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何肯笑人归-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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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合道:“恕之真是风雅,我还不知这破山中还有梅。”
鲜侑道:“那倒无妨,只是个说法,没有梅乘马踏雪也不错。”
第二日二人便带了数十军士往山中踏雪去了,山里寒风萧瑟,玉树银枝,鲜侑冻得只跟雪地一只野山鸡似也,却全不以为意,兴致盎然,张合倒是不觉冷,只觉他话实在有点多,刚开始应和两句,但这人自言自语话多的令人发指,最后实在懒得理他,一路哼哼。
回营路上却遇见故人了,赵和云州只两人,也乘马踏雪,正迎面对上,那两人皆是震惊万分,口不能言,张合只策马上前了几步,同鲜侑并道,看那两人,认得赵和,顿时笑道: “赵将军也闲来无事往山中踏雪吗?”
赵和神色复杂,也不答,只看鲜侑,云州更是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鲜侑顿时苦笑,无奈摇摇头,张合见他不说话,也懒得多问,转了马便走,鲜侑只得跟上,云州望他背影,久久回不过神,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得老远,他连忙打马追上去,赵和见他策马直追,连忙赶上去截住他,道:“回去告知刘公,咱们不能这样去追。”
云州气愤道:“他明知鲜侑就在张合处,却装作不知,他不会去找张合要人的!”
赵和道:“张合不放人,你去也无用。”
云州道:“谁说没用,他放不放人也没关系,我只是去找他,反正我哪里都去得。”
赵和道:“满嘴胡言,你敢不听军令,擅自行事。”
云州哪听他说,已是绕过他策了马追上去,赵和气的一摔鞭子,转身回营中去见刘子善,将此事告知,刘子善沉吟半晌,他心有顾忌,又问藤公佐,藤公佐道:
“之前咱们去要人,他只不承认,赵将军既见到真人,他张合这回总没话好说。”
藤公佐同赵和一同赶往张合营中去。
云州追之不及,直接到了张合营外,张合回了营中更了衣听军士禀报半路上追到营外来了,正要求见,给军士拦着,纳闷道:“这位小郎君是谁?”
军士道:“他说叫鲜云州,要见鲜侑。”
张合这下一听想起来了,那日城下的也是他,只是隔得远认不出脸来,这名字却记得,思躅一下,只吩咐道:“先别管他。”
便去找鲜侑,道:“路上那位可是你说的小相好?正在营外,你可要见?”
鲜侑道:“你让我见?到时刘子善来要人你可怎么说?”
张合道:“我跟他有什么可说,不给就是,他能把我怎么样。”
鲜侑想了想,突然站起来,道:“带他进来,我要见。”
张合颔首,吩咐下去,鲜侑整了衣出了营去,刚到门口两名军士已经带了人过来。
鲜侑只过去一搂要啃,却突然发现他已经跟自己一般高,也不知什么时候长得个子,却有些怪不适应,竟不知哪里下嘴了,云州却是两手搂住他,一言不发,只紧紧搂着不松手,鲜侑本是高兴万分,见他这模样,又不禁心疼,只抚了抚他脊背。
云州道:“你之前怎么不肯见我。”
鲜侑道:“我不敢让你进城。”
云州道:“我想留下同你一起,你不在,我一个人很难过。”
鲜侑无奈道:“你想留在这吃人家粮食,也看人家愿不愿意养活你,张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并不想跟他一同搅混,但凡能走我也不会留在这,你莫说傻话,我现在自己都顾不得,自然也顾不得你,你听我话,好好跟着赵和,等我回来找你。”
云州还要说话,鲜侑咬了他耳朵道:“快莫要再多这些废话,我想你的很,想的心肝都疼了,乖乖儿躺着,躺好了,让我亲一下,抱一下。”
云州僵着不动,鲜侑拽着他到帘幕后,推着到榻上去扑上身吻住,匆匆忙忙扯了他衣衫伸手去摸他,云州皱着眉一声不吭由着他摸,鲜侑摸来摸去,却见他僵直了身体没什么反应,抬头看他皱眉不乐,凑上脸咬他唇,笑道:
“别苦着脸,我又没欺负你。”
第 14 章
云州仍不言语,鲜侑扳过他脸挠了挠他耳朵,云州只定定看他,那眼珠漆黑,墨玉一般,那目光安静清透不染埃尘,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紧紧攥住,鲜侑笑不下去,吻了吻他面颊,脸贴在他脸上闭了眼叹道:“我似乎是做错了什么。”
云州道:“做错什么?”
