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你-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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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公跟尹小穗吹了,她会不会自暴自弃跑去当三陪呢?虽然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没有资格管人家的,可是对待尹小穗,他就做不到。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在下班之后悄悄地跟着尹小穗,跟了几道街,拐了几个弯,果然看见尹小穗直奔朝歌夜总会而去。当时他的脑袋都木了,他觉得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也不想那么重视尹小穗,但是提醒自己的同时还是那么重视她。
而且他在心痛之余又有一点点的快慰,他终于可以与她正常交往了,原来他过去的烦恼皆因她是一个好人家的好女孩。现在她堕落了,也许是冷公玩弄她之后把她抛弃,这种把戏虽说毫无新意但也是时常发生的。
第二天下班以后,焦阳对尹小穗说,我今天请了假,不去大排档打工了,我想跟你谈一谈。说这话的时候他脸都红了,他想他怎么变成一个正经人了呢?这真让他有点羞愧难当。然而尹小穗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尹小穗说,那太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早就想请你吃一个芒果西米露。
焦阳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芒果西米露,尹小穗说你当然不知道,你跟着我走就行了。
尹小穗不由分说地把焦阳带到朝歌夜总会旁边的一个叫“水果捞”的甜品店,她自己换上了工作服,工作服是黑色的T 恤衫,背上写着“咬我”两个字。她给焦阳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端给他一份看上去味道不错的芒果西米露。小声对他说道,乖乖地在这儿等我。说完她就跑去上班了,一会儿开票,一会儿收钱,一会儿端盘子,就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到处乱飞,而焦阳的心也上上下下的没有着落。
一直等到尹小穗下班,两个人才开始轧马路。尹小穗问:“你要跟我谈什么?谈吧。”焦阳一时无话,含糊其辞道:“没什么……”尹小穗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为什么?”“你喜欢我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反正我能感觉出来。”“那你跟冷公是怎么回事?”尹小穗笑起来:“还说不喜欢我,这么关心我跟冷公的事。”“其实你跟他一起也挺合适的。”
尹小穗板下脸来:“你气我是不是?既然你觉得我跟他合适,还来找我干什么?”
“那你们究竟哪点儿不合适?”
“他这个人其实也不坏,就是老喜欢说我的不是,一会儿文凭不硬,一会儿工作不好,一会儿又说我没心没肺没脑子,反正在他眼里我是一无是处。开始我还忍着,心想谁让人家条件好呢?后来他总这样我就没法忍了,等我一提分手,他又觉得面子上下不来。那次我们吵起来了,他说尹小穗你给我记着,是我不要你的,我早想跟你说我们不合适,我怕刺激你。我说行,就算是你不要我的,反正是我先提出来的……吵完那一架以后,他就再也不来找我了。”
“你哭了吧?”“我才没哭呢,不骗你,还有点高兴,因为……”尹小穗突然就不说话了,焦阳问道:“因为什么?”“我不想说了。”“那就别说了吧。”
尹小穗拍了焦阳一下,鼓足勇气说道:“因为我一直觉得他的脸上太光滑了,都不像个男的。”
焦阳下意识地摸了摸眉梢的伤疤,心乱如麻不知说什么才好。
尹小穗又道:“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喜欢你的,我想我的偶像其实是焦阳啊,我要像他那样多打一份工,多挣一份钱,虽然辛苦但可以活得有点尊严,省得像打折商品似的让人拣来拣去。”
这是尹小穗的真心话,但是对焦阳所起的作用根本是她始料不及的。
其实男人的天性都是爱听赞美的话,如果你要真正赢得他们的心,真心地爱他和违心地崇拜他,选择后者会更可靠一些。何况是对焦阳这样的人,尹小穗的话就像十全大补汤,令他冲动地突然一把抱住尹小穗,抱得紧紧地又说不出话来。他的这一举动尹小穗吓了一跳,在她瞪大双眼的时候,焦阳又深深地吻了她。
这一个夜晚对于焦阳和尹小穗来说,是一连串的偶然性组成的,他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一切都发生了。即便是曾经沧海的焦阳,初恋也依然是奇妙和美丽的。
他也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喜欢尹小穗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也许爱情就是化学反应,要解释就有成千上万的理由,不解释也就没有理由。总之尹小穗在冷公眼里的那些缺点在焦阳看来都可爱无比,特别是她的单纯,糊里糊涂,一点也不精明等等。
