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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流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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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思情15

  两人刚踏出别人的视线,沈雪英才惊慌失措地松了手。然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家里事情就是多,客人也多。你别多心。”
  梁栋反倒是一副毫不在意那些话的样子,心里想着刚刚雪英抓住他手臂的那一股强烈的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的契合一般。他已经开始有些胡思乱想了。
  走过了几个回廊和小院子,二人到了北院的一个小院中。
  院子的东墙边种着一些植物,墙上爬满了那郁郁葱葱的藤蔓和绿叶。墙下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子围在周围,显得十分惬意。西边的一角便是一口水井,上面支着一个打水用的滚架,一条粗粗的麻绳一圈一圈地裹在上面。井旁边搁着一只干净的水桶,里面是一只葫芦瓢。
  这房是坐北朝南的,一共两间屋子。四安住了一间,另一间原本是打算让那些制茶师傅住的。后来茶坊那边专门为那些师傅们盖了一个院子,这儿也就是空了下来。
  雪英告诉梁栋,四安虽然跟沈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他是邱婆的孙子,而邱婆在这家里的位置也不比一般的老嬷嬷,她是她母亲的奶娘,于是这关系牵扯起来就四安在家里的地位和别的下人略微有些差别。所以才住得了这院儿。按照身份的标准来说,如果他不是邱婆的什么人,顶多只能住在这房子后面的那些小杂院儿里。那儿都是些底层丫头下人和老妈子住的。
  梁栋知道雪英不是刻意想要告诉他在这府里到处都是阶级的划分,所以也就随意地听着,不做什么过激的回应。他或许觉得自己应该庆幸自己能够住在这个院子里,毕竟这是对他一个不低的定位。可他并不喜欢,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理想就是推翻这些所谓的阶级压迫和不公平的分类。
  雪英领着梁栋进屋,又唤来了两个小丫头为梁栋整理行李。
  四安从自己房里出来,正撩着袖子,俨然一副起身预备忙碌的架势。见另一间房门开着,他便好奇站到门口往里观望。沈雪英见到四安,便笑嘻嘻地问:“怎么没跟柏瑞在一块?”
  四安莫名其妙道:“少爷应该还没起。”他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梁栋,然后毕恭毕敬地叫声了老师,接着乐呵呵问:“老师跟我住一个院吗?”
  雪英像是被打搅了一样,立即催促道:“是啊是啊。行了,快去廖师傅那儿,不然他又该教训你了。”
  “哦。是。”
  支走了四安,梁栋的房间也正被丫头们妥妥当当的收拾着。雪英道:“梁老师,这儿先交给她们吧。我带你去别处走走。你刚来,对这儿的环境还不熟悉。”
  梁栋放下手里的书,拍拍手中尘土,说:“也好。”
  说着两人便去了北院的其它地方。
  两人信步走在纵横交错的大院深处。沈雪英一边兴致高昂地介绍着自己家里那些历史,一边讲述着一些老院子里曾经所发生的故事。每到一处,似乎雪英都能够说出这里的一些趣事和人物。