鲜侑抬起头道:“我喜欢了你,你不知道吗?”
云州道:“我也喜欢你的。”
动了动又道:“我想起来,你压着我,我喘不过气。”
鲜侑无奈笑了笑,缓缓垂了眼将他衣衫掩上,只搂了他腰伏在他肩道:“我终是错了,既身不由己,又何必给自己招惹许多牵挂,罢了,我不欺负你,你以后也不用再跟我。”
云州错愕,道:“为什么呢?”
鲜侑道:“我要去烨阳,你还是走吧。”
如此说,却并不松手让他走,只搂着也不抬头,云州又道:“为什么呢?”
鲜侑回答不上,只道:“以后你便跟着赵和,我不能再顾你了。”
说着一狠心索性放了他,不再留恋,下了榻,云州也急忙下了榻,跟上他出去,却是两眼通红,鲜侑转出去命道:“三五,十九,送这位小郎君出去吧。”
三五十九见他二人刚才那亲戚热热模样已经傻了眼,正缩着脖子探头探脑想望个究竟,见他突然出来,连忙止住满脑子花花绿绿,板正了脸送客,云州立着不动,见他背过身不再回头,突然哽声道:
“鲜侑,要是我愿意呢,我愿意的。”
鲜侑心中微颤,云州道:
“我知道,你说你要去烨阳,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我没有想去的地方,在北方的时候我不知道去哪里,你要到中原,于是我也到中原,可到了中原也没有我想去的地方,我只想跟你一起,我愿意跟你去烨阳,我愿意的,你走了,我一个人不知道往哪里去的。”
鲜侑心中一痛,却没来由想着,这么久,竟然还从未听过他说这么多话,听他到最后已是哽咽失声,鲜侑定了半晌,仍旧道:
“烨阳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云州道:“那哪里是我该去的地方。”
鲜侑回了头,看着他,玉样的脸上一片泪痕,鲜侑道:
“我也不知道,你该问你的心,它告诉你哪里是你该去的地方。”
云州已是泣下,道:“我不知道,你说人的心当有所归依是不是,我记得,可我不知道要归依到哪里去,只是我的心它告诉了我,让我跟着你,去你在的地方。”
他茫然哭泣出声,鲜侑全然失了神,喃喃道:
“此心安处便是归乡,可我的心在何处,哪里又是我的归乡。”
云州失声,哭道:“鲜侑。”
鲜侑也不回头,一边大步往帐外走,一边恍惚直念道:“送客吧,送客吧。”
他茫然失措快步出了帐,也不知往哪里去,几名军士连忙跟过来跟上拦住,鲜侑见有人拦,气的厉声呵斥,吓得那两人不敢抬头,他不耐烦的绕开那两呆头愣脑的军士在营中四处茫然奔走,正一头撞在一人怀中,他抬头见是张合,忙抓了他胳膊道:
“穆良,我要去烨阳,你派人送我去烨阳,我要去见刘静,我要去见陛下。”
张合脸色一白,他身后正是藤公佐,赵和,二人已到了营中,藤公佐叫道:“恕之。”
鲜侑并没看见他,也全然没听见他说话,只对张合道:“穆良,送我去烨阳。”
张合眨了眨眼,眼珠儿转了转,一笑:“好,我命人送你去见陛下。”
赵和急道:“将军。”
张合侧头道:“两位可看见,回去告诉刘子善,恕之人在我这里,让他莫要再挂心。”
鲜侑看见赵和,回过了神,这才看见藤公佐,张口道:
“鲜侑不能亲至,还请公佐替我向先生致礼。”
藤公佐道:“恕之好像病了。”
鲜侑道:“我无事。”
又向赵和道:“赵将军,云州过来了,还请带他回去,另请赵将军替我照顾他。”
赵和痴愣愣点头,道:“好。”
藤公佐赵和二人离去,鲜侑也回了帐中,张合见他坐在案前木然不语,凑上去执了他放在案上的手,吹了吹他眼睫,鲜侑眼睛一抬不耐烦的看他,却懒得说话,张合涎皮赖脸笑道:“你知道刚才藤公佐过来,我告诉他,恕之同我是相好,故而要留在我这里,便不回去为刘子善先生效命,我也不能让恕之回去。”
