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何肯笑人归-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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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将军之前我还颇多疑惑,正说要问问恕之,现在却似乎没什么好问。”
鲜侑笑道:“平叔多虑。”
元祐四年六月,刘子善大破石皋于靖州,杀羯人流寇,平抑□,随之在北州兴置屯田招怀流民,充实编户,修水利通渠,恢复生产,刘子善现在尚驻守在靖州,席间阮元将北方形势循循讲来,众人听得皆是得意振奋,鲜侑道:“平叔此回西山又有何事?”
阮元道:“刘公大小公子还在衡阳,刘公心中牵挂,命我去接他们到西山。”
赵和道:“刘公是担心刘静?”
阮元道:“刘静一直对刘公不放心,石皋之乱一平,刘静怕是又坐不住。”
“在衡阳。”鲜侑听他们一说,寻思了片刻,道:“是刘珏刘晗两位公子?”
阮元道:“你是衡阳人,大概认得他们。”
鲜侑道:“少时在衡阳跟随先生时见过,模样都快忘了,不过事情倒是记得,刘珏刘晗二公子乃是先生原配环佩夫人所生,环佩夫人只生了这两位公子,不幸早逝,先生当时还很是悲痛,一直未再续娶,后来我离了衡阳便不知了。”
云州疑惑道:“上次还在府上看到刘珉小公子。”
鲜侑解释道:“刘珉公子乃是先生侍妾赵姬所生,刘公并未续正室。”
阮元道:“两位公子现在衡阳刘叔原处,十来年了,想来刘公也是情非得已。”
鲜侑道:“大公子刘珏今年该有十六,二公子也该十四了。”
想想又道:“平叔风寒未愈,不如我替平叔去衡阳。”
阮元道:“你这里如何脱得身?”
鲜侑道:“我也正要回西山,没打算在邯城长留,这里自然有陈宛将军。”
阮元道:“如此那便请恕之走一趟。”
鲜侑,阮元,孟琅这三人是一见面便离不了酒,这回缺了孟琅,他两人却也一点不寂寞,两人也谑浪欢笑,阮元因染了风寒说是不饮,最后却仍是持了酒樽两人又旁若无人对饮起来,孙胜同陈先坐一处,云州同赵和坐一处,几人都不好饮,两两一对各自说话,同时颇为无奈看他们二人嬉笑,最后两人都醉了,赵和才命人把他们扶下去服侍歇息。
云州扶了鲜侑上榻,又命使女来替他除了衣换过,端来水擦脸。
鲜侑醉的厉害,又给翻来覆去折腾的烦,不禁喝道:
“下去下去,都下去,我醉了,不要扰我。”
他脾气发作颇为厉害,平日性子虽温和,却并不太近人,一时两名使女都退下来,云州看看,只得让他们退下,看他犹俯身压着薄衾酣睡,过去替他翻过身躺好,正扶着他肩膀把人翻过来却见他一双眼睛睁着,木然望着自己缓缓一眨。
云州道:“你又喝醉了。”
他实则喝的并不多,鲜侑道:“见到平叔,十分高兴。”
云州替他压了压衾边,道:“我知道,你睡。”
鲜侑一笑,伸手拉了拉他手,将他拉的坐在榻边,云州便坐在榻边,他犹自觉得不够近,不能够亲近似的,又将他拉到靠近身前,还是觉得不够近,鲜侑道:“你上榻来。”
鲜侑时而兴起爱拉了他同睡,云州便除了外衫上榻,鲜侑搂了他在手中,抚摸着他脊背,他自来一人,在仓州遇上云州,这少年对他不离不舍,鲜侑便将他当的跟自家养的什么东西似的亲近喜欢的不行,抓着他在手上便颇觉亲热安慰。
云州给他摸得背上有些发痒,却并不说话,由得他亲近爱抚,最后也觉得有些温热舒服,遂也伸手搂了他抱住,鲜侑对他这样的动作很觉得高兴,他伸手拨了拨他额前垂下的一缕额发,云州不自觉露出微微的笑意,他笑的模样总是几分不自然的生涩,鲜侑看的心中荡漾,捧着他脸便肆无忌惮亲吻起来。
鲜侑抱着他狠啃了一通,这才停下,笑道:“你这么乖,我喜欢你的很,你小心些,我这人心眼可不好,我当你是我袖中的宝贝,你要是哪天想离了我,我就打断你的腿。”
云州道:“你说我可以姓鲜,可以跟你去衡阳。”
鲜侑有些神魂颠倒,搂紧了便又凑上去,闭了眼轻轻含吮他唇上。
他兀自吻得有些沉迷。
云州最后也学了他的动作吻他,鲜侑得了他回应,更觉得心动,两人吻做一处,半晌都憋的喘不过气来,鲜侑迷乱中压了他在身下制住,云州也有些力气,给他制着手很不舒服,皱了眉要挣开,鲜侑觉得他挣扎,遂睁了眼,看到他皱着眉,似有薄怒,面色发红,一双诚挚的眼睛不满的望着自己,鲜侑顿时发笑,搂了他肩膀软了身体下去,笑道:
“我要死了,真是要命。”
云州不再挣脱,只望着他定眼道:“你有那种病。”
鲜侑抬起头,这才细细打量他,少年面色不改,也回视过去,鲜侑问:“什么病?”
