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繁花作者:苦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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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夜色如墨。
这晚的风着实有些大,叶片在空中凌乱飞舞,卷起尘沙飞扬。
男人孤身站在暗影里,负手而立,一身紫衣猎猎作响。
萧羽利落地单膝跪下,恭敬道:“萧羽参见主公!”
男人伸手接住飘落在掌心的绿叶,把玩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多日不见,你的警觉性倒是变差了,叫我好等。”
背脊涔上一层冷汗,萧羽把头埋得更低,忙道:“属下无能,求主公责罚!”
男人轻笑了一下,声音听起来却阴冷至极:“想来那位司徒公子也并非如外界传闻般一无是处,至少他能把你迷得连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记得了。”
萧羽心头一颤,多年来他深知此人性子,如今听了这话便更觉惶恐,就连声音都在隐隐打颤:“主公息怒,此事与他……”
“行了,你的事我不想管。”男人淡淡地说,“今日来是想告诉你,通知连瑾春明晚就行动,别再拖拖拉拉,以免耽误大事。”
萧羽皱眉道:“主公,恕属下多言,此番进出藏匿七星诀的山洞实在太过容易了,从看守的门卫到里面的机关布置,沈家庄不像在小心保存七星诀,更像在有意松懈,请君入瓮。而且经过这几日的查探,属下手中虽无什么证据,但却觉得这沈家庄上上下下透着一股怪异,为了谨慎起见,我们不妨多等几日……”
男人的脸掩藏在面具后面,独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此刻正极快地滑过一丝冷光。
“我问你,这些话你可曾对连瑾春说过?”
“尚未来得及说,属下正打算去找他。”
“不准去!这些话你一个字也不许对他说!”
萧羽彻底愣住:“……主公。”
男人冷冷道:“这是命令!你若胆敢违抗,自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命。”
他从未见过这个男人如此激动,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可那又能如何呢?这个男人是天,是主子,一怒一笑都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自落下血誓的那日起,他们对他只有忠心,只有顺从,哪怕他下一刻叫你去死,亦不能皱一下眉头。
翌日,夜半。
开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连瑾春走出门来,刚好碰上同时跨门而出的柯琅生。
经过昨日那场不尴不尬的对话,两人心里都有些芥蒂,目光甫一对上,就十分有默契地飞快挪开。
各自默默把房门关紧,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走出莲心阁。
到了分岔路口,走在前面的柯琅生忽然停下来,微侧过脸来,低声道:“这么晚了,你……你要去哪里?”
24、坠入迷局 。。。
连瑾春握剑的手微紧,目光落在自己脚尖,尽量平静地说道:“萧羽找我有事,我去去就回……你呢?怎么还不睡?”
柯琅生“哦”了一声,低声道:“我有些睡不着,所以想去院子里转转。”
连瑾春要转左,柯琅生要往右,如此一来,就要在这里分别。
连瑾春心里松了口气,却有些怅然,飞快地抬眸看了柯琅生一眼,他说:“出来走走也好,只是夜里凉,你别在外面待太久了。”
“……好,我知道了。”柯琅生低低应了一声。
夜风轻柔,衣袍却被吹得冰凉,四周静寂无声,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半晌相顾无言,实在是受不住这份沉默了,他们对视一眼,这才同时转开脚步,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连瑾春从来没有试过这般害怕,害怕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人果真不该有牵挂,有了牵挂就有了弱点,面对生死就会生怯。强忍住回头再看一眼的欲望,连瑾春抿紧唇,加快脚步往前走。
还未走过月门,身后就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柯琅生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追上来,一把将他抱住。
一颗心猛烈跳动起来,连瑾春怔了怔,低声喊他:“柯琅生?”
柯琅生把头深深埋入他的脖颈,哑声轻喃:“你早些回来,我等你……”
那一刻他几乎脱口而出叫连瑾春不要去,可临到末尾却生生压住了。
这些话一句也不能说,否则牵连出的极有可能是赵之阳极力隐藏的身份,甚至因此错失找到神剑山庄灭门惨案真相的机会。
柯琅生虽不信连瑾春会做出这般伤天害理的事,但却知道连瑾春多多少少与这件事有关。
许是这句“我等你”说得太过动情,连瑾春只觉心潮涌动,几乎算是循着本能转过身去,急切地送上自己冰凉的、颤抖的双唇。
连瑾春的感情一向内敛,很少表现出这种依恋,柯琅生先是一怔,然后搂紧怀中人,舌尖一挑,就深深地狂热地吻进去!
他多么想记起那段丢失的过去,又多么害怕记起。
这一吻很长,他们呼吸相交,气息相融,只觉时光漫漫,这一天一地都似化作了虚影。
此刻他们只管相拥着,再也不用理那些恩怨纠葛。
“我们回去吧,都这个时辰了,我看他是不会来的……”
赵之阳脸色灰败,说出来的话却异常坚定:“我不走,师兄一定会来的!”
妙春手邱宁依靠在树下小憩,听了这话就睁眼看了他一下,随即嗤笑一声闭上眼叹道:“痴儿何苦!”