  第二章。思情16

  到了西院,雪英告诉他,这里主要是给太太们住的地方。
  在整个深宅里,就属整个西院最大,光是分院就有好几个,剩下的就是给那些下人们住的房子了。
  这些院子只要是太太在世的都各自起了名字,而名字中又取她们姓名中的一字,代表着这院的所属。
  因为每一代的人丁更替,几乎每隔几十年那些名字都要改,只要有太太被娶进门,就一定会改。这是府里历来的家规,不容变更的。
  他们从原先二房太太徐佩茹的广茹院出来,雪英边走边说:“拐过这巷子的后面,就是伙房仓库,最后头的那些灰房子便是给厨房老嫂子和打杂老妈子住的,西边另一排房子是给男佣人们住的。其它空余出的地是留着以后再娶太太的时候再盖新院子。每个姨太太都有两个丫鬟,她们也住在太太们的院子里,平常的工作主要负责太太们的生活杂碎事务。如果太太生了孩子,家里还会给她送两个丫头和一个奶娘。”
  梁栋经过了这一路,发现几个院都空着,便问:“你父亲没有娶姨太太吗?”
  沈雪英知道梁栋是刚从外面来,对他们沈家的事不很了解,于是无奈说:“我也希望他是个例外,但他不是。我妈就是他的第四个太太。从这儿数过去的三个院儿都是给姨太太们住的,最后那个叫雅伦阁的就是我妈妈曾经住的院子。因为大娘她们搬去了省城的公馆,我妈才搬到了我父亲的望海居。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梁栋又问:“可你母亲的身份,她家里怎么会答应嫁到这儿来给人做姨太太呢?”
  沈雪英低头腼腆一笑,然后问:“梁老师爱过吗?”
  梁栋被问得有些脸红,说:“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爱是可以跨越所有障碍的。因为他们是真正的在爱着对方。姨太太不过就是一个称谓,重点是他们能够在一起。所以,我妈妈没有在乎这些。也因为这个,她和那边的家人都断绝了关系。”
  “看来你很了解他们。”
  “不。其实我不了解。这只是我对他们的感情的主观诠释而已。”
  梁栋停下脚步,推推眼镜说:“想不到你年纪不大,却对感情有如此深刻的领悟。”
  这句夸赞的话让雪英一下子心潮澎湃,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害羞地回道:“自从我妈妈当了家,这宅子里的规矩都被改去了许多。没有像过去那种大家庭一样的约束,我和柏瑞也就野了些。邱婆婆常说,在过去,我这成日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儿,不成体统,定是要嫁不出去的。”
  梁栋笑起来,那酒窝更加深了。沈雪英端端地看着那笑容,她这次是真的被迷住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份原本只是因为春天催促的情愫此刻变成了一种沉迷与梦般唯美世界中的强烈情感,让她的心开始发疯似的狂跳不止。
  看完了北院,又走完了西院。雪英引着梁栋去了她和弟弟在东院的专用书房。
  这书房就位于整个宅子的正东方向,望海居的旁边。房子没有设置院落,仅以独立的一栋建筑挺在东院的后面的荷花坡上。屋外窗下中有饥渴杨柳,每到春分时节便会漫天飘絮,仿佛落雪一般的美。
  整个建筑无不彰显着极度浓厚奢华的文学内涵。
  梁栋跟着雪英的脚步,踏入那书房的庭室中。
  抬眼望去,环绕半个屋子的书架上摆满了整齐有序的书籍。庭室的四角立着四根光洁的青石柱子,上面雕刻了一些云腾图案,看着十分精美,且不凌乱。
  左手边是一台红木方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由于现在大多数时候都用西洋笔,这些玩意儿也都成了摆设,放着也就是衬衬这屋子的气质,没什么实质性的用途。
  书桌的对面便是一个会客的小厅,榆木质的榻上摆着一只方形的红木小茶桌,桌下分别放着两块大红的棉垫和长枕。
  梁栋走到窗前,一眼望去,整个宅邸一半能够收入他的眼中。一种震撼的心情让他说不出话来,呆滞了半天,他才开口问:“这整个宅子都是你们家修建的?”
  雪英随意道:“不,其实在我们老祖宗发家之前这儿就已经有了。听别人说,这儿原先的主人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太监,这差当大了,野心跟着也大了,偷偷在宫里敛了不少财,然后又瞒着朝廷给自己建了这么宅子。可好日子没几年,他遭人告发,被皇帝抄了家。而我们家祖宗趁机钻了空子,通了些官吏,花了钱买下了这宅子。后面那间茶坊,那才是我们沈家最早的祖屋,现在却成了做茶叶的工厂了。”
  二人聊着天从书房里出来,梁栋又提出要去柏瑞那里看看。

