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作者:竹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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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娶你做媳妇儿好不好?”
丹青又羞又恼,好不容易推开他的手,想说男孩子怎么能嫁给男孩子呢?还没说话,陈锦墨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原因无他,方才丹青推了他一把,他一个趔趄没站稳坐在了地上,后背正好对着一株仙人掌。
于是那天丹青看着陈夫子给他挑完了刺,小败类满脸泪花旧事重提,执拗地拉着丹青的手,要娶丹青做媳妇儿。
丹青又是个实心眼的,愧疚之下,就答应了。陈锦墨又哭又笑,眼泪汪汪也不忘色胆包天,趁着陈夫子不在,吧唧一口,亲在了丹青的腮帮子上。
丹青一愣,那厮亲罢了,美滋滋道:“我有媳妇儿了。”
丹青登时觉得自己受了轻薄,脸一扭,十分委屈地回了家,思来想去的觉得,反正亲都亲了,两家离得又近,只隔了一道矮墙,长大以后嫁给他也不错,只是陈锦墨有点儿不好的,就是平日里喜欢欺负他。
听娘说,陈锦墨一出生没了娘亲,于是就和他抢母乳,他吃不饱,每天饿得哇哇大哭;再长大点儿,又和他抢玩具,哪怕是一块小石头,也得被陈锦墨抢去;等到前些日子取名字的时候,又和他抢名字;娘做了好吃的春饺,陈锦墨也总要从他碗里多夹走一个……
对了,就是这样喜欢欺负人的陈锦墨,还有个十分令人讨厌的毛病,他很喜欢哭。
跌倒了要哭,认字认不得要哭,吃不到好吃的要哭,稍微一点儿不顺意就要哭,跟个女孩子似的,丹青十分看不起他这一点儿,夫子也太宠着他了,要是以后嫁给他,得事先和陈锦墨商量好,以后不许欺负人,不准动不动就哭。
丹青寻了个陈夫子出去的空儿,将这些话同陈锦墨说了说。
陈锦墨十分沮丧:“那我以后不欺负你,也不哭了就是,你娘包得水饺十分好吃,能不能每回多给我个?我爹不会做。”
丹青想了想,反正已经习惯了,于是小脑袋一点,就答应了。两个不经事的娃娃,在陈夫子不知道的时候,竟然私自定了终身。
只是以后陈锦墨虽然不哭了,但依旧时不时欺负一下陈丹青,抢他的水饺,抓他黑亮的头发,丹青脾气一向好,也不怎么恼,就这么一直到了八岁那年。
那一年,村里爆发了瘟疫,死了很多人,这很多人里头,有丹青的娘亲,丹青孤零零一个人,因为想娘整天哭,陈锦墨就抱着他,给他擦眼泪,也不欺负他了。
村子里的人该走的都走了,没来得及走的,也成了村头的一座座坟土包,陈夫子没法教书,没法儿教书就没有办法养活两个小孩,于是丹青只能跟着远房的一位姑姑去乡下。临走的时候,陈锦墨忍了忍没忍住,先是眼红了,然后眼睛里蓄了泪,最后泪噗嗒噗嗒都落了下来,他又哭了。
丹青也抽抽鼻子,红着眼睛安慰他:“你别哭了,等我长大就回来找你,我很快就长大。”
陈锦墨泣不成声,胡乱抹泪:“那你回来还给我做媳妇儿不?”