鲜侑全然没心情同他玩笑,冷冷道:“这真是个好主意。”
张合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幸而恕之肯配合我,要是他刘子善真一定要带你走也行,我便将恕之一块块剁碎了送去给他。”
鲜侑道:“我为鱼肉,人为刀俎,我这人向来识相。”
张合笑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鲜侑心里烦闷,并不想同他说话,张合道:“恕之把自己的小相好赶走,自己在这生闷气,现在又来迁怒于我,我可委屈的紧。”
鲜侑只想咬他一口,木然道:“是吗,穆良还会委屈。”
张合道:“我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当然委屈。”
鲜侑觉得不仅想咬他,更想直接咬死他,只闭紧了嘴不再吭声。
张合有些失落的连连叹气,道:“罢了,罢了,男儿家不该如此计较。”
云州被赵和带走,第二日又到营外,鲜侑听得军士回报,心里打定主意,也不再见他。
过了三日,张合命了数十军士护送鲜侑入京,出了延平关向北,行了两月,到达烨阳帝京,鲜侑掀了车帘,望见道旁依依垂柳,青青可爱,想起昔年离开烨京的时候,这烨水沿岸的柳树都被大火烧死,现在却又是这般生意盎然,不禁欣喜赞道:
“这才是烨阳啊,这是烨阳的柳树。”
三五道:“哪里没有柳树,郎君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虽家在衡阳,却随父亲在烨京呆的最久,鲜侑道:
“哪里都有柳树,可是哪里有烨阳的美呢。”
又惋惜道:“可惜云州不在,不来烨阳,怎么算到过中原呢。”
说到此却是叹息,再不言语。
到得宫门却已有人在迎候,鲜侑下了马车,摒了随从随他从侧门入宫见云暧。
鲜侑随他到了云暧寝宫,顿时一股暖意,见那人正着单衣,赤脚立于案前写字,鲜侑只见到他背影,看着似乎消瘦了不少,引他进门那人恭身道:“陛下,人带进来了。”
鲜侑跪地道:“臣见过陛下。”
云暧点头道:“好,你先退下吧。”
这话是对那使人说的,那人恭身缓缓退下,关了门出去,鲜侑跪地,云暧却并不回头,鲜侑也不敢动,只垂了头乖乖跪着,盯着膝盖等他发话。
云暧却并不发话,一幅字写毕,落了笔,这才回身,鲜侑微微抬头,云暧面色如雪,白皙清透,一张脸轮廓细致隐隐有些柔和暖意,却抵不过那声音中一股直入心肺的冰凉寒意,鲜侑突然想起,云暧也还只不过十八岁,还没有自己年纪大,他十岁为帝,次年便被段荣入宫废了帝位,囚于禁宫三年,后被刘静重新迎立,却又一直为刘静所制,鲜侑想及此处,又见他脸色苍白消瘦的厉害,不禁心中有些怜悯。
云暧端详他脸色,道:“恕之在想什么?”
他以字相称,鲜侑忙道:“臣惶恐,并没有想什么。”
云暧看了他半晌,道:“恕之累了吧。”
鲜侑道:“臣惶恐。”
云暧弯下身看他,鲜侑给他一双眼看的心中发毛,口舌不稳道:“陛,陛下。”
云暧道:“恕之的模样一点也没变,我刚还在想,恕之要是进来,我还能不能认得出。” 鲜侑再次垂了头不言,云暧站起身回到案前揭起桌上那幅字,歪头看了半晌,念道:
“息徒南圃,秣马华山。流磻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钓叟,得鱼忘笙。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他展了字到鲜侑眼前,道:“恕之看我的字如何?”