  第三章。禁果1

  当护院的下人敲响了柏瑞的房门,他才懒懒地睁开了眼睛,只听见外面的人说梁老师来了。
  他迟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光着上身开了门。
  太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梁栋和雪英站在院子里。柏瑞靠着门框,阳光地一笑,说:“梁老师这么早。”
  梁栋双手放在背后,然后抽出一只手推了推眼睛,说:“对于你来说很早,但对别人可不是。”
  面对梁栋的严肃和冷淡,柏瑞不知该怎么回话,心里好一阵不痛快。
  梁栋继续道:“以后我希望看见你的时候是在书房,而且是穿戴整齐的。我从不浪费别人的时间,所以也请你不要浪费我的时间,可以吗?”话说完,人就出了院子。
  柏瑞站在门口被这无缘无故的教训给弄得急火攻心,他预要冲上去给那家伙重重几拳,可雪英笑着拦在他面前。
  她说:“我劝你还是忍着,他可是咱妈亲自请来,只要你不怕再被送到公馆去,你就尽管跟梁老师过不去好了。”
  柏瑞怒吼道:“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这么说话。”
  雪英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回头说:“就凭他是从北平回来的。”
  柏瑞气得快要咬断牙齿似的,朝着那养着鱼的大缸踢了一脚,脚趾头痛得他嗷地一声蹲在地上。他揉着脚,嘴里不止地谩骂着梁栋,最后还是一瘸一拐地回了房。
  盛暑炎夏的天气里,蔚蓝的天空中浮游着慵懒的云朵,掠过太阳投射下一片暗色的阴影,掩埋刺眼的日光。
  茶园里忙着第二次夏茶的采摘。
  头上顶着似火的焦阳,潮热闷灼的空气包裹着每个干活人的身体。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皮肤里溢出来,散发着一阵阵气味。
  柏瑞从回家那天一直到现在几乎天天跟四安搅在一块。
  平日梁栋给姐弟俩授完课,柏瑞则直接跑去找四安。
  这师生二人就见面那天结下的梁子至今未解,但又相安无事。他们各自干着自己的事儿,教课的教,学习的学,无风无浪,互不相干老死不往。等这个夏天过去,或许彼此都不必再有任何的交际。
  尽管柏瑞对这位年轻的教书先生抱有成见,但不可否认,梁栋的魅力在于他温文尔雅的谈吐和他那一抹仿佛随时都在洞察每一个人的明锐和神秘。就是在授课讲教的时候都显得那么颇有内涵。鼻梁上的那副眼镜貌似只是一个冠冕的掩护,为的就是遮蔽后面那双蕴藏着故事的双眸。
  雪英有时候也偷偷跟去学习,然而动机却不那么单纯。这个男人的出现对于她来说,仿佛是一段人生的教程。很多心底的感觉都属第一次出现,这泛指的是一个女人对男人那种天性使然的迷恋和追随。
  这对于雪英来说有些猝不及防,她无法调试自己的情绪和感觉,只是听之任之地跟随那悸动,每天朝思暮想着那个人。
  另一边的沈柏瑞和四安之间也在经历着一场内心的暗战,彼此间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关系似乎渐渐地被淹没在了每天百无聊赖的日常生活中。
  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小时候的那些事,但心里却谁都没忘记。相互之间遵循着一种隐秘的约定,谁也不再往前靠近一步。感情的帆船就搁浅在了浅滩海域的礁石上,无法动弹。