云州道:“我知道,我在北边的时候,见过你这样的人,你喜欢看男人,眼睛都挪不开,而且你还抱我。”
鲜侑道:“观察的真细致,我自己都不知道。”
鲜侑看了他半晌,最后只得轻轻一笑,伏在他胸口搂了他道:
“那又怎么样?我自来就有毛病,也不稀奇,我不羞。”
云州叫他名字道:“鲜侑。”
鲜侑面上不显,心中却颇觉羞恼,含了笑佯怒,半真半假的踹了他一脚,道:
“没眼色的东西,给脸不要脸,扫兴至极,我的榻是你能上的?快滚下去。”
云州不想他突然发难,给他几下踹下了榻,狼狈不已,立在榻前讪讪还要说话,鲜侑只道:“快滚,睡你的觉去。”
第 9 章
到得刘叔原府前,鲜侑住了马,命玉炎道:“去知会门人通报。”
玉炎领了命,带了两名士兵前去,鲜侑凝目四望,只觉得风景咋然有些异样,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同,云州道:“衡阳比连州美的多,很绿。”
鲜侑点头道:“的确是个归老的好去处。”
他转过头道:“你可知道这阿蕴山乃是处地灵人杰的所在,我朝风流尽源于江左,江左英秀尽出于衡阳,在衡阳正在阿蕴山,天下名士多栖于此,咱们见的这位刘叔原也能算是衡阳的名门,其父乃是昔年天下知名的刘子苑,昔年平帝曾召拜尚书,并以师事之,不想这位往烨阳数月竟又辞官,从此再不肯出仕,前刘太后也曾几次召他,他也未受。”
云州道:“他为什么辞官?”
鲜侑道:“是旧事了,刘子苑入朝不久,平帝暴病崩,他便辞了官归隐。”
平帝薨逝后,当时不满十岁的云暧即位,才有的宦官赵文,石方,蒋捷,韩服乱政,此后才又有的严平招段随入京,刘静勤王之事。
他正向云州讲着旧事,那边玉炎急急奔来打断道:“将军!”
鲜侑见他神色不对,道:“如何?无人?”
玉炎道:“将军请往刘先生府上。”
鲜侑一听这话连忙下了马,云州也跟着他下了马,一行人急忙往刘府去,还未进门便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玉炎推了门,触目便是庭前一片污血,院内数具横尸,看样子乃是家中家仆,人刚死不久,满院子血气新鲜又浓烈,鲜侑给这一阵血气熏得几欲作呕,连忙往厅内去查看,厅前血中交叠泊着两个三四岁幼童,一少妇,一老妇。
鲜侑就此止步,不再往里看,玉炎道:
“属下已经检查过,共有十七具死尸,府中没有一个活口。”
鲜侑不言,强自屏了气,退出去,脸色已经煞白,咬了牙问玉炎道:
“可有找到两位公子?”
玉炎道:“不曾。”
又道:“似乎也没有刘叔原。”
鲜侑道:“刘叔原乃衡阳名士,满门遭难,如此放肆,那行凶之人也不怕天下人口舌!”
