旃罗含-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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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照着宋婷婷的脸又是一口死啐,宋婷婷往后躲开。那女人骂道:“不要脸的贱货,我骂的就是你这个狐狸精。”
“你是谁?大白天的凭什么站在我们家门口骂人?”宋婷婷被她莫名一顿乱骂,心里着实难堪。
“我是谁?你自己睁睁眼看看清楚。我是谁。我是你学生秦伟的妈。你倒好,表面上是个正经八百的老师,白天教学生,晚上也教学生,怎么补课补到学生家长的床上去了?我问你,秦伟他爸爸是个出差外地几年不见回来的野人。怎么打一见到你就被你给勾了魂了?”
这女人边说边哭了起来:“我想他怎么变了个人似的,这一回在上海一留就是两三个月,连赶也赶不走。要不是我们家秦伟告诉我说看到你们两个拉着手亲嘴巴,我到现在还是个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呢。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凭什么拆散人家夫妻?今天我倒要来问问清楚,你还打不打算在学校里面当老师了?脸皮还要不要了?”边说着边手舞足蹈,乱拉乱搡起来
宋婷婷听了这话又急又羞,一边挡着她撕皮拉脸,一边说:“你老公原本就打算跟你离婚的,这两年躲在外地不回家,就是怕了你这个母夜叉。早也是散,晚也是散,本来就没感情了,还称什么夫妻。又关我什么事。什么要脸不要脸的话你也不要对着我说。有本事回家闹你自己的老公去,来我家门口装什么秦香莲。他不喜欢你这黄脸婆又不是我害的,自己不检讨一下自己,也不知这老婆是怎么当的,连男人都看不住,还有脸跑到来我这里来乱撒气。”
宋晓君在一旁听着,便问:“姐姐,你真的和别人的老公……”
话没说完,宋婷婷一声喝断:“滚回房间去!小孩子别在这里凑热闹,把你这礼拜的衣裳自己去洗掉。要你在这里多什么嘴。”
一边又对那女人说道:“你要是个有能耐的就回家扎紧了篱笆,把自家老公管管好,别在这里撒泼。”
那女人一口气憋不下,便骂道:“你这个骚狐狸,难怪男人听了你的话跟灌了迷魂汤一样,两张嘴皮子翻得比机关枪还快。恐怕不单单秦伟他爸。只要是个你的学生你都要上他家补补课,再帮他们家老子床上也补补课是不是?”
宋婷婷一个巴掌打上去,嚷道:“嘴巴放干净点。”
“你敢打我?你个小娘皮敢打我?!”那女人益发赶上来抓打。
这时周围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邻居。有人来解劝,却怎么也拉不开。宋晓君上前拉动她们俩,也被宋婷婷一记用力推倒在地上。
“停手!再不停手我打电话报警啦!”宋晓君喝令道。
“打呀,快打电话,让警察来看看这女人的嘴脸。”两个扭打着的女人谁都不肯先松手。
宋婷婷说:“她私闯民宅,叫公安局把他抓起来!”
秦伟妈妈也喊:“正好,让‘老派’来瞧瞧,也领教一下这世上还有这么道德败坏的女人。”
正不可开交,从楼梯口排众挤上来一个男人,边走边大声喝喊:“丢人丢到外面来了。家里还没吵够吗?”那男的走上前用蛮力拉开秦伟的妈妈,骂道:“谁许你这么不要脸面,骂到人家家里来的?!”
