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by楚寒衣青_-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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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会丢下你……”
“看你怕得都发抖了,别再哭了,男孩子坚强一点啦……”
无奈的声音似乎还响在耳际,“坚强一点”这四个字在季迟唇齿间轻轻一绕,就如同烟气一样逸散在半空之中。
陈浮没有说话,室内的灯已经关闭,月光如同一层浅薄的水银从窗帘的缝隙中流淌进来。
时间似乎也并没有经过太久。
过去的敌人好像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好友。
对方正平静的躺在他的身旁,告诉了他很多很多……过去的回忆。
那是他所不知道的过去。
陈浮轻轻闭了一下眼。
随着那一丝不知从何而生的疲惫一起席卷来的,是从对方的描述中所勾勒出的那些过去。
温柔的母亲死于伟大的事。
剩下的孩子面临着分崩离析。
但这所有并非没有挽救的机会。
它正在被挽救,一直被挽救。
哥哥说:
我会照顾你。
我绝不离开。
我们在一起!
我们在一起。
我们一起长大。
我们一起变成厉害的大人。
陈浮又睁开了眼。
如同他闭合时候一样的轻微。
可他没有感觉。
他没有任何回忆。
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所有的过去,一片空白与虚无。
这一觉睡得并不□□稳。
黑暗之中,那些独属于过去的回忆如同蛰伏于阴影中的野兽,随时等待着从角落扑出厮杀。
同一张大床上,不知道是谁先越过了空无一物的中线。
但是他们的手碰到了彼此。
然后两只手握在一起。
那无关爱恨。
只是此时此刻,由过去连系,我们是彼此生命的支柱。
第二天上午七点钟的时候,陈浮准时醒来。
昨天晚上虽然不算太好,但第二天醒来的他依旧精神不错。精神不错的他顺便把睡在自己身旁的季迟也给推醒了。
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季迟睡得特别安稳,从睡过去之后姿势就没有变过,始终安安静静地平躺在床上。
他被陈浮推醒的时候还有一点儿的茫然,晕乎乎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现在……几点了?”
“上午七点。”陈浮说,“起来刷牙洗脸了。”
“哦……”季迟乖乖地从床上站了起来,跟随着陈浮一起走向洗手间,在洗手间之前,他对陈浮说,“牙刷,水杯。”想了想又说,“牙膏,毛巾。”
陈浮将所有东西一一拿好,然后将新的毛巾用冷水浸湿,一把甩在季迟脸上。
好大“啪”的一声响!
还没睡醒毫无防备的季迟简直要被浸了水的凶器给弄到窒息!
他将甩到脸上的毛巾拿下来,扭掉里头一大半的水,然后默默地擦了两把脸,清醒了。
“醒了?”陈浮问。
季迟点点头。
陈浮指指水龙头。
季迟乖乖地刷牙簌口。
五分钟后,他解决完所有的问题走出洗手间,问陈浮:“上午我们吃点什么?”
陈浮没有回答。
他拧着季迟的衣领,轻轻松松把人提到办公室门口,打开,丢出,关上,只剩下一句话赶着在门锁上之前蹿了出来,飘在了半空中:
“行了,可以把你的老板带走了。”
确实早早就过来守在门口的尼克:“……”
刚刚洗完脸就被丢出来的季迟:“……”
“老板……”尼克向季迟请示。
“……”季迟耸耸肩膀,无所谓说,“算了,我反正习惯了,回头再找别的法子吧。现在我们去处理一下奎特家族的事情,昨天晚上睡得不错,这两天又有精神做事了。”
☆、第31章 …33
第三十一章
从把人从屋子里丢出去的第二天开始,陈浮就开始每天收到一束蓝色玫瑰。
娇艳的玫瑰花束中大多数时候藏着一张贺卡,贺卡上面写着“致我最熟悉而亲爱的人”,但并没有落款。
……可是就算没有落款,用膝盖想也能够知道送来玫瑰的究竟是谁。
陈浮不在意这个,随手就把玫瑰连同贺卡一起丢进垃圾桶里。
这样扔东西的次数多了,连每周只来一到两次的秘书莎伦都半是惊异半是调侃地说:“老板,那个追求你的人还没有死心?”
“一个不太好笑的玩笑而已。”陈浮回答。
“坚持这么久的玩笑也不太容易。可惜我每次进来都只看见漂亮的花束被扔在垃圾桶中……也许你们男人都是这么狠心?”莎伦说。今天的她穿着鹅黄色的套裙,金棕色的长卷发自然披洒在肩头,小巧的蓝色耳坠随着步伐而轻轻摇动。她来到陈浮的桌子之前,微微倾身,贴合身材的套裙将女性曼妙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将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陈浮的桌子上,她说:“刚才在门口看见的,也许是同一个人送的?”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大约巴掌大小、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的木头盒子。
陈浮猜不透季迟的想法。所以他直接将其拿起打开。
短暂的静谧。
在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伴随着激扬的管弦音乐,盖子底下的小小屏幕同时亮起。曲曲折折的线条开始出现。
那像是股票的走势图,像是乐曲的曲谱图……也像是心脏上下跳动的心电图。
陈浮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总算没有将这东西再直接丢进垃圾桶中,但他将这东西随便丢进了抽屉里。
接着他抬起头对莎伦说:“晚上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他微微一笑,“愿意做我的女伴陪我去参加一场商业舞会吗?”
