人尚食焉,不几以性命仅易一脔,而片脯遂丧终生哉,此牛之不宜食者三也。合此三者以观,是凡今之人,理宜体天心、念物力、爱己身,而坚戒不食也,奈何庖丁之子,初不思牛之上列天星,下兴地利,中伤性命,日为宰割而饕餮者流,非牛不饱,是诚何心哉?卒之食牛者与不食者,气体未尝或肥,致令冤仇相结,罪孽是造惨恶之报,殃及其身。言念及此,能不凛然?
予历观今昔,其戒而不食与杀而食之者,善恶之报,彰彰可验,不觉目击心伤,因举家皆戒不食。复念俦伍之品不同,但好善之心则一,特述为愚言,广行劝勉。惟祈不食牛肉,曾不费财粟,坚意勉行,亦不甚难。伏望仁人君子,于阅览之后,即为戒食,其增延福寿,如影随形,可不待言矣。
第三十九种 定死期
甚矣,因不可种。有因必有果,未有无因而果者,亦未有种瓜不得瓜而得豆者,试看葛老事,因抚抱知府喜爱,又因公子被狗害命,辗转牵引,都有前世来因,岂是旋作而致耶?
一饮一啄,俱有定数,何况死生大事?所以死之时刻地境,皆不可移易。世人奸谋妄想,究何益乎?总之,惟要现今时刻,存心多种善因,而戒恶因,最为紧要。今之过河渡船,每每平板铺在船之上层,两边并无遮拦,取其站得人多,又因撑船人易于前后用力。殊不知船之上重下轻,或遇阴雨湿滑,或人多拥挤,或衰病老稚,或立脚不稳,倘船一歪欹,人多坠水。若在冬寒,性命难保。予欲造渡船,当着底铺板,人皆站立船底,且四围高拦,撑船人只在船之首尾用篙,则船下重实,不致上浮,何等安稳?但未试验,另日与老船家议之。
凡过渡上船,人众拥挤,不可抢争先后,最要留心略缓,足站稳实。昔有“过渡莫争先”格语也。
抚抱小儿,惟出恭之时,切防犬来吃粪,致误大事。
扬州东关过渡,往来拥挤,最要小心。康熙初年,渡船人多,舟人手滑,船忽半斜,坠落十余人。其时冬寒,随时捞救俱死。
只有一葛老者,六十多岁,自言落河时,但见水底明如白昼,堂上有一官员,查点人数。至葛老者,即高声说:“此人阳寿尚有二年,当死於苏州狱内,不该死在此处,速着人推上岸去。”葛老听得明白,切记在心,因而救活。
过了半年,有官船由扬经过,差人四处寻葛老面会。拉至船上,只见一少年官员,说道:“本府乃苏州府知府,因老太太每常说本府幼时,感你小心抚抱成人,又因你年老单身,时每挂念。今本府生有小公子,年方周岁,特来寻你,跟随本府至署内,抚抱公子。每年厚给工食,以为养老之用,又可报答向年之情。”葛老跪下,力辞不去。
府官再三询问,才将东关落河,死苏狱之话细禀。官笑道:“本府现任苏府,下狱不下狱都在本府执掌。况你年老,既不为盗,又不作恶,从何犯法,致令下狱?此虚谬之言,切不可信。”再三强劝同行。葛老遂依允,收拾行装,随船至苏府署内。夫人太夫人喜极,小公子一见如同旧识,极相亲爱,小心抚抱。
约有年余,其时奉督院传苏府赴江宁会审。葛老偶一日,在署内把小公子出大恭,旁边突出一狗来吃粪。葛老未曾防闲,狗竟一口将小公子肾囊吞下,公子即时疼死。夫人哭得死而复苏,急呼家丁:“将狗立刻打死。将葛老送狱,候老爷回署发落。”葛老至狱,仰天大哭道:“二年前东关落水时,即知苏狱是我尽命之处,又何能活?”因于是晚自缢狱内。
苏府回署,悲叹不已,方悟诸事皆是前生积业注定,各有来因,俱非人力可以逃避也。
第四十种 出死期
世人每多惜财,不肯施济积德。殊不知,大限到来,财可能带去否?安得神人预示死期指点而延促寿耶?早速省悟,勿再昏迷。
或有说我这出死期之事,乃是造语以劝世的。若有此意者,真大没见识之人也。试看从古至今,夭促因积德而至长寿者极多,又有该长寿因损德而致夭亡者亦复不少,载不胜载。即如裴度面上,螣蛇锁口,不独夭寿,且主饿死。只因还带一事,短命改为长命,复又贵登宰相,死期岂不可出乎?袁了凡因积德而延寿命,死期岂不可出乎?大数虽已注定,转移权柄在人。凡心中若起善念,当愈进于善;若起不善之念,即时消除。世上出劫长寿之法,无过于此。况钱广生系现在实事,又何疑乎?