鲜侑道:“陛下写得一首好字。”
云暧有些纳闷,追问道:“只是好字?看来恕之不大识货,这幅字拿到宫外去,可是费尽千金也买不到的,在恕之看来只当得起一个好字?”
鲜侑无言,后背却是冷汗阵阵,云暧问他不答,冷笑道:“我这整日无事,做的便是这个,恕之只一个评价好字,让我好生伤心难过。”
鲜侑道:“臣愚钝。”
云暧道:“你愚钝?我怎么看你倒是聪明的很呢。”
鲜侑叩头道:“臣不知陛下何意,请陛下明示。”
云暧一怔,随即冷笑,将那手中字幅一撕,撕碎了直掷到他脸上,鲜侑闭了眼受了,云暧犹不解恨似的抓了他衣襟,将他扯得抬起头,鲜侑对上他眼,沉静道:
“陛下,这是在宫中,陛下要责罚,该让奴婢们去做,陛下失仪了。”
云暧看他半晌,眼中涌出绝望,到底松了手,颓然起身,道:“恕之起来吧。”
鲜侑撑了地要起,跪的太久,腿有些发麻,云暧转身过来伸手拉他,鲜侑不敢受,云暧无奈笑笑,有些凄凉道:“恕之不必见礼,这里没有旁人,恕之还要同我见外吗。”
鲜侑只得扶着他手站起,云暧道:“恕之坐吧。”
说着也据席坐下,道:“我记得昔年鲜中郎弹得一首好琴,恕之可否为我弹一曲?”
鲜侑道:“臣琴艺不佳,有辱先君。”
云暧道:“无妨,恕之随意就是。”
说着命人取了琴来置于案上,鲜侑只得遵命,抚了一曲,的确是生疏了,许多年未弹,云暧却是闭了眼沉浸其中,鲜侑勉强弹毕,他犹未睁眼,鲜侑出声道:“陛下?”
云暧睁眼道:“恕之在北边,吃了不少苦吧。”
鲜侑道:“臣不敢言苦。”
云暧却突然露出笑,起身过来挨着他,从他手中抱过琴,盘腿随意而坐,置琴膝上,以手抚琴,按弦而歌道:“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齐万物兮超自得,委性命兮任去留。激清响以赴会,何弦歌之绸缪。”
琴声泠泠然如石上流泉,铮铮然如冰铁相激,鲜侑不由惭愧笑道:
“陛下琴艺妙绝,还要让臣在前献丑。”
云暧顿了手道:“比你父亲,比鲜中郎如何?”
鲜侑道:“父亲为臣,自然不能与君比。”
云暧笑道:“恕之这般会说话,这般狡猾,不行,我偏要问你,你不得左右其辞,你只老实说我与鲜中郎比如何?”
鲜侑道:“父亲琴艺自是高妙,陛下不及,只是陛下年纪尚轻,不能并论,假以时日,想必父亲或者也必不及陛下。”
他说的诚恳,云暧听得有些高兴,道:“我的琴是鲜中郎所授,并不要胜过师傅,幼时鲜中郎教我和恕之一同弹琴,我胜过恕之便好。”
鲜侑道:“臣惭愧,陛下已经远胜于臣。”
云暧很是高兴,似乎又回到幼时,两人遂并坐,又一同抚了一曲《落花流水》,乃是鲜徵当年所授的曲子,鲜侑虽然许久不弹,这首曲子却是弹了千百遍,行云流水一般挥洒而来,一曲未中,却听外面宫人回禀道:“陛下,靖国公来了。”
云暧手一顿,鲜侑也随着他动作一凛,两人俱停下,鲜侑侧头道:
“陛下,臣要不要先回避?”
片刻云暧出声道:“不必,他该是知道你来,留着吧,见见靖国公。”
对宫人道:“请他进来。”
云暧收了琴回了席坐正,鲜侑也立起在旁,见刘静进得殿来,高冠博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