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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旃罗含-第21章

小说: 旃罗含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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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晓君听了这话心头一酸,问道:“那她爸爸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边端茶送饭伺候她,一边戳娘道皮地骂三门呗。”
    宋晓君轻叹一声,还能怎么说呢。
第三部分
第十四章
    (十四)
    二零零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时钟蓄存了整整一年的激情等待一瞬间的爆发。时针指在夜晚九点半。所有的庆典直到这时才刚刚拉开序幕。
    整座城市的人群若是在同一个时刻聚在一起喧闹狂欢,不晓得从空中俯瞰会是怎样的景象。
    宋晓君和白门肩并肩缓慢踱步在五光十色的街道上。这一晚上海几乎所有的大马路都贴出了车辆禁行的标志,机动车一律从小道行驶。踮起脚尖登高远眺,满眼望去,人山人海的场景好不热闹壮观。
    白门开口问:“和我在一起觉得开心吗?”
    宋晓君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便反问道:“是说现在吗?”
    “不只现在,无论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宋晓君嘴角挂起一个回味再三的微笑,说道:“还真没想过这问题,你让我考虑考虑。”边说边观察白门的神情。
    满大街有许多卖汽球和荧光饰品的小贩。白门点头一笑,道:“那你慢慢考虑吧。我去帮你买一只汽球来。也不是多难的问题,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再问你。”
    宋晓君思忖了一下,说:“那好。不过我只要桔红色的汽球。其他颜色的我不喜欢。”
    白门匆匆转身,只见着小半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便已经一头扎进了人堆。宋晓君站在原地注视,白门从一个小贩面前走到另一个小贩身边。远远地看着,小贩仰首梳理自己的商品,然后摆手摇头,似乎没有橙色的汽球。宋晓君看到白门失望地回头冲他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心里暗自莞尔。“和他在一起开心吗?”宋晓君不知道为什么白门忽然问出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说不清。
    白门继续向下一个学生模样的小贩走近。宋晓君目光不离他左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忽然一群孩子手持着充气的玩具榔头互相玩闹捶打,由远而近快速奔来。大约五六个男男女女各个手里都举着硕大无朋的塑料“凶器”彼此“追杀”。一路上人群看到他们都纷纷避让,自然而然地分出一条空道由他们通行。他们嬉笑不羁,目无旁人地跑着。互相推搡之中,一个男孩的胳膊用力撞在了正专心致志看着远处的宋晓君身上。
    宋晓君踉跄了半步没有站稳便往前冲倒。那群人并没意识到,继续朝前奔跑,嘴里飘着散漫无际的笑骂。幸好宋晓君脚步稳扎,稍一平衡没有完全跌下去。
    可是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发觉白门从视野中消失了。目力所到之处,只有一团一团如花簇般欣欣向荣的汽球,小贩们正漫不经心地吆喝兜售着节日的欢乐。望向左,再望向右,前后瞻顾,完全不见白门的身影。
    宋晓君顿时后背上冷汗直冒。心里头像是一瞬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杂草。
    去了哪里?在这么喧闹的夜晚,即使想要叫喊他的名字也无济于事。
    所有的声响仿佛交织成一个巨大的黑洞,把一切呐喊化解在无形之中。
    就在这时一只橙色的汽球慢慢悠悠晃到眼前。宋晓君惊喜得说不出话来,白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面前,眼睛里映着笑意,说道:“现在告诉我吧,开心吗?”