不过很快,巨大的精神负担开始笼罩在焦阳的头顶,它们像乌云一样令他郁闷,那就是他要不要告诉尹小穗他的身世,至少他要告诉她自己坐过牢吧。
尹小穗越是相信他,依赖他,他就越是没有办法面对过去。他当然明白最正确的做法是向尹小穗和盘托出自己的一切,可是他真没有这个勇气,不仅是害怕失去尹小穗,更害怕失去她的情感和崇拜。这一切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他一路挣扎到今天,本以为他的一生永远是在黑夜里,但是管静竹和尹小穗是他生命中的两个太阳,她们正引领着他慢慢摆脱黑暗,而心灵上的一线曙光又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有好几次,在不眠之夜痛下决心的焦阳,走在上班的路上还是意志坚定的,他想他什么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多么丑恶和无情的东西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都不能触动他。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尹小穗说实话?难道实话还不如假象能感动人吗?可是当他见到尹小穗时,还是没有办法开口。
他终于明白了美好的东西也是有力量的,也是难以撼动和摧毁的。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了。
星期天的上午,焦阳起床之后看见管静竹在厨房里忙碌,她看上去心情不错,也许是儿子一夜成为天才画家的缘故。焦阳把一个信封递给管静竹,他说这是我前段时间的房租,以后我也会按时交房租的,直到我租得起房子搬出去。
管静竹先是愣了一下,当她明白怎么回事以后便说道,焦阳你做得对,不过我还是谢谢你。她接过信封,很郑重其事地放进口袋里。又说,如果你没事的话,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我煲了汤,还买了鱼。焦阳说好,他现在跟管静竹就像一家人一样,不见得常见面,不见得有多少交流却也不讲客套。
这时歪歪醒了,焦阳便到歪歪的房间给他穿衣服,又跟他玩了一会儿遥控汽车。汽车模型跑起来之后,歪歪就会跟着车模不知疲倦地奔跑。
中午的家常菜还是很丰盛的,管静竹倒了两杯葡萄酒,她说:焦阳,为了我们的新生活干杯。
就在这个时候,焦阳的小灵通响了,是尹小穗打给他的,尹小穗说,我就在你家的楼下,我突然特别想见到你,就跑来了。
焦阳吓了一跳,说你没事吧?尹小穗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难道有事的时候才能想你吗?
焦阳还是不相信,是有一次尹小穗问他住在哪儿,他就随便那么一说,没想到她就记住了,更没想到她还突然跑来了。焦阳起身来到窗前,刚一露头,果然看见尹小穗一只手打着小灵通,一只手冲着他使劲挥。焦阳脑袋嗡的一声,大了三圈。这时管静竹走了过来,她也看见了尹小穗,说道,这女孩挺漂亮的嘛。焦阳忙说这是我的同事。管静竹说那就叫她上来吧。焦阳说可我什么都没跟她提过。管静竹眼睛望着尹小穗镇定自若地说道,当然不要跟她提,如果你不想失去她的话。焦阳当时鼻子一酸,道,你真这么想?管静竹说不这么想还能怎么想?难道你要吓死她吗?焦阳愣在窗前不知说什么好。管静竹一脸假笑地冲楼下挥挥手,转身推了焦阳一把,叫他赶紧下楼接人。
就这样,焦阳在大脑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下,把尹小穗带进了管静竹的家。
尹小穗进了门就叫姐,管静竹自然是热情周到地接待了她,在整个吃饭过程中也都是管静竹陪她说话。不过,尹小穗并没有发现焦阳有什么异常或不自然,因为她认出了天才大师端木歪歪,这让她十分惊喜。而端木歪歪也表现出所有大师都具备的那种对待美女所应有的风度,他总是微笑地注视着尹小穗,举止也没有流露出他一贯的狂野和不协调。他还即兴作画,送给了尹小穗一张《无题》。尹小穗如获至宝,反复说她回家后就会裱好挂起来。
总而言之,尹小穗的这个星期天可以说过得相当圆满。
尹小穗走了以后,端木歪歪也有点儿累了,天才大师也是人嘛,也不能太劳累,接待了美女之后也会眼晕体乏,便比平时早一个小时睡下了。
客厅里只剩下焦阳和管静竹两个人,这时候的客厅就像散场之后的戏台,让人松了口气,又让人感到了无边的寂寥。再热闹的东西是假的,是总有一天要被揭穿的,想起来也唯有寂寥了。
焦阳说道:“我不是不想告诉她,可是……”
管静竹想了想:“还是等有机会再告诉她吧……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忘记过去。”说完,她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焦阳一个人在客厅里站了好一会儿。
在黑暗中,无论有多少无奈,他都得承认他有点嫌弃自己了。
十三
画展《8 》在希陶画廊如期举行。
应该说顾希陶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不仅能玩转媒体,还请了各路的艺术名流前来观看画展,其中有收藏家、音乐家、儒商、服装设计师、电影导演什么的,他们看完画展以后,很自然地聚在一起恳谈,反正顾希陶备有美酒和咖啡,还有相当丰盛的点心和水果。
谁都知道搞艺术的人是很感性的,他们又怎么会对一个弱智的孩子吝啬溢美之词呢?
