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沉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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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十点，林彦照例打来电话，语气欢喜。
　　“羽清羽清，我后天过来！”
　　“嗯，”羽清随手翻了翻手上的书页，“到了记得打电话。”
　　“那是绝对的！”林彦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道：“我很想你啊……”
　　羽清沉默片刻，而后他回答说：“嗯，我也是。”
　　林彦的笑声传过来，然后又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话，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事说了半天，羽清听着，偶尔应一两声表示他没睡着。林彦在电话那头说了有半个小时，直到羽清听见林阿姨叫他才恋恋不舍的告别，把电话挂断。
　　羽清躺在床上，伸手关掉台灯。微弱的光线透过窗帘投射到墙壁上，羽清翻身，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真实得不像话的梦境。
　　羽清不爱萧简华，即便他出现在这场梦里。实际上，很多人的梦里出现的恋爱的对象、亲吻的对象、□的对象都不一定是自己的爱人，而很可能是亲密的朋友、同事一类。
　　在模糊的黑暗中，羽清思考了一下，结论
　　是，他认为自己潜意识里应该更倾向于成熟强健的恋人，这样的情感也许是来自于童年时父爱的缺失，直白一些就是许多人与生俱来的“恋父情结”。然而，又因为家庭关系的疏离，导致了后来梦境里那个男人的出现：这代表着羽清所认定的父亲又或是整个家庭对于自己性向的不赞同和反对，这反对的力量粗暴又直接，是羽清不愿面对的压力。
　　接着他想起林彦，想起林彦和他缠绵时似乎燃着一团火的漆黑的瞳孔。
　　他不知道他们会走多远，他不愿主动，这很坏，而且他们的关系在将来也一定会如萧简华说的“变得十分脆弱”。但是他没办法，很多他愿意努力奋斗投入注意力的事物都是因为它们本身就具备让他为之倾心的吸引力，比如法学，比如文物。
　　很多东西要想得到他的注目，必然需要一个美妙的开头或者独特的闪光点。他需要被诱惑。这点他自身就很清楚。
　　而林彦个性上的不稳重，同萧简华这类成熟的男人比起来，其优劣已是一目了然。但羽清之所以还会选择和林彦在一起，原因简单自私：
　　他需要被爱。
　　——这就是羽清，清楚自己的缺陷，看待自己有时犹如局外人，把许许多多和自身有关的事情剖析开来一条条思考，却明知其理而不愿意主动改正。
　　这是相当糟糕的环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修bug=…=


　　　　☆、Part　5

　　林彦到了之后首先从行李箱里拿了两大乐扣盒的卤味。
　　“她硬塞，我也没办法啊！”林彦无可奈何，“就因为你一句话！”
　　开学的那段时间总是会比较忙，比方说，忙着失恋和分手。
　　隔了一两个月的假期之后，总是会有那么几对情侣告吹。
　　“这年头啊，各种不靠谱啊……”
　　学校外的小餐馆里，东子长吁短叹，面上的神色很悲伤：
　　“我打dota怎么了？打dota有罪吗？我发展一业余爱好也不容易啊，她不能连我这点兴趣爱好也抹杀了吧？”
　　“女人是挺麻烦的，”林彦表示赞同，“你打游戏的时候让你陪出门逛街，你通宵了睡觉的时候让你陪出门逛街，你一天没有短信电话就怀疑你是不是不爱她，你和别的女生多讲两句话就吃醋，你闲着没事干走路上偷偷看长得漂亮的两眼就生气……这就是女人啊！”
　　“我不过就是打游戏而已，至于么？”东子心里实在憋屈，“一个也就算了，不能一个两个都这样啊！”
　　羽清看他一眼，说：“你要是多关心一下别人，事情也就不会这样了。”
　　“你别听羽清瞎说，”林彦举起酒杯和东子碰了一下，“你现在，就应该找一个也打dota的，大老爷们儿，组队都不愁没人！没事干还能天天抱怀里睡觉什么的……”