丹青眼泪汪汪连连点头:“做,不嫁别人,就嫁你,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回来。”
陈锦墨强压着委屈难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做很大的官,有很多的银子,让你天天能吃村口张老头卖的糖,我听爹讲过,古时候有个富家人,用珍珠做聘礼,你等着,等我长大了,一定用十斛珍珠作聘礼娶你回家,要是你回来找不到我,就去燕京寻我,我在那里等着你。”
丹青走了,哭得脸花成一团,那是陈锦墨印象最深的表情,丹青哭得好难过,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
好景不长,没两月陈夫子也没了,陈锦墨环顾一圈儿,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过了几天,米缸里连一粒米也没了,可是他都还没长大,丹青比他矮了一头,肯定也没长大,等着丹青长大回来找他,他就饿死了。
陈锦墨决定去找丹青,可是他不认得路,兜兜转转,没有找到丹青不说,连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
乞讨,挨打,几次濒临死亡,当再次想起丹青哭花了的脸的时候,陈锦墨窝在街角,那是冬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没有下雪,陈锦墨望着天,脚下滚过一个馒头来,拼了力气爬过去想要捡起,却被人抢了去。
没有馒头他会死,陈锦墨忽然意识到,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丹青,不能娶他做媳妇。于是陈锦墨像个疯狗一般扑上去与那比他高了一头的乞丐厮打,只是为了一个干裂的馒头。
最后的意识是那人一拳打在了他面门上,漫天都是血红,握着馒头倒下去的时候,眼前依旧是丹青哭花了的脸,还有被他扯了头发时候委屈瞪着眼又笑了的模样。
再醒来,就看见了赵夫子,那个和蔼的老者。从此赵子宴开始学着忽略别人鄙夷的眼神,学着怎样才能更好地生存,学着记忆中的丹青的模样,开始笑。
对所有人笑,温温润润,品貌儒雅,但是心里却冷得发寒,唯一的温暖被他小心回护着,藏在最心底。
十六岁赶考,那一年,名为颜如玉的少年名扬大江南北,遇见宋进,两少年意气风发,前程无量。
那一年,名为赵子宴的少年落榜,当夜买醉归来,于街头巷陌偶遇被众人抓回小倌院的绝美少年,少年满脸绝望,让赵子宴想起了当年的陈锦墨。
赵子宴不会功夫,那少年也不会,却从赵子宴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怜惜,他拼了命抓住赵子宴不松手,抓得赵子宴一只手血肉模糊,对身后几名大汉哭喊:“我接客,我接,你们莫要伤了他,我就接他,不然今日我立刻死在这里,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少年如愿以偿,当晚梨花木床,红绡纱帐一夜风流,翌日一早,赵子宴起身欲走,却被少年拉住,少年微微一笑,催开了赵子宴心里某个地方,与记忆中的某张脸重合,明明不像的,明明一个还是孩子模样,一个已经是这般美艳无双。
少年笑着开口:“我叫重湘,请你记住我的名字,不管怎样,你既然抱了我,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绝美的笑里头,带着释然……与浓重的绝望。
赵子宴微微一愣:“为什么选我?”就只是因为那一刻的出手相救吗?明明自己也没有救他出火海,反而令他……
少年依旧笑,指着他的眼:“因为你看见我的时候,这里头没有丑陋,只有怜惜,很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世间诸多肮脏不堪,这少年委实不该命丧红尘,他该活得更好。
赵子宴抓了他的手指,牢牢将五根手指齐握在手里:“我叫赵子宴,海晏河清的宴,你别死,总有一天,我会接你出去这楼里,记住了吗?”
名为重湘的少年本是一心寻死,只待赵子宴留下名姓,算是不枉这一场情分,闻听此言,停了一会儿泪滚滚而下,点了点头。
赵子宴出门便被打了半死,闷声不哼想着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不再受人欺凌,将自己所爱护的一切都牢牢抓在手里,再也不让不相干的人伤害到他们。
也是那一年,丹青回归故里,故居杂草丛生,再也住不得人,更是没有遇见赵子宴,丹青背着包袱,又一路去了燕京。
又两年,赵子宴十八岁,他金榜题名春风得意,为了应景去青楼喝花酒听个曲儿,遇上颜如玉,本带了三分的嫉妒,哪知一见如故,两人满身傲骨不拘幸得互相引以为知己,而后却被百里璟戏言一般,钦点为陪侍太傅,区区三品。
心中恼怒陡升,自然不会去管身后同阶进士是个何等模样,彼时名为丹青的少年恭谨淡然站在角落,低低扫视,场中各色官员并不见陈锦墨,便垂了头去,赵子宴却领圣恩抑郁难平,转身踏出金銮殿去见百里容。
此后丹青赴任镇州府,做了苍兰镇县令,两人再次错过。
赵子宴因着颜如玉,轻轻松松熄了旧恨,要将重湘接出倌儿馆,重湘断然拒绝,赵子宴吃了闭门羹,在馆外站了一夜,心神慌乱,全不知里面少年以泪洗面到天亮。
当初的诺言,赵子宴来兑现了,重湘却不敢跟他走。
不是不想,很想,可是堂堂新科状元郎,从小倌院里赎了个卖腰的小倌回去,且这小倌红得燕京里头好这口的人尽皆知,其中不乏朝中同僚,他若是跟了赵子宴去,以后朝堂之上,赵子宴该如何立足?又如何抬得起头?
