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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农村的死法-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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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成灰,寄与死人,如此便曰:死人也可以包二奶了。   
  然而,   
  然而写不下去了。   
  3   
  现代的城里的某些人很希望平平安安地死去,所以买大量的安眠药来,一起吞下,睡在床上,等死了。或者还有更为高明的办法,打开煤气,躺在床上,双眼一闭,也就见马克思或者如来佛主去了。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如来赐福,往生极乐。   
  某些人的希望和手段真的够高明么?未必——安眠药吃多了,没有起到安眠的作用,心里难受,结果还得花一大笔钱,住进医院。煤气已经够浓了,可人还没有睡着,还有意识,还有活动能力,结果忍不住,还是活着的。   
  农村的死,我所知道的,在这儿便是一睡不起了的实例了。   
  1990年,4社,也既我家所在的那个院子,我二妈,晚上躺下,第二天便起不来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年且六十有二。   
  1993年,7社,姓李,晚上睡下,半夜还起床小解过,再一躺下,从此就起不来了。年且六十有余。   
  1993年,9社,姓赵,与上一位死的时间仅隔了十余天,早晨起床吃饭,穿好衣服便把头垂了下去,死了。   
  1997年,5社,姓彭,忙了整天的农活,吃了晚饭便休息了,哪知第二天便做不成活儿了。又一天,埋了。年且五十有几。   
  1998年,11社,六七月的天气够滋味,午饭后还到外面转了转,回到家,午休了,结果性命也休息了。年四十有几。   
  2004年13社,死之前可能都还在做梦,因为面带微笑。此,听见过的人说说而已。年五十有六。   
  2004年,3社,在序言中我已经中我已提到过,半夜病发,一不来气,死了,年四十不到五十。   
  以上七例,诚如文字的本身而言,他们的死是微不足道的,不可能有人给他们留下语言文字记载,在人类的历史上也大可忽略他们。   
  一部中国历史,说句实在话,大多是帝王将相的家谱。普通老百姓能够写进自己的家谱便算很不错了。不过到了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了,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比旧时的高,宗族的观念也没有旧时的浓,所以又有什么继修家谱的必要呢?   
  死了就死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悲或可歌可泣的地方,最多在某些理论下劳动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而结果,没有一个劳动的人民成为历史的真正创造者。查一查历史文献,又有几个有“劳动”的人民进驻了历史创造者的行列。村上的人很希望爽快地死去,既或是我,该死的时候也希望不要像某些妄想长命百岁的人苟延残喘。   
  “还是他谢老六有福气,没有活遭罪。”去年,13社的那人死了,村上的人便这样说。还挺向往的。   
  不那么死又怎么死呢?何况那样地死去的确展示了阎王的仁慈。   
  让作恶多端的人慢慢的死去。不过……   
  作恶多端的人的确很难死去。譬如杀猪的,他们就很难咽下最后一口气,为什么呢?怎么办呢?欠的命债多了,总要偿还。盛一盆清水,放在他们眼前,把杀猪刀放在盆里。好了,就如此简单,杀猪的便死了。我们那儿的说法便是这样。不信也是那么回事。然而真如那样的事?我至今也没有见过,听他们——长辈们说来,也还是真的。   
  “睡一夜瞌睡,便死了,多好的想都想不来的福气。”   
  能够把死当作睡觉,这不是谁的发明,谁也不能说是他的发明。因为他一旦死了,便没有了申请专利的资格,此——玩笑而已。   
  还是到此结束了为好,不是么?别睡得太沉了,免得醒不来。2005年,这又是一个……。   
  完了。   
  4   
  白天看了《史记》,现在从卷一百二十九的《货殖列传》中摘出一段文字来,其为:   
  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势益彰,失势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抄完上面的那一段文字,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两千多年来,重农抑商是中国的根深蒂固的观念,但是也还是两千多年来,中国的农业文明所创造的文明却一步一步地使中国在走向高度繁荣时又走向衰落。   
  现在中国仍有几亿农民,他们的生活境况难道我们不该关心吗?“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生活在农村,习惯了农村的山山水水,也见惯了农民的早起晚归,整日操劳。我近时正在查阅与《史记》有关的文献资料,是为将来计,也是为以后离开这个学校计。图书馆的关于《史记》一书的资料很有限,翻来翻去,也终于找到了二十几本与《史记》略有关系及与《史记》有关的书。   
  农村的农民是小人,农民的称呼在历朝历代便不太高,周时曰“黎民”,秦时始皇下令,老百姓作了“黔首”,到了唐朝,为了避唐太宗李世民的忌讳,民风也变作了“人风”,有柳宗元的《捕蛇者说》为证,其在文中,他说:   
  余闻而愈悲。孔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吾尝疑乎是。今以蒋氏观之,犹信,呜呼!孰知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故为之说,以俟乎观人风者得焉。   
  好了,现在应该回到正题上来了。在农村,一个人的死不会由他自己决定。死生有命,富贵无常。在农村生活了十几二十年,我对这一句俗话算是看透了。   
  农村的人不会盘算自己会何时死去,也不会为了富贵而作无谓的牺牲。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即使是去年的某一期《译林》杂志上有英国的某作家的《免费午餐》,也是没有平白无故的馅饼的,农村的人又何必去为富贵计呢?   