他脸上泛起一层极惨淡的冷色,玉炎心下也一叹,接道:“死无对证,谁又知道。”
鲜侑听这话顿时怒道:“是人心自有公论!这十七条人命难道会是白死的?他把天下人当傻子不成!纵使不能说出口,难道别人心里就不知道了?现下国命已危,人心浮动,刘静既身在其位,不想如何挽狂澜扶倾危解倒悬,反而行此险行,做这等小人之事,我大庆果真福祚已尽吗?”
他面色煞白厉声质问,吓得玉炎只不敢言,云州劝道:
“你别生气,玉炎他也是随口一说。”
鲜侑也不理他,一番说完直接甩了鞭迈步疾走往外去。
人是刚死不久,想必还未走远,鲜侑命了两名士兵留下收敛,便快步往外去,翻身上马,玉炎云州诸人也随同翻身上马,府前有车辙犹新,几人驾马飞奔,顺着车辙一路往北追去。
一口气未停一直追到三十里外林荫道上,见到几人押着一辆马车在前疾驰。
鲜侑打了马跃上前,挡在路中堵住道路。
对面“吁”的一声勒了马,车驾停下,一时两边众人都勒了马,驾车的是个黑脸膛的汉子,穿着普通士民的粗布麻衫,马车两旁十来人驾马押车,也是一样粗布麻衫,皆腰间佩刀,见有人拦车,一人上前喝道:“何人挡道!”
鲜侑看了看马车内,车帘挡着看不清楚,鲜侑开口道:
“敢问车中是何人?”
那人反问道:“你是何人?”
鲜侑道:“我奉了刘子善命来接刘公两位公子到西山,不想有人擅自先请了公子去,冒昧请车上贵人,可否下车让我瞧瞧。
他说到一半,车中一声急促呜咽,恍惚有一双白色衣袖在车帘缝隙中一晃,很快又不见,鲜侑再次定眼看车中,那骑马大汉怒道:“放肆,刘子善竟敢拦靖国公的车驾吗!”
鲜侑道:“不敢,这却不相干,如果是靖国公的人,改日我定往烨阳当面请罪就是。”
他声音不大,话中却是一步不让的坚决,说完只听得身后一阵刀剑出鞘之声,鲜侑也拔了剑出,却态度陡然一转,厉声道:
“你等何人胆大至此,竟敢假冒靖国公之名,刘叔原一家满门尽死,靖国公国之巨卿,怎会为此,难道不怕天下人侧目?你还敢在此胡言,陷靖国公于不义!”
那人脸色一变,缓缓道:“好一张利嘴。”
话音刚落,只听车中一少年声音嘶声叫道:
“阿爹!阿爹救我!阿爹在哪?阿爹!阿爹!”
“是公子!”鲜侑命道:“玉炎!”
玉炎已经持了刀领军士冲上去同那几人砍杀起来。
他们人多,鲜侑并不着急,只同云州在一旁观望,不料那马惊慌间撒腿蹿起来,拉着马车在道上又奔驰起来,鲜侑道了声不好,正要策马冲上去,只见玉炎已经一刀斩断了马套绳,马狂奔而去,马车撞着道旁一处大石,哐哐当当一阵响,正要翻倒,鲜侑忙去救人,正当此见马车上滚下两团白影,裹作一处栽倒车下。
一少年从地上爬起,望着持刀砍杀的众人跺脚嘶声大叫:
“阿爹!阿爹!”
他跺脚直喊,也不顾眼前刀剑,声音已是哭腔,另一少年也从地上爬起,一把拽过他在怀中护住,躲开一个胸口中刀倒过来的壮汉,那小少年犹自哭着,冲那绊脚的死人踹了一脚,四下张望,已经满眼是泪叫道:“阿爹,阿兄。”
这小少年正是刘晗,另一个正是他嘴里叫的阿兄刘珏,两人俱是单衣散发一脸灰土,刘珏拽了哭喊的刘晗往无人处奔逃,刘晗只不肯走,刘珏气急了对他脸上一巴掌,直打的刘晗整个愣住,然后被他拖拽着奔逃,结果刚只迈步,便被一人撵上来,刘珏将刘晗一手推开,刘晗趔趄倒地,抬头已见刘珏已被扼住脖子擒在手上,刘晗凄声叫道:“阿兄!”