他这一睡就睡了大半个时辰,梦里他举着香脆可口的小乳猪正要往口里送,身子猛地被人摇晃起来,赵之阳高兴地在他耳边喊:“先生!先生!快起来!我师兄来了!”
可怜的邱大夫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暗道最近真是时运不济,碰上这个活祖宗。
依旧是萧羽负责把人引开,连瑾春进洞内取物。
放置七星诀的机关其实并不难解,只要速度够快,能将同等分量的东西放上去替换掉锁玉盒就行了。
可难也难在这里,连瑾春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取了东西还安全撤退。
洞内分明阴风阵阵,冷得渗人,连瑾春却大汗淋漓,如果一次不成功,洞口坍塌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到时候他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死,一种就是被人捉住,下场也绝不会比死更令人快活。
抽离锁玉盒的瞬间,似连呼吸也不见了。
他僵在那儿一动不动,只能听见心脏一下一下地用力敲打胸膛,直闷得人心口发疼。
山洞除了最初的轻微晃动,之后就再没动静。
连瑾春长长呼出一口气,足尖点过水面,握紧七星诀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洞内响起,隐隐带着笑意:“你终于来了,老婆子等你许久了,不知道你是不是跟那小子一样不中用……”
连瑾春凝神望去,只见洞口逆光站着一个人,那身影看起来极为熟悉。
这时的他还未曾想到这会是一个局,只以为是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
持剑而立,他挺直脊背,冷冷道:“你是何人?我的同伴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这你就不必问了,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事的!”那老太婆冷笑着说完这句,便跃身而起,直直向连瑾春扑过去。
她的武功深不可测,连瑾春几乎没怎么看清她移动的身影,就被劲风逼得连退三步。连瑾春心头一凛,慌忙间抽剑格挡,剑身与拐杖相抵,发出一声闷响!
亮白的剑光在眼前飞快闪过,他霎时看清了老太婆的容貌。
双目失明,白发苍苍,手持龙首杖,右脸有烈火灼烧过的伤痕。
这不是……照看柯琅生长大的哑婆婆?她怎么会在这里?神剑山庄一役里,她竟也活了下来了么?
手上的动作一滞,龙首杖就趁机挑开他的剑,重重袭向他的心口!
连瑾春失了躲避的先机,只能硬受此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瑾春!快走!外面来人了!”萧羽出现在洞口,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衣人,见连瑾春只肯挡招,不肯进攻,双眸一眯,拔了剑就纵身参入其中,一来就即刻颠倒了连瑾春步步受制的局面。
这本该是好事,然而连瑾春却有些害怕这人伤了哑婆婆。
犹豫片刻,他抿紧唇,将取到手中的七星诀飞快扔到萧羽手中,嘱咐道:“东西已到手了,你先走!”
萧羽与连瑾春相识多年,从前一同执行任务,也并非没有遇到过像今日这般危险的情况。有时候任务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故而萧羽从前若是听到这话,必会不带丝毫犹豫的转头就走。
然而一向深知连瑾春所想的他,此刻却紧握七星诀,急道:“我们一起走!”
哑婆婆一掌将黑衣人逼退,冷笑道:“走?老婆子我今日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让你们这些残害神剑山庄百余条性命的凶手活着走出这里!”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瑾春喊道:“快走!”
哑婆婆转身要去追,连瑾春连忙上前缠住她。
黑衣人也上来助阵,下手却处处透着杀机,见连瑾春有意无意地阻挡自己,不禁提醒道:“她已知道你身份,还不快杀了她?”
连瑾春道:“她眼瞎认不出我,放了她!主公那里我自会交代!你快随我回去!”
黑衣人冷哼道:“主公有令,格杀勿论!”
冰冷的语调刚落下,他手上拆招的动作猛然疾风骤雨般加快。
哑婆婆武功虽不错,但终归比不上他们这些经过长期训练的杀手知道如何能更快的伤人要害。未几,就已被打得伤痕累累。
连瑾春正要挑开黑衣人的剑,哪知下一刻,那人却忽然移至他的身后。
右臂被人重重一推,一股强大的气劲直通经脉,他持着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直直刺了出去!
“……快躲开!”
连瑾春叫得急,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这一剑势头虽猛,但以哑婆婆的武功勉力躲过去还是可以的。
坏就坏在,剑身刺出去的同时,那黑衣人竟然如鬼魅一般绕至哑婆婆身后,钳制着她一同撞上连瑾春刺过去的剑!