　　“别开我玩笑了……你怎么了？”东子看林彦面部扭曲了一下，问他。
　　“没事没事，”林彦呵呵一笑，“腰，腰刚抽筋了。”
　　晚上陪东子喝完失恋酒，林彦在回去的路上跟羽清投诉：“你手劲别使那么大呀，肯定都青了！”
　　羽清白他一眼，冷冷的说：“谁让你跟东子那么说话的？”
　　林彦“嘿嘿”笑，说：“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再说咱不就是抱一块儿睡觉来着嘛！”
　　羽清眉头一皱，大步往前走。
　　“诶，羽清，”林彦讨好似的追过去，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你说，咱俩不会这样吧？”
　　“哪样？”
　　“就，很快就分手什么的。你看东子才和那女生谈了几个月啊……”
　　林彦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小，羽清心里一动，朝他看过去。林彦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偏过头，但尴尬和疑虑的神情还是被羽清捕捉到，
　　“林彦，”他叹口气，说话的口吻认真而谨慎，“我不能保证以后，但是我可以保证现在。当然，如果你想要终止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彦急忙辩解：“我就是想，咱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到老了都一起！”
　　——林彦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很是真诚。羽清在惊讶之余很明显的感觉到心里有东西翻涌上来。
　　甜腻腻的情话，从林彦嘴里出来无数，羽清
　　自然就听过无数，那些话说给别人，说给自己，但是一起到老这种话，羽清却从未听他说过。
　　可最后羽清只是很淡的笑了笑。他说：“以后的事谁也管不着，咱俩，就好好过现在吧。”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林彦有些许失望，虽然他也明白这是羽清现在能给出的最大限度的承诺。林彦点点头，认真说：“嗯，咱们好好过。”
　　好好过的意思体现在生活中很是简单。
　　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睡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出门一起买东西。
　　平淡又缓慢。林彦对这样的生活节奏有些迟疑，但是想想，还是觉得和羽清同步比较好。至少羽清觉得这样很惬意。
　　五一过后，林彦从家里带了只小狗，货真价实哈士奇，歪头思索的时候眼神总是天然呆，性子很活泼，粘人，老是蹭着人腿让抱，不抱不摸就嘤嘤嘤的撒娇。
　　“啊，我家苏格兰下崽了，”羽清问起林彦的时候他如是回答，“三只，这是老小，我第一眼见着就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羽清沉默着对上小哈讨好求抱抱的表情，良久问了一句：“吃的不多吧？”
　　“不多吧？”林彦弯腰把狗两手举起来，搁在怀里，语气也不怎么肯定。
　　羽清叹了口气，只暗自祈祷千万不要害了一条命。
　　有了哈士奇之后，两个人的生活又多出了一项活动——遛狗。
　　每天傍晚，羽清和林彦都会带着哈士奇出门。林彦给哈士奇取了个名字，叫欢乐多。
　　“二逼青年欢乐多呗~”林彦笑嘻嘻的冲路过的同窗解释，留边上一只无辜小狗张着圆溜溜的眼睛歪头看他，听见自己名字时还很高兴的的叫了一声。
　　羽清无奈，揉揉欢乐多的脑袋，决心回家之后用食物抚慰它在无形中被伤害的“狗格”。
　　有了欢乐多之后生活变得滋润了很多，林彦很开心的发现羽清有了变化，不大，但却很让他欣慰：羽清会主动关心人了，会主动把遇到的一些问题和自己商量了，而且在某些时候还会主动亲自己了。
　　这样的变化让林彦有小小的得意，他在内心感叹：羽清现在这样都是因为有个我在旁边影响啊！
　　但凡事有得就必然有失，林彦的小幸福在遇上羽清面对萧简华的态度时，缓慢沉底。
　　某天下午，林彦参加完一场由兄弟学校举办的法学友谊联合会后回家，却惊讶的发现楼下停了辆很漂亮的白色雪佛兰，等回家一看，发现屋外的露台上有个穿着棕色皮夹克的男人和羽清站在一块，有说有笑。