赵子宴也找过丹青,丹青是被他压在心里多年的一个结,他不舍得对人讲出口,即使是对着颜如玉,他也不舍得,找了很多地方,当年的人搬家的搬家,生老病死早就找不到了,区区一个丹青,这红尘漫漫,如何找寻?
是巧,也是缘分未到,赵子宴只要稍稍一翻那朝中卷宗,便能找到,可是他没有,他在等,等丹青来,等啊等啊,丹青却总是不来。
每月的俸禄赏赐,赵子宴一半给了倌院,不让重湘接客,一半留了存起来,每到存够数目,就换回一粒珍珠来,放在箱中,一边安慰自己,十斛珍珠还没有存够,丹青你再晚到几时也无妨。
颜如玉每次拉着赵子宴喝酒听曲儿的时候都觉得很奇怪,因为赵子宴从来不会付钱,三品虽然是小官,但大梁俸禄一向丰厚且不会克扣,堂堂的太子太傅,就这么穷?
两人狼狈为奸多日,早就好得像是兄弟两个,当然偶尔的动气不算数。颜如玉逮着个机会问赵子宴,赵子宴但笑不语,恼得颜如玉差点儿将茶盏扔他脸上。
直到后来一回,颜如玉逮着了赵子宴,是在一家珠玉铺子里,彼时颜如玉屈尊去给自个娘亲取珠花,那珠花因着和颜相闹气的时候被摔掉了一颗珠子特意送来镶,颜如玉在内室,赵子宴在外室,是来买珍珠的。
珍珠?颜如玉挑眉,他从前竟然不知道赵子宴还有这么个爱好,故意慢腾腾磨蹭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什么来,于是抬脚出去问个明白。
帘子一挑,里头出现个熟人,还是个熟得不能再熟的人,赵子宴一时惊异非常,难得连笑都忘了扯。
颜如玉功夫好,劈手从赵子宴手里夺过那颗珠子,拿在手里把玩,斜着眼问他:“这是买给谁的?”
赵子宴比颜如玉高了不少,奈何是个不会功夫的,气得牙痒也没能抢过来,闹了一会儿赵子宴无奈,只得老实交代:“这是聘礼。”
聘礼?那肯定不是重湘,颜如玉当下失了风度,一双桃花眼瞪得极大,显然十分震惊:“你看上了谁家姑娘?要多少珍珠做聘礼?”
赵子宴躲过珍珠不咸不淡,企图糊弄过去:“我答应了他,十斛珍珠作聘礼,娶他过门的。”
颜如玉倒吸一口气:“十斛珍珠……”他摇着白玉骨扇围着赵子宴上下打量,“你该不会是给哪家姑娘骗了吧?”
赵子宴气哼哼没有理他,颜如玉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得赵子宴禁不住无端端恼了:“你要是和我说一说你心里那事儿,我就告诉你,你看如何?”
