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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墨山茶-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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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采声!」他从後架住应采声,夏青咳了两下坐起来,看著崔河的表情却一点也读不出感激,反而恶狠狠地。
  应采声看了崔河一眼,深呼吸後对夏青道:「我说会有人吧。」
  夏青一笑:「反正我也不怕别人知道,你自己想办法解释。」
  「你反怪到我头上来?」
  「这是你的需求,我只是帮你。」
  「难道就不是你的了?」
  「我们是各取所需,我也不怕你说我的事。」夏青看了崔河一眼,「你可以说给我们的好班代听,他不是谘商师吗?说不定可以治你的……」
  「你他妈的闭嘴!你要是想保持关系就少说两句!」
  「保持?」夏青拨拨头发站起来,把及肩的黑发扎了马尾,「少了你我也没差。」说完,夏青驼著背,慢慢走回油画教室。
  应采声喘著气,头也没回地对崔河说:「放开。」
  崔河怕他再追著夏青打而犹豫,直到视线看不见夏青才松手。幸亏应采声只再踹了一下椅子就没有动作。
  崔河忖度了半天,才开口问了句怎麽回事。
  应采声跌坐在椅子上,两手遮著眼睛。
  他说,我有病。
  崔河愣了愣,果然,应采声在表单上写的不是玩笑话,不过是甚麽病?这样顺势问是最好的机会,可是这样好吗?又挣扎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开口。
  「你愿意说吗?」
  「不如说,你愿意听吗?」应采声长叹一息,「一星期不是只有一小时吗?崔老师。」
  崔河在谘商的时候,都习惯对学生自称老师,应采声这一席话不知是在调侃还是甚麽。
  「我现在是以同学的身份关心你。」
  「所以你不当我是朋友罗?」
  崔河吞吞口水,哽了下。应采声这样见缝插针应该不是在玩他,而是心思细腻才对。他并不是不希望和应采声是朋友,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未够格。
  「我当然希望我们是……只是好像还不是。」
  「不是的话,那只是你不接受而已。」应采声转回自己的画上,拿起笔继续描线,边说:「我明明说过想和你当朋友的。」
  崔河差点爆出一句「甚麽时候?」,才猛然想起,不就是昨天吗?那张纸条传来传去,应采声最後说了句「还是你跟我交朋友吧。」
  他以为那是玩笑话。难不成应采声是用这种玩笑方式来说真心话的?的确,有些别扭的人是会这麽做。崔河拼命回想昨天他是怎麽回答的,最後是空白。
  他没有回答。在应采声牵上自己手的那一刻,就完全不知道要说甚麽了。这样真是尴尬,他根本也不是不想。突然有个念头,应该自己是想要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或是其他……。
  他赶紧抹去脑海里认为有点可怕的念头。
  「我以为……你开玩笑。」
  说完这句,崔河觉得能得到答案的时机已经过了。像他这样的谘商师,都习惯性地不能逼问对方,必须要对方主动提才可以谈下去,是保险,怕决裂或是更糟的情况发生。
  「我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应采声描完了最後一笔,拿起大擦子,擦得桌子都发出吱嘎声。
  「对不起。」崔河走到应采声面前,低著头腰微弯。
  应采声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崔河。
  「把头抬起来。」
  崔河照著他的话,同时看见应采声摘下了只有在画图时候才会戴的眼镜,让他清楚看见那对漂亮的眼睛。 
  或许是自己的表情很怪吧,此时应采声居然是笑的,而且不是冷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你乖。」
  崔河心里动了一下,有股异样的感觉涌上。是热的。
  「过来一点,你太高了。」坐著的应采声示意崔河到他面前蹲下。
  不蹲还好,这一蹲,应采声抚摸崔河头发的手,转移到他脖子掐著。但表情没有变,很温和的,甚至比他看过的最温和还要温和。 
  那是在开心,崔河看出来,应采声很开心。
  应采声的力道让崔河喘不过气,却又控制得很好,没让他窒息,时松时紧。崔河闭上眼,惊觉自己不排斥被应采声掐著。用一句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话,他喜欢,他享受著。但肉体上的确是痛苦,他的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没多久,应采声放手了。
  「笨蛋,你太乖了。」他的脸沉下来,「为甚麽我说我有病,你大概猜到了吧。」
  崔河跪下咳了一阵,混沌的脑袋一下子反应不来。是精神病吗?说是躁郁症好像又不太像,不会回复这麽快。
  待呼吸缓过来,崔河循著逻辑理解,加上刚才和夏青的事,如果他猜的不错,那麽他自己跟应采声也有差不多的毛病。只是,那个能够算是病吗?