　　欢乐多一看见林彦就叫着冲了过去，羽清和那人聊得很开心，转过头看向自己时脸上还带着很灿烂的笑容。
　　林彦弯腰摸了两下欢乐多，而后重新打量起那个男人，心里很困惑，同时又觉
　　得有那么点不对头。
　　正想着，羽清和那男人就走了过来。羽清开口：“简华，这是林彦。”
　　声音里还带着笑意，林彦忍不住极细微的皱了眉。
　　“你好。”陌生的高大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林彦礼节性的和他握手，他注意到羽清手上戴着一副他没见过的黑色皮手套。
　　“请问你是……？”林彦谨慎的问向男人，有种很坏的感觉在慢慢缠上来。
　　“我是羽清的朋友，萧简华。”萧简华脸上有亲近的微笑，然而林彦听见他的话心里却貌似变沉了。
　　简华。萧简华。
　　能让羽清用这种口吻这么叫的人，他好像还真不认识几个。
　　可是，应该也不会特殊到哪里去。林彦自我安慰的想着，接着他轻轻笑起来，看向羽清：“你怎么没告诉我啊，搞得我也没个准备，太不厚道了！”
　　“我也就是顺便到这来看看，”萧简华解释道，“想起来羽清应该在这边上学，临时过来没打招呼，他事先也不知道。”
　　“还说呢，”羽清的语气有些责怪，但听上去亲昵的成分似乎占了更多，“我在图书馆借书你一通电话打进来说你来了简直是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开玩笑呢！”
　　萧简华笑了两声，林彦也笑着看他们俩。紧接着萧简华一句话彻底把林彦打击到——原来这个人在羽清心里的分量还真是很重的啊。
　　他说，羽清，你男朋友还不错。
　　林彦知道羽清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林彦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这种事在这个社会不是能被大部分人接受的。
　　可是林彦没想到，原来羽清也会主动把他们的关系告诉对他而言的一个外人、一个陌生人。如果羽清说了，那就没有别的可能，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个人对羽清而言，非常特殊。
　　——想到这里林彦的表情难免变得有些僵硬，他眼神复杂的注视着对萧简华说“什么啊，跟你比不晓得差了多远”的羽清，忍不住暗暗揣摩起他们俩过去的关系。
　　欢乐多在羽清身边跑来跑去，扒在羽清腿上叫唤，羽清有点头疼，抱歉地看向萧简华，说：“它到饭点了，我跟它弄点吃的，你们聊。”
　　随后羽清带着欢乐多进了屋，露台上剩下林彦和萧简华，也不知道能聊什么，林彦敷衍着和他搭话。想了想，林彦决定还是要自己搞个明白，鼓着很大的勇气，林彦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显得镇定。他说：“萧……先生？你和羽清以前是不是……”
　　萧简华看上去并不诧异。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他回答时候看向林彦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对，我以前是和羽清在一起过，不过我们现在只是朋友。而且他现在是和你在一起的，不是吗？”
　　接着他又说道：“说是朋友，其实我觉得我和他
　　的关系说是类似于亲人应该更加合适。羽清告诉我，说他交了男朋友，人不错。正好这次顺道来这儿办事，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错。”
　　“结果呢？”林彦看着他，问。
　　“结果我发现，羽清着实运气不错。”
　　“什么意思？”
　　“羽清不太容易相信人，又有点自私，能有你照顾他是他的福气，”萧简华叹了一口气，“只看他什么时候能悟过来这点。你记得，你不可能期待短期内就让他完全对你放心。你只能等。”
　　林彦被他戳中心事，一时竟然说不出话；但萧简华对羽清知根知底的态度又让他有点吃味，心里微微发堵。
　　他抿了抿嘴，很直接地说：“咱还是别谈这个了吧。”
　　“也行，”萧简华点点头，“今天看到你这个人了，我也就放心了。”