  第三章。禁果2

  这酷暑难耐的天气里,搞不清来由的烦躁让他们常常失眠,躺在床上反复琢磨内心的那一丝纠结,直到天快亮了才能入睡。
  四安总时不时地冒出一点悔意,如果那天洗澡他没有躲,是不是现在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在他的心里,无时无刻都在分析自己对少爷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夜里偶尔一次梦魇醒来,发现裤子又被那些粘糊糊的东西给打湿了。柏瑞的样子总会出现在那些似真似幻的画面里,两人赤膊缠绕。重重的心跳像鼓槌一样击打着他的每根神经,浑身微干的汗水粘黏在汗毛孔里,憋得人难受。
  本能告知他,这是不正确的,是非正常的。他像拒绝那次在浴桶里的柏瑞那样拒绝着心里的悸动。
  柏瑞同样也在被天气和欲望蹂躏。
  夜里睡不着,他就反复哼唱着周璇的歌,有时候也吵吵几句走调的京曲儿什么的。
  实在寂寞了,好几次夜里都很想跑到北院四安的房里跟他说点什么。可因为梁栋也住那院儿的关系,他又打消了那念头。
  并且,每当那冲动在心里鼓噪的时候,那天四安泡在水里说的话就会跳出来,挡在他面前。
  感觉回家到现在,很多事情都不一样。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总是纳闷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却变得如此的复杂。
  过了冬至,他们就满十八岁了。
  人生中的这个年纪很多东西都在变化,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蔓延,他们本身不会对此有很清晰的察觉。只是无意识地被这变化给模糊了思想,仅依靠着感觉给予的方向涉入下一个拐角处。
  每天还是照常地嬉笑打闹,但每当距离忽然拉近,咫尺之遥时,便会不约而同地退避三舍。
  梁栋这些日子很多时间都被沈家大小姐给占有了。
  雪英总能找到很多借口打搅梁栋。例如关于历史,关于地理,关于文学……很多很多。
  感觉在他们之间好像也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府里的上人们各自都在忙碌着茶园的事,根本没有人关注。
  艾雅伦一心投在最后库存的一批陈茶以及新茶销售的事务上。家里的几个孩子全都被抛之天外,根本不曾了解几人的生活在阳光下发生着怎样的改变。
  邱婆和府上的那一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妈子每天都在打理着沈家上下的琐事。
  譬如每天的餐饭,宅院的维护,丫头们的工作等等。看似忙碌,却又总是很闲散。
  沈家姑小姐还是照常在楼台上唱着自己的戏,只有临睡觉前才清醒地知道自己是谁,同时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记起顾启明早已离她而去。
  她病怏怏的身体时常亮起红灯,总是整宿整宿的咳嗽。好几次,丫鬟小红都看见她咳出了一点血丝。县里的大夫给开了些方子,同时又从省城的医院里拿了些西药。好歹身体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危机。
  眼看着七月快要结束了,天气进入了一年里最热的状态。
  早晨,东边墙外的太阳光斜斜地照进了沈柏瑞的房间。
  下人站在门外敲道:“少爷,起了吗?”
  沈柏瑞昏昏沉沉地下了地,他光着胳臂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然后冲着门口敷衍地应了一声。
  下人王土贵端着一盆子水进屋:“这两天天儿越来越热,太太打算去青石去避暑,让您准备一下。”
  柏瑞听到这话一下子精神百倍,他问:“我妈说的?”
  土贵点点头说:“是太太让我来告诉您的。”
  他鬼头鬼脑地想了一会儿,又问:“说四安也去吗?”
  土贵摇着头说:“不知道。这倒是没说。”
  来不及洗脸,沈柏瑞从房间里冲出去,径直朝母亲的院子窜去。
  刚刚洗漱穿好的艾雅伦一抬眼看到儿子喘着气冲到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干什么?”
  “土贵儿说咱们要去青石?”
  “对,后天出发。”
  “都有谁去?”
  “能去的都去。”
  “四安也去?”
  “他不去。”
  “为什么?”
  “家里还有很多事要他盯着。”
  “廖师傅不是在吗?”
  “他年纪大了,容易中暑。我已经准了他一个月的假。”
  “可……”沈柏瑞迟疑,他本想要为四安去争取些什么,但他忽然没有了勇气。换做从前,他想都不用想就会跟母亲要求,可今天,他说不出来由的,就没那胆儿了。
  “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那……梁……梁老师去吗?”他本想直呼梁栋的名字,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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