这一次的动静真有点儿闹大了,惊动了北京。中国残联正式发来信函,邀请歪歪到北京去参加一系列的活动,还要让他和残联的艺术团一起出国巡回表演。
管静竹在兴奋之余,也在考虑是否需要辞去工作,陪伴儿子继续攀登艺术的高峰,而她此生梦寐以求的不就是眼前的这一切吗?现在这一切已经梦幻般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遇啊!四肢健全头脑清醒的人多得是,可他们有这样的机遇吗?没有。美术学院多了,美术学院的学子就更多了,他们同样也没有这种机遇。现在是她帮助儿子抓住机遇的时候了。
这一天的晚上,管静竹正在家里写辞职报告,天地良心,她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考虑经济方面的问题,因为经济问题还用考虑吗?画展《8 》办得相当成功,不仅没有按时落幕,还加展了三天,说门庭若市就太俗气了,真可谓盛况空前,按照管静竹的想法,歪歪卖画的钱就足够他们娘儿俩生存的了。
所以人到了任何时候都不要算经济账,要目光远大,志向高远,才对得起儿子旷世的才华啊。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晚上,她意外地接到了曹虹的电话。自从上次发生冲突以后,她们都刻意回避了对方再也没有联络。当听到曹虹第一声喂时,管静竹就冒出了一个她从来都不会冒出的念头,她想,就连曹虹都未能免俗,她也终于在这种时刻来跟她握手言和了。
但是,曹虹的第一句话却是:“管静竹,你玩够了没有?这场天才大师的游戏该结束了吧?!”她的声音冷若刀锋。
管静竹心里顿时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压住火气回道:“拜托曹虹,歪歪有才华并不是我玩出来的,他现在火了,也不是我能操纵的。”
曹虹爆发道:“他有个屁才华呀,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残障孩子,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管静竹也一下子火了:“我知道我有一个残障的孩子,用不着你随时随地提醒我!曹虹,我就不明白,你是我那么好的朋友,应该替我高兴才对啊,难道我当初听你的话他把丢在四塘,才是你最愿意看到的吗?”
“正因为我是你的好朋友,我才会提醒你,这是一场游戏!每个不相干的人都想在这里面扮演一个角色,都想借题发挥,他们在利用歪歪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表现自己!这是典型的‘皇帝的新衣’,你难道也昏了头?岂不是太可怕了吗?!”
“有那么可怕吗?你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
“这不是谁好谁坏的问题,而是在现实面前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我再说一遍,这件事也许初衷是好的,但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相当危险。也许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歪歪就是个普通的残障孩子,他的画也不是什么上帝握着他的手画的……媒体和商人无非是为了他们的利益在炒作,能兴风作浪大捞一把当然最好,万一有什么闪失,他们马上就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不需要负任何责任!歪歪反正什么都不知道,歪歪永远是歪歪,可是你怎么办?到时候从半空中摔在地上的人是你啊。”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保持清醒、冷静,当然这很不容易做到,但你必须这么做。要拒绝所有毫无意义的采访,还要公然制止这种脱离现实的疯狂。你要好好上班好好挣钱,你要给歪歪留下一大笔钱。”
“歪歪的《无题77》,认购价已经炒到了12万,其他的画均价也在3 万左右,所以希陶画廊对行情的估计很乐观。”
“你拿到钱了吗?”“还没有。”“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正准备辞职。歪歪要出国访问,这一次是帮助残联宣传残奥会。他身边不能没人照顾。”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接下来曹虹都快哭出来了:“静竹,你千万不能辞职,辞了职你们俩吃什么?画出来的大饼能顶饿吗?没拿到手的钱你敢信吗?……我的天啊,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歪歪不是大师,你这样的精算师才是真正的大师,你在财务方面的才华才是许多同行不能也不敢比的……你辞职,让歪歪画大饼,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拜托你醒一醒,我现在真的怀疑到底是谁的智商出了问题?”……
总之,她们的电话足足打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尽管都是泣血心声,但是谁也说服不了谁,曹虹的丈夫早就提醒过她,当一个人坐上疯狂过山车的时候是不可能中途下来的,而女人总以为自己能改变哩。这一头的管静竹,由于处于极度的亢奋之中,也的确不可能把曹虹的警世通言当回事。
第二天,管静竹就交了辞职报告。公司高层执意挽留,但她去意已定。
管静竹离开公司的那一天,天气晴好。她在公司大楼前面逗留了片刻,内心还是有许多留恋和不舍。但是形势比人强啊,一个人有了运气那是任什么都挡不住的。
因为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她坐上了一辆出租汽车。在车上管静竹不禁想到:我怎么是大师呢?我那么俗气,离开一个长时间工作过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的伤感,怎么可能是大师呢?歪歪才是大师,只有像他那样对外部世界浑然不觉的人才可能独上高楼,成为大师。曹虹当然就更不是大师了,如果她不是对别人成功嫉妒,那就是她已经平庸得太久,缺乏想像力,更跟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完全脱节了。
然而,谁又能想到,此时的一声叹息后来变成了管静竹内心深处的伤痕,时时隐痛。她不止跟一个人说过,当你在生活中彻底迷失了方向,请记住,通常最难听的那句话才是你最真实的处境。
多少年来,管静竹都是很相信“眼见为实”这句话的。这一次也一样,歪歪的作品得奖,顾希陶的来访,画廊画展,报纸上登出的歪歪的画作和评论,美院附小、企业家、民政局、残联等单位,每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