颜如玉蓦地也恼了,冷冷一笑拂袖而去,那时候宋进是颜如玉心底触不得的痛,当下几乎两个月没有理会赵子宴,赵子宴来了也闭门不见,赵子宴才知道这事儿大发了,最后还是找了颜夫人,厚着脸皮跟进了门,略略给颜如玉透了口风。
后来重湘接了倌院,依旧不去跟赵子宴;再后来,百里璟召秦将军回京,一夕之间朝堂人人自危;再再后来,颜如玉以身犯险,治水未回,虚惊一场之后却下了狱,颜相顺水推舟,准备来一场漂亮的反击。
当赵子宴听到陈丹青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觉得,一定不是那个记忆中的陈丹青,何况这名字那么俗,大街小巷的不定谁叫了去。但是心里最深处,却打起了哆嗦,浑身上下难受。
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一身青衣,袖口翩然而动,待再见到那张脸,安然沉静,赵子宴脑中轰然一响,不用再确认了,就是他,不是别人。
霎时间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想抱着他说我等你很久了,想……可是不行,在这个紧要关头,非常时期,若是这样做,说不定会害了他。
绷着脸不去看丹青,但还是忍不住期待看到丹青能认出他,又一想,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丹青他,还记得自己吗?
煎熬着,忍耐着,不去相认,这时候最要紧的,是颜如玉。但是丹青没有认出他,赵子宴还是忍不住十分失望,甚至有点儿伤心,就像很久那次,站在重湘院子外头那一夜。
呆在颜府,忙来忙去,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一晃多年过去,时移世易,多年未见,偶遇朝堂,当年的陈锦墨长大了,看了他一眼之后,却不认他,明明就认出来了的。
改了名姓,换了身份,丹青也知道那是陈锦墨。
丹青十分委屈,陈锦墨从小就喜欢漂亮的,那位颜侍郎生得极其好看,难不成陈锦墨已经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自己这么多年来,算什么呢?
后来丹青发现,他想错了。
又想起小时候陈锦墨就说,他要出人头地,要像前朝闻名天下的丞相一样,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开创盛世。他心气那么高,一心看着上头,如今连名姓都改了,要争取一个无限风光的未来,这个未来里,恐怕无他陈丹青的立锥之地。
陈丹青依旧是小山村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陈锦墨却是拂去尘沙的黄金珠玉,两人站在一起,高下立见。
这遇见,委实不是时候。
赵子宴走了来,来了走,连个招呼都不同他打一个,视而不见,丹青心里十分委屈,故意对着他的背影叫了陈锦墨一声,眼看他慌乱了步伐,丹青不由得开心起来,还是和以前一个样。
那夜月色十分好,月凉如水。丹青跟着赵子宴回太子东宫,赵子宴走在前头,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两人一前一后,丹青的影子被月光扯得长长的,正好搭在他的肩膀上。
像小时候,丹青没了娘亲,趴在他肩膀上哭。
赵子宴停下来,后面的人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子宴眼看着丹青撞在了自己怀里,然后一把抱紧了。肚子里千言万语,当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丹青水润的眼睛看着赵子宴,带着几分委屈,像是指控。
这么多年了,还是比自己矮了一头,还不如颜如玉高,瘦得可怜,腰上尽是骨头,抱着都嫌硌得慌。赵子宴寻着丹青的唇吻过去,对方微微闪躲之后,默许了他这种行为。
极尽缠绵的一个吻,温柔又小心,丹青窝在赵子宴怀里半张着嘴不住喘息,脸烧得能起火。
就像秦书说得那样,赵子宴简直每次开口说话都恨不得让人抽一巴掌。久别重逢之后,赵子宴说了第一句话,十分不正经问丹青:“这么多年了,你难不成还想着要嫁我?”
丹青大脑混乱,有些摸不准赵子宴是个什么意思,微微点头,他一直在找陈锦墨,不,是换了名字之后的,赵子宴。
赵子宴笑一声,拉着丹青的手不再说话,牵着他回太子偏殿,心里一会儿想着秦书与颜如玉,一会儿想着重湘与丹青,要担负的事情太多了,一时之间什么都想不出来,方才那一吻,像是被挖空了脑袋。
丹青见到重湘的时候,赵子宴正旁若无人和重湘亲吻,那个神仙一般的少年,貌美得让庭中纷乱的白梅红梅全都失了颜色,他那么漂亮,漂亮得让丹青自惭形秽。
那么自己算是什么呢?丹青想。在太子偏殿住了半个多月,第一次和赵子宴红了脸,问赵子宴,赵子宴却一言不发,丹青委屈得差点儿哭出声,明明就是陈锦墨先去招惹他,说要娶他的,这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