宋晓君看着这男人的身形,好像就是那天在家里撞见正和姐姐在床上纠缠不清的那人。他不禁咬牙凝视,仔细打量。
只见这男人推开秦伟的妈妈,拉起宋婷婷的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宋婷婷打骂了半天,早把个眼睛哭得红肿,这会儿见他这样,便赌气撇下手说:“你这时候死过来干什么?让你老婆打死我算了。脸丢到这份上,我以后也不活了。”
说着扔下一众人,恨恨地往房间里去了。
男人见事情到了这地步也不好说什么,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追进去。反过手要打他老婆,那女人倒也不惧,迎着脸就挺给他打。他只好叹一口气,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拉起老婆便说:“走,回家去。要吵要闹回家跟你慢慢算帐。”
说着拉拉扯扯就要离开。那女人哪肯甘休,手指使劲挤缩想要抽脱,嘴里仍喋喋不休地咒骂。可是这男的力气却着实不小,死拖烂拽硬是把她给弄走了。
宋婷婷在里面大声说道:“宋晓君,你还不给我进来。站在外面看什么!”宋晓君回身,进了房间,关上房门。
斗室里寂静无声。宋婷婷也不哭了,眼睛红红的,呆坐在床边想心事。宋晓君盯着姐姐看,双脚挪移到桌边坐下。压抑的气氛像是一壶快要被烧开的凉水。
手机铃声不早不晚地响了起来。
宋晓君忙从书包里掏出来接听。是金金的声音:“今天彩虹酒吧第一天开张酬宾, 去不去逛逛?”
宋晓君看着姐姐道:“今天算了,家里有点事情,改天吧。”
“什么事情啊?连你也不去。今天一个一个都怎么了?”
“不和你多说了,先这样吧。”宋晓君挂上电话。
宋婷婷站起身,鼻翼仍在微微翕动,跑到卫生间擦了一把脸,挽了挽头发,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宋晓君忙跟着站起来,问:“你要去哪里?”
“你别管!” 门“乓”地关上。
宋晓君傻愣愣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不一会儿天色就暗了下来,宋晓君连灯也忘了开。石英钟走动的声音格外清晰。也不知几个钟点过去,宋晓君拨打金金的电话。
一开始没有信号。再拨一次……很久以后,金金接起了手机。
“金金,你现在方便讲话吗?”
电话里的声音嘈杂纷乱,振聋发聩的音乐快要把手机给震坏了。显然他已经身在“彩虹吧”里面。轰轰隆隆的声响之中只听到金金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讲响一点,我听不见!”
宋晓君几乎是对着手机吼道:“我很郁闷!”
漆黑的屋子像是也跟着叫喊声一起神经质地抖动。
金金那边依然声嘶力竭:“还是听不见!!再响一点!”
宋晓君“啪”地把手机挂断,关机,扔在一边。
夜已深,四周高楼林立,宋婷婷迷失了方向,只管误打误撞乱逛一气,不时地用手背擦拭眼泪。头发被风吹得凌乱斑驳。
黑夜里走在陌生的大街上,走着走着就仿佛在梦游。
宋婷婷感到心里塌陷了一块空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填补。每到难过委屈的时候,她总会一个人走到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时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一些没头没尾的对白。
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和谁说的话。
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别人说起过这些内心的感触都不得而知。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宋婷婷,说说看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经常吵架,他们每次吵到不行的时候就开始扔东西。我当时的胆子特别小,我总是害怕迟早有一天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扔完了以后就会把我也给扔出去。”
“后来呢?”
“后来他们就离婚了。我和弟弟被接到了奶奶家里。那年我还在上小学。从那时候起我就再也睡不好觉了。半夜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吓醒,哭着喊着要奶奶把灯打开,不然怎么样都没法入睡。这样的怪毛病一直到我进了中学以后才改过来。当时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法习惯黑夜。到了晚上就害怕得不得了,而且每次如果是深夜从外面回家的话,我必须确定奶奶走在身后才能放心地走路。”
“或多或少每个人都会害怕晚上的吧,特别是小孩子。”
“别人害怕的说不定只是晚上没有亮光。可我不一样,对于天黑看不见东西什么的我倒是一点也不怕,我总觉得有比这个更让我感到不安全的东西,它们专拣晚上别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跑来找我。”
“你说得怪吓人的。那是什么东西?鬼吗?”