  早起晚归,干活,干活,一年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在一年的开始,农村的人就计算好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一天的早晨,一天的活儿,农村的人也早就计算好了。我不知道在中国的农村有好多人是在干活时死去的。但是我知道在我们村上在干活死的人也是不少的。在他们干活正起劲,忽然不来气了;在他们干完活,想休息便真的休息了,反正在我的微薄的记忆里,这样的死去绝不会比吃饭撑死的人少。   
  “小人富,以适其力”,不错,在农村的人应该是小人了,“以适其力”也的确是他们的天分,他们的本职。“小富既安”是中国儒家文化,儒家思想的产物,但是在一个以农业为主的民族国家里,靠刀耕火种、男耕女织的生产方式难道可以产生“小富不安”的思想观念来么?我以为是不太可能的。如此,如此而已。   
  1990年,6社,这是我记忆中最为古老的传说,中午,吃了饭,与往常一样,到棉花地里拣棉花,还没到一半,人便安息了,死了之后双眼都还是睁着的,望着天,直到天黑家里人才发觉,村上的人也才知道。年四十余。   
  如果说上面的一例是我记忆中最为古老的传说,那么这以后的便不仅仅是传说所能表达出来的真实。   
  1991年,1社,死的人与我同姓,那时正值农村栽小秧的时节,午休过后,到田里去,用水车把河里的水灌溉到田里,刚坐上水车一加劲,河里的水还未跑到田里,人便从水车上掉到了河里,几分钟后,人们从河里仅救起了那人的尸体。年不到五十。   
  1992年,5社,姓彭。那时正值农村挖红薯,一大早他就扛上了锄头,担上了箩筐往山上地里去,刚挖满一挑,担回家,倒在红薯窑里,人也死在了红薯窑里。村上的人说,不用劳驾别人挖坑了。年也不到五十。   
  1994年,2社,死的那人已上七十,但在平常她精神好得很,可是没想到,就在这一年的交农业税的那个时候,她把自家的税粮担到村上收税点,回到家便没气了,事后,村支书说还在广播上表扬她说,二社的某某就是积极,一个人在家里,还那么早地把农业税交了,我们村上的人就应该向她学习。村书记是第二天才从别人那儿得知她已经死了的,也不知道村书记那时又作何感想,我不得而知。   
  1996年,10社,姓唐,具体的不祥,但死在干活的时候绝不会错。年五十有余。   
  1997年,13社,死在村上的人上街赶集都要走过的土地里,那时正值玉米收获的季节,天气正热,大概是热死的。年五十有余。   
  1998年9社,姓肖,曾经在很小的时候我去过他家。一个暑假刚完,水稻也差不多该收了,他也在这时死了,大约是吓死的吧,因为这一年的水稻收成很不好。大概也是为家里节约口粮吧,因为多一个人还得多一张嘴。   
  2003年,8社,姓蒋,曾在帮我家修过房子,具体是如何死去的,我不祥,但也是累死的,死在地里便是最好的证明,年近七十。   
  2004年,3社,在序言中,我已提到,除前面的死在晚上的那个人外,便是这儿的死在白天干活的这个人了。听婆说,那人是在十月份死去的,死得很有农民的特色,因为死了都还有干活的模样。年五十有余。   
  好了,已经写到这儿,这一部分也该结束了。我有何感想则不是我现在所能体味得出来的。夜已到了八点半,刚才的铃声便证明了此时的确已过了八点半,停笔了吧,我还有他事要做。      
十一、现代疾病在村上的日益盛行以及村里人对因病死去的人的祝福   
  1   
  我的确拿不出什么好的文字,本来打算着寻来先生的《父亲的病》,可结果上学期放寒假时把《朝花夕拾》带了回家,想去图书馆借,可现在是在晚上,流通部的大门紧闭着,没人进得去。所以找来先生的《且介亭杂文末编》来,翻出《死》来,在里面摘抄两三段文字。如此,我想算是有用的吧。其为:   
  大家所相信的死后的状态,更助成了对于死的随便。谁都知道,我们中国人是相信有鬼(近时或谓之“灵魂”)的,既有鬼,则死掉之后,虽然已不是人,却还不失为鬼,总还不算是一无所有。不过设想中的做鬼的欠暂,却因其人的生前的贫富而不同。穷人们是大抵以为死后就去轮回的,根源出于佛教。佛教所说的轮回,当然手续繁重,幷不这么简单,但穷人往往无学,所以不明白。这就是使死罪犯人绑赴法场时,大叫“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面无惧色的原因。况且相传鬼的衣服,是和临终时一样的,穷人无好衣裳,做了鬼也决不怎么体面,实在远不如立刻投胎,化为赤条条的婴儿的上算。我们曾见谁家生了孩子,胎里就穿著叫化子或是游泳家的衣服的么?从来没有。这就好,从新来过。也许有人要问,既然相信轮回,那就说不定来生会堕入更穷苦的景况,或者简直是畜生道,更加可怕了。但我看他们是幷不这样想的,他们确信自己幷未造出该入畜生道的罪孽,他们从来没有能堕畜生道的地位,权势和金钱。   