顺治末年,小东门有个钱广生,开茶叶铺。每年从霍山等处置茶叶,贩与各铺零卖。为人性极刻薄,积得现银五、六千两。他生得相貌胖厚魁梧,皆以大富翁称之。
其时有个相士,名唤“余鬼眼”,生得两目碧绿。自淮上来,寓在府东旌忠寺内。风鉴决断如神,远近趋教者极多。广生自己倚着相貌甚好,亦备赀往看。到了寺寓,只见先有一人在内谈相,乃是平昔识认的赵朋友,见礼坐下。只得相士向赵友愁眉说道:“尊相生得头皮宽厚,山根高直,原是福寿之相。但嫌黑气侵入天庭,不知目今做了何等坏事?只在一月内,寿数难逃,且主凶死。”其人大恼而去。
随挨这广生即向前请教。相士将相貌细细观看,道:“尊相身体敦厚,准头丰大,一生积财富余。只是人中短缩,两眼露神,更加面皮虚薄。诀云:‘面皮虚薄,虽人中长而寿亦亏。’又云:‘面皮急如鼓,寿只三十五。’请问多大年纪?”广生答道:“今年正是三十五岁。”相士又道:“莫怪我直说,寿算只在百日内归天,身后之事,须要早为料理。”
广生送了相金,回家着实烦恼。自想:“先相的赵朋友,说他只在一月内必死,我尚远有百日,且细细询问赵朋友应与不应。”
原来,这赵某系江都县书吏。其年旱荒,奉上发赈米赈济,是他经管,自己就虚捏多户,侵蚀赈米五十余石肥己,本官察出处死,果在一月之内。广生见赵某已经神验,更加忧虑。
一日,坐在茶叶店后半间屋内纳闷。忽见已故某仆来说道:“奴因生平忠直,城隍尊神收奴充差役,专勾拘人犯赴冥。今见票上人犯四名,内有主人名字,特来报知。我先往丹阳等处拘人,挨拘到一同前往,可速些料理家务。我三日后必到,一到刻不能缓。”说完,不见了。
广生听得明切,且在白昼,非同梦寐可比。自想:“夫妻恩爱,难割难舍;儿女幼小,不曾成立。许多未了事件,不知料理那一件。”心绪如麻,只是嚎陶痛哭,声惊邻舍。旁有老翁来问知因,说道:“生死大事,无法可作,痛哭苦恼,俱有何益?闻得天宁寺巨渤大和尚,是个得道高僧,你急速去求他指点,或有可生之路,亦不可知。”
广生依言,即往天宁寺方丈,寻见渤师,说相士、故仆原委,痛哭跪求。渤师道:“人之死生定数,何能脱逃?”广生更又哭求不已,渤师道:“要依僧人两件,或可回天保护。”广生道:“若能不死,无不遵从。”渤师道:“第一先要焚香,对佛发誓,将平日刻毒尽改为仁慈。格语云:
仁是长生法,宽为大宝箴。
不惟怜救人之危难,即禽兽虫蚁,俱不可损伤。格语云:
天本好生,当行放生;
人欲长生,须戒杀生。
人欲长生须放生,此是循环真道理。
物命死时你救他,你命死时天救你。”
渤师又说道:“第二要将所积现银,分一半做实在救济人的功德,只留一半遗与子孙。格语云:
人生世间,方便第一。
力到便行,错过可惜。”
广生听完,满口依从。渤师问道:“汝积银若干,须要实说。”广生道:“实有现钞六千余两,今蒙吩咐,情愿将三千两积德。”渤师甚喜,又说道:“此二件系德行以为□主,又要二件功夫为之助。所谓功夫,并无多法,今传与汝,须当力行。只有一句曰:‘坚持正觉’。若能精悟此句,则西方莲座,续添汝矣。又尘世妙法,惺斋现刻有《三神咒》最简捷,最灵验,我俱查交与汝。虽遇俗事极忙,每日亦要三遍、七遍,只不间断,福寿必然全备。又‘十锭金’心法,一同传汝。若能体行,一生安乐有余。”因将诀法交与,广生信心喜授。
看毕,向师说道:“‘观音咒’、‘准提咒’,容易记诵,惟‘弥陀咒’,少为难记,弟子愚朦,只会念阿弥陀佛。至於神咒,另日持诵,不知可行得否?”渤师说道:“只一句‘南无阿弥陀佛’,虔诚多念,功亦无量。”又问道:“汝用三千金做功德,意思要做甚的功德呢?”广生说道:“弟子亲见有人冒侵赈米五十余石,即促寿凶死。目今年岁大荒,米价贵至每石一两八、九钱,草根树皮俱尽,饥民遍野。弟子情愿将此银买米赈饥,这功德岂不实在?”渤师大喜道:“如此用心,普救民命,深为大德。但须即日买米,堆贮呈县,迟则悔石生而财难舍矣。”
广生即着人赍银三千两,飞往产米处买米送厂,接凑赈饥。渤师一面吩咐广生:“在僧人方丈法座旁,将我日用的念珠,专心念佛。过十日回家,则难劫去而寿命可保延长矣。”广生俱皆依从,果然并无灾殃。
自后存心宽厚,力行善事,每日诚诵神咒,并不隔间,常依十字心法。后来生子三人,孙七人,曾孙二人。玄孙一人,子孙又体祖父之志,存心慈厚,又持咒不懈。其子同心合力,乃贩茶贸易,又增开一大布店,十分兴旺。最难得者,夫妇结发齐眉,广翁寿至一百零六岁,康健少壮,鹤发童颜。
过百岁日,予往祝寿,只见满城内外,人众几千,拥挤不开。但他不过是贸易之人,本城府县、大小各官绅衿,俱亲自到门恭贺。又见亲友、鼓乐、寿轴、寿礼,迎赠金字对联二副:
眼见四朝事
身为百岁人
百年夫女齐眉乐
四代儿孙绕膝欢
又金字匾额二:
熙朝人瑞
期颐全福
又锦屏寿文,冗长不录。如此荣耀,扬城人民,俱赞扬罕见。
又过了六年,忽一日,广翁并无病痛,遍呼子孙至前,说道:“我寿命只该三十五岁,遇渤师指教,今已百六岁,可谓增延七十多岁,且又子孙满堂,财谷饶余,感念神天祖宗保佑,兼之自己专意栽培,所以致此。今日早晨见故仆某来告:‘向日勾摄之行,为有功德,中途撤销,午刻就有西方神圣,长幡宝盖,接引主人前往极乐世界,永享福果,并不由阎王地府。奴因感主人宽待恩惠,知此消息,特来预报。’说毕而去,是以呼汝等子孙来,当面吩咐,各要依我,常存天良,不可违悖。”说完,念佛数声,闭目端坐而逝。
由此看来,可见延寿享福之法,都在各人自己为持,丝毫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