  「如果我猜错了,你可以揍我没关系……」崔河话没说完,应采声立刻笑著抢过他的话。
  「你甚麽都可以说,千万别对我说後面那句话,我会真的干。」
  这下崔河肯定了。他跟夏青的『关系』大概就是这样。这麽说的话,夏青跟自己说不定是同种人。
  「你有虐待狂的倾向?」
  「对。」应采声苦笑,那笑里一半是因为崔河官腔官调的用词。他说,谘商师就是不一样,很聪明。你具备了很多条件,要是再这麽听话的话,他真的不敢保证会发生甚麽事。「你先站起来吧,跪在像我这样的一个人面前,不怕被怎麽样吗?」
  崔河想想也是,这无疑是一种另类挑逗。拍拍裤管站起来,又听见应采声笑得更开。
  「我不是说不要这麽听话的吗?」应采声看著崔河疑惑的脸笑个不停。
  「那你说『不要这麽听话』的同时,我听了你的话,不也是不听话吗?」
  应采声止住笑,愣了愣,「你倒是很机灵,我不玩这种逻辑游戏。」他转身去拨纸上的擦子屑,边说:「我都告诉你啦,你也知道我不是在说谎吧。怎麽样,有没有得救?」
  「我不认为那是病。」崔河摸摸自己发红发热的脖子,凑到应采声身边,「怎麽说你都还能控制,而且你没有见人就打。」
  应采声哧地冷笑一声,说,他要见人就打那早得爱滋了。
  崔河一开始还不太懂应采声话中话的意思,才想起虐待倾向多半是建立在性兴奋方面的;只是这麽一想,他就又愣了。
  若是应采声是这一类型,那不仅代表他和夏青有一腿,也代表他对自己有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
  「怎麽,我以为你很聪明?」应采声磨起墨来。
  「你喜欢我?」
  应采声手上的墨条飞了出去。他僵直几秒,捡回墨条时庆幸它没落在草图上。
  「谁像你问话那麽直接的?」
  崔河心底『啊』了一声,想不到能看见应采声脸红。但是他跟夏青又怎麽说?基於想了解他多一些,崔河又问了。招来应采声的一句,怎麽谘商师的问题都这麽多,却还是乖乖回答:
  「就像你听到的,我们是各取所需,他喜欢被我揍。」应采声耸耸肩,「他长得不算难看,而且我也不是想发生关系的才揍,纯粹揍人我也非常乐意。」他又想了想:「不过他也满奇怪的,我看他虐过别人……大概他是双重的吧,又是S又是M的。」
  「那你是纯粹揍我,还是喜欢我?」崔河不禁脱口而出。
  「我纯粹喜欢揍你可不可以?」
  「没有这样的吧?」
  应采声磨好墨,戴起眼镜开始勾线,又说了一句,崔河不是很聪明吗?这种逻辑问题,自己想吧,想不出来去画图,再十分钟要上课了。
  崔河叹气,想不到应采声态度转得这麽快,看来他的确很会掩饰;虽然偶尔会露馅。他找了位置正要坐下,才想起多买一份给应采声吃的,就又开口,说他吃太少对身体不好云云。
  「你喂我的话我会考虑。」应采声头也不抬,已经画了好几片叶子。
  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开玩笑。从前面这些对话能知道,应采声是会用调侃来说真话的人,於是崔河决定这次顺著他的话来说。
  「没问题,不过面包喂起来会有点难看。」
  崔河无疑是想赌赌能不能再看见应采声失措脸红的样子,不过显然应采声没那麽好驾驭,他没脸红,反倒真张了嘴;崔河也乾脆豁出去,把整块菠萝面包塞到应采声嘴里。
  应采声咬了一口,边嚼边继续他的工笔,看也不看崔河。直到那一口吞下去,才抬头对傻著不动的崔河说:
  「有毅力点,喂不喂?」
  或许是屈服在应采声的淫威之下,又或许是崔河心底那块被虐的部分被挑起,他就这麽一口一口,让那块面包进了应采声肚子里。
  崔河觉得自己输得彻底,但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
  崔河很珍惜每星期在谘商室和应采声一小时的对谈,并抱著期待。当初已经说好,这是阶段性的对谈,不能半途而废,有事也必须请假。但这一周的这一天,应采声并没有如期到场。
  那天,应采声在学校留得很晚,没怎麽注意周遭。直到听见摔碎的声响才惊得回神。
  循著声音方向,是油画教室传来的。
  也许谁不小心摔破了石膏吧,应采声想。但没有收拾的声音,四周异常地静。
  觉得有点诡异,应采声整理起自己的画具,打算离开。他洗好笔和瓷盘,吹乾图纸卷好,才要背起画袋,见到一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白化症少年。
  少年向应采声的方向走来,脚步不太稳,和应采声四目相接後,点了点头,幽幽地离去。
  又来了。
  应采声大叹一息,大步往油画教室去,用力踹开门。果不其然地看见满地碎石膏,和对杂乱视若无睹,迳自画图的夏青。
  应采声没好气:
  「你玩就玩,干嘛不清?」
  「我知道你会过来,我们可以继续啊。」
  「不必了,你的好意我……」
  话到一半,应采声的手机响起,没显示名字,只有号码。他接起来喂了一声。
  「喂?我是崔河。」
  应采声本讶异为甚麽他有自己号码,想起他有在谘商室留过资料,也就没再问。
  「干嘛?想我了?」
  电话那头笑笑:「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只听好听话,你自己看著办。」
  应采声往盯著自己的夏青瞪了一眼,往大门走去,没料到那人却跟上来。  
  「今天为甚麽没来?」
  应采声说,他画图画入神,忘了。有想说要通知一声,但没有崔河电话,就没打了。
  听著应采声回答同时,崔河也听见他好像正驱赶甚麽的声音,问道:
  「怎麽,有狗?」
  「是啊,有狂犬病的。」应采声踹了夏青一脚,骂道:「滚一边去,干甚麽?刚刚还玩不够吗?」
  夏青冷笑一声,指了指通话中的手机,说,你喜欢他吧?人家又是班代,又是帅哥,怎麽会没有女朋友?你不用想了。
  「干你屁事?我讲个电话你烦甚麽?你喜欢的不也一大箩筐,管我喜欢谁?吃醋啊?」
  「我喜欢你发脾气的样子。」
  应采声本来想回「你有病啊?」但想想自己,又收了回去。他确定崔河还在通话中後喊道:
  「喂,班代,几点了,你还在不在学校?」
  「快八点了,我在宿舍,怎麽?」
  「马上过来,我在水墨教室。」说完,应采声便挂了电话,回头又给了夏青一拳,说,你到底想干嘛?
  那人躲也不躲,笑说:
  「你不是喜欢打我吗?应该也喜欢我吧?为甚麽去喜欢别的男人了?」
  应采声嗤笑一声,说:「你少自作多情了,照照镜子吧。不是不缺我一个吗?还是你伤了人家的心所以被甩了,才回来找我?不好意思,我只揍人,不会给你揍。」
  「现在没有人,你可以揍我。」
  听不懂人话。早知道不要跟他扯上关系比较好。
  宿舍在学校,走过来的时间大概要十分钟。照理说也该看到人影了,他不会还梳妆打扮吧,搞甚麽?