剑身埋入血肉,同时刺穿两人的身体,洞内随即发出撕裂的哀鸣。
哑婆婆睁大无神的双眼,手极为不甘心地抓住连瑾春的双臂,尖锐的指甲在连瑾春的手上留下了条条血痕。
连瑾春怔忪地站在原地,身后如潮一般涌入的人渐渐挤满了整个山洞。
石壁上火把被点亮,漆黑阴冷的山洞霎时亮得恍如白昼。
他在这么一群人或愤怒或惊愕或讥讽的目光中无所遁形,手中染满了温热的血液,那殷红的颜色刺得眼睛生疼。
连瑾春傻傻看着倒在血泊中的两具尸体,几乎不敢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哑婆婆!”人群里冲出一名男子,跑过来将哑婆婆颤抖着抱在怀中。
连声的呼唤终于让他相信怀中人是彻彻底底的没了气息,眼泪一颗一颗的、沉默的从他眼中滴落,然后,他慢慢的抬头看向连瑾春。
两人目光甫一交汇,连瑾春就在他眼中看见了深深的恨意。
“赵之阳,你、你还活着……”
连瑾春喃喃念出名字,脸色愈加惨白,几乎稳不住身形要跌落在地。
往后退了一步,恰好撞上一人。
连瑾春下意识转头去看,身体瞬间僵住。那副可怜又狼狈的样子,就这样清晰地倒影进柯琅生那双平静无波的深眸中。
25、锥心之痛 。。。
柯琅生脸上的人皮面具此刻早已摘下了,断痕剑握于手中,他就这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冷得叫人心惊。
这里自然有识得他的人,一时之间就喧闹起来。
沈墨承朗声道:“四大山庄向来同气连枝,如今神剑山庄遭此横祸,我们又岂能坐视不理?今日故设此局,就是为了抓住真正的幕后主谋!七星诀虽被贼人趁机夺走了,但线索未断,我们必能很快找出凶手!”
此话方落,群情激昂,都似恨不得扑上来将连瑾春撕碎了吞下去。
脖子上架着锋利的剑,连瑾春却像感觉不到一样,目光只呆呆随着柯琅生的身影转动,身后压制着他的人见他根本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怕他发疯之下会选择自行了断,索性将他的穴道一并锁了。
柯琅生慢慢走过去,从赵之阳手中接过哑婆婆,伸手替她闭上死死瞪大的双眼。
他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冷静了,赵之阳有些害怕地抓住他衣袖,担心道:“师兄……”
柯琅生低垂着眼眸,过了好半晌,才哑声道:“我们走……”
他一出声才泄露了些许情绪,那声音嘶哑低沉,还隐隐带着极力忍耐的颤抖。
赵之阳的眼圈又红了红,连忙点头。
柯琅生把哑婆婆抱起来,再也没有看连瑾春一眼,就这样直直往洞口走去。
连瑾春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住了,忍不住大声道:“柯琅生!我没有杀她!至少……至少不是故意杀她的……我……”
赵之阳听到他这么说,只道他是在推脱,气得当即就要冲过来。
柯琅生却叫住了他,低声道:“师弟,别去。”
沈墨承深知赵之阳性子,也知哑婆婆的死对他们的打击有多大,但是连瑾春现在还不能死,否则之前所做得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沈墨承上前拦住赵之阳,皱着眉对他摇头示意。
赵之阳恨得咬碎了牙,置气的一把将剑摔在地上,转身追着柯琅生跑了出去。
柯琅生即便摘了人皮面具,那套衣服总归是没有变的,再加上他跟连瑾春方才那些对话,想要猜测出他就是之前跟在连瑾春身边那个面貌平凡的青年并不难。
既如此,难免就有人怀疑他是否跟连瑾春是一伙的,不然怎么会带着人皮面具,乔装打扮着混进沈家庄来?
沈墨承将他失忆的事简略讲了一遍,至此,在众人眼中连瑾春的所作所为就显得更为居心叵测了。
原来……原来柯琅生一早就知道赵之阳没有死……
现在他更是把从前的事,一点不落地都想起来了吧?
连瑾春静静听着沈墨承讲他们之间的事,越听越觉得可笑,竟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眼眶却隐隐带着水光。
那副模样简直跟疯了一样,沈墨承未免再生事端,连忙吩咐人将连瑾春锁入地牢。
当夜,沈墨承处理完庄中事务,就去见了连瑾春。
这地牢阴冷潮湿,环境并不好,连瑾春被锁了琵琶骨,现下哪里还有力气动弹。听见声响,也不睁眼,就这么一动也不动地靠着石墙,连呼吸也是浅浅的。
沈墨承站了半晌,也看了他半晌,才温声道:“沈某知道,阁下此刻根本就睡不着,既如此,何不与沈某说说话,也算解闷了。”
连瑾春依旧不理他,沈墨承也不恼,笑道:“不知你与洪四海洪大哥有何关系?在下虽然对外说洪大哥是被你诓骗的,但心里也知道此事并非如此。”顿了顿,他又自嘲道,“也许在你看来,沈某这么做有些不光彩,可是有时候……”
连瑾春低低开口:“洪伯伯确与此事无关,庄主这么做是对的,我反而该多谢你。”
沈墨承微微一愣,转而摇头叹道:“你能理解自然是最好的。”
他自然是能理解的,沈墨承当初为了洪四海这个忽然消失无踪的义兄,就能不顾当时老庄主的反对,硬是把山庄里一块上好的院子隔出来用以怀念,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这种人轻易不交心,一旦交心,必然会极力护着你。
若不是看穿了这点,连瑾春当初也不会舍得拖洪四海下水。
“连兄弟,”沈墨承放缓了语气,低声道,“我见你年纪轻轻,也不似个穷凶极恶之人,何必为了幕后的主谋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呢?看在洪大哥的面子上,只要你愿意供出主谋,我沈墨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