“——当然。”莎伦说道,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陈浮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执起对方伸出的那只手,弯腰轻轻一吻:“感谢我们美丽的女士。”
这一次的商业舞会是一次慈善舞会,在开场的时候就以拍卖的形式为一项慈善事业募集款项。
陈浮在舞会上拍下了一对宝石耳环送给身旁的女伴,这换来了对方一个亲昵的微笑。
而后就是舞会正式的开场。
圆弧穹顶的小灯泡如同镶嵌在天空的明星,正闪烁着叫人炫目的光晕。
地上的玉石瓷砖反射着天花板的光线,每一个反光点都是一处落地星光,而后被鞋尖轻轻踩上。
陈浮将自己的手搭在莎伦腰上。
他们在人群中踩着音乐的节拍旋转。
白天披散着头发的女士晚上的时候将长发全盘了起来,只剩几缕从发髻中松松散出来落在下颚处。
她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
这样迷人的微笑从进入这场慈善舞会之后,就没有自她脸上消失过。
莎伦说:“老板……接下去有什么计划呢?”
“生活上的还是工作上的?”陈浮问。
“下班了之后还说工作吗?”莎伦回应。
“是我的错。”陈浮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舞曲在这个时候恰巧到了一个中断。两人的对话暂时停止。莎伦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恰好她需要前往洗手间补一下妆,就暂时和陈浮分开。陈浮则向路过的侍应拿了两杯酒,走向角落的休息处,结果刚刚来到这里,就迎面和一位正好绕出来的高挑女士碰上了。
他连忙致歉:“不好意思——”
“不用客气?”对方回应。
陈浮觉得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面孔上,他发现那是一位面孔熟悉的、有着一头精致长卷发与同样精致的妆容的人。
但这画着眼影、涂抹红唇、穿上裙子的人不是她。
这是他。
“……”陈浮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你这是什么毛病……”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藏着多少无力。
“我现在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喜欢手工的自由职业者。”季迟回答,他的声音轻轻压低,就是一种微带磁性的低哑,和他此刻的身高以及容貌恰好形成了完美的匹配,“美女自由职业者。”
不得不说,对方的容貌确实漂亮,扮女人也是一个大美女。
但陈浮依旧感觉到了一丝晕眩。
他默不作声地把手头的两个杯子都递给季迟,自己走到了角落的沙发处坐下清醒。
季迟接过盛酒的杯子,不以为意地跟上陈浮坐到他的身旁。
他的双腿并拢,斜侧着坐下,一个非常标准的淑女坐姿,但他跟着说出的话就没有那么淑女了:“今晚的猎艳还算愉快吗?”
陈浮懒得回答。
“但我真心实意地建议,不要选择那位跟着你过来的女士。”季迟又说。
陈浮继续懒得回答。
“绝非恶意,那位女士有一位男朋友,他们分分合合了至少十来次,现在正是她与男朋友的冷战期。如果你想要寻找一个过日子的女人,最好不要找这样的;如果你只是想要寻找一位固定的床伴,最好也不要寻找这样的。”季迟说出了自己的理由。但任何光提意见不给解决方法的行为都是耍流氓,所以他紧跟着表示,“如果你想要找一个生活伴侣的话——”
他的目光在场中巡视,很快挑选了一位参与者:“那一位,穿着露背裙的褐色头发女士,她渴望家庭,向往平静,对这样的感觉到格格不入的不自在与别扭。”
“而如果你只想找一个床伴的话。”季迟又说,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到舞会现场的另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位有着一头黑色长发同样也穿着一条黑色长裙的女士,“那一位,她在这样的场合简直如鱼得水,而且不止和一位男士熟稔交谈,熟稔得有些过于亲密了。属于那种——很好的床上伴侣,很好的床下陌生人。”
“不过说实在的,我觉得再好的人选在你面前也毫无意义。”季迟又无聊说,“你看,你虽然想猎个艳,但你今天最终也不会和你那位甜心小秘书发生些什么,因为一旦发生,你就会开始考虑接下去的正经道路。这种接下去的考虑又会在一开始打消你猎艳的打算。一个无聊的男人就不要强迫自己变得有趣了。”
陈浮终于开口说话:“听上去你很有经验。”
“我当然——”
“可惜你没有。”陈浮总算没有直白地说出“处男就不要评价这种事情”的是男人都受不了的话来。
“………………”季迟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你为什么知道这种事情?”他简直不可思议,但他很快摆了摆手,“这不重要,我固然没有实战经验,但我确信我不会看错。”
陈浮没有接话,他靠坐在沙发上放松。
他几乎没有办法反驳季迟。对方总能够轻而易举地说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而这些想法在有些时候,甚至连主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季迟将手中的一杯酒递给对方。
陈浮接过了,两人的杯子轻轻一碰,而后陈浮抿了一口微甜的液体。