“怎么说呢,我不晓得怎么对你讲。它是一种像嘴巴一样的东西……我真的说不好……其实它不是个具体的东西,是一种我也说不清楚的感觉。它一到晚上就来吃掉我一点,第二天再来吃一点,日积月累,我就只剩下一个空壳了。”
“从小到大都有这种感觉?”
“那倒不是,毕竟人长大了以后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一记急刹车的声音,尖锐得像是在耳鼓上磨刀子一样。
“不想活啦,红灯亮了还往前跑,死也不拣个好日子,游魂撞尸啊你!”一个肥头大耳的司机伸出脑袋冲着宋婷婷一通乱吼。
宋婷婷看也没朝他看一眼,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斑马线后面。
一弯月亮缓慢升起。城市的上空滑翔着无名的飞鸟,在所有人视线都注意不到的高度盘旋。几乎贴着月亮的底线。
视野再放低一点,此起彼伏的高楼像是一栋栋凝固着时间的沙漏。漆黑一团的世界里,悄无声息地流淌着水一样的生命。
光线孱弱的夜晚像是整个儿昏死过去一样。
只有一只倏忽的夜猫还清醒地躲在黑暗里徘徊,瞳孔放到最大限度,凝视着虚无中的一切。
屋檐和屋檐之间的距离阻止不了它飘忽的脚步。
耳朵竖着,整个身子弓起,它的鼻子嗅到声色的味道。
猫是最懂得玩乐的动物。一转眼,它已经趴在一间大房子的屋顶上屏息往屋檐底下探望。
屋子里是一个宽敞明亮的所在,各种五颜六色的人在其中嬉笑舞动。
七色彩虹透过屋顶的小孔飞射出来,惊动了夜猫,它“嗞溜”一声快速逃离屋檐。
金金的耳朵快被音乐炸得四分五裂了,挂掉电话以后嘴里嘀咕着:“一会儿说不来,一会儿又说要来。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
“说谁筋搭错了?”沈赫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笑着说话。
金金唬了一跳:“你是人还是妖?刚挂上电话这么快就到了?我不说你还能说谁?嚷嚷不来的也是你,反悔说来的又是你。怎么女人似的,一会儿一个主意。”
沈赫笑道:“ 有个朋友让我带他,我就来了。”
“你带人来了?”
“是啊。小可,到这边来。”沈赫伸手招来身后正举目四望的小可。
金金看到沈赫身后走出个粉粉嫩嫩的小男孩来,想了一想,便问道:“他叫小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他是段哥的BF。”沈赫回答道。
“段哥的男朋友你带着干吗?”
“今天这么近的邻居新开张自然是要捧捧场的。同行是冤家,段哥他自己不方便过来,所以就托我带小可来这边转转。”
金金点头道:“这就明白了,原来唱的是这一出。那你们慢慢参观捧场吧,我跳我的舞去了。”说着转头笑嘻嘻地对小可道:“小帅哥,少陪了。”
舞池里灯影离乱。金金一窜到场内便开始热血沸腾起来,与一些面目花俏的人叠胸附背融在了一起。
跳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横空飞来一只白白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搭在金金的肩膀上。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男人搂住了他,用力箍紧,把金金拉到怀里。
金金惊出一身冷汗,这人身上的香好像在哪里闻过。
“你是谁?我们以前见过吗?”
“天杀的!连老娘你都认不出了吗?”
这人一发出声音金金便认了出来,但又觉得不像,往后退远了两步,这才缓过神来:“你娘的。翡翠,你怎么穿起男装来了?”
翡翠咯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说道:“我的乖弟弟,偶尔我也换换口味。你干什么一惊一咋的,跟见了活鬼一样。”
“还不如见了活鬼死得干脆呢。”金金也笑了起来。
“啐!”翡翠娇嗔,“和那个死阿澄一副德行。人家难得‘从良’一回也不给点鼓励。”
金金扳过翡翠的脸,问道:“你的头发呢?剪了吗?”