  「他又不一定听你的,你是他甚麽人,说来就来?」
  应采声没理他,背起背包,朝宿舍的路走去。
  他是他甚麽人?是不算甚麽人,大概就个病人,被辅导的学生之一。如果他说他要自杀,崔河一定会出现,但那一定是基於他是谘商师的理由。
  不禁心酸了。应采声本来就不是甚麽特别自信的人,只是看起来好像是。
  只是因为自杀是不好的,因为他是被崔河谘询的学生之一,出了事,崔河不好交代;又或者是,崔河就是爱管事的人。
  是了,他的确是很像啊。他就算来了,那也不是因为对象是自己吧。
  应采声摇摇头,叹口气,步子掉头朝停车场。
  带著期望地回过头,还是不见人影,於是他放弃。直到转开机车的锁,他手机才响起。
  「你不是说你在水墨教室?」
  「谁让你这麽慢,给你三十秒,我在停车场。」
  应采声又挂了电话,又後悔。忍不住使唤他,办不到温柔。
  他阖眼祷告似地双手交扣,真在心底默数了三十秒,这次如期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笑了。
  「穿这麽漂亮来见我?」
  衬衫,西装外套,长裤皮鞋。
  「我平常就是穿这样。」崔河喘著气回答。
  「骗人,我不信八点了你在宿舍会穿这样。」
  「好啦,我本来是上空,然後随便穿条裤子在看电视,听到你叫我过来才梳妆打扮的可以吧?」
  「你在水墨教室没看见谁?」
  又跳过话了,这个应采声。转移的功夫一流,又让人不得不回答。
  「就夏青。」
  「没说甚麽?」
  「你跟他到底怎麽回事?」
  「没怎麽回事,他神经病。」
  应采声拔了车钥匙,拉过崔河的手走往宿舍。
  崔河忍不住问,你跟他在一起吗?
  「没有。」
  「那你们是甚麽关系?」
  「你问这麽多干嘛?就因为你是谘商师?」
  崔河反拉过应采声的手,说,因为我想了解你。
  应采声又笑了,说,行啊,你让我到你宿舍住一晚,就让你彻底了解我。
  崔河脸一热,抽开手,短短一秒想的不是两人促膝长谈,而是肌肤之亲。
  「害羞啊?你真的很可爱,你喜欢我吗?」
  崔河没有回答这话,只问,如果他让应采声过来,他真的会把事情都跟他说吗?
  「你真的肯让我过去?」
  「如果你真的肯说。」  
  「好,那我要关机。」
  应采声关了手机,笑得很开心。
  到了宿舍,崔河没怎麽招呼人就急著问话,且焦点完全集中在应采声跟夏青的关系。为甚麽认识,为甚麽熟,有过甚麽没有,让应采声又好气又好笑。
  「你让我想揍你。」
  这句话,应采声是笑著说的。是崔河认为很甜的笑。
  「你揍啊。」
  「这麽体贴?你知道吧?我会真的揍哦?」
  「随便你,想干嘛就干嘛。」崔河耸耸肩,坐到床上去。
  崔河没有室友,房间比想像中的乾净,特别是和自己及哥哥应禹比较过後,算是非常俐落的房间。一张床,几乎只放课本的书柜,电视,电脑,放著一本素描本的书桌,浴室。几张只打了底的油画,和已经布灰尘的宣纸卷。连衣柜也没有,换洗衣物简单地折叠起来在床头边上,其中一部份晾在阳台。
  应采声看出,他没怎麽在画图。桌上的素描本还新新,也没见到炭笔或是铅笔的踪迹;就算有,可能也没怎麽动。有点可惜,他没甚麽机会看到崔河的画,他在水墨教室也不怎麽画,总是被同学抓著聊天。
  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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