    宋晓君脸上错愕的表情来不及刹车,又急,又喜,又怨,又爱。
    一时涌来一股冲动,也不管身边人多人少便走上前搂住白门的脖子,轻轻地吻住他。
    于无声处,听得“咣铛”一声响,不知哪里的玻璃被人敲碎了。沈赫如梦初醒,抬眼凝视,已经是晚上十点。隔着窗户依稀可以感受到欢快的人潮在翻天覆地地闹腾着。
    这个夜晚没有人入睡。
    沈赫落寞的身影在窗玻璃漆暗的底色上,与欢庆的人群重叠在一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格外凄清寒冷,如同冬夜里飞速划过天际的烟花。
    沈赫点起一根香烟。任由烟雾把房间的每一寸空间幻化得没有一丝真实的感觉。
    唯一与他亲近的,除了寂寞,只有香烟。
    尤其在这个岁末的夜晚,沉淀了一整年的快乐和痛苦都在这时翻腾起来。思绪如麻。所有的感触聚在一起,仿佛这夜色里,手指间一朵一朵无声绽放的白花。愁云惨淡,悄无声息。
    第二根香烟点起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沈赫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所以那些曾经的往事与其说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若说是映现在香烟勾勒出的氤氲里,挥之不去。
    他的眼前晃动着一些零星的场景:车窗反光镜折射出的光线;一簇从手心流过的黑发;鲜粉诱人、爽滑甘嫩的水蜜桃。
    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镜框照片出现在脑海。眼睛,鼻子,嘴巴,秀美可爱的耳朵。似乎是某种象征手法的运用,沈赫把这些照片揉合在一起,就呈现出一张清晰的脸。在那间青绿交错的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有小可的影子。
    沈赫探门进入。那是入冬后的第一个晴午。沈赫路过段哥家的时候顺便看望一下他的康复情况。
    段哥凑巧不在家。小可来应门。
    小可一见是沈赫立在门口,先是诧异,随即脸上挂满了笑,问:“是来看他还是来看我?”
    沈赫轻描淡写道:“都看。”
    然后问:“他好点了没?”
    小可双手始终反握在身后,回答沈赫的问题:“好是好了些。可是自己不知道保养,这才刚断了药没几天,一吃过午饭又出门去了。忙着到处筹备酒吧重新开张的事情。”
    “你一个人在家?”沈赫问,还没等小可开口,又接着问道:“在家干吗呢?”
    小可这时才把双手从身后伸出来,只见他手里亮锃锃地握着一把剪刀,眼睛里含着笑。
    “这是在干吗?”沈赫有点摸不着头脑。
    小可笑而不答,伸手牵着沈赫说:“跟我来。”
    沈赫被他没头没尾地拉着往里拽,三步两步来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小可对着镜子里的沈赫笑了起来,这笑里好似加了糖,甜得能把人腻死,他说:“我在自己帮自己剪头发呢,你看怎么样?”
    沈赫听他这么讲,便留心瞧见镜子前大理石台面上有絮絮软软的碎发。地上也有散落的头发。东一撮,西一撮,小心翼翼却又尘埃落定不容悔改的样子。
    沈赫道:“自己怎么帮自己剪?你也够厉害的,让我瞧瞧,成个什么样子了?”说着拉转小可的身子,回旋着上下打量,边看边问:“后面的那根‘小尾巴’呢?自己剪断了吗?”
     小可回答道:“就为了弄掉它才动剪刀的。过完年我就十八岁了,还留着这个东西跟小孩子似的怪难看的。”
    “那也等段哥回来了让他帮你剪呀,或是到理发店里去收拾。你看看你现在自己弄的,跟被狗咬过一样,长长短短的。”说着沈赫也笑了起来。
    小可嗔道:“还说让他剪呢。要不是他在跟我唱对台戏我早就干净了。他硬说要我留着,死活不让我弄掉这短命的东西。我说你不帮我剪就算了,我自己去理发店,谁知这样他也不乐意,横竖要我续着这条命根,倒像是他的活宝贝一样。我知道跟他讲多了也是白搭。他这个人你是最清楚的,表面上是个好脾气,性子里头那个倔劲儿比谁都厉害,凡事只要是他认定的就是雷也打不动。有和他讨价还价的工夫我还不如自己先斩后奏。等一刀下去,头发截成两段,续也续不上的时候,他就不好说什么了。今天他出门去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这才刚剪了两刀,谁知你就来了。正好我也看不见好坏。哥,跟我说实话,你看着后面真的很难看吗?”
    沈赫含笑点了点头。小可皱眉庠装不快,然后眼珠子一转,把剪刀递到沈赫手里,说:“你帮我修修平吧。”
    “我不会这东西。”
    “又不要你在头上绣出花来。你在后面看得全,帮我弄弄齐就好了。”
    沈赫只得勉强接过剪刀,犹豫地看了一眼,下手修剪起来。小可忍着痒,屏着脖子,从镜子里盯着沈赫脸上认真仔细的表情。
    沈赫的双眼炯炯有神。两道眉峰像左右撇开的两半刀刃,定定地镇在脸上;嘴角噙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微笑;瞳孔里的神情像是在专心致志地打理头发,又像是在不经意地传情达意。小可心里暗暗念道,为什么他看人的眼神,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都是一样的冷,让人老也琢磨不透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镜子内外八只眼睛,两双落花,两双流水。
    沈赫右手小指微微轻掸小可颈项上的发屑。小可心头一动,虚着眼睛瞅着镜子里的沈赫发呆。脑海里一种类似前因后果的幻相不断重叠。回想起初次见到他时的情景,他看着自己弯腰扶起快要落地的行李箱,听到段哥介绍的时候诧异的表情……然后思绪便越飞越远……
    小可脑中的臆想渐渐变成催眠,情不自禁便转身搂住了沈赫的腰。沈赫措手不及,忙喊:“当心!剪刀。”
    剪刀顺势落在地上。小可吓得退开两步,问:“没事吧?”
    沈赫手肘被剪刀擦破,渗出血丝,他不惊不慌抹去痕迹,说道:“没事。你自己照照镜子,剪好了。”
    小可没有照镜子,口中说着:“我刚才……”
    “照照镜子吧,剪得还齐的话就收拾一下。段哥不在我也不多等了。回来也别跟他说我来过,过几天我再来看他。”
    沈赫拾起落在地上的剪刀,放在镜前,快步走出卫生间,拉开大门,抬脚离开。
    转身留下一个当机立断的背影。
    又是一声响,沈赫从窗户的角度俯视,一群孩子正追逐嬉戏。其中有个小孩跌倒在地上,周围的同伴发出起哄的叫声——欢乐的小插曲。那小孩拍拍屁股站起身继续追打。
    沈赫掐灭烟头,短暂的回忆像鱼翔海底,鸟过碧空,一转眼就消失在岁末不眠的夜色里。
    站在一个制高点望下看,每个角落里都是人头攒动。钟声又用力地敲了一下,夜晚十点半,庆贺的人越聚越多,人们跑着,笑着,闹着,把平日的欢乐攒积起来,挤在同一个时刻挥霍放纵。
    也有人安静地坐在街头。经不起折腾的人累了乏了便倚着树靠着灯柱,歇歇腿脚,等到元气恢复了再继续加入到欢乐的洪流中去。
    马路边的绿化草坪也有三三两两歇息的人。
    翡翠一屁股坐在花坛的围栏边,双手轮流敲打着膝盖,一边嘴里埋怨道:“累死了。才走了这么三四条马路,就要蹭上一个多小时。平时半个人都看不到,今晚上天杀的全都挤出来凑热闹。以后再也不跟着起哄了。有什么意思,人看人,全是虚热闹。”
    老孙也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翡翠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这哪是出来散心,分明是来找气受的。还不如在家里太太平平地呆着。你看看这人头人脑的连回去的路都堵死了,现在是车也叫不到。只好干耗着,不等到明年看来是回不去了。”
    老孙仍然没有接她的话茬。
    翡翠恨恨地瞪着他,没好气地问道:“你说怎么办吧?都是你的主意,现在我走不动了。要不你背我?”
    老孙说:“你死沉的,我背不动。”
    翡翠听了这话啐了一口,说:“就知道你是这德行。我也靠不上你什么。大家就这么干等吧,反正坐着也死不了人。我说你这副样子怎么就和我那天杀的瘸子后爹一模一样呢?什么事情要么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要么就是急起来杀爹杀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老孙转头盯着翡翠的眼睛。她的眼睛稍稍上了一点淡妆,薄红浅紫,详略得当。老孙开口问:“上个礼拜你见到你后爸了?”