翡翠甩了甩脸,说:“这带的是发套,长头发都盘着,掖在里面。我辛辛苦苦留了这些年,哪会把它剪掉。我可舍不得。”
金金一边和着旋律舞动,一边问翡翠:“我说姐姐,你这身打扮有没有在你们家老孙跟前亮过相?没出去吓过别人吧?”
“烦人得很。我现在的事再也不用那死鬼管了,你也少在我跟前提他。不和你说了。姐姐我生气了,现在到那边凉快去,你慢慢跳吧。”说着提起裤管,像是手提裙子的姿势趟步走出舞区。
金金在分割成金黄色的舞池里继续陶醉摇动。随着音乐的起伏场上喷洒了一阵干冰,接着又不知从哪个管道里吞吐出成片鱼珠串似的透明气泡。四周烟气缭绕。金金一直跳到脚跟发酸,才缓缓慢下动作,一步一蹭从舞池走了出来,朝外面找寻沈赫和小可。
这时沈赫正从橙黄色的吧台边端起两杯水酒走向蓝绿交错的雅座。小可见沈赫过来便对他说道:“哥。你看中间那几个人跳得真厉害,脑袋晃得跟跳大神一样。怎么那么带劲儿呢?”
沈赫瞥了一眼,不以为然地回答道:“那些人是嗑过药的。把头摇掉下来他们都不知道。”
小可轻轻“呀”了一声,吐了吐舌头,随即旋然一笑。
正说着金金也走了过来,弯身坐在近旁,见他们两人正聊得开心,便凑近了说道:“谈什么呢,那么高兴。我看你们俩在一起倒是挺投缘的,不如小可你以后就跟了阿澄吧。”这话一出口沈赫立即虎起了面孔。小可也羞红了脸,在绿灯映照下,脸颊边青一块,紫一块,像被人打了一样。
沈赫正色道:“黄汤灌多啦?满嘴胡说八道。”
金金笑着说:“开你一句玩笑怎么就禁不起了。又不是认真的。你看你脸拉得那么长,连一根皱纹都看不见了。天天从我嘴里蹦出来的这么些个话要是都当真了那还了得。我惹得起你,我还惹不起段哥呢。我只当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也有软档。别人说不得你半句闲话。你听着不受用,那我就不说了。”
“晚饭吃的是粥呵你,一刻半刻嘴里不停就难受。”沈赫瞪了他一眼,转过身端起酒杯。
金金鼻孔里“哼哼”了两声,又笑了起来:“你要是这样讲,我不再多说两句倒像是对不起你赏我的‘粥’了。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火克金,金克木,一物降一物……”
话没讲完,忽然停在了半截。后半段话像是被什么塞子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沈赫抿了一口酒,侧过脸发觉金金的眼睛都直了。
小可在边上忙问道:“金金哥哥你怎么了?”
金金从定格当中跳回来,一把拉着沈赫问:“那个帅哥是谁?”
“哪儿来的帅哥?”沈赫有些不耐烦,顺着金金指着的方向望去,人山人海的,不知所云。
金金急了,虎牙一紧,连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就是那边那个……那个穿火红颜色衣服的,喏,喏,喏,现在正在咬自己手指节的那个。他是谁?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是新人吗?”
沈赫再仔细一看。的确有个红衣服的男孩,二十来岁的模样,正抬着右手,四指弯曲,一根食指折成“九”的形状,食指的第二段指节放在嘴边轻轻噬咬。他的眼神也正朝这边的方向看过来。
沈赫看到这人,马上就认了出来,说:“哪是什么新人。之前我在人民广场的渔场见过他。以前是个MB,人民广场的人都管他叫Mark。好些日子没见他,今天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金金点头道:“怪不得长这么俊,原来之前是作鸭的。你看,他朝这里望过来了。我去和他讲几句话。”
“你别去。渔场里混出来的没几个是好人。”沈赫想要拦着他,却没拦住。金金已经像被勾了魂一样踮着脚尖向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