他对季迟说:“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时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不爱你,这大约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你也不爱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浮顿了顿。他不带任何嘲讽和恶意,只是单纯询问:“另外,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一种人体激素的分泌。”季迟表示,“我更愿意这样来形容这东西。另外我绝对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毕竟我又不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想和你在一起当然不是因为爱,这种东西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我想和你在一起是因为没有办法。你看,我和你在一起越久,我就想起得越多。每次想起来更多的东西,我的感觉都会非常不好……”
“你只是想将过去重现。”陈浮轻声说。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季迟接上了陈浮的话。他也喝了一口酒,不褪色的唇彩没有在玻璃杯上留下痕迹,“你看,我知道。”
“但我还是这么做。因为……”季迟回答,“你说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找不到意义,又暂时不想死的话,那就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吧。”
陈浮没有说话。
休息区之外,舒缓的间奏过去,音乐再一次响起。
季迟突然将手伸向陈浮:“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跳一支舞?”
陈浮准备拒绝。
季迟不赞同:“保持风度,不要拒绝一位女士的邀请。”
“你不是。”陈浮冷冷说。
“我现在当然是。”季迟理所当然回答。
“……”陈浮被他打败了。
他默不作声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沙发上站起向外走去。
季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两人将要走到舞池之中的时候,陈浮突然回身揽住身后人的腰肢,一个回旋进了人群之中。
他的手放在对方的腰上。
对方的腰……比他想象的更为柔软。
季迟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而有些怔住。
但短暂的飞旋结束,他也从中清醒,惊讶还没有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他的眉梢已经斜向挑起。
扬起的眉梢之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正倒映着这万千璀璨灯火,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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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这一天的最后,陈浮将穿着高跟鞋结果后脚跟被磨破了人按着头塞进出租车里头,叮嘱出租车司机一定要将这个精神有问题的“女士”安安稳稳地送回家里!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着两人,迟迟没有踩下油门,看上去都不想载客了……
还是季迟在后边接了一句:“不用在意,我和我男朋友闹了点别扭。他一旦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就开始满追跑火车。”
陈浮对此的回应是将车门直接关了。
出租车总算开始行动。
而季迟与出租车司机的对话还在持续。
出租车司机已经从后视镜中看清楚了季迟的容貌,美人总是吃香的,他同情说:“你真是不容易……”
“哦,不用在意,”季迟掏出了一颗糖来,“他很可爱,这是我们之间的一点小情趣。谁让我总能拆穿他的谎言呢……嗯,他也总能拆穿我的。”
出租车载着人绝尘而去的同时,陈浮也驱车回到了自己家中。
他的手机里有一条短信,是因为有事而提前离开的莎伦发来的致歉消息。这对于陈浮来说并不那么重要,正如季迟之前所说的那样,他想猎个艳,但又并不真正对这件事上心;就算这天晚上莎伦真的在舞会现场呆到现在,他们或许也根本不会发生什么。
几个小时的时间,办公室的门正像陈浮离开时候一样锁得好好的。黑暗从门缝中透出,昭示着屋里没有任何等待着他的人和事。
但有一样东西是离开之前所没有的。
那是一个高高大大、到陈浮膝盖部分,堵在办公室门口的一个大礼物盒子。
礼物盒子的包装纸和丝带都统一用上了深浅不同的蓝色。正上方的包装纸上还画了一个稍嫌有点扭曲的笑脸。
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
看在这一次不是玫瑰花的份上,陈浮在开门的时候顺便把这个大礼物拧进室内,然后找了个裁纸刀来几下把外头的包装给拆得一干二净。
透明的防尘罩最先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
然后是防尘罩之下的手工房子。
那是一栋三层的别墅,在陈浮将外头包装拆开的那一瞬间,不知道触动了什么开关,手工小屋里头的照明系统一下子都亮了起来。
别墅外头的游泳池和后花园,屋子里头小圆桌上的啤酒瓶和金融书籍,还有许多糖果。房间里边凌乱的双人床和床底下的两双拖鞋,还有正挂在墙壁上的大幅照片。
照片是手工画的。
那像是孩子的涂鸦。
是两个男人坐在一起,整理着彼此的衣服。
陈浮: