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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06[1].04-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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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叼上支烟,示威样地喷云吐雾起来。肖依肃立一旁,无计可施地皱着眉。李佛将腿支在茶几上,有心无意地盯着屏幕上的李咏,没来由地恶从胆边生。肖依根本不顾及李佛心情,她矮下身,敲他的膝盖说:“李佛,我们来玩儿一个脑筋急转弯怎么样?”李佛鼻子哼上一声,肖依迅速给出了问题:“你和禽兽搏斗,会有几种结果?” 
  肖依边敲边提示他几句,往答案上靠。李佛摊开身体,浑身的脂肪挤在藤椅里,一股百无聊赖的沮丧沿着腿部蔓延至全身,先前的得意已荡然无存。李佛不想理睬她的絮叨,索性闭上眼,紧锁眉头。 
  肖依停住手,窸窸窣窣地动作起来。李佛挤出一线目光,瞧见她扒光了薄似蝉翼的底裤,拧着腰说:“李佛,你仔细思考一下,我得去再冲一下。等你俩小时了,又孵出了一身汗,怪脏的。”李佛塑着,浴室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流声。他的脑子里跳出了李小果。 
  臭狗屎,老掉牙的段子么。李佛记得这个愚蠢的答案,还留在手机里。他边摸手机,边忆起了三种答案来—— 
  一、你赢了,你比禽兽还禽兽; 
  二、你打了个平手,你和禽兽没什么两样; 
  三、你输了,你连禽兽都不如。 
  李佛明白自己喜欢李小果的缘由。在李小果身上,李佛找见了一种激情——那是一种黑暗的激情,好像一堆暗火,稍稍一吹动,火势即刻能燃烧起来,呈蔓延之势,将自己烧个七零八落也心甘情愿在所不辞。和肖依度完蜜月不久,他就碰上了李小果,并和她迅速开了房间。但直到前不久,他才从李小果身上挖掘出了这一堆黑暗的激情,并乐此不疲,喝了砒霜一般。 
  与肖依不同,李小果的暗火里藏着一副伶牙俐齿,一嗅见李佛的腥味,她会像鲨鱼样,将他吞嚼得尸骨皆无。在这方面,李小果的身体不冷漠,不科学,不解剖,也不装腔作势,而是投身一人、玉石俱焚的架势。渐渐地,李佛将李小果看作是根据地和艳阳天,就算肖依和美帝苏修捆在一块,李佛也不怵这一场冷战。 
  一得意,他看见了李小果刚发来的短信,登时头皮发麻,蹑手蹑脚地钻进门厅,换了鞋,噔噔噔地奔进秋夜里。 
  肖依么,一曲凉快去!他心里说。 
   
  李小果 
   
  李小果站在门诊部台阶上,没心没肺地笑,招着手。 
  老天!李佛的心跳恢复了正常,将捷达车停在医院拐角的一棵老树下,揿了三声喇叭。院子里刮过黑色的风,枯叶逶迤落地。透过细碎的枝条,满天的星星打着寒战。李佛蹙紧眉头,咂支烟,不明白李小果将自己吆喝进医院来,搞什么名堂?他看看手机,处在关闭状态。一想起肖依此时已淋浴完,一丝报复的快感占据了他的身心。李小果打开车门,坐进来,手举在半空,停留了几秒钟,忽地松开。 
  一堆药片掉下来,哗啦一声。 
  李佛一脸疑问。李小果抿嘴说:“嗨,你要不来,我可真就喝下去了,都是速可眠,一闭眼就能过去的。”李佛的担心得到验证,额上冒出细汗来。李小果自顾自地说:“我被撵出了父母家,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告的密,我父母知道我跟你在一块鬼混。”李小果的表情很凝重,语气也萧索。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李小果的一番话,叫李佛觉得自己是一只刚出笼的包子,被粗鲁地掰开,露出了馅。但他的嘴硬,强词夺理说:“知道又能怎样?大不了,就置之死地而后生嘛!”李小果瞥一眼,嘁的一声:“妈的,还能怎么样?你是个有妇之夫知道么。”李佛咽下一口唾沫,短了气。 
  僵持了一阵,李小果抬手,拧开车顶的灯,登时亮若白昼,俩人暴露在黑夜当间。李佛吓得赶紧关掉,吐吐舌头。李小果蔑视一笑:“怎么,你当我还要拾药片?为你自杀呀?”李佛歉意地抱了抱拳。李小果摸出一张CD,插进碟仓里。 
  一首不合时宜的破歌——《笔记本》,字字血,声声泪,刀刀剁在李佛心尖上。 
  听了两遍,李小果才舒完一口闷气,瞪着问:“说老实话,你是不是跟你老婆和解了,刚从她床上下来,还给她撒了谎?”李佛一向斗不过李小果的冰雪聪明,哑了哑。李小果又说:“你一张嘴,,我就知道你吐不出象牙来。其实,你就是李小佛他爸,压根儿就没长象牙么。”李佛一听就乐了。李小果话越狠,证明她越不生气,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李小果说:“你能半夜三更赶来,我就挺知足的。我父母撵我出来,我没个落脚的地方,心慌得不成。”李佛搂住她的肩,狐疑说:“那怎么跑医院来了?想在门诊大厅里凑合一夜?”李小果瑟瑟着,大大咧咧说:“其实,我就想吓唬一下父母。喝了药,晕倒在医院里,保准会有人及时来抢救的,一洗胃,灌了肠,什么事也不会发生。”李佛舔舔唇,明白李小果是真能做得出。他盯着她,说:“乖乖,我可吓了个半死哦。” 
  “别装了,你带我去医院打胎,怎么气定神闲的?” 
  李佛一怔,瞥向周围,看见一个保安员正在不远处逡巡着,时时盯住树下的这辆捷达车。这家医院恰巧是肖依供职的单位,李佛婚前来过不少次,肖依的同事们也大多熟识。 
  薄暗中,李小果根本不顾及李佛的忧虑,拧住他耳朵命令:“再招一次。你上次给你老婆怎么介绍我的?”李佛嘴角斜下,忙不迭地说:“我给肖依撒了谎,说你是我公司的一个员工,被人弄大了肚子。”李小果恼怒说:“那,她就没问问凶手是谁呀?”李佛实话实说:“还能怎么说,你是我一个哥们儿的女朋友,他去出差了,央求我这个医院的家属帮忙呗。” 
  “肖依没怀疑过你?” 
  李佛蛮有信心地说:“那时候,我们还有一段幸福时光哪。” 
  “流氓!” 
  “刽子手!” 
  像得了大赦般,李佛轰着油门,驶出医院,拐上天水路。李佛心想,只要别在医院被熟人抓个现行,你李小果判我什么罪,我都扛得住。李佛径直往黄河四十里风情线上的亲水小区开去。李小果愣着神,不辨方向,盯着窗外一街的霓虹和落叶,目光虚飘。 
  “去一只船。”李小果醒转了,抓住方向盘。 
  李佛踩下刹车。不解。 
  “妈的,别废话,现在去一只船街道。” 
  李小果拧住方向盘,叫李佛掉头,乖乖驶停在了一只船街口。车没停稳当,李小果便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李佛盯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觉得白白欢喜了一场,不明白她犯了什么病。李佛发动引擎,将车停靠在马路牙子边的黄线内,熄了火,叼上支烟。 
  肖依今晚的反常的确出乎预料,本来是冷战日重,铁幕森森,谁也不给谁脸色,连一句暖心话都懒得说。虽说天天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各自把守着卧室和客厅沙发,把家当客栈一样对付着。可肖依中了邪似的,忽然举起白旗喊投降。这还不算,简直是快刀子杀人,一上手就要传宗接代,还现场检查身体的部分资质。李佛想得脑仁儿疼,一抽一抽的,想不彻底。女人都是谜,肖依是,李小果也不例外。 
  因为,李佛这时望见了李小果的怪异来。 
  她踱到一只船街拐角上。路边一爿小店的灯,照得她浑身一圈毛茸茸的亮。本来,李佛以为李小果是去小店里采买什么,但情况刹那间发生了变化——李佛瞧见路边跪着一个女人,发髻挺耸,额际光洁,一身的雍容气质。接着,李佛看见李小果和那个女人争吵起来,吵得很激烈,双方都打着极夸张的手势,火药味十足。李佛想跳下车,去给李小果帮腔助阵。可眨眼的工夫,吵架的俩人停歇下来,抱在一起。 
  隔着老远,李佛都能听见李小果和那女人的哭声。 
  李佛觉得自己被踢出了局,事不关己地坐定。女人么,绝对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前一分钟还龇牙咆哮,后一分钟就驯服低头,没个逻辑可循。视野尽头,两个女人哭够了,身体彼此松开,乐呵呵地笑起来。 
  ——王力可?! 
  李佛终于惊醒,记起了她。没错,李小果多次提过,王力可夜夜都是这么干的,下跪在街上,想寻见一个目击证人。虽说李佛压根儿没见过王力可,但有关她的事,李小果都事无巨细地唠叨过。不用问,这个街角就是车祸发生的现场。李佛刚跳下车,往拐角走去,心里顿时骇然一悚—— 
  此时,王力可僵硬地站起了,直起腰退后,李小果居然接过那块有机玻璃的牌子,高高举过头顶,扑腾一下,跪在王力可先前的位置上。 
  李小果像个喊冤的秦香莲,表情登时一换,盯着秋夜中零星的路人。 
  秋夜太凉,风从长街上刮过,轻如漂物。走了几米,李佛忽然止步。一瞬间,他被一圈光亮勾勒出的李小果的轮廓所感动。她带着毛茸茸的光晕,李佛觉得,她像神龛上的一尊菩萨,一尘未染。 
   
  王力可 
   
  午夜时分,老头迈出店门。风很大,王力可脊背迎风,袖手拢肩,坐在小马扎上。瞧见老头时,她抬抬屁股,堆起笑来,算是礼貌一下。老头却浑然未觉,对王力可的客气熟视无睹,肘关节一甩,半杯茶叶泼出去,甩了甩瓷杯。 
  果然,老人按点掐秒地落座,将一只焐熟的西红柿搁在碗里,开水一焯,柿子就更软了。老人捏在手里,撕开皮,一缕一缕往下剥,骨节哆嗦,手腕抖动,开始了夜课。一个多月了,老人天天如此,仿佛他怀里揣着一只钟表,不敢逾越。往往在这个时间段,王力可的功课也会开始——她跪在街角,举起那块有机玻璃牌,满眼乞怜地望着大街,渴盼一个目击者能站出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今晚却不同。早早地,老人就将门头上的那盏大瓦数的灯泡打亮;照在王力可身上。天气预报说,第一场西伯利亚寒流将掠过本市,温度陡降。王力可脊背抗着风,仍觉得风中有一块冰渐渐贴上来,沁入骨髓。小店的泥墙上画个大大的圆圈,圈内写着一个“拆”字,红漆的颜色,在暗夜里夺目刺眼。用不了多久,一只船拐角处的这爿店铺将被推土机铲净,变成一座尘土飞扬的大工地,噪声沸腾。老人也将去所无定,不知所终。这么思想,王力可反倒有了一种焦灼,布满身心。 
  老人个子很矮,头顶堆满雪,眼窝下陷,对一切都见怪不怪。他耐心剥完柿子,搁在碗心里,撒上一勺白糖,扣上瓷盖,腌起来。白糖一渍,柿子的果肉会变酥,慢慢化成一泡水,溢出盖碗。想起这一细节,王力可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一枚柿子,被一位沧桑老人的暖意腌渍着,先前的焦灼和担心成了一捧雪,不暖自融。她蹙紧鼻子,嗅见一丝熟悉的香气,拂荡在空气里,很难体察。出神的那一刻,老人端过来一只电炉,搁在王力可脚畔。 
  “大爷,别点了,费电费钱的。”王力可急忙阻止。 
  炉丝先是一跳,接着通体泛红,蚯蚓状地盘缩成团,散出缕缕热气。王力可无奈,满眼含泪地躬了躬。老人却并不受用,一截一截矮下去,坐在凳子上。炉丝烧透了,像一只燃烧的葵花盘子,将冷风抵在几米之外。王力可搬了马扎,坐在老人身畔,想唠叨几句家常话。这时,老人拧开一小瓶红星二锅头,揭起瓷盖,柿子腌化了。他拎一支竹筷,蘸一滴,抿一口,开始优游地饮酒。门头的灯光射在老人脸上,他咂地一饮时,嘴角传来一声沁人肺腑的响,酒香四溢。这一爿破败的小店,是老人独自打理?这是他家传下的一座旧宅子?他有子女么?他的子女都在哪里呀?嗅着熏人的酒香,王力可话至嘴边,却又咽下去,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大爷,改天,我送您两瓶好酒。” 
  一连几声,老人却根本不理睬,自顾自地闭了眼,瘪下腮,咂摸嘴里的玉液。王力可拿捏不准,老人是不是聋了?还是他心知肚明地看透了世事人情,业已修炼成仙?王力可不想叨扰老人天人合一似的自得境界,她满含感激地退出来,继续坐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冷风中。 
  一抬腕子,半小时过去了,王力可吓一跳。她紧步走近李小果,拽住那块牌子说:“果子,叫我来吧!你去烤烤火。”李小果使了劲,往怀里拽,丝毫不肯退让地说:“可姐,你去去去,别烦我了,我能坚持下去的,一点都不冷么。”说着,李小果扳正腰,耸了耸,牌子举过了头。王力可争执一番,拗不过李小果,忙系紧李小果脖下的一枚扣子。李小果跪在棉垫上,虽说里头塞满了棕丝和棉花,但潮气汩汩袭来,膝盖骨里藏了铁蒺藜似的,滚来滚去,硌得生疼。李小果却不想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绷直腰身,对着秋风吹掠的长街,一时间脑子里充满了想象与幻觉。王力可撒了手,在四周晃悠,刚才跪得太久了,骨头瘫痪成团,现在一活动,浑身霎时又囫囵了起来。“果子,太迟了,你得回家去,要不你父母又该着急的。”王力可催促道。李小果嘁的一声,很多含意都包括在里头。她做鬼脸说:“可姐,地太潮了,你这几天不方便么,千万别落下什么病哦。”王力可喉咙一酸,一时语塞。 
  一个多月前的那场车祸,如一张被扔掉的废报纸,在空气里淡漠了。路过的行人,也大多是附近大学里夜不归宿的学生恋人,对着光晕中的牌子狐疑一望,嘀咕一阵,而后相拥掉头。更有几个醉鬼,一跌一撞地过来,盯着李小果娇媚的脸蛋,手势和言辞都很下作,唾星四溅地品评一番,鬼一般消失。李小果挺住腰身,一阵麻酥酥的电击感自指尖起始,漫漶而下,不能自抑。 
  “要不,可姐你回家吧,我坚持到凌晨。你明早还有课哪。” 
  王力可说:“学生们要去工厂实习,我的课取消了。果子,你赶紧起来。你帮我一个多钟头了,我已经够惭愧的。” 
  “不,我明早也没课。我巴不得被学校开除掉,狠下心去外地求职哪。”李小果说。 
  “怎么了?” 
  “没怎么。可姐,你别问了。”李小果声音哽咽,脸发红。王力可扶住她的肩,拍拍脸颊,又问上几遍,李小果竟是咬牙不答。王力可越是追着问,李小果的眼眶越是慢慢垮下来,逐渐窝住了两片泪。王力可的手感觉得到李小果的肩一抽一抽,抽搐急了,她又刻意地紧住身,止住颤抖。王力可怅惘地望着夜空,不想再问。她明白,李小果的内心一准有一个死结没解开。 
  也许,抽搐也能传染,王力可猛地背过脸去。 
  凌晨到了,秋风也伤人。王力可忽然想收拾一 


2007…4…16 6:01:30 涢水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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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册:2006年11月29日第 18 楼  


下,将玻璃牌和棉垫寄存在拐角的店里,督促李小果回家。按理讲,此刻正是当时车祸发生后的一段,堵住目击证人的可能性也最大,但王力可横下心,不想叫李小果再替自己受罪。她太清楚李小果的性格——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王力可捧住她的脸,断然催促,但李小果不退让,催得急了反而要哭的样子。 
  “那好,你别哭,我就叫你跪下去。”王力可退无可退地说。 
  李小果绽笑:“可姐,我不哭。” 
  “和李佛吵架了?给姐姐讲讲。” 
  “嘁!”李小果很鄙夷地一哼。王力可丢下手,叹息说:“有些话,我真的不想去说。”李小果冰雪聪颖地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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