　　林彦没说话，靠在栏杆上看灰蒙蒙的天，心头跟空了一块儿似的，却又好像有东西多了出来。
　　那种滋味，没办法说。
　　萧简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羽清想留他吃饭却被拒绝。
　　“晚上我还有会，”他看了一眼神色些微紧张的林彦，笑着说，“以后再说吧。”
　　羽清很可惜的叹了口气，和林彦一起送他下楼，然后目送萧简华驱车离去。
　　羽清转身上楼，林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之后羽清到房间看书，心情不错的样子，甚至哼起歌；林彦心里不舒服，搬了笔记本到客厅打魔兽，耳机戴上，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两个多小时，林彦被人推了推肩膀。他回头看见羽清对着他笑，嘴巴动了动，看口型应该说的是“吃饭”。
　　林彦摘下耳机，跟过去。羽清烧了很多菜，好些都是他平时爱吃的。羽清给他盛饭，林彦接过，闷不作声开始动筷子。
　　羽清看着他，眉心微微皱起，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一顿饭，吃得人压抑。
　　两三口扒完饭，林彦起身去洗碗。水龙头“哗啦啦”的响，羽清夹了一筷子青菜，吃得很慢。
　　林彦从厨房出来，走过羽清身边，冷不丁被叫住：
　　“林彦。”
　　林彦顿住脚，深呼吸，口气正常得很：“怎么了？”
　　“你怎么了？”羽清慢条斯理舀一碗紫菜汤，捧在手里，看上头漂浮的碧青小葱。
　　“没怎么啊，”林彦有点烦，“没事我玩游戏去了。”
　　“你为什么生气？”羽清轻轻把碗搁在桌上，问得直截了当。
　　林彦转过身，脸色难看：“今天来的那个萧简华，你过年是不是去他那儿了？”
　　羽清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但还是很诚实地点头：“是。”
　　“他告诉我说他是你前男友，”林彦越想越难受，“你没跟我说过！”
　　“你也没问过，”羽清眼神清亮，“如果你觉得这很
　　重要，那我现在可以把我和他之间事情从头到尾说给你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说什么？”羽清的口气也冷起来。
　　“羽清，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你从头到尾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你男朋友？你要是对我不放心那就干脆再和那个什么萧简华在一起啊，反正我看他对你的了解比我要多得多！”林彦生气的吼完之后到客厅一把捞起笔记本，几步跑到房里，“砰”一声关上门。
　　羽清冷冷的盯着门板好几秒，重新端起碗，一口一口把汤喝下去。然后他放下空碗，到厨房拿出垃圾袋，把所有没吃完的菜都倒了进去。
　　二月初的夜里还是有点冷的。林彦郁闷的在房里呆了一会儿以后发现自己手都僵了，他现在在原先自己睡的那张床上盘腿坐着，房间里的暖气一直没有修，床上也就一床薄线毯——自从和羽清睡在一起之后，他就把自己房里的东西都搬过去了。
　　林彦想，实在不行就去东子他们宿舍凑合一夜得了，反正不能就让自己这么被冻死。
　　搓了下手，林彦收拾一下，口袋里揣上手机和钥匙，出门时候看都没往羽清房间看。
　　刚出楼梯口，手机就响了。
　　“喂，妈。”
　　“彦彦呀，”林彦他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高兴，“今天你生日，爸爸妈妈祝你生日快乐！”
　　林彦愣住，困惑的反问：“……今天我生日？”
　　“啊哟，你说你是有多忙啊？”　林彦他妈妈“呵呵”笑起来，“今天几号啊？你自己想想。”
　　心里有什么忽然飞快闪了一下。林彦怔怔的抬起头看向二楼羽清的房间，忽然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傻逼。
　　心不在焉的和妈妈聊了两句，挂断电话，他看一眼身前被路灯拉长的影子，迈步走向学校的方向。
　　在东子宿舍呆了大半天，林彦实在是无聊。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