    翡翠像是突然被他这话刺中了什么痛处,眼神不太自然地闪了几下,勉强转了转脖子,只拼凑出个差强人意的笑脸,说道:“是啊。我妈的葬礼他能不到场吗?”
    老孙问:“他没有对你说什么?”
    翡翠道:“我和他本来就没有关系,现在妈妈一死就更加两不相干了,他和我有什么话可说的。”
    老孙问:“当初不是他把你赶出家门的吗?”
    翡翠用手在鼻子上轻轻抹了一把,说:“那是他的家,他当然有权利把我往外赶啦。我倒是从来没有怨过他赶我走这件事情。我只是恨当初连我妈也跟着一起骂我。她戳着我的额头骂我不要脸,骂我是贱货。她说怎么养出了我这么个儿子。别人的儿子都是听话懂事替大人争气。只有她养出来的儿子好好的男人不当,偏要去作女人。整天在家里看着发嫌,出门去又到处丢人显眼。没出息,没本事,专门只会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那几年里这样的话我天天听,时时听,耳朵都听出了老茧,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反正我本来就是这样,你们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只是有一点我受不了,只要我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后爸就要动手打我,还用香烟屁股烫我胳膊。那些年我把这一辈子该吃的苦都吃完了,身上的淤青常常是新的盖在旧的上面,浑身上下从没有一块干干净净的皮肉。其实到最后他们如果不赶我,我也是要走的。那个家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老孙沉默。翡翠忽然问:“你身上带烟了吗?”老孙摇头。翡翠摆了摆手,像是说:“没有就算了。”停了一会儿之后又接着往下讲:“后来你也知道我妈妈和那瘸子生了个小妹妹,不到一岁就生肺炎死了。听说自从那以后我妈妈就变了个人一样,整天进进出出哭丧着脸。瘸子的脾气也越来越差,有事没事就要打她一顿,心情好的时候光是嘴上骂两句,心情差起来就把她往死里打。我妈妈后来托人找过我两回,我都故意没有露面。
   直到这一次听说她实在是病得不行了,想要最后看上我一眼,我这才没忍心,趁瘸子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去看了她两回。本来月初那次去看她的时候,我觉得她气色还好了些,已经能够吃粥喝汤了,我那时就在想熬过这一冬再看看说不定就能好了,哪想到她那模样竟然是回光反照,一眨眼工夫说没就没了。”
    讲到这里,翡翠的声音嘎然止住,像是一下子找不到用什么样的措辞再继续往下讲述。
    不知是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翡翠的眼睛有点干涩。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慈悲,开口闭口放慢了语速:“最后那一次见我妈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预兆了,只是我当时都没有发觉。她跟我说的那些话后来细细琢磨,一句一句都像是在交代后事。她先是撩起衣服让我看她肚子上的刀疤,她跟我说‘你不要怨妈妈,妈妈也不容易啊,当初生你的时候是头胎难产,生了十几个小时才把你从肚子上打了个洞给挖出来的。’说着她就拉着我的手去摸她肚子上突起的那一道疤。我敷衍地摸了一把赶紧帮她把衣服拉扯好,惟恐她病里再着了凉,就更不好弄了。接着她不知从哪里抖落出来一个玉镯子,硬要塞给我。她说这是外婆出嫁的时候压在箱子底的陪嫁,后来外婆把这镯子传给了她。刚刚戴上镯子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现在人也老了手也粗了,想戴也戴不上了。她说要把这镯子给我。我先是不收,她就哭了起来,一边哭嘴里还念念叨叨,人活了一辈子什么也留不下来,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没人要,怎么能让她安心。我听见她这么说只好把镯子戴在腕子上,她这才笑了起来。
    “后来她探头探脑地拉着我神秘兮兮地讲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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