  然而有着地位,权势和金钱的人,却又幷不觉得该堕畜生道;他们倒一面化为居士,准备成佛,一面自然也主张读经复古,兼做圣贤。他们像活着时候的超出人理一样,自以为死后也超出了轮回的。至于小有金钱的人,则虽然也不觉得该受轮回,但此外也别无雄才大略,只豫备安心做鬼。所以年纪一到五十上下,就给自己寻葬地,合寿材,又烧纸绽,先在冥中存储,生下子孙,每年可吃羹饭。这实在比做人还享福。假使我现在已经是鬼,在阳间又有好子孙,那么,又何必零星卖稿,或向北新书局去算账呢,只要很闲适的躺在楠木或阴沉木的棺材里,逢年逢节,就自有一桌盛馔和一堆国币摆在眼前了,岂不快哉!   
  就大体而言,除极富贵者和冥律无关外,大抵穷人利于立即投胎,小康者利于长久做鬼。小康者的甘心做鬼,是因为鬼的生活(这两字大有语病,但我想不出适当的名词来),就是他还未过厌的人的生活的连续。阴间当然也有主宰者,而且极其严厉,公平,但对于他独独颇肯通融,也会收点礼物,恰人间的好官一样。   
  先生是在死前的一个多月写的《死》的这篇文章的,诚如他在文中所说的一样,“我今年的这‘想了一想’,当然和年纪有关,但回忆十余年前,对于死却还没有感到这么深切。大约我们的生死久已被人们随意处置,认为无足轻重,所以自己也看得随随便便,不像欧洲人那样的认真了。”我无法理解当时先生的想法,但是回到正题上来我却知道穷人的死也正如先生所说的一样。   
  因病死去的实例我至今也没有去统计过,但是生活在现代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下,又有谁能够安享晚年呢?   
  村里的事情是我能够耳闻目见的,记忆里的十余年时间,也正如一日般的过去了,现在回过头去想一想,村上死的人便又好像都是在昨天死去的一般。   
  农村的人大多不知道自己有病,若是哪一天知道了,那么,那一天便是他们的死亡之日了。这样的实例我不知道在过去的农村有几许比例,也不可能预测在将来多少年后这样的事情可以消除。二十年,三十年,一百年。我又一次陷入这病的折磨之中。   
  2   
  今天是4月12日,我饭卡上的生活费仅余2。8元,我身上口袋里的零花钱仅有1。7元,总计;4。5元。   
  也还是今天,4月12日的天气幷不见好,中午吃过饭在二食堂的张贴栏处张贴着两张红纸白字的“倡仪”,而且还很吸引了一大群学生,而我也在他们之中。原来,我院体育与健康教育学院的02级二班的某同学患上癌症,急需大笔的医药费,家里不够只得向全院师生求助了。   
  癌症可不可怕?我未亲身体验过,但是如果去体验了,虽为医学做出了贡献,但小命也就完了。那人是农村的,我应该捐助我的力量,但是我又拿什么去捐助呢?一句话,师兄,你撑着,病是会好的么?现在不是精神上的力量所能解决得了的。先是鼻癌,后又查出骨癌,肺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厄运会降落在一个从农村来的学生身上。他——那人上辈子造了孽么?因果报应可不是真的有过的。   
  今天的日子是我应该记住的,不仅仅是因为过了明天我便会空着肚子去喝西北风,而且还是因为我今天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人会代我贡献力量,献出爱心,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想,还是让自己在内心深处责备自己,免得别人总以为我吝惜。   
  一个月过去了,又一个月过去了。一个月的生活开销,我记不住用了多少,一百六,好像还得除去十几元,还得加上十几元。人不是铁打的,三月不知肉味也只有孔子才做得到,我是凡夫俗子,我可没有必要三月不知肉味。长久的荤戒也不是节省钱好办法,虽然一个月下来床上又增添了好几本好看的书,但结果书店的老板都觉得我卖书的本事太低,叫做“狗眼看人低”。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的”。我大概从此而后将不会在那书店买书了,最多去领一本预订好了的杂志。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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