云州搭了箭射出。
一支箭直中那人额头,刘晗大叫一声,那人轰的倒下,刘珏一张白脸上溅得满是血,战战兢兢朝那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见一身着黑衣眉目俊朗的少年正收了弓策马过来。
鲜侑也策了马过去,刘珏原地不动,在两人间来去打量了几眼,最后对上鲜侑颤声问道: “你们是谁?”
他二人俱下了马,鲜侑施礼道:“可是刘珏公子?鲜侑是来接两位公子去西山。”
刘珏道:“你是鲜侑?我认得鲜侑,他是阿爹的学生,我幼年时见过他。”
他盯着鲜侑,一字一句说的情致款款,鲜侑不禁引的动容,唤他小名道:
“疲q。”
刘珏眼睛一红,道:“我知道你是鲜侑。”
他身体极为单薄,幼时便有不足之症,脸色是不自然的凝白,此时只穿着一件雪白单衣,纤弱细瘦的骨架,很有些弱不胜衣之态,鲜侑解了身上披风过去给他系上,一边刘晗看着他,鲜侑替刘珏系了披风又转向刘晗道:“二公子,刘公现在在靖州,没有来衡阳。”
刘晗犹自痴怔,刘珏拉过刘晗道:“覃奴,他是阿爹派来接我们的。”
刘珏刘晗二人都不会骑马,鲜侑分别扶了他二人上马,刘珏上了鲜侑的马,刘晗上了云州的马,玉炎领了军士过来请道:“将军,那些人如何处置?”
鲜侑略一沉吟道:“都杀了吧。”
回到刘叔原府前,除了之前留下的两名军士,门前还立着一人,宽袍广袖,披襟散发,神色木然,刘晗下马临门大哭道:“阿伯。”
这人正是刘叔原,受友人相邀去小酌,却不料一日之间横遭此变故,刘珏刘晗上前抱他痛哭,刘叔原抚二人脊背,看向鲜侑道:“疲q跟覃奴,这是要去了吗?”
鲜侑颔首,又道:“虽然说来无用,不过还是请先生节哀。”
刘叔原道:“我一生不与人争,却遭此报,看来是天命,非人力所能挽转,不必再说了。”
鲜侑无言,刘叔原让开刘珏刘晗,上前几步施礼又道:
“请替我向刘子善带话,当待春中,草木蔓发,春山可望,露湿请皋,麦陇朝雊,阳春景日,风暖气清,故山殊可过,当洒扫庭除煮酒花下待故人来。”
鲜侑仍颔首不言,刘叔原对刘珏刘晗道:“疲q有病在身,不宜忧思劳损,该留在衡阳才好的,我恐怕疲q去了西山,便不能再安宁长久,我心中很是难过。”
刘珏道:“疲q想念父亲,很想去见父亲。”
鲜侑听这话心中悲甚,刘叔原看他说完,也不再劝,回身往宅内,忽然对着门庭纵声哭泣,长恸数声后拔了一旁军士腰间长刀,横向颈间。
鲜侑惊道:“先生不可!”
刘珏刘晗二人齐声呼喊“阿伯”,刘叔原只看向鲜侑,脸上一笑,又叮嘱道:
“切记,切记。”
一声清脆的刀石相触声,人随长刀落下,鲜血涂地,刘珏刘晗齐声哭泣道:
“阿伯!”
鲜侑命了送了信往西山,暂留衡阳陪刘珏刘晗二人位刘叔原一家治丧。
刘珏刘晗二人皆身着素衣,跪于灵堂,刘晗流泪不止,刘珏身体虚弱,安静跪着一言不发,灯下身影瑟瑟发抖,他在门外看了半晌,到底没进去,命军士在门口守着,吩咐若两位公子有事随时禀报,又携了云州出去。
夜风吹来发凉,他凝视夜下一片梧叶摇摇落下不语,云州捏了他手握住,鲜侑觉得手上有些暖意,突然道:“快到秋天,咱们到回中原已经这么久,转眼就是一年。”
云州不答,两人凝立,半晌听背后有脚步声,鲜侑转身见是刘珏,他脸色很是憔悴,鲜侑不由得道:“我命人送大公子早些去休息。”
刘珏道:“你还是唤我疲q,阿伯从小便这么唤我,以前阿爹也这么唤我,唤我疲q。”
鲜侑轻轻一笑:“疲q。”
又道:“你的确年纪还不大。”
刘珏道:“我好些年没